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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李清照(1)
蹴（cù）罢①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见有人来，袜金钗溜②。和羞走③，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注释
①蹴：这里指荡（秋千）。②“袜刬”句：急忙中，只穿着袜子朝里走，头上的金钗不防也滑落了。③和羞：含羞。走：跑，快走。
经典赏析
这首词刻画了一个天真纯洁、感情丰富却又矜持的少女形象，当是李清照前期的作品。词的上片以静写动，以花喻人，勾勒出少女荡完秋千后的神态。下片写少女乍见来客的情态。以动作写心理，“袜刬”、“金钗溜”、“和羞走”等几个动作层次分明，曲折多变，把一个少女惊诧、惶遽、含羞、好奇以及爱恋的心理活动，栩栩如生地刻画出来。作者以细节描写刻画人物，如见其人，如闻其声。
浣溪沙
淡荡春光寒食天，玉炉沉水①袅残烟。梦回山枕隐花钿。海燕未来人斗草，江梅②已过柳生绵。黄昏疏雨湿秋千。
注释
①沉水：即沉香。②江梅：梅的一种优良品种，非专指生于江边或水边之梅。
经典赏析
这首词通过对春日景物和人物情态的描写，流露出妙龄少女的淡淡闺愁。
词的上片写闺中春睡初醒时的情景：春光宜人，春闺幽静。沉香轻烟袅绕，少女从香甜的梦中醒来，出神地凝视春光，胸中潜藏着春思。下片借景言情。通过几种春物春事，衬托少女春闺寂寞、情怀缭乱的心理活动。
这首词全用白描手法，抓住熏香、花钿、斗草、秋千等细小而富有生活特征的事物，刻画人物的情态与内心世界，使之更为传情，更富有意境。
如梦令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①。试问卷帘人②，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注释
①“浓睡”句：虽然睡了一夜，仍有余醉未消。浓睡，酣睡。残酒：尚未消散的醉意。②卷帘人：此处指侍女。
经典赏析
这首小令，有人物，有场景，还有对白，充分显示了宋词的语言表现力和作者的才华。小词借宿酒醒后询问花事的描写，表达了作者的惜花伤春之情，更惜自己那逝去的青春年华，语言清新，词意隽永。
全篇只有短短六句三十三言，却写得曲折委婉，极有层次。词人因惜花而痛饮，因情知花谢却又抱一丝侥幸心理而“试问”，因不相信“卷帘人”的回答而再次反问，如此层层转折，步步深入，将惜花之情表达得摇曳多姿。词中“绿肥红瘦”用语新奇工巧，无限凄婉，却又妙在含蓄，耐人寻味，历来被人们所赞颂。
如梦令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经典赏析
这是一首忆昔词。寥寥数语，似乎是随意而出，却又惜墨如金，句句含有深意。开头两句，写沉醉兴奋之情。接着写“兴尽”归家，又“误入”荷塘深处，别有天地，更令人流连忘返。最后一句，纯洁天真，言尽而意不尽。
这首小令以李清照特有的方式表达了她早期生活的情趣和心境，境界优美怡人。全词只选取了几个片断，把移动着的风景和作者怡然的心情融合在一起，让人不由想随她一道去荷丛荡舟，沉醉不归，正所谓“少年情怀自是得”。词作不事雕琢，富有一种自然之美。
一剪梅
红藕①香残玉簟②秋，轻解罗裳③，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④来？雁字⑤回时，月满西楼⑥。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⑦。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注释
①红藕：红色的荷花。②玉簟：光滑似玉的精美竹席。③解：提起。裳：古人穿的下衣，也泛指衣服。④锦书：见前贺铸《夜捣衣》词注。⑤雁字：指大雁排成“人”或“一”字，故称雁字。⑥西楼：闺阁。⑦“一种相思”二句：意思是彼此都在思念对方，可又不能互相倾诉，只好各在一方独自愁闷着。
经典赏析
这首词作于作者与丈夫赵明诚离别之后，寄寓一腔不忍离别的深情，反映出初婚少妇沉溺于情海之中的纯洁心灵和相思之苦。
词的上片写在清秋季节，她独上小舟，花谢秋凉，恰似她凄苦的心情。她希望鸿雁传书，直等到“月满西楼”。下片写感叹与愁思。流水落花，别意无穷。由己愁想彼愁，正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结句“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形象地写出“剪不断、理还乱”的缠绵不已的苦恼。
这首词写得委婉曲折又真挚动人，语言既工巧又明白如话。作品以清新的格调，女性特有的沉挚情感，丝毫“不落俗套”的表现方式，给人以美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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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剪梅词牌
一剪梅，词牌名，亦称《腊梅香》。得名于周邦彦词中的“一剪梅花万样娇”。为双调小令，六十字，上、下片各六句，句句平收，叶韵则有上、下片各三平韵、四平韵、五平韵、六平韵数种，声情低抑。亦有句句叶韵者，如《一剪梅·温州》：
人说繁华比帝乡，馆厦皇皇，道路皇皇。山川瑰丽胜苏杭，楼外花香，楼里人香。攘往熙来富贵商，天上机航，水上舟航。王孙到此也牵肠，欲把他乡，落作家乡。
醉花阴
薄雾浓云愁永昼①，瑞脑②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③，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④，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注释
①愁永昼：整天在愁。永昼，漫长的白天。②瑞脑：一种香料，俗称冰片。③纱厨：即碧纱厨，用木头作架子，蒙上轻纱，中间可安放床位，夏天用来避蚊蝇。④消魂：感触很深，好像魂魄要离开躯体一样。
经典赏析
李清照婚后不久，丈夫赵明诚便“负笈远游”，深闺寂寞，她深深思念着远行的丈夫。这年，时届重九，人逢佳节倍思亲，她便写了这首著名的重阳词寄给丈夫，表现自己在秋天里思念丈夫的凄苦心情。
词的上片寥寥数句，把一个闺中少妇心事重重的愁态描摹出来。下片写重阳节这天赏菊饮酒的情景。“莫道”三句，是全篇的精华所在，结尾一个“瘦”字是全篇的“词眼”。全词开篇点“愁”，结句言“瘦”。“愁”是“瘦”的原因，“瘦”是“愁”的结果，两者巧妙结合，相映生辉，创设出了“情深深，愁浓浓”的情境。
作者在自然景物的描写中，加入自己浓重的感情色彩，使客观环境和人物内心的情绪融和交织。如用黄花比喻人的憔悴，以“瘦”暗示相思之深等，从而创造了以她为主体的女主人公多愁善感、惜花自怜的性格情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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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道不消魂
丈夫赵明诚三夜未合眼，作词数阙，终未胜过妻子这首《醉花阴》，成为词史上的一个佳话。
据元人伊世珍《琅嬛记》载：易安以重阳《醉花阴》词函致赵明诚。明诚叹赏，自愧弗逮，务欲胜之。一切谢客，忘食忘寝者三日夜，得五十阕，杂易安作以示友人陆德夫。德夫玩之再三，曰：“只三句绝佳。”明诚诘之。答曰：“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正易安作也。
渔家傲
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①千帆舞。仿佛梦魂归帝所②。闻天③语，殷勤问我归何处？我报路长嗟日暮，学诗谩有惊人句。九万里风鹏正举④。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⑤。
注释
①星河欲转：指夜已深，天将晓。星河，银河。②帝所：天帝的住所。③天：此处指天帝。④“九万里”句：《庄子·逍遥游》：“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鹏，古代神话传说中的大鸟。举，鸟飞翔的意思。这几句意为：我像是鹏鸟正乘着九万里的长风，展翅飞腾。⑤“风休住”二句：风不要停，好把我的轻舟吹送到渤海的仙山。蓬舟：轻如蓬草之舟。吹取：吹得。三山：《史记·封禅书》记载：渤海中有蓬莱、方丈、瀛洲三座仙山。
经典赏析
李清照被称为婉约派词人，但她的词也有豪放的一面，这首词可作为代表。此词作于南渡后，写梦中海天溟蒙的景象及与天帝的问答，隐喻对南宋黑暗社会现实的失望，对理想境界的追求和向往。作者以浪漫主义的艺术构思和仙境梦游的奇幻方式，设想与天帝问答，倾诉隐衷，寄托情思，景象壮阔，气势磅礴，正所谓“无一毫粉钗气”，实为《漱玉词》中别具一格的作品。
词中“天接云涛”两句，写天空拂晓的景象，展现似梦似幻的浪漫主义意境。“仿佛”以下，写梦境。“我报”句，表达了作者内心的苦闷。“学诗”句则表现对自己才能的自负。结尾三句表明作者急想高飞远举的愿望。
全词上下两片，一气呵成，过片处衔接自如，不着痕迹，显得生动活泼。
念奴娇
萧条庭院，又斜风细雨，重（chóng）门①须闭。宠柳娇花②寒食近，种种恼人天气。险韵③诗成，扶头酒④醒，别是闲滋味。征鸿过尽，万千心事难寄。楼上几日春寒，帘垂四面，玉阑干⑤慵倚。被冷香消新梦觉，不许愁人不起。清露晨流，新桐初引⑥，多少游春意。日高烟敛⑦，更看今日晴未？
注释
①重门：一道一道的门。②宠柳娇花：形容柳绿花红，惹人娇宠。③险韵：用冷僻生疏、难押的字做韵脚。④扶头酒：喝了使人易醉的烈性酒。口语中常称上头、缠头。杜牧《醉题五绝》：“醉头扶不起，三丈日还高。”⑤玉阑干：白玉石栏杆。⑥“清露”二句：词出刘义庆《世说新语·赏誉》：“于是清露晨流，新桐初引。”初引，叶初长。⑦烟敛：雾气渐渐消失。
经典赏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