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我不该惩罚吗？”叶子颜有些凄然，“我逼走了缇真镜，北冥玄恨我，宁肯远走他乡，也不愿意再看我一眼。我去自杀，却又连累了你废了双腿……伦哥，你说，我不该惩罚吗？”
“当年的事情，也不全是你一个人的错！”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
那声音深沉温和，宽厚而又磁性，有一种穿透心灵的质感，听上去非常的舒服。
听到这个声音，叶子颜脸色一下子白得像纸，何伦也激动得手都颤抖了。
所有的人都回过头，望向声音的来处，只见暗殿酒吧的黑暗角落里走出来一个人。
一袭式样简洁的休闲西装，英气勃勃棱角分明的面庞，一双冷静睿智的眼睛，优雅翩翩的风度……
在众人注目中，那个男子缓缓地走上舞台。
此时，站在舞台聚光灯下的，有叶子颜、何伦、北冥也、简约、德古拉。这些人，有的俊逸，有的美丽，有的冷傲，有的温厚，有的成熟……气质虽然不同，但毫无疑问的是，在人群中，他们每一个人，都是闪光耀眼的！可是当他一走上舞台，所有的人一下子褪色成为背景。这个男子，就如冬日暖阳，气质温暖而不炽烈，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但随随便便地站在那里，就已夺走所有人的光彩。
叶子颜似乎想说什么，但声音却哽在喉间，什么都说不出来。
“玄哥！”何伦激动地站起来，然而双腿一软，却又跌倒在轮椅上，险些摔倒。简约急忙伸手扶住。
“什么玄哥？”暗殿酒吧的经理惊愕地说，“这位是我们酒吧的老板！”
这个时候，没有人理会经理先生，所有的目光都望着那个光芒万丈的人。
北冥也只觉心中血气翻涌，一种无法抑制的激动，令他的心跳剧烈。
是他！真的是他！
那个人！那个自己从小到大一直在追随、追寻的人，终于出现了！
六弦魔音，北冥玄！
北冥玄的目光扫过叶子颜与何伦，微微点了下头，最后落在北冥也的身上，眼神非常复杂地打量着他。
北冥也踏前一步，声音有些颤抖了：“您……前辈……”
北冥玄凝视着他，脸上浮起一丝微笑：“你和……你妈妈长得真像！”
“是！是的！”北冥也不得不用力地呼吸，才勉强压下心里的悸动。这个人……很可能……是他的亲生父亲……
“十八年了啊！”北冥玄眼神非常复杂，“你妈妈，还好吗？”
“她……很好……”
北冥玄微笑着说：“你的吉他，我都听到了，不错，很好！我在你这个年纪，还不如你的一半！”他向他伸出手去。
北冥也仿佛与他心有灵犀一般，将肩上背的吉他摘下来，递到北冥玄的手中。
北冥玄轻轻地抚着吉他上的七星碎钻，狭长的眸中风云变幻，无数尘封已久的少年往事在渐渐开启……
怀抱着吉他的他仿佛突然之间换了个人一般，由一个优雅的中年绅士变成了高高在上的王者，随着指尖轻轻拂过琴弦，一串漂亮的音符倾泻而出。大家还来不及反应，消失十八年之久的六弦魔音，已经在舞台上复活……
那支曲子，仿佛不是诞生在六弦魔音指端，而是源自他的内心。宁静的旋律，如天籁之音，轻易便征服了听者的灵魂。那仿佛来自天堂的一个个音符，光芒四射，悠远灵动……
与十八年前相比，重生的六弦魔音，不再刻意追求人琴合一，也没有过多的噱头和技巧的炫耀，只是自然地展示着他对生命的感悟，那随性的动作，那深邃的眼神，将他的从容与悠闲，表现得淋漓尽致。
众人都是乐器高手，然而，北冥玄那随意又复杂的指法，仍然令他们有眼花缭乱的感觉。
不羁的乐潮汹涌起伏，圣歌般壮阔的乐音如梦似幻，时而凝重，时而飘忽，将人们心中埋藏已久的往事唤醒。在场的每一个人，此时都有种随着音乐尖叫的冲动。如此普通的一段solo，在六弦魔音的指下，竟然有如此的震撼力和感染力，众人无不惊叹！
北冥也目不转睛地望着北冥玄，他知道，这段solo，是六弦魔音弹给他一个人听的！
他的手指在虚空中按动，悉心地体悟着北冥玄传递给自己的音乐，抬手间，碰到一把吉他，他顺手握住琴颈，将吉他抱进怀里，静纸音送上乐器之后悄然退了下去……
他顾不得对她示谢，手中的吉他已经跟上了北冥玄的节奏，两把吉他飙在了一起。两种带有同样温度、却给人以不同感觉的音符和旋律，仿佛在无边的天际相携漫步，一个光芒万丈，一个和煦温暖……
北冥玄站在舞台正中，凝视着北冥也，面颊上渐渐浮现一个淡淡的笑容。
这个孩子，真的很好……
叶子颜望着那两个人，心中一片怆然。他的身后，再也不需要她。其实十八年前已然是这个结果，她为什么就是想不明白？
静纸音站在台下，望着台上那两个奇迹一般的男人，那轻快的节奏、动听的旋律和温暖音符，将她的心浸泡得无比柔软，一种突如其来的感动，冲击着她的泪腺，眼泪不由自主夺眶而出。
她几乎无法承受那种燃烧般的感觉，擦着眼泪，悄悄地退出去。
暗殿演艺酒吧的外面，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很小很细碎的霰雪，落在地上一下子就不见了，空气也因此而清冷新鲜起来。
那种寒凉的气息，随着她的呼吸，游走在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血脉里的滚烫血液，终于稍稍降下温来。
今天是立冬了呵……
她微笑着想，冬天终于来了，这世界，真美好！
“冬天来了！这世界，真美好！”
她的身边，有人也在这样说。
静纸音回过头去，发现简约站在不远的地方，与她一样抬着头，静静地看着满天的细雪。
“简约，你也出来了！”
“嗯！出来透透气！”他永远也不会告诉她，是因为看到她流着泪离开，有些担心，所以跟了出来，“你还好吧？”
“我？”静纸音微笑，“我很好！”
长这么大，感觉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好——因为，从昨天晚上，北冥也吻到她的那一刻起，她已经变回一个正常的人类了！
那蜻蜓点水般的一吻，那踏实又温暖的触感，那甜蜜又羞涩的心情，那被窗外两个不识相的魔法师打扰后的恼羞成怒和恋恋不舍……
在那之后，月影流枫和安丽丝夫人亲口告诉她，她的咒语解除了！
原来，解除魔咒的唯一方式，是有一个男生真心地喜欢她——那么，她的咒语已经破除，这就意味着，北冥也是真心喜欢她的吧？不是对收养宠物的那种喜欢，也不是同情一个倒霉小不点儿的那种喜欢，而是一个男孩子对一个女孩子的喜欢……
能够被这样一个优秀的男生喜欢，她也许应该去谢谢那两个魔法师。如果不是他们，她怎么会遇到北冥也？即使遇到，她怎么有胆量去和这个出色的男生讲话？即使讲话，她又怎么有机会和他……交往……
交往——多么含蓄美妙的词语！
简约侧过头，看到静纸音眼里满满的笑意，问道：“怎么？”
“没、没怎么——”当然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的秘密，静纸音忙正容说，“我只是在想——里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六弦魔音已经出现了，事情又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我想，最终总会相逢一笑泯恩仇吧！”简约转向静纸音，“毕竟，大家都是好人，好人与好人之间，不应该有解不开的恩怨，对吧？”
“是……是的！”她停了一停，“简，简约——”
“欸？”
静纸音有些结巴地说：“我，我要对你——说声谢谢！”
“谢我什么？”
“那个时候，如果不是你带我进乐队，我永远也走不进现在这个世界！”不进视线乐队，便不会被踢出来，也不会独自跑到公园郁闷，不会倒霉到被魔法变小——于自己来说，被变小，究竟是倒霉，还是幸运？
当然是幸运的！
不然，她只是天使镇的一个普通的女孩子，连朋友也没有，不会认识北冥也，更不会有勇气站在舞台上，通过手中的吉他，展示着她的美丽和激情。也不会碰到这么多有趣的、有爱的故事，碰到这么多善良的、热血的人……
简约淡淡地说：“那么，我欠你的，是不是可以算还完了？”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当初不带她进乐队……
“你不欠我的！”静纸音诚挚地望着他，“认真说起来，还是我欠你多些！前阵子北冥也离开，是你一直在照顾我，这个恩情，我只怕永远都无法回报。”
——除非，去求安丽丝夫人，把他也变小一回，让她来照顾他一次……
她望望简约酷酷的脸，偷偷伸了下舌头，如果他知道她这个想法，只怕会打她吧？
“是吗？”简约冷淡地说。他照顾她，她会觉得欠他的人情，可是另一个人照顾她更久，她却可以理直气壮……
他苦涩地仰起头，雪落在他的脸上，带着一种细细冷冷的凉意。
这冬天，虽然美，可是，也很冷呵……
雪花纷纷扬扬，铺满那条古老的长街，落满一个个屋顶。
“总算一切事情都有个完美的结局！”一个低沉而微带沙哑的声音说。
“谁知道呢！”
一只黑猫喉咙里咕哝了一声，站起来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走了几步，在轻雪覆盖的屋顶，印下几处小小的爪印。
一只乌鸦拍拍翅膀：“喂！月影流枫，你又在想什么坏主意？”
“我只是在想——”黑猫懒洋洋地趴回雪地上，将四个爪子缩回去，尾巴甩来甩去，“生活是多么的无聊啊！难得有这些小孩子陪伴，闲的时候捉弄捉弄可以解闷……”
它看看乌鸦：“那你又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乌鸦歪着头说，“圣诞节快要到了，上次那个曲子，有一个小节我总也把握不准，得回去练练……”
它拍拍翅膀，飞下屋顶，落在地上的时候，已幻身成人形，一头银色的长发，比满天的雪花还美丽。
黑猫盯着她的背影出神几秒钟，起身追踪而去：“等等我啦！死老太婆！”
虽然这死老太婆总和他吵架，可是有她的生活，真好，至少这个世界不再寂寞……
（完）
迷离的音乐喷泉，微笑的天使组雕，缤纷高大的圣诞树——天使镇的夜在幻影灯彩的映衬下，更显得深邃迷人。
对于天使镇的摇滚乐迷来说，没有什么时间是比今天更加令人激动和振奋的了——因为今天是圣诞狂欢夜，一年一度的天使镇摇滚乐队的终极PK，将在晚上八点准时开始。
露天演出台设在天使广场的正北方，舞台搭建得比较简单，台上除了演出需要的音响设备和乐器之外，没有什么特殊装饰，倒是背景板设计得很前卫。舞台的一侧有大屏幕，舞美灯光也有专人负责。
整个天使广场上没有看台，是一个完全开放、自由的空间。
距离晚八点还有一段时间，可天使广场上已经聚集了很多人，摇滚乐手们早早就到了，除了极个别的乐队外，大部分都混迹在人群中。
幻乐团的五名成员，也在人群中静候着演出开始。
北冥也和简约并肩站在一起，两人的着装和平时一样，一个温文尔雅，一个冰冷俊帅，在人群中卓然而立，引人嘱目。
紫炎和朵咪一直在东张西望，一边看一边大惊小怪。
“快看快看，那支乐队，有个黄毛仙女，挂着一脑袋铜钱，还有旁边那个，和佛祖头型一样啊！”
“哇！看那里看那里，那几个男生打扮得好妖艳啊……不对不对，从侧面看应该是女生……奇怪奇怪，从后面看似乎又不太像女生……”
他们的声音太大，好多人都向这边看了过来。
北冥也和简约立刻退到五米以外，假装不认识这两个人。
简约向四周环视一圈，问：“静纸音呢？”
北冥也习惯性地按了按心脏的位置，然后笑着说道：“她说有点事，马上过来！我打电话给她！”
过了十多分钟，静纸音终于挤过人群，气喘吁吁地来到大家身边。
紫炎很不悦：“你跑哪儿去了？差点迟到！”
“我随便逛逛！”静纸音回答。
朵咪兴致勃勃地拉过她来：“纸音，你来看那个乐团，他们是不是从泰国来的？”
“呃——不、不是吧！就是打扮得华丽了一点……”静纸音苦笑。那是天使镇很有名的曼珠沙华女子乐队，走视觉系摇滚的路线。
她在四名队友身边，忐忑地向四周巡视着。
由于幻乐团待的位置地势比较高，静纸音可以看到大半个天使广场，也能够通过着装和乐器轻易分辨出摇滚乐手和观众，但她却不能从数千的观众之中，分辨出谁才是自己要找的人。
那么，他们……有没有来？
北冥也发现了静纸音很不安，轻轻按按她的肩，安慰她：“不用紧张！就像平时那样就好！”她确实有点紧张，但却不是他认为的原因。
“我会尽力的！”静纸音答道。
说着话，天使广场上的灯，突然暗了下来。
广场上走来走去聊天的人们精神一振。
大家都知道，灯光暗下来，意味着摇滚演出就要开始了，于是大家纷纷涌到舞台跟前，准备近距离欣赏并参与今夜的摇滚盛筵。
便在这个时候，第一支乐队已经上场了。
这是一只新组建不久的乐队，名字叫做freedom，全队成员只有四名男生。
一般的摇滚演出，第一个上场的都是最没有名气、水平最差的乐队，这样的安排类似于好戏正式开始之前的热身。
但在天使镇的摇滚PK中，各乐队的出场次序是队长抽签决定的，尽管这freedom没有什么名气，大家也不熟悉，观众却并没有歧视他们。
然而，当freedom开始演奏之后，在场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天！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垃圾的乐队！
吉他声尖得刺耳，效果器也没调好，贝司的声音听不到，打鼓的不按拍子，声音把主音都盖过了。主唱本来就五音不全，又太紧张，调子拔得很高，唱不上去，结果把嗓子唱劈了……
偏偏台上那哥儿几个还没有自知之明，眼看他们越演奏越有劲，所有的观众都开始痛哭流涕——
上帝啊！拯救拯救大家吧！当他们的听众，实在太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