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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拯救格林姆
这时，有三四个人向他奔过来，叫喊着：“站住！”他们跑近了一些，汤姆才发现，那不过是几根警棍，没有胳膊没有腿地向他跑过来。
汤姆并不感到吃惊：他早就过了吃惊的时候了。他也不害怕，因为他并没有做过坏事。
他站住了。跑在最前面的警棍问他有何公干，他就拿出了嘉莉妈妈给的护照。
“行，去吧，”那警棍看完护照后说，“我最好和你一起去，年轻人。”
汤姆没有表示异议，因为这样的伴儿既令人尊敬，又让人感到安全。
“为什么没有警察拿着你们？”过了一会儿，汤姆问道。
“我们和陆地世界里的那种生来愚笨的警棍不一样，他们没有人提着就不能走。我们可以独立地办事，而且办得很不错。”
汤姆得到了答案，就不再开口。最后，他们来到了监狱的大铁门跟前。警棍用自己的头在门上敲了两下。
大铁门上的一扇小窗子打开了，一杆大得吓人的铜制老式大口径短枪伸出头来张望着，他就是守门人。
“犯的什么罪？”守门人问。
“对不起，先生，他不是罪犯。这位年轻的先生从老夫人那儿来，他想看看格林姆，那个扫烟囱的师傅。”
“格林姆？”老式大口径短枪说，枪口缩了回去，他也许是在查阅犯人名单吧。
“格林姆在第三百四十五号烟囱上面，”他在门里面说道，“因此，这位年轻人最好从房顶上走。”
汤姆望望那面高耸入云的墙，它看上去至少有九十英里高。他心想，这可怎么上去呢？汤姆向警棍做了个暗示，警棍立刻就把问题解决了。
他飞快地画了个圈子，在汤姆身后猛推了一把，汤姆不知怎么一下子就上去了。
汤姆沿着铅皮屋顶向前走去，路上又碰到另一名警棍。他把自己的使命对他说了。
“很好，”他说，“跟我来吧。不过，那是没用的。他是我见识过的犯人中最最铁石心肠的一个，除了啤酒和烟斗以外，他什么也不想。当然那些东西在这儿是不允许的。”
他们沿铅皮屋顶上向前走，屋顶上落满了烟灰，烧红的煤到处都是。
最后，他们来到了三百四十五号烟囱跟前。在烟囱顶上，直挺挺地插着可怜的格林姆先生。他只有头和肩露在烟囱外面，满头满脸的烟灰，丑极了。他嘴里叼着烟斗，却没有点着，但是他仍然一个劲儿地吸。
“放规矩些，格林姆先生，”警棍说，“有一位先生来看你。”
“嗨！”他说，“哦，是汤姆！我看，你是来嘲笑我的吧，你这个怀恨在心的小侏儒！”
汤姆向他保证，自己不是来嘲笑他，而是想来帮助他。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啤酒，可是我得不到；还有这个可恶的烟斗，没有火来点它，我没办法。”
“我来给你点个火。”汤姆说。
地上多的是燃着的煤，汤姆捡了一块，凑到格林姆的烟斗上，但它立刻就熄了。
“没有用的，”警棍说，身子靠在烟囱上看着他们，“我告诉你，这没有用。他的心太冷了，任何东西一靠近他，都会冻成冰。”
“哦，当然，这是我的错。什么都是我的错。”格林姆说。
这时，警棍站正了，样子很凶。
格林姆赶忙说：“别再碰我，你知道，如果我的双手是自由的话，你碰也不敢碰我。”
警棍重新靠在烟囱上，对个人所受的委屈一点也不计较。他是个训练有素的警察，这正是有教养的一种表现。
“我不能在别的方面帮助你一下吗？我能不能帮你从烟囱里面出来？”汤姆说。
“不行，”警棍插言道，“他已经到了只有自己帮助自己的地步。我希望，他在对付我以前，能够明白这一点。”
“哦，是啊，”格林姆说，“当然是我的错。是我自己请你们把我弄到监狱里来的吗？是我自己要求扫你们的臭烟囱的吗？是我要求你们在下面点着稻草，迫使我到顶上来的吗？”
“没错，”一个庄严的声音在后面说，“汤姆也受不了，可是，当初你正是用同样的方式对待汤姆的。”
说这话的是“你怎么待人她就怎么待你”夫人。警棍一见到她，立刻站得笔直：立正！并且深深地鞠了一躬。汤姆也行了个鞠躬礼。
“啊，夫人，”他说，“别考虑我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可以帮帮可怜的格林姆先生吗？能不能让我搬掉一些砖头，让他的胳膊活动活动？”
“你当然可以试一试。”她说。
汤姆抠住砖头，又拽又拉，但是砖头纹丝不动。他又去擦格林姆先生脸上的烟灰，但是一丁点烟灰也不掉下来。
“啊，天哪！”他说，“我历尽千辛万苦，走了那么多路，经过那么多可怕的地方，到这儿来帮助你，结果，我什么忙也帮不上。”
“你最好还是别管我吧，”格林姆说，“你是个宽宏大量、生性忠厚的小家伙，这是实话。你最好还是走吧，就要下冰雹了，它们会把你的眼珠从你的小脑袋里打出来。”
“冰雹不会再下了，”那奇异的仙女说，“以前我曾告诉过你那是什么。那是你母亲的眼泪，她在床边为你祈祷时流下的泪。但是你的心太冷了，使它们变成了冰雹。现在她已经升天了，不会再为她的道德败坏的儿子哭泣了。”
格林姆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流露出伤心的神情。
“我母亲去世了，我一句话也没有和她说！啊！她是个好女人。如果不是为了我，不是因为我不走正道，她在温德尔的小学校里，本来是可以很快乐的。”
“温德尔的学校是她开的吗？”汤姆问道。接着，他把自己如何到了她的家，她看到扫烟囱的如何受不了，后来她又是如何好心地待他，他如何变成了水孩子，一五一十都告诉了格林姆。
“啊！天哪，要是我能够重新变成一个小家伙，在温德尔，看看清清的小溪，看看苹果园，看看紫杉树围成的树篱，我会走一条多么不同的路！但是现在已经太迟了。”他一边说一边哭，那模样真是惨痛，弄得汤姆也跟着哭了起来。
“没有太迟的事。”仙女柔和地说。
确实不算太迟。可怜的格林姆哭泣抽噎的时候，他的眼泪洗掉了他脸上和衣服上的烟灰，然后冲掉了砖头缝里的泥灰。烟囱塌了下来，格林姆从里面脱身了。
警棍跳起来，准备狠狠地给他当头一棒；像把软木塞摁进瓶子里去一样，把格林姆赶回烟囱里去。但是，那奇异的夫人把他支到一边去了。
“如果我给你一个机会，你是否愿意服从我？”
“听您吩咐，夫人。您比我强，这个我清楚得很，您比我聪明，这一点我也清楚得很。从前我一意孤行，现在吃苦头已经够多了。所以，夫人您尽管吩咐我好了。”
“那好，那么――你可以出来了。但是记住，如果再违抗我，就让你去一个更糟的地方。”
“请原谅，夫人，据我所知，我并没有违抗过您。在来到这个受罪的地方之前，我不曾有幸见过您。”
“没见过我？是谁对你说‘那些自甘堕落的人会堕落到底’的？”
格林姆仰起脸来，汤姆也仰起脸来。因为，刚才说话的声音正是那天他们一起去哈索沃的路上遇到的爱尔兰女子的声音。
“把他带走，”接着她又对警棍说：“给他一张释放证。”
格林姆先生被警棍押走了，他温顺得就像一条淹死的虫子。
“现在，”仙女对汤姆说，“你在这儿的工作已经完成，也该回去了。”
“我当然是非常高兴回去的，”汤姆说，“但是，那个洞里已经不再向上面喷蒸汽了，我怎么才能上去呢？”
“我会带你从后楼梯上去，但先得蒙上你的眼睛，我决不让任何人看到我的后楼梯。”
她一只手将绷带扎在汤姆的眼睛上，另一手把它解下来。
“现在，”她说，“你已经平安地上了后楼梯了。”
汤姆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因为，在他想来，他一步也没有动过啊。但是，他向四周看看，没错，他已经平安地上了后楼梯了。
汤姆第一眼看到的是黑洞洞的雪松，它们沐浴在玫瑰色的晨曦里，身影高大而清晰。宁静、宽广的银色海水，一平如镜，倒映着圣布伦丹岛的倩影。
汤姆靠近仙岛的时候，看到岸边岩石上坐着一位女郎，他从没见过这么优雅、这么漂亮的女郎。她垂着眼睛，一只手支着下巴，两只脚打着水。
当他们来到她跟前的时候，她抬起了头，原来是艾丽。
“啊，艾丽小姐，”汤姆说，“你长得多高啊！”
“啊，汤姆，”艾丽说，“你也长得多高啊！”
这一点也不奇怪，他们都长大了，他长成了一个高大的男子，她长成了一位美丽的女郎。
最后他们听到仙女说：“听着，孩子们！你们不想再看看我了么？”
“我们一直在看着你呀。”他们说，他们一直以为自己看的是仙女呢。
“那么，再看我一次。”她说。
他们看着她，立刻一同嚷道：“啊，你到底是谁？”
“你是我们亲爱的‘她怎么待你你就怎么待人’夫人。”
“不，你是善良的‘你怎么待人她就怎么待你’夫人，但是你现在变得十分美丽了！”
“在你们看来是这样，”仙女说，“再看看。”
“你是嘉莉妈妈。”汤姆说，他的声音非常低沉，非常严肃。他悟出了什么东西，感到非常幸福，同时又比从前任何时候都更加感到害怕。
“但是你变得年轻多了。”他说。
“对你来说是这样，”仙女说，“再看。”
“你是我去哈索沃那天碰到的爱尔兰女子！”
他们看着她，她谁也不是，一会儿又谁都是。
“我的名字写在我眼睛里，如果你们有眼力看到的话。”
他们看着她那大大的、深邃的、温柔的眼睛，它们变幻着各种色彩，就像钻石的光芒一样。
“现在把我的名字读出来。”最后她说。
一刹那之间，她的眼睛闪出两道清澈、炫目的白光。但是，孩子们没能读出她的名字。他们感到耀眼，用双手捂住了眼睛。
“还没到时候，年轻人，还没到时候。”她微笑着说。
她转过脸来对艾丽说：“从现在起，你礼拜天可以带他回家了，艾丽。他打了一场大战，赢得了奖品，汤姆变成了一个男子汉，有资格和你一起去了。因为他做了自己不喜欢做的事。”
于是，汤姆礼拜天就和艾丽一起回家了，有时不是礼拜天也去。
现在汤姆成了一个大科学家，能够设计铁路、蒸汽机、电报和步枪等等，他知道一切事物的原理，只有两三件小事没有搞明白：例如母鸡的蛋为什么孵不出鳄鱼等等。
至于汤姆的狗，你在七月里任何一个晴朗的夜晚，都可以在天上看到他。因为，在过去的三个炎热的夏天，旧的天狗星烧坏了。天上没有狗怎么行呢！？他们只好把它取下来，让汤姆的狗来代替。
“她怎么待你你就怎么待人”夫人就是爱尔兰女子，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