第四章 平衡之神
白袍中年人虽然是由光影组成，可是却清晰可见，纤毫毕现，皮肤的纹理和脸上的神情都栩栩如生。
听到哈力维亚的质问，白袍中年人神情自若，张口说道：“本体对我已经没有意义，这个本体已是最近使用过的一个……”他声音洪亮却又显得十分飘渺，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响起的。
白袍中年人的话顿了一顿，影像陡然一变，化成一个全身笼罩在漆黑斗篷之下，看不清面目，只露出两个闪光瞳孔的样子。袅袅的黑气不断从斗篷之内溢出，缠绕在他的身旁，邪恶无比。
“这样可以了吗？”转变形象的白袍中年人淡淡问道。
“哼！”
哈力维亚无话可说，只能闷哼了一记。
他刚才那句话，是质问对方为什么不敢现出真面目来见他，要用这种位面投影的伎俩，而不是这种肤浅的外形转变，对方却巧妙地歪曲他的意思，不善言辞的哈力维亚干脆放弃了这种无谓的口舌之争。
在漆黑的斗篷下，那两只闪光的瞳孔落到了黑龙身上。
顿时，黑龙感觉到一股有若实质的目光投射在身上。从那股目光中，黑龙再次感觉到那次在塞茵城下，他所感受到的那股好奇和探询的意念。
“你是切里莫？”黑龙很不喜欢这种目光，微微一运力，把自己护进灵魂能量的保护中。
“你可以这样称呼我。”切里莫的语气没有丝毫变化。
从听到不死帝国这个名字，黑龙就一直被重重的谜团所困扰，传承了切罗曼尔的记忆后，困惑反而越来越多。
直到里斯特说出平衡之神的真正身分之后，他才意识到所有的一切，竟然都是切里莫的阴谋。
而现在，这个阴谋的制造者就站在他的面前。
“你……”太多的疑问，让黑龙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可是刚开口，便被切里莫打断了。
“我知道你们心中有无数疑问，但我不是来解答你的问题的。君王黑龙，你跨出了其它君王都无法跨越的一步，领悟到世界最本源的力量。现在，你有信心用你的力量来迎接挑战吗？”
切里莫的声音一成不变，仿佛在述说一个微不足道的问题。
黑龙皱了皱眉，不明所以地望着切里莫的影像。对方突然抛出这种问题，让满肚子疑问的他，脑袋一时转不过来。
这时，哈力维亚却插口道：“来自哪方面的挑战？你吗？要论恩怨，怎么也该由我和你先清算吧？掌管平衡的平衡之神——亚迪密流赫！”
亚迪密流赫是平衡之神的真名，同样也代表着切里莫，只是那个名字，能勾起哈力维亚无穷的战意。
异世界、一万年、无数子民的苦难、一个帝国的沦落……所有的仇恨，都是亚迪密流赫这个名字累积下来的。
如果切里莫的本体在这里，哈力维亚根本不会跟他废话。
“八百深渊，亿兆魔物。”切里莫的话音刚落，一股庞大的力量就从他所在的位置爆发开来。
从切里莫说出挑战这两个字的时候，哈力维亚已经燃起无穷战意，并迅速提升自己的气息。
当那股庞大的力量爆开时，哈力维亚眼眶中的紫色大盛，身影一闪，已经跨过上百米的距离，紫金的大手凌空压下。
哈力维亚的体型只不过如同正常的人类一般，没有肌肉的他，骨架看起来无比的削瘦，但就是这种削瘦的躯体，随手凌空一压，就让整个正前方所有的空气都爆开，劈啪作响。
这一手，已经把切里莫的投影和那股力量全都笼罩在其中。
整个空间都在扭曲变形，切里莫的镜像上，更爆闪出力量相抵时特有的电芒。但镜像只支撑了一、两秒，便被那猛暴的力量撕碎了，最后，哈力维亚的手压在了那股庞大的力量上。
两股力量在无声无息地碰撞着，空间被撕扯得支离破碎，所有的光线都扭曲变形，一道道凌厉的电芒从破碎的空间中激闪着，映亮了哈力维亚的身影。
哈力维亚的身影被激闪的电芒映得明暗不定，宛如从地狱中走来的恶灵。
在黑龙的身侧，光影闪动，切里莫的镜像重新投影了出来。
他望着哈力维亚的身影，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向黑龙说道：“集十万深渊生灵的鲜血、一百匹地狱火焰马之灵、七万亡灵法师所召唤的深渊之门，即使是我也无法压制得了。”
黑龙奇怪地望着切里莫。
算上在塞茵城下，这次已经是他与切里莫的第二次接触了，按照黑龙的想法，他与切里莫应该是敌非友才对，可是他却丝毫感觉不到切里莫的敌意，有的只有一种好奇的探询。这是为什么呢？
正如切里莫所说，哈力维亚压制了半晌，忽然收手退开，几个闪动间便退到黑龙的身侧。
失去了压制的力量，扭曲的空间回复正常，只见一个黑色的漩涡悬空出现在原地，没了压制后正飞速扩张着。
“你从来就不会自己出手吗？”哈力维亚低沉地向切里莫说道，声音中蕴含着一股愤怒与不屑。
按理说，不死君王哪一个不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不经历残酷的争斗，根本不可能成为至高无上的君王。
可是，哈力维亚却从来没有见过切里莫真正出手过，他永远躲在阴暗处，看着别人替他冲锋陷阵。
切里莫默然不语，只是定定盯着扩张中的深渊之门。几个呼吸间，深渊之门已经扩张到十来米的直径。
一股低沉的咆哮声从里面传出来，如同有什么庞然巨兽，正迫不及待地企图穿过漩涡而来。
“为什么？”黑龙极度惑地问道。他如同掉进一团迷雾中的虫子，无论怎么挣扎，看到的都只是重重的迷雾。
知道得越多，他就越好奇，切里莫布下如此大局，到底为的是什么？
无论做什么事，都应该有目的，像切里莫这种境界的君王和神，更不可能做些无缘无故的事。
如果他的目的，只是为了超越所有的存在，那他办到了，现在的切里莫，绝对是已知存在中最强大的唯一。
切里莫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望了黑龙一眼。
从那道目光之中，黑龙感觉到切里莫传来很复杂的情绪，有意外，有好奇，有探询，唯独没有敌意。
显然黑龙这个混沌之灵的出现，也大大超出了切里莫的意料，在这个耗时数万年的大布局中，多了一个他无法预估的变量。
不过明显地，现在的黑龙还没被切里莫视为敌人，对于造不成威胁的存在，无所谓敌意。
深渊之门的直径越来越大，已经达到了数十米，低沉的咆哮声中，一个硕大狰狞的头颅冒了出来。
尖额、长颈、倒三角的细眼珠，布满整个额头的凸起，让整个头颅看起来无比丑恶，正是巨龙一族也不愿意承认的同类深渊魔龙。
这是除了深渊领主外，深渊位面最强大的物种，邪恶、贪婪、丑陋、凶残是它们的代名词。
这种智力略比普通巨龙低下一点的深渊魔龙，却拥有一种可怕的种族天赋——冥火吐息。
这是一种能燃烧一切的火焰，即使是以魔抗高而著称的黄金巨龙，也不敢被这种火焰黏上。
只要沾上一丁点，就能把灵魂和躯体都完全焚毁的地狱冥火，就算是自然魔法全部免疫的不死骷髅，也无法免疫这种天赋冥火。
庞大的身躯挤过了深渊之门，从那自然环境无比恶劣的深渊位面，一进到阳光明媚、环境优美的物质位面，这头深渊魔龙情不自禁地伸长脖子，发出嘹亮的咆哮声，以宣示自己的存在。
不过吼到一半，深渊魔龙看到了负手身后、眼眶中光芒闪动、居高临下望着的哈力维亚后，吼声就戛然而止。
下一刻，深渊魔龙用与它庞大身躯毫不相衬的速度，掉头钻回了深渊之门。
所有深渊生物都向往物质位面的丰富物资、宜人的环境，不时会有魔物穿过位面壁垒，寻找通往物质位面的通道。
不过因为镇魔塔的存在，这些魔物很难成功。
直到深渊一统，集众位面之力开启了深渊之门，这只魔龙打败了许多同伴，才争取到这个第一的位置。
不过它绝对想不到，迎接它的竟然是一位不死君王。
悼亡之主的名号响彻了所有的位面，即使自己没有见过，但是从血脉中铭刻的记忆，也足以让它认识到不死君王的可怕。
那是比深渊领主、神祇还要强大的存在。
钻回深渊之门不久，魔龙庞大的身躯又一次穿过深渊之门。这次它是不由自主地倒退着钻出来的，它的身后，是源源不断涌出的深渊魔物。
随着大量深渊魔物的出现，咆哮、撕咬声充塞了整个空间。形态各异、恶形恶状的深渊魔物张着血盆大口，扬着尖锐爪子，甩得唾液飞溅，从深渊之门中争先恐后地爬了出来。
从来没有生物敢在不死君王的面前放肆，哈力维亚背负的双手放下来了。
似乎感应到哈力维亚的变化，那只深渊魔龙胆颤心惊地朝后一望，嗖的一下，掉头远远地飞了开去。
在深渊之门前，大量魔物越聚越多，乱哄哄地挤成一堆。部分反应快的魔物发现了哈力维亚，认出他的身分后自然是心胆俱裂，认不出的也是神色大变。它们天生对危机的感应告诉它们，那不是它们可以抗衡的存在。
但是，迟了！
哈力维亚弓下身来，张开嘴巴，似乎在酝酿着什么，三、四秒钟之后，猛然有一道冲击波爆开，从他的嘴中冲出，罩向深渊之门前挤成一堆的深渊魔物。
除了最先躲开的那只深渊魔龙，所有魔物都被笼罩其中，首当其冲的一圈魔物，在扭曲了光线、肉眼清晰可见的波动冲击下，瞬间化成了碎片。
“嗡！”
冲击一波接一波，把光线扭曲出一圈圈波纹，向深渊之门罩去。
撑过第一波冲击的魔物，却在后面源源不断的冲击中，化成了爆溅的血雾。整个空间都被无数魔物爆碎后所形成的五颜六色的血雨所填塞。
深渊之门内的魔物并不知道它们的同类正承受着灭顶之灾，仍旧争先恐后地从中涌出来，然后在一波波的冲击中化为血雨。
整整一分钟，哈力维亚才停住他无声的咆哮。
就在这短短的一分钟里，所有从深渊之门涌出的魔物，除了那只机灵的深渊魔龙之外，全部死在他的咆哮中。
整个深渊之门的下方，堆起了小山般高的血肉尸体，足足有数千头形态各异的魔物，此刻已经不分彼此地融合成一堆。
那只深渊魔龙胆颤心惊地瞪着那血肉组成的山峰，浑身颤栗不已。直到哈力维亚无声的怒吼停息后，才呜咽一声落到地面，五体投地趴在地上，深深把头埋进肉翼下，这个姿势是表示彻底放弃抵抗。
即使是深渊有数的强大生物，也无法承受不死君王的愤怒，与哈力维亚的差距，就如同人与神之间的差距，只是一声怒吼，就已经让它生不起反抗之心。
哈力维亚的一声怒吼，也让半神之躯的斯图帝勒和黄金龙皇泰特尼斯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他们也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人，但哈力维亚的强大仍然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
他们都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不死君王，他们对君王的印象全部来自黑龙这个半吊子，所以当哈力维亚这个真正的君王出手时，他们都彻底被那强横无匹的力量震傻了。
如果黑龙是湖泊，那哈力维亚就如同浩瀚的大海！澎湃且无穷无尽的大海！
那一波波仿佛没有止境的冲击，没有丝毫花巧，只有纯粹的、强横无匹的力量，虽然只是侧面的感受，但在那种力量下，他们也不禁感觉到自己的渺小。这就是真正不死君王的实力吗？
黑龙也同样深受震撼，切罗曼尔的记忆再详尽，毕竟是别人的记忆，这是他第一次亲身感受不死君王毫无保留地出手。
哈力维亚只是一阵怒吼，就撕碎掉了眼前的一切！
这并不是什么招式，也没有什么技巧，纯粹是一种宣泄力量的方式。但相对绚丽的技巧，这种纯粹的力量更让人震撼。
深渊之门继续在扩张，无数不知情的深渊魔物依旧源源不断地从门中涌出，不过哈力维亚没有再次出手。
这种纯粹的蛮力不过是一种发泄，并不是高效率的杀戮方式。
如果真是如切里莫所言的“八百深渊，亿兆魔物”，任哈力维亚再自负，也不会认为自己能独自消灭它们。
哈力维亚的眼眶中光芒一颤，身后“刷”的一下张开数个召唤通道，源源不断的不死生物便从中涌出。
深渊魔物是一盘散沙，但不死生物因为有哈力维亚的指挥，犹如一个整体，涌出的不死生物全部化为一个个数组。
被召唤过来的都是亡灵、巫妖等高级不死生物，低等的骷髅一个也没有。哈力维亚从来不让脆弱的骷髅上战场，因为它们在战场上的存活率太低。
亡灵和巫妖组成一个个数组，铺天盖地的魔法便向深渊之门倾泄而出。
数之不尽的魔法交织出绚丽的光芒，组成魔法的狂澜，淹没了深渊之门前的空间。
纷纷扬扬的吵杂声、咆哮声、吼叫声在一瞬间化成了惨叫声。在魔法狂潮的洗礼下，成堆的深渊魔物溅出了层层血浪。
一波魔法过后，挤在深渊之门前的魔物被扫倒了一圈。
部分反应快、实力强悍的魔物往两边逃开，但也有一些悍不畏死的，向哈力维亚的数组发动冲击，其中就有一只灰岩巨象。
这是深渊世界体型最大的陆生魔物，高达百米，皮粗肉厚，即使是最庞大的黑色巨龙，与它一比也如同婴儿般细小。
不过，灰岩巨象的优势也只有大而已，智力低下的它们不会使用任何魔法，全靠天生的蛮力和唯一的种族技能——石肤。
祭起石肤的巨象全身会布满石化的皮肤，看起来就如同巨岩雕成的一般，而这也是它们名字的由来。
依靠着巨大的体型和强悍的防御力，灰岩巨象在深渊世界里横行无阻，除非遇上高等魔物，否则从无敌手。
这次它好不容易才从深渊之门里钻出来，劈头盖脸就被砸了一堆魔法，因为体型的关系，那一波魔法起码有十分之一是砸在它的身上。
再强的防御，也抵受不了这种强度的洗礼，一瞬间便把它砸得遍体鳞伤。只是没有太高级的魔法，也没能击中它的要害，反而把它激怒了。
扬起头，愤怒地一声长嚎后，巨象驱动那庞大的身躯，像一座山般朝地面的不死生物压去。
虽然看到了哈力维亚，但岩石般的笨脑袋中，根本不认为体型如此细小的骨头架子能对它产生什么威胁。
整个大地都在剧烈地颤抖，每踏下一步，地面都会为之狂跳。
铺满了深渊之门前的血肉被它的大脚踏下，便会彻底与泥土融为一体，一路辗过，留下一连串的深坑。
哈力维亚的身影微微一动，黑龙却突然说道：“让我来！”
如此庞大的灰岩巨象，体型可以和他的海龙基多尔克相比了，绝对是转生不死生物最好的材料。
哈力维亚一出手都是粉身碎骨的，会浪费这种好材料。
这种只懂蛮力的大家伙，谁也不会放在眼里，既然黑龙主动要求，哈力维亚不以为意地止住了身形。
黑龙深深地望了切里莫的镜像一眼，只见他一动不动地保持着那肃穆的表情，看不出来在想些什么。
有对付基多尔克的经验，黑龙知道怎样才能完好无损地取得这种庞然大物的躯体，最好的方法自然是从内部破坏。
身影一闪，黑龙消失，再出现时已经来到灰岩巨象的巨大眼珠前。
灰岩巨象有上百米的身高，两颗眼珠怒瞪着的时候起码有两个多人高，只见黑龙向前一冲，便轻轻松松地撞进巨象的眼珠之中。
“哞！”
灰岩巨象发出一声凄厉的巨吼，巨大的头颅疯狂地甩动起来，企图把钻进眼珠里的东西甩出来。
但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撞进巨象眼珠里的黑龙毫不停顿地不断深入，他赤手空拳，却轻而易举地撕碎眼前的一切。
为了支撑如此庞大的躯体，灰岩巨象骨骼和肌肉的密度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程度，坚固程度比得上一些软性金属，即使是中高级的剑士运起斗气猛砍也很难砍得破，可是在黑龙的双手之下，这些坚若软金的肌肉被轻而易举地撕开。
凄厉的惨叫响彻原野，灰岩巨象发狂地甩动头颅，仿佛恨不得把头给甩掉一样。也许是这个动作丝毫不能减轻痛楚，灰岩巨象竟做出一个一辈子都没做过的动作——奋力向上一跃，翻身，把头狠狠地往地上撞去。
像这种庞然大物，就连不小心摔倒在地上都有可能丧命，因为自身的重量会压垮它们的骨骼，挤爆它们的内脏，现在灰岩巨象这种举动简直是找死，显然它因为剧痛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了。
“砰”的一声沉重巨响，如同地震般的一阵地动山摇，震天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小山般的庞然大物如今像死肉般堆在哈力维亚的脚下，也不知道是因为黑龙的缘故，还是它自己摔死了。
“吼！”
一记震天的巨吼声在深渊之门里骤然炸响，轰轰轰地传进物质位面，即使穿过遥远的距离，仍然让人感觉到吼声中那狂暴的力量。
之前涌出深渊之门的数千魔物，除了那只深渊魔龙外，其余的都被清扫一空，深渊之门前堆满了血肉。
而随着这声巨吼声传来，数组在深渊之门前的上万不死生物，灵魂为之一紧，显然有强大的生物正准备穿越深渊之门而来。
在八百深渊之中，强大的存在不计其数，除了恶魔、魔龙、梦魇之类的强大种族，还有更加强大、无法被准确分类的各种变异型态，其中最强大的被称为深渊领主。
领主不是一个种族，而是一个称号，只有整个位面最强大的存在，才能被封为领主。
不过，领主的实力很难用同一个标准去衡量，在强大的深渊位面，其领主的实力堪比神祇，而弱小的位面，其领主的实力甚至不如一只恶魔。
想知道某一个深渊领主的实力，唯一的办法就是亲身感受一下。
随着巨吼声落下，漆黑的深渊之门“轰”的一声向前鼓涨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撞到了门上。随即，门后再次响起一阵低沉的咆哮声。
越强大的生物，穿越位面所受到的阻碍就越大，像镇魔塔所在的位面壁垒，两代十二位神之骑士，就能把位面壁垒守得稳稳当当，真正的原因就是，强大的深渊魔物无法穿越位面壁垒。
要是真换一个堪比神祇的深渊领主过来，再多一倍的神之骑士也不顶用。
可是现在，这个由切里莫指导、集众深渊无数法师的力量强行开启的深渊之门，似乎已经具备了让更强大的存在穿行的能力。
“轰！”
深渊之门那层漆黑的平面再一次隆起，可是这次没有迅速消去，而是保持着隆起的凸面，随着阵阵低沉的咆哮，凸面的角度越来越大，显然门后的生物拼命想挤破位面的力量屏障，穿越而至。
然而，门后的声势再怎么凶猛，也无法让哈力维亚动容，他仍旧旁若无人地悬浮在原地，默默等着对方破空而至的那一刻。
位面的屏障终于承受不了深渊之门后那股力量的推挤，缓缓裂开，一个硕大的头颅缓缓地挤了出来。
对方带着倒三角的脸形，光秃秃的脑袋，额头顶着两根弯曲的长角，这是一位恶魔领主！
当深渊恶魔不断成长，最终掌握了超越普通恶魔的力量，就会成为君临整个位面、号称领主的强大存在。
一边挤过位面的屏障，深渊恶魔一边用低沉的吼声缓缓唱道：“以吾之真名，赐予吾所君临之位面鲜血与恐惧，以万物……”
不过才唱到一半，它就发现了悬在眼前、身高还不及它头颅的哈力维亚，顿时脸色一变。
“哈力维亚君王大人？”恶魔领主有点不确定地盯着哈力维亚，呆愣愣地问了一句。
对方如果是咆哮怒吼的话，哈力维亚可以无视，但这只恶魔领主用这种略带卑微的语气询问，他就不能没有反应。
毕竟在不死帝国时期，六大君王不但是物质位面的君王，同时也是八百深渊的共主，他们的名号一直在各大位面传唱。
哈力维亚没有回答，只是释放了自己的气息。
独一无二的气息证实了恶魔领主的猜测，顿时，恶魔领主神色大变，脸色转为铁青，二话不说，从深渊之门里探出一半的躯体转过头来，又缩了回去。
一直神色平静的切里莫镜像，直到这一刻，终于忍不住现出一种哭笑不得的神情。
他望向哈力维亚，说道：“消失万年之后，你的威名依然不减当年。”
哈力维亚闷哼了一声：“你的目的，就是派这些人来送死吗？”
深渊之门再扩张也有个限度，有哈力维亚和他麾下的不死军团在此坐阵，简直是来多少死多少。
除非切里莫亲自出手，否则几乎没有冲破封锁的可能。
切里莫莫测高深地笑了笑，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仿佛那些深渊魔物死光死净，也不关他什么事一样。
从一开始，切里莫出现并声明所谓的挑战，然后打开深渊之门后，他就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谁也搞不清楚他的真正目的。难道真如哈力维亚所说，他只是派那些深渊魔物来送死而已？
以哈力维亚数十万年的阅历，也看不穿切里莫的真正目的。
这时，地上那堆肉山轻轻地颤动起来，横趴在地上的灰岩巨象四脚抽搐着，好半晌后，抽搐变成抽动，然后粗长的鼻子也甩动了一下。
还没死？
哈力维亚疑惑地望向灰岩巨象，这只庞然大物早已经没有生命的迹象了，同时也没有转生的能量波动，既不是生物，也不是不死生物，怎么还能动呢？
颤颤巍巍地挣扎了半天，灰岩巨象终于爬了起来，刚站稳没多久，又“啪”地一下摔回地上。
从巨象血洞般的左眼中，黑龙爬了出来，带着浑身的血肉飞上半空，然后转身盯着地上的巨象，双眼中的光芒急速闪动。
皇者降临？
哈力维亚心中暗忖着，难道黑龙竟然想把皇者降临施用在体型如此庞大的灰岩巨象身上？
所谓的皇者降临，说穿了并不神奇，只不过是把灵魂延伸分别投注在载体上，能分离多少道意识，就可以操纵多少具骷髅。
但是，那只是用在普通的躯体之上，越庞大的躯体，所需要的灵魂能量就越多。这种远程操纵的方式，传递的能量至少损失一大半，距离越远，损耗也就越大，其实非常没效率。
即使是哈力维亚，全力尽出也无法灵活地操纵灰岩巨象这种庞然大物，与其浪费那种能量，还不如直接动手来得更痛快。
黑龙的境界虽然说是高了哈力维亚一层，可是混沌之灵毕竟是前所未有的层次，没人知道真正的威力会到什么程度。
现在如果光论灵魂的强度，黑龙是拍马都比不上哈力维亚的，而皇者降临这种技能，却偏偏和灵魂的强度息息相关，所以哈力维亚并不认为，黑龙有能力操控得了灰岩巨象。
可出乎哈力维亚预料的是，灰岩巨象顽强地站起来了，虽然摇摇晃晃，可是却一直坚持着没有再倒下去。
那样一座摇晃的肉山，如果真有普通人类站到它的脚下，恐怕会吓得脸都白了，不过在场的人里没有普通人。
这里发生的杀戮，深渊之门后并不知道，所以魔物依旧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部分撑过魔法洗礼的魔物，拖着残破的身体，发狂地往其余方向逃去，更有不少选择了灰岩巨象的方向。
显然在那些魔物的眼里，数之不尽的不死生物比灰岩巨象可怕多了。
黑龙没空理会那些从脚下狂窜而过的魔物，只能小心翼翼地操控着灰岩巨象，努力地站稳。
控制一头庞然大物与控制一堆不死生物，难度是截然不同的，就像一根细线绑着一块大石头一样，不但要控制方向，还要小心不能把线弄断了。
所以黑龙不但要全力尽出，还要小心翼翼，否则一不小心绷断了他与灰岩巨象间的联系，再联系上又要费很多工夫了。
黑龙的混沌之灵几乎沸腾起来一般，里面的银色光点不断地乍现又消失，充斥了混沌之灵所有的空间。在不断的碰撞中，澎湃的力量透过黑龙与灰岩巨象的联系，涌进灰岩巨象的体内。
这是黑龙获得混沌之灵后，第二次全力尽出的驱动混沌之灵。
第一次，自然是在与达罗亚力绯克的争斗中。那时的他处于弱势，只能防守，没办法主动感应各种微妙的变化，而这次是他有意为之，混沌之灵的每一个细微变化都清晰地反应到他的灵魂之中。
如果悼亡之魂和灵魂之心类似于人类的心脏，是在有规律的收缩跳动中，将力量一波波地输送出来，那混沌之灵就是永不熄灭的太阳，澎湃的能量完全没有间隔，是源源不断地涌出。
这种全力尽出的状态，让黑龙的感知无限扩张，越来越敏锐，那一道道灵魂联系和信仰元力织就而成的网络，也越来越清晰。
无论是灵魂联系还是信仰元力，无形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汇聚到他的身上，然后经过混沌之灵，转化为本源之力。
掌控了光明神格，等于掌握了上亿光明信徒奉献信仰的管道。
这是强大力量的来源，但对于不死君王而言却是致命的毒瘤，已有两位不死君王死在光明神格之下了，但只要藉助混沌之灵转化一切能量的属性，光明神格就成了黑龙最大的助力。
那源源不断涌入灵魂的信仰元力，甚至比黑龙的灵魂联系所收集的力量更加强大、更加充沛。
力量不断地提升，感知越来越敏锐，当信仰元力和黑龙的联系越来越清晰后，黑龙忽然看到了切里莫。
此刻的切里莫，只不过是个镜像投影，如同阴影一样，镜像投影是没有攻击力的虚幻存在，闭上眼睛就根本感知不到他的存在。
但黑龙的感知在不断提升的过程中，渐渐看穿了切里莫的存在。
在切里莫镜像所在的位置，力量透过位面壁垒汇聚在切里莫的镜像上，形成了有若实质的位面投影。
黑龙心中一动，把注意力集中到切里莫的镜像上，分析起能量的来源来。
这种高级的技巧自然不是黑龙所能掌握的，但却难不倒切罗曼尔，在切罗曼尔的记忆中，黑龙很容易就找到了这方面的技巧。
“嗯？”切里莫显然察觉到黑龙的动作，神情一动。
这时，黑龙已经顾不上灰岩巨象了，他身影一动，瞬间出现在切里莫的镜像前，双手虚抓，向前一探。
黑龙这样的举动，让普通人看得一头雾水，但切里莫和哈力维亚却马上明白了他的真正目的。
黑龙竟然想透过镜像投影，反向追踪切里莫的真身所在！
有镜像，自然有本体，只不过切里莫的本体藏在不知道哪个角落，只透过镜像所带的微弱信息，想要追踪本体的存在几乎是不可能的。
其实，在切里莫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哈力维亚的注意力就一直集中在切里莫的镜像上，同样试图找出切里莫的真身所在，只是一点进展也没有。
哈力维亚都没办法做到的事，难道黑龙有把握做到？
不过，在黑龙虚探向镜像的同时，切里莫的镜像“刷”的一下消失了。
正如哈力维亚所言，切里莫是一个阴险的存在，还有习惯性的谨慎，虽然切里莫不认为黑龙能追踪得到他的本体所在，但就算有千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会冒险。
镜像消失，联系被切断了。
黑龙的双手之间，一个无形的能量罩扭曲了光线，笼罩住镜像所在的位置。那破碎消散的镜像还没来得及全部消失，余下的部分残片被凝固了起来，能量罩中的时间仿佛被停止了一般。
哈力维亚神情一震。
到了他这种境界，不可避免地会接触到一些虚幻的概念，比如时间、空间之类的。哈力维亚是追求绝对力量的，对这种虚无飘渺的东西没有兴趣，因为他相信，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花俏的技术都是不堪一击的。
不过，他也曾经听说过，切罗曼尔在这些虚幻的概念上有比较深入的研究，现在传承切罗曼尔的记忆与知识的黑龙弄出这一手……难道说，时间真的可以控制？
时间确实是可以被干扰的，切罗曼尔的时间牢笼就把自己的分身封印了上万年，但是想随心所欲地掌控，那是办不到的。
不过，目前这样就已经够了。
黑龙的神念嵌入能量罩内，细细地感知着，每一个细微的点都不放过，试图从中找出切里莫的本体方位。
哈力维亚心中一动，身后“刷”的一下张开了一个召唤通道。一只全身笼罩在浓浓烟雾中的亡灵钻了出来，恭敬地立在他身后。
“这里交给你，不许让深渊魔物踏入这个位面一步。”
“遵命，我的王。”
亡灵恭敬地俯身响应，然后躯体猛烈地向内收缩，最后聚化成一个有若实质的人类形态。
他全身纤毫毕现，和真人毫无二致，这才是这只亡灵的完美型态，以他躯体的完美程度，至少也是个亡灵圣者的等级。
哈力维亚旗下的顶级不死生物数不胜数，一万年的争斗中，因为他全力的庇护，旗下的子民损失并不大，不像达罗亚力绯克那样损失殆尽。
但也因为这样，他旗下的子民并没有多少成长的机会，所以实力拔尖的也没有。眼下这个亡灵，虽然不是他旗下实力最强的一个，却是他最信任的。
如果黑龙真的能找出切里莫真身的所在，那不管切里莫在哪个角落，哈力维亚都不会放过那个阴险的家伙。
即使黑龙已经停止了时间，但想要从里面找出那丝微弱的烙印也是很困难的，这需要无比灵敏的感知力，甚至连哈力维亚都办不到。
不过，黑龙在不断提升灵魂强度的同时，感知力也一起不断提升了，如果不是已经察觉了一点端倪，黑龙也不会浪费精力去做这种事情。
好不容易，黑龙终于从中找到了深渊投影的方位。他的意识顺着方位延伸过去，穿越无比遥远的距离和数层位面的屏障，终于找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
这正是切里莫的气息，可是气息的强度与他的镜像却有着天渊之别。
稍一接触，那庞大的阴冷气息就让黑龙的灵魂有种几乎凝固的感觉。
切里莫冰冷的声音在黑龙的灵魂中响起：“我还是小看你了。”
话音刚落，一股无可抗御的庞大力量就如同海潮般，铺天盖地地朝黑龙压来。
黑龙那穿过无比遥远距离而显得微弱的神念，瞬间被辗压得支离破碎。
犹不止息地，这股力量顺着黑龙延伸过去的神念，溯流而回，猛地撞进了黑龙的灵魂之中。
灵魂如受雷击，黑龙眼前一黑，然后便感受到一阵如同要撕碎灵魂般的剧烈痛楚，他不由自主地惨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