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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泪流满面是一种能力
“有！”
老爸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喂，你抬起头来看，漂亮吗？”
老妈直接走到沙发边，一边用左手轻抚自己的两腮，一边用右手指头捣了捣老爸的脑袋。
“漂亮！”
老爸很干脆地答道。他的眼睛依旧没有从报纸转移到老妈的脸上。
我一边在草稿纸上演算着数学题，一边继续偷眼观察着。
笨蛋老爸，哪能这样伤老妈的自尊呢？敢惹臭美老妈，这不是找死吗？
果然，气得满脸通红的老妈，一把揪住老爸的左耳朵，厉声问道：“喂喂喂，你到底看了没有哇？”
“哇！啊没……啊……不，看了！”
“看你个头！”
老妈一边说着，一边又用力扭了一下老爸的耳朵。
可怜的老爸嘴角快咧到耳朵根下了。
终于，疼痛难忍（我估计是面子更难忍）的老爸，斜着眼睛，瞟了老妈一眼，然后才勇敢地挣脱老妈的“魔爪”，正色道：“满繁星女士，现在，我要认真地和你谈一谈了……”
老妈余气未消地打断他说：“谈一谈？我跟你谈什么？土包子一个！谈美容美发，还是谈今秋时装的流行色？你懂吗？哼！”
正当老妈带着反击的快感，迈着风情万种的模特步子，想来个飘然离去时，老爸却一把抓住她的裙摆，往后一拉，老妈果真被粗暴地拽倒在沙发上。
老妈瞪着双眼，莫名其妙地等着老爸开口“谈一谈”。
嘿，在老爸面前，霸道的老妈，还从来没有这么乖过呢。估计从没见过这阵势的她，也有点不知所措了吧。
于是，免费看热闹的我，也赶紧竖起了耳朵。
只听老爸说：“第一，我要跟你谈的是，化妆的工序太多太麻烦，什么粉呀膏呀之类的尽量少用，尤其是晚上更不能用，这样会影响皮肤的自由呼吸，会有损于皮肤的健康，会让人变丑的……我实话告诉你吧，我……我……我还是觉得自然的美才是真的美……”
“呸，你懂什么！”
老妈一边笑呸老爸，一边想站起来走开。
眼疾手快的老爸，又一把拉住她，接着说道：“第二，光有外表的美是远远不够的，还要有内心的美，而内心的美，是要靠读书来增添的，靠面膜之类的玩意是解决不了的……”
“嘁，别臭显摆了，我看的书不比你的少，而且比你看的书更有生活情趣！”
老妈不屑地大声争辩道。
“瞧瞧瞧，你的所谓生活情趣都在吃吃喝喝、穿穿戴戴上……”
“够了，够了，你想把我逼疯吗？从明天开始，我就罢炊，让你们喝西北风去！”
老妈又一次大叫起来。
“听听，这声音哪像一个淑女的声音呀；说这样的话，哪像一个本分的家庭主妇呀？我告诉你啊，一个人书读得多了，她的言谈举止都会与众不同……”
老妈伸出手来，拧住老爸的耳朵说：“对，就是这样与众不同的……”
当老爸伸手抓她，想继续教育她时，可怜的老妈企图夺路而逃，却被老爸再一次拽倒在沙发上。
他津津有味地接着说：“作为一个家庭主妇，要温柔，不能霸道；作为一个母亲，应以现代慈母的面貌出来，要做一个学习型的家长，喏，就像我这样的，经常看书看报，给孩子做一个榜样……”
“啊——”
这次，老妈是拼了小命才逃脱掉的。可是老爸却还不依不饶地冲着她的背影大声追喊：“嘿，女士不是因为美丽才可爱的，不全是因为化了妆了才可爱的，而是因为可爱才美丽的！”
本想讽刺一下土包子老爸的老妈，却被老爸洗一通脑，好可怜哦。
我悄悄地走到老爸跟前说：“老爸，你这种家庭‘暴力’是什么时候练成的啊。”
“什么暴力？”老爸得意地冲我眨着眼睛问。
“嘁，别装了，语言暴力啊！你干吗像个狮子一样，对我妈张开血盆大口啊？”
听我这么一说，老爸恨恨地对我说：“好吧，以后，你妈再收你的课外书，可别向我求救啊！”
听老爸这么一说，我撒腿就跑。
唉，我的枕头底下正放着一本杂志呢。上个星期六，和电眼女孩见面时，她非要塞给我一本杂志，说是借我看的。
当时，我一看那本杂志后，就立即双手乱摇：“算了吧，我从来不看这种杂志的，封面封底被撕掉了不说，角儿还破破烂烂，脏兮兮的。”
只见电眼女孩轻抚着杂志，就像抚着一件心爱的公主裙一样。她说：“这是我从收废品的叔叔那里要来的，因为里面有一篇让我哭了大半夜的好文章……”
说到这里，电眼女孩的眼圈又迅速红了起来。
这次，为了不让朋友扫兴，我又一次乱摇着双手，说：“啊，别……别……我看……我看还不行吗？”
摇完手，我赶紧把杂志抢了过来。
回来后，我强忍着内心的好奇，捏着鼻子，找了张报纸，把这本破杂志包了以后，才放到安全的地方——枕头下的。
既然是好朋友的心爱之物，再旧再破，我也得好好保管，星期日再完好无损地送还她。
我对老爸说，要是漂亮的新杂志，我还有兴趣翻一翻，这本破杂志，还是算了吧。
于是，做完了学校作业，又做完了老妈给加的数学和英语“营养快餐”的我，理直气壮地捧起了我心爱的漫画书、人物传记、校园小说、侦破故事……总之，在我相对自由的时间里，我想看什么书就看什么书。
想到这里，我舒服得直哼哼，要是不怕招惹来老妈，我真想打一声尖厉的口哨。
当我很享受地看完一个幽默校园故事的时候，我被故事逗得从床上笑倒在床下，差点把床头灯带翻摔碎。
半天没动静的老爸老妈，一人捧着一本书（哈哈，老妈果真要靠书来美容了，看来洗脑还是有用），趿拉着拖鞋冲过来，惊诧地看着我像只笨笨熊似的从地上爬起。
当老妈再次叫我洗脸刷牙睡觉的时候，我放下手中的书，却发现鼻子堵塞，泪流满面。
“怎么了，林呱呱？”
老妈吃惊地问我。
我从床上拿过枕头，压在自己的膝盖上，再把脸埋进枕头里，让自己的眼泪尽情地流淌下来。
老妈搬过我的脑袋，再一次急巴巴地问：“这到底是怎么了？刚才不还笑得满地打滚吗？”
我抽动着鼻子，对老妈恳求道：“老妈，请让我安静一会儿，再去洗脸刷牙，好吗？”
我的恳求应该说得明明白白了，可是，这个霸道的老妈却毫不理会我的感受，还是一个劲地追问：“到底怎么了？快说啊，你想急死我啊？”
终于，忍无可忍的我，冲老妈大叫起来：“请你出去！我要自个儿待一会儿！”
我的女高音惊动了家庭“消防队员”老爸。
“快告诉我，出了什么事了？你这孩子，非要把我逼疯了不可！”
“连这都听不懂了？人家要安静待一会儿。”
老爸把依然追问不已的老妈拉出门外，轻轻地带上我的门。
可是，本想静静流淌下来的泪水，却缩了回去。
唉，这个扫兴的老妈！
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这种泪流满面的感觉好奇妙啊，这可是我从来没有过的感受。我知道欢笑是享受；可是，我从来不知道，流泪也是一种享受，嗯嗯，好舒服啊！
过了好一会儿，我擦了擦自己发红的眼睛，推开门走了出去。客厅没人，我就直接走进了爸妈的卧室。
爸妈呆坐在床上，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那么静静地坐着。
当我红肿着双眼走进去的时候，他们并不担心地看着我。
我动情地扑向老妈，告诉她：“老妈，我以后再也不嫌你霸道了，也不嫌你唠叨烦人了；以后不管老爸怎么嫌你老，嫌你丑，怎么给你洗脑，想把你逼疯，我都一样爱你……”
话还没说完，我的眼泪又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正当我动情地向老妈表情达意的时候，老爸却不可理喻地吼了起来：“胡说，我什么时候嫌你妈又老又丑了？我什么时候想把她逼疯了？她不把我逼疯就算不错了！”
老妈不理老爸，只是紧紧地抱住我，也动情地说：“老妈再也不霸道了，再也不唠叨你了，有事要好好跟你商量，有什么问题，我们共同解决，好吗？”
我抬起头来，对老爸伤心地喃喃自语道：“她死了！她真的死了！”
老爸点点头，对我说：“嗯，是的，她为了给儿子摘几个‘真甜’的猕猴桃，摔到山崖下了，只是……只是，你为了表达母爱，也不能不顾父爱了吧？”
我连连点着头，却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老爸，你怎么知道的。”
老爸平静地说：“你对我说了那本破杂志后，我好奇地先看了看，顺便也讲给你妈听了……”
我回到自己房间，拿过那本破杂志，双手递给老妈，请求道：“老妈，你一定要亲自读一读这篇《疯娘》，这个疯娘简直太可怜了……”
老爸感叹道：“是啊，虽然是个智障者，但是，当她因保护儿子被丈夫毒打时，为了儿子，她始终没有哭；当贫穷的婆婆为了节省口粮，要把她赶出家门时，为了儿子，她只求吃半个人的饭；当别人要欺负她的儿子时，她居然挺身而出；为住校的儿子送咸菜，三十多里的崎岖山路，她能牢牢地记得半点不差……总之，凡是给儿子做的事，她一点也不傻。除了母爱的力量，还有什么可以解开这个谜团？”
我羞答答地揉着眼睛说：“真不好意思，读这篇文章时，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流下来的。”
老爸抚摸着我的脑袋说：“孩子，看书能流出泪来，是一种能力啊，说明《疯娘》是一篇打动人的文章；而你能被打动，说明看懂了爱的语言；也说明你也很善良、很孝顺，对深处苦难中的人有很强烈的感知和怜悯！”
老妈看完《疯娘》后，除了让自己的眼睛变得红肿之外，她还对我说：“呱呱，以后，我也要支持你看课外书了，有些书还真能教人懂得母爱哦。”
哈哈，几滴眼泪终于赚得了老妈的理解，老妈变大方了。她说以后学习时间再紧，也支持我看课外书。
于是，自作主张的老妈，真的搬回家好多课外书，比如《66位名人的母亲》《名人谈母亲对自己的影响》《怎么做妈妈的懂事孩子》……可是，将书名连起来一看，我差点晕倒！
老妈霸道依旧。
不过，我要说的是：霸道的老妈，你依然是爱我的，对吗？
我也特想说的是：电眼女孩，你的老妈即使再霸道，她也是爱你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