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音乐魔法
高强度的施法，让越来越多的法师感觉到疲累。施乃图仍在源源不断地召唤援兵，但召唤的速度依然赶不上法师魔力耗尽的速度。
在深渊之门源源不断的补充下，深渊魔物的数量几乎不见减少，而它们已经逐渐迫近不死生物的阵营了。
为了提高远程压制能力，施乃图召唤过来的不死生物大部分是亡灵、巫妖等擅长魔法攻击的种类，近战类型并不多，如果被敌人冲进阵地里，大部分的法师就会失去用武之地了。
情况虽然有点危急，但施乃图还是稳稳地在思考着对策。隐约间，他却听到一些美妙的乐声。
乐声激扬澎湃，元素活跃有序。
交响乐团所在的那个小山坡上，罗得宾士已经放下五弦琴，以单指拈着指挥棒，神情肃穆。
在他的指挥下，琴锣笙箫齐鸣，各种声音交织起激扬的交响乐。
如果只是音乐，那还不至于会引起施乃图的注意，让他注意的是那激扬的音乐声中，四周的魔力元素竟然随着音乐的节奏而有序起伏。
魔力元素应该是无序的，只有在法师施法的时候，元素才会有序起来。
难道，音乐也可以成为一种施法手段？
施乃图的心里顿时冒起一个大问号。
罗得宾士所在的位置，魔力元素越积越多，多到让施乃图也隐隐有点心惊的程度，而这种累积此刻还没有停止。
按照元素的量来计算，如果音乐真能成为一种施法手段，那罗得宾士此刻准备的，绝对是一个超大型的魔法，甚至可能是禁咒。
深渊魔物的距离越来越近了，在前锋被压制的情况下，魔物往两边延展，呈半月形朝不死大军的阵营围拢过来，很快就会形成包围网。
施乃图当机立断，当先朝罗得宾士所在的位置退去，同时，他的声音在所有人的灵魂中响起：“向我所在的位置靠拢！”
在信息传达上，任何物种都无法和不死生物相比，直接把命令下达到每一个个体的灵魂，哪个战场指挥官可以做得到这一点？这种优势最大的好处，是指挥整个军队如臂使指。
法师们交替掩护，迅速朝罗得宾士所在的小山坡退去。
施乃图没有指挥黑龙佣兵团的资格，但先知很清楚，这种时候各自为政是很愚蠢的事情，他当即也下令黑龙佣兵团的兵力朝那里靠拢。
罗得宾士完全沉浸于音乐的世界里，完全不知他所在的位置已经被数以万计的不死生物围了起来。
施乃图有条不紊地下令：“防御！”
部分法师施展出土系魔法，他们所在的那个小山坡，山脚在轰隆隆的剧震中缓缓抬起，最终形成高达十米的垂直陡坡，把整个小山坡变成了高于地面的平台。
另一部分法师联手撑起防御罩，把整个平台笼罩起来。
从细微之处，就可以看出战斗的素质。平台加防御罩的方式，比单纯的防御罩还好，想攻击防御罩，就多了一个攀爬的过程。
如此一来，那些小劣魔、半人马之类的低级魔物，基本上很难攻击到防御罩。只需要抵挡魔法的攻击，或那些大型和会飞魔物的物理攻击，防御罩所受到的压力就会大为减弱。
看到施乃图的部署，连先知这种高傲的家伙，也不由得在心中暗赞了一下。
部署完毕，施乃图深深地望了罗得宾士一眼，然后便把他放到一边。他不会把希望寄托在除了君王之外的任何一个人身上，就算他是懂得运用神奇音乐魔法的人。
如果不是罗得宾士累积的庞大魔力元素引起他的注意，面对这种情况，施乃图最后一样会固守待援，只不过罗得宾士的出现，让他把固守的地点从原来的地方换到这个小山坡上而已。
召唤信道以最快的速度召来援军，魔力耗尽的法师原地休息。施乃图也明白深渊大军现在占着优势，要把它们再打回去，光靠他的召唤速度是赶不及的，因为深渊之门同样会源源不断地把深渊魔物送过来。
所以，他将一道命令传递到了位于光明圣山的不死军团大本营里。
顿时，把整个光明圣山围得水泄不通的不死生物阵营里，上百道身影腾空而起，全都是拥有飞行能力的大型不死生物，每一个都背负了数量不等的法师，载着他们飞速朝这里赶来。
同时，也有部分法师在大本营各处布置起传送阵，只要等那些赶过去的法师到达安全的距离，布下同样的传送阵，八千万不死大军就可以经由传送阵，快速增援到深渊之门前。
不过，这还需要几个小时的时间。
失去了施乃图等人的压制，深渊魔物的数量急剧增加，密密麻麻地填充进施乃图的阵地与深渊之门间的这段空间。
不少饥饿的深渊魔物开始吞食起死去同类堆积在地上的血肉，不一会，便把血肉清理得干干净净。
更多的深渊魔物疯狂地朝小山坡发动冲击，魔法的、技能的、尖牙利爪的，施乃图都一一应对。在他的指挥下，小山坡被守得坚不可摧。
不知不觉中，整个天空阴沉了下来，仿佛暴风雨的前奏，如墨般的乌云一层层地压下来，如同整个天空都快塌下来一般。
而在那乌云深处，正缓慢酝酿着什么可怕变化似的。
等对战正酣的双方发现天地异象时，乌云已经把整个战场的天空都笼罩起来了，一层层地压下来，似乎一伸手就能触摸得到。
这时，交响乐团的音乐陡然拨高一个调，同时，乌云深处骤然闪过一道亮光。
这个变化让施乃图心中一震。他望了一眼天空，又望了一眼肃容指挥着音乐变化的罗得宾士，暗自思索这两者之间是否有什么联系。
音乐又拨高了一个调，乌云深处又是一道亮光闪过。
施乃图的脸上现出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这个微弱的灵魂竟然能调动天象为应，音乐魔法真的如此神奇？
一般只有禁咒降临，才会产生这种天地为应的现象，但禁咒只有魔导师级别的法师才能施放，而且成功率非常低。
毕竟再怎么厉害的法师，要一字不差地背出那需要背诵几个小时的禁咒咒语，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以高级法师的实力，却整出了如此大的阵仗，也怪不得施乃图如此惊讶了。整个交响乐团只有罗得宾士才懂魔法，其余的都是普通乐师而已。
不由自主地，施乃图开始期待罗得宾士这一招的威力了。
在激扬的乐声中，累积的魔力元素已经到了让施乃图都为之心惊的程度。这些魔力元素有序地变化着，与天空的异象遥相呼应。
如此明显的变化，深渊方面的强者自然也发现了。很快地，对方便找出天象与防御罩内的关系。
感应到那庞大的魔力元素，所有人都意识到正有很强大的招式在酝酿中，战斗经验丰富的深渊魔物当然不会让这种情况持续下去。
一时间，在魔龙领主和怪异领主的指挥下，深渊魔物向防御罩发起了更疯狂的攻势。
几只深渊恶魔硬生生地冲破了亡灵法师们交织发出的火力网，闯进了死亡之指的发射距离，紫色的闪电无视防御罩，直接轰向施乃图和先知几个气息强大的存在。
深渊魔物同样没见识过音乐魔法，所以不会想到引发这种变化的，竟然是一个高级法师，因此把矛头全对准了施乃图和先知等顶级强者。
深渊恶魔的天赋技能虽然能无视魔法防御罩，而且威力惊人，但是速度太慢，根本伤不了先知这种级别的存在。
不过，它们也不需要伤到人，只要能惊动对方就行了。在它们的观念里，如此大威力的魔法在施法期间受到干扰，百分之百会造成反噬。
可是，先知等人全部闪开了，只有几个倒霉的不死生物闪避不及，被直接泯灭成虚无，而天象的异变却仍然在持续，并且随着越来越急促的乐声，云层的闪光也越发频繁起来，根本没有被打断。
下电雨了！
人身粗细的闪电仿佛下雨般狂劈而下，笼罩了深渊之门与小山坡之间的范围，地面被闪电击出一个个大坑。
数之不尽的电芒把四面八方全都挤满了，剧烈的闪光充斥着所有人的眼睛，肉眼看上去完全是白茫茫的一片。第一道闪电落下后的半晌，轰隆隆的雷声响彻天地。
什么都看不到，只剩下满目的白光；什么都听不到，只剩下轰鸣的雷声。
所有有意识的不死生物，全都目瞪口呆地望着这末世一般的景象，呆若木鸡。而先知和施乃图等人，却望着罗得宾士在闪电强光中被映得无比清晰的身影，灵魂中涌起深深的寒意。
暴雨般的闪电足足下了一分多钟，等最后一个音符响起并结束，罗得宾士转过身来，平淡中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微笑着说道：“我刚给这首乐曲取了个名字，叫做万世雷霆乐章。”
静立良久的黑龙，终于全部消化了那些吞噬掉的天使，缓缓地睁开眼。
他表面上没什么变化，但哈力维亚和尼鲁达都明显感觉到，黑龙的气息已经壮大到一个不容小觑的程度。
和之前那个空有境界的黑龙相比，现在的他几乎可以说是脱胎换骨。
情不自禁地，哈力维亚和尼鲁达的心中都升起一种忌妒的情绪。
想想他们当年，要累积出如此庞大的能量，必须经历那枯燥而漫长的岁月，而黑龙只是靠吞噬就轻易做到了。
不过，这两人都是自控力惊人的人物，小小的情绪只是一闪而过。
哈力维亚先出言道：“耽误了不少时间，继续。”
黑龙点点头，眼中光芒闪动了一下，身前一个空间裂隙无声无息地张了开来。
吞噬这批天使后，黑龙的变化是显而易见的，撕开空间裂隙不再像以前那么吃力，现在他连手都不需要动。
一马当先，黑龙再次投入那个无声无光的虚无世界，并无惊无险地一路连续跨过三个位面。
难怪哈力维亚会把切里莫形容成最阴险的人，只有阴险的人才会如此谨慎。他的深渊投影并不是从自己所在的位置投射过来的，而是连跨好几个位面，用这些位面充当跳板，最后才连接到物质位面。
这样的做法，会令追踪的难度高上好几倍。
哈力维亚之所以懒得反溯切里莫的位置，就是因为这样。他其实也尝试过，但追到了第一个位面后就难以为继了。
在目前这个世界上，恐怕也只有黑龙这种境界，才有能力连跨过数个位面追踪到切里莫的具体位置。
境界的提升虽然不会让灵魂的强度突飞猛进，但感知能力却可以比哈力维亚敏锐太多了。
转眼间到了最后一段距离，黑龙撕开位面裂隙后，忽然回过头来，看了哈力维亚和尼鲁达一眼。
一个表情，就足以让两人明白黑龙的意思。同一时间，哈力维亚和尼鲁达的气息飞速提升起来。
这次进入后，依然是那无声无光的虚无世界。黑龙在一片死寂中前行，不知过了多久，遥远的前方忽然亮起一丝微光。
借着那射来的光芒，黑龙感应到身前不远处，有两个模糊的身影正和他往同一个方向前行。
从那熟悉的特征来看，正是哈力维亚和尼鲁达。
虚无中有光，那就意味着前面有东西。光是一种能量，无法独立存在，只有依托物体才能长存。
虚无之中原本是没有物质的，可一旦掌握信仰元力的某位神祇，强大到所能容纳的极限，便会被位面规则所排斥，最后突破位面的屏障，来到虚无之中。
在一无所有的虚无之中，神祇会无中生有，创造出一个最适合自己的世界，还会在所创造的世界里，制定自己的规则用来保护自己。
这个世界，被称之为神域。
在神域里，所有的规则都由所属的神祇来制定。比如水之女神，神域中肯定全部是水，不会存在别的属性。而在这个神域里，任何人都只可以使用水系魔法。这样一来，要论水系魔法，还有什么人能比水之女神更熟练的？
所以，在别的神祇的神域，其他人的实力都会被大大削弱，而所属的神祇却能挥百分之两百的实力。此消彼长的情况下，除非威能相差几倍，否则根本不可能战胜所处神域的神祇。
当初的里维里斯特，便是在切里莫上万年持续不断的入侵中，最终耗尽神力，神域被打破，才会陨落的。
如果没有神域的保护，里斯特连一百年都撑不住，毕竟他这个自然之神，当初也是在三大君王的引导下，才掌握了信仰元力。
看着那些亮光，所有人都认为那里将会是切里莫的神域。
黑龙三人的心里越来越凝重，他们有办法在切里莫的神域里消灭对方吗？也许这将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不过，随着距离的接近，黑龙却觉得他们估算错误。
因为发散光芒的不是神域，或者说，不知道是不是神域，就连哈力维亚也看不出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巨大的光球，一个巨大到难以想象的光球，如果把整个不死大陆搬过来，这个光球也能容纳得下。它就像一个太阳般，静静散发着洁白的光芒。
随着距离拉近，光球越来越大，直到充斥整个视线。如此庞大的光球带给黑龙等人强大的压力，却单纯只是体积所造成的压力。
“你们终于还是来了。”切里莫的声音略带着惋惜的语气，在他们心中响起。
因为巨大的光球太过引人注目，以致黑龙等人忽略了悬浮在光球前的、一个仿佛微尘一般的身影。
依旧是金边白袍的中年人模样，不过这里的所有人都不会把他当成人类来看待。
听了切里莫略带惋惜的语气，尼鲁达心中一沉，慎重地把灵魂延伸开去。
这附近只有他们几个生物，但尼鲁达却不敢掉以轻心，他实在太清楚切里莫的习惯了，阴险狡诈，谋定而后动，没有绝对的把握，任何人都很难找到他的踪影。
哈力维亚同样把灵魂延伸了开去，不过他的目标完全集中在切里莫身上。当一位君王毫无保留地把注意力集中在一个目标身上时，所产生的压力是巨大的。
不过这种压力对切里莫却产生不了影响，他只是保持着淡淡的笑容，静静地与哈力维亚对视着。
“你是……切里莫？”哈力维亚的声音响起，却带着一丝疑惑。
眼前这个中年人类模样的形体，身上散发着庞大的气息，显然是一个具有强大威能的个体，而他身上的气息即使化成灰，哈力维亚也不会认错。
但让哈力维亚疑惑的是，这个气息的强度远远没有达到他所估计的那个程度。眼前的切里莫很强没错，但与哈力维亚相比，却还略有不及。
切里莫费尽心机，布下这个惊天大阴谋，泯灭了十几个神祇与君王，难道追求的不是力量？
经过一万多年的累积，此消彼长之下，切里莫的实力相对于哈力维亚而言，应该只强不弱，所以这个发现大大出乎了哈力维亚的预料。
难道这一万年里，切里莫毫无寸进？
“切里莫·亚力莫菲。不用怀疑，你所见到的，就是事实的全部。”切里莫明白哈力维亚的疑问在哪里，毫不遮掩地回应了他的疑问。
“你的神域呢？”尼鲁达忽然插口问道。他的灵魂延伸刚刚笼罩了包括那个巨大光球的全部范围，却没发现切里莫的神域所在。
没有神域的保护，切里莫根本没有优势可言。
“不需要神域那种东西，有‘它’存在，无尽的虚无就是我的世界。”
说到“它”的时候，切里莫五指并拢，朝前身后的光球指了一下。
黑龙三人的心中掠过一道无比阴冷的意念，里面所蕴含的庞大力量，几乎把他们的灵魂都要冻结了一般。里里外外，他们感觉到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彻底暴露在这股意念中，就连灵魂的最深处都被看得通透。
尼鲁达三人心胆俱丧。
他们是不死君王，是至高无上、比神还要强大的顶级存在，可是在这股意念下，他们却如同初生婴儿一般脆弱，丝毫没有抵抗的能力。
到底是何等强大的存在，才能使他们连抵抗的能力都没有？
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这样的力量吗？
光是一个意念，就让他们感觉自己无所遁形，真要出手了，恐怕消灭他们就如同辗死一只蚂蚁一样。
从来不知道害怕是什么的哈力维亚，第一次感受到深深的恐惧。
“这、这是什么东西？”尼鲁达语速不畅地喃喃问道。他们眼前这个比整个不死大陆还要巨大的光球，竟然是个拥有意识的生命体！
“在我颁布的法典里，它的名号叫做‘至高神’，而我更喜欢称它为‘本源’，世界的本源。”
切里莫的语气平平淡淡，就像陈述一件普通的事情，但语意之中还是透出肯定，一种对自我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