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请你原谅我
“都怪你！都是让你惯坏了！”只见蔡爸爸横眉冷对蔡妈妈，胡子根根直立，青筋条条暴起，拳头握得咯嘣咯嘣响……好可怕啊！好有大丈夫气概啊！
“啊！怪我？我惯他？你这个当爹的说话怎么这么不负责任啊？你管过他吗？你连儿子他们班的教室门朝哪儿开都不清楚，还好意思对我吹胡子瞪眼睛指手画脚？”蔡妈妈的女高音在气势上彻底压倒了蔡爸爸，更不要说她杏眼圆睁、咬牙切齿的表情啦。
蔡爸爸张口结舌不知道怎么应对，可是又不肯低头，于是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闷头抽烟。
“抽、抽、抽！你就知道抽烟！”蔡妈妈最看不惯蔡爸爸管不了儿子就抽烟的窝囊样儿了，气得不行，几乎七窍生烟。她东瞅瞅西瞅瞅，实在没有什么方便拿的，抓起茶几上的糖果盒冲着蔡爸爸就是一个天女散花！哗——这就是糖衣炮弹啊！
家里这么热闹，蔡小帅在干什么呢？“哼，让你们不相信我？闹吧，闹吧，小帅我问心无愧！”呶，本次事件的男一号正躲在自己的小房间里的小床上的小被窝里兴致勃勃地玩自己的小游戏机呢……电话铃响了。
好像一个休止符。蔡家的闹剧就好像一列轰隆隆奔驰向前眼看就要翻出铁轨的列车遇到了一个突然出现的红色信号灯，及时地静止不动了。蔡爸爸和蔡妈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顾不上抹掉自己身上的糖果，蔡爸爸连滚带爬地扑向电话机——“喂！您好！”
他的态度可真好。他的态度能不好么？要不是电话铃及时响起，他还能从蔡妈妈的天女散花之中囫囵出逃吗？更重要的是，这个电话不是别人打来的，而是——吴小钢老师打来的！
“蔡小帅的爸爸吗？你好！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打扰你们……你们休息了吧？”吴小钢老师的态度也真好。
“哦，吴老师啊，您好！您好……没有！哪儿会呢？我们还没有睡呢！这不还早着么？才……才十点多钟……”
“是这样的，蔡小帅的爸爸。我今天给他妈妈说了那把伞的事情。我错了……都怪我没有调查就忙着下结论，还给你们打电话告状……那把伞的确不是蔡小帅弄坏的，是田羽瑶弄坏的……你们可千万别为难他啊……”
放下电话，蔡爸爸不由得苦笑了一下，为难蔡小帅？那倒没有，倒是把蔡爸爸为难得不轻哦。转眼看看蔡妈妈，也是目瞪口呆：“不会吧，我们真冤枉了咱的小帅？”
下面的事情就不能多说了。反正蔡爸爸和蔡妈妈手拉手肩并肩站在了蔡小帅的屋门外面，轮流发表感人至深的演讲，进行诚恳的道歉、生动的自责、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劝说……他们不知道，别看儿子的屋里头还亮着灯，其实人家已经进入了梦乡而且睡得死沉死沉的……此时此刻的吴老师在干什么呢？他没有睡着。因为他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当中。一天里发生的一切都跟过电影似的在脑海里闪过：田羽瑶哭着鼻子来找他告状，说自己的书包被蔡小帅抢走了，因为她没有赔给蔡小帅和原来一模一样的伞。他义愤填膺、拍案而起，要替她撑腰做主。因为根据蔡小帅的一贯表现，他不相信蔡小帅会有理。可蔡小帅在他面前竟然忽然变成了一只愤怒的小豹子，大声申辩然后摔门而去。后来找到了几个证人都证明了当时的确是田羽瑶弄坏了蔡小帅的伞，蔡小帅的确是比窦娥还冤……“唉，我怎么这么……粗鲁、武断、霸道、意气用事、一意孤行……我能算是一个好老师么？万一蔡小帅出了什么事，那还不是我逼的吗？今后真的要吸取教训啊。不能冲动，冲动是魔鬼……还是要多调查才行啊……”
第二天，当吴老师站在讲台上的时候，大家都认为自己产生了错觉。怎么一夜之间，吴小钢老师就变得沧桑了很多？你看，他走路一向是特有劲儿的，如果是在走廊的大理石地面上，他还会趁着没有人注意的时候偷偷滑两步呢。可今天怎么一步一步走得那么沉重啊。你看，他一向是还没有张嘴就开始笑，眼睛眯得都快没有了。而今天呢，他的嘴角耷拉着，眉头紧皱着，眼睛里还有血丝呢。
“吴老师没有睡好……”奇童童看出来了，她在给汤圆圆传递自己的判断的时候竟然有些莫名的伤感。
“哈哈，以本人睿智的判断，”胡奔决不肯放弃显示自己聪明才智的机会，他晃着脑袋，“吴老师失恋啦！师娘不要她啦！哈哈！”
大家以愤怒的目光轰炸他！枪林弹雨啊！幸亏胡奔的脸皮一向比古城墙还要厚……吴老师显然在积蓄力量——不，是勇气。他那黑脸膛上表现出了尴尬的一点点红。
他环视教室，眼睛就像探照灯。终于，他的目光停留在了蔡小帅的身上。伸着脖子的蔡小帅正冲缩着脖子的牛天乐呢，他那可怜的凳子同往常一样保持着高难度的造型——前面俩腿儿悬空，后面俩腿儿着地。
大家都为蔡小帅捏了一把汗。谁都对昨天发生的那惊天动地的一幕记忆犹新而且准备永远记忆犹新——了不得啊，蔡小帅竟然会冲着吴老师嚷嚷：“你才不讲理！”天啊，他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吧？那么嚣张！还狠狠地把办公室的门一摔，扬长而去！
庄库连忙伸出脚来碰碰蔡小帅：“哎！小心！”
蔡小帅这才懒洋洋地把脖子缩回来，再一看，吴老师已经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呢，忙嘴角一提，嘿嘿一笑。
吴老师也笑笑。
“嗯……今天上课，我首先要对蔡小帅同学道歉……”
啊？最吃惊的是蔡小帅，他的嘴巴张成了O形。
其实今天早上蔡小帅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了。爸爸妈妈怎么对他分外亲切啊？赖床的时候，蔡爸爸没有去掀他的被子扇他的屁股；吃饭的时候，蔡妈妈也没有逼他一定要吃掉那淡而无味的白水蛋；临出门的时候，他跟往常一样又是忘记了红领巾又是忘记了月票卡，可是爸爸妈妈看着他跑过来跑过去，竟然还保持微笑，根本没有着急和讨厌的意思。
更重要的是，对于昨天晚上发生的那场家庭大战，蔡爸爸蔡妈妈非常默契地只字不提。下楼的时候，蔡小帅一转眼，看到了一件熟悉的东西——垃圾箱里露出那把伞的尖尖头。
难道那件让爸爸妈妈大动肝火，几乎对自己灰心失望的事情就这样一笔带过，不了了之了？可爸爸妈妈的怒吼好像还在耳边啊：“这不是一把伞的问题！问题是我们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屡教不改、满嘴没实话的孩子！你让爸爸妈妈伤透了心！”
别看蔡小帅那会儿躲在被窝里偷偷玩游戏机，一副任尔东西南北风的没心没肺的样子，其实他很在乎……玩得打瞌睡了，听听外边的爸爸妈妈还没有休战，便抱着游戏机睡着了——脸上挂着泪。
此时，吴老师说出了道歉的话，当真是让蔡小帅意外了。
他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模样，把凳子放下来，很认真地坐好。
“我没有经过调查，就认定了蔡小帅在欺负田羽瑶，对蔡小帅说了很不负责任的话。”说着说着，吴老师怎么有点激动了？鼻子尖都冒汗了。
“实际上，的确是我冤枉了蔡小帅。在这个事情上，他是有得理不让人的地方，但是我的批评的确太武断了。”
“所以，我要对蔡小帅说声‘对不起’，希望他能够原谅我……”
吴小钢老师走到蔡小帅的面前，站定。
蔡小帅犹豫了一下，挠挠后脑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对不起，蔡小帅同学。你能原谅我吗？”
“我……”
吴老师的态度很诚恳，蔡小帅的表情很惊慌。空气似乎突然凝固起来。
巴亚森小声说：“快说‘能’啊……”陈雪儿回过头来，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蔡小帅哭了。
起先是使劲控制的呜咽，后来就是抑制不了的抽泣，最后他趴在桌子上把脸埋进臂弯里大声哭了起来。他的肩膀抖动得很厉害，很厉害。
同学们谁也不做声。
吴老师也不说话，他垂着头，把手放在蔡小帅的头上，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