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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萌系列(4)

书籍名:《你来自彩虹天堂》    作者:张芸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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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笑,医生总是会给病人一些无法兑现的希望,他们称作生命的鼓励。

  我不需要这样的鼓励,我拿了新的一批药,把它们装进钙片和维生素瓶子里。单单总说我是公主病,每个月要吃那么多的补药,其实她不知道,我多么想早点离开这些药丸。

  可是单单,从我懂事起,我就知道我为什么离开你和爸爸。如果上天让我和你一样健康,那么现在,我们就会像两个相亲相爱的小孩那样牵手一起上学。

  而不是,互相讨厌。

  我在空旷的电梯里面对着镜子抛药丸拿嘴接住,再咀嚼咽下肚子,有一颗没接住,滚到地上。

  我蹲下来想去捡起来,电梯门打开,我看到戴家文站在电梯门口,目光诧异地盯着我。我有些尴尬,站起来冲他笑笑。

  他帮我把药捡起来,看了一眼,递给我,在狭窄的空间里,他缓缓地说了一句:“原来你不是有胃病,你是有心脏病。”

  我一愣:“你怎么知道?”

  “你那个是心痛定片,我只是猜测,没想到是真的。”

  电梯到达一楼,我拉住他的衣袖,用从未有过的恳切说:“能不能请你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有心脏病的事,也不要和我再提起这件事。”

  他凝视我,用很复杂的眼神望着我,他问:“贾单单,你真的是贾单单吗?”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弥散在我们四周,戴家文穿着冬日的运动衫,说话都飘散着微白的气,平日里嚣张跋扈的我,平日里做事风风火火的我,突然被他这句话问得手脚冰凉起来。

  双子星球(下)

  贾双双,如果时光倒回,我不会和你背驰而走,我会紧紧拉住你的手,带你去幸福的双子星球。

  双双【5】2005年11月1日7:00PM-8:00PM

  戴家文看了我好久,看我没有回答,突然自己笑起来:“你终于也有害怕的表情?我一直以为你遇到任何事都是笑脸相迎活泼开朗的。”

  他原来在耍我,我哼了一声假装生气,走到医院的花园里,他在后面追我,关心地说:“你别生气了,你生气会犯病的。”

  “谁要你关心。”我赌气地应他。朝外面跑去,可是我忘了我是个病人,刚才一阵心绞痛让我的脸色有些发白,我不想戴家文看到,我更怕他把这个消息传递给单单,我假装镇定没事,推上单单的自行车骑了上去。

  可是我心绞痛更加严重,我蹲在地上,满头大汗,戴家文赶紧过来扶我坐到附近的咖啡店里,送着水让我把药吃了进去。

  咖啡店在放蓝调音乐,戴家文从一进来就握住我的手,找药,喂水,轻拍我的背。

  我侧头去看他的脸,细密的光线从顶端打到他深邃的脸上,他棱角分明的俊脸上露出一丝丝惆怅。

  我突然有些悲伤,如果我没有这个病,我就可以用贾双双的身份和他做朋友了吧。

  有个关心自己的朋友感觉真的不一样,和以前那些吃喝玩乐的同学不同,你感到他是真的关心你,希望你好。

  戴家文看着我的药瓶子问:“你为什么要把药放到维生素的瓶子里?”

  我抢过我的药瓶子:“和我你又没关系,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戴家文一愣,脸上立刻变得僵硬。

  我把药瓶塞回包包里,舒缓了一下心情,没那么疼了。

  我开始吃他点给我的蓝莓蛋糕,我又想到了贾单单。

  小时候她生日,妈妈买了一大块的蓝莓蛋糕给她吃,我趁她没放学,先从冰箱里拿出来吃掉了。

  她回来看到冰箱里空空的,指着我大骂说:“贾双双,你真讨厌。我一点都不喜欢你。”

  贾双双这么讨厌我,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我总做一些让她讨厌的事。让她暴怒,就是我觉得最开心的事。

  “在想什么?”戴家文问我。

  “在想你会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呢?”

  戴家文脸上一红,估计没想到我会这样问吧。

  他咳嗽一声:“贾同学……”

  “叫我单单。”

  “单单……”

  “开玩笑的啦,看你害羞的。”我笑了笑,逗人尴尬的感觉真不错。

  反正我不是贾单单,我是活在贾单单皮囊后面的贾双双,我可以说出所有我想对戴家文说的话,把尴尬和责任都丢给贾单单。

  我就如贾单单说的那样,自私自利,虚伪又虚荣。

  单单【5】2005年11月4日单单自述

  贾双双又拿了一堆维生素和钙片,在房间里把它们排成一排放在玻璃桌上。

  她今天有点不一样,没平时那般喧闹,而是很安静地换了校服,挂在房间的架子上,然后玩着桌子上的双子项链。

  不知道为什么,她每次看到双子项链的时候目光就变得很安静,还有一点点察觉不到的忧伤。

  我在房间里静静地坐着,听着隔壁贾双双的声音,我记得从她搬到我隔壁之后,我就有了一个隔墙听声的毛病,那堵墙很薄,是一块木板。

  贾双双在打电话,在唱歌,在走路,所有的声音,我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包括她把那些维生素和钙片的药丸放在玻璃桌子上像洗麻将一样滚来滚去地拨弄。

  那些声音窸窸窣窣的像是有生命力,我每次听到心里都纠结成一片汹涌的海洋,仿佛那些药丸承接的是贾双双的生命。我每次只要这么想,就会浑身颤抖。

  我曾经问过妈妈和爸爸,他们总是很回避这个问题,他们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告诉我要对贾双双好,无论她做了多少坏事。

  贾双双到底做过多少坏事呢?撕坏我参加表演的裙子算不算?提前吃掉我的生日蛋糕算不算?总竭尽所能的羞辱我算不算?开生日会用奶油抹我全脸算不算?

  我忍受她,我嘴上总说我讨厌她,可是我真的那么讨厌她吗?

  为什么我每次看到她调皮的笑容和偶尔悲伤的眼神,内心都会跟着她一起微笑和悲伤,哪怕是她有一次在家里发烧,我也会请假在家里衣不解带地照顾她。

  贾双双只有在生病的时候才有口德,才会知道安静,长长的发铺散在枕头,大眼睛眨呀眨呀乖巧的看着我,真像一只乖巧的麋鹿。

  这么多天,我想起太多关于贾双双的事情。我不知道我脑子出了什么情况,可能是我穿上贾双双的衣服,就进入了她的思维。这太可怕了。

  我和贾双双互换身份好多天了,她的脸渐渐消肿了,我和贾双双商量要把身份换回来,她问:“单单,你真的很想和戴家文做朋友吗?”

  其实我真的不清楚我为什么那么想靠近戴家文,我认识他是在学校的辩论赛上,他丰富的陈词和犀利的辩解把对方逼得一言不发,我欣赏他身上的从容淡定。

  好像是因为这个原因吸引了我。

  我突然想起了蓝希,我对贾双双说:“你给蓝希吃了什么迷幻药,我无论怎么样都骂不走他。”

  贾双双在我旁边窃窃地笑:“其实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他在被人打晕的时候我拖他去了一次医院,他把我当救命恩人了吧。怎么,你觉得他好?”

  我面色一窘:“别瞎说,我只是觉得他实在太忠犬了。”

  贾双双把脸凑到我面前,似乎要看穿我脸上的破绽,然后意味深长地笑着说:“我亲爱的姐姐,那个男生是不是激发你的慈母细胞了?他的确很可爱哦。”

  贾双双说完话,我作势要打她,她飞一般地跑开了。此时短信跑了进来,蓝希说:“双双,我们明天去看动漫展吧。”

  这真是一个热情如火的男孩子,你很容易在他眼睛里看到欢喜和悲伤。虽然喜欢打架,喜欢抽烟,不好好学习。但是却总是青春奔放,用炽热的目光看着你。

  可惜我是贾单单,那个成绩永远排在年级前三名的贾单单,她想要结交的朋友,是要像戴家文那样出众有才华的,绝对不可能是这个在学校以打架和泡妞出名的小男生。

  双双【6】2005年11月5日10:00PM

  我和双双过完今天就要换回来了,一个星期的好学生生活再煎熬也总归是过去了。

  我总结了一下贾单单的生活,她没有朋友,她学习刻苦,老师喜欢她,同学对她敬而远之,她的抽屉里没有藏一本漫画,也没有放一袋零食,她在本子上写下的愿望是要考上清华,她的名字永远出现在学校的红榜前三名。

  她居高不下,没有一点生气。所以我去了之后,帮她考了几场乱七八糟的考试,还在学校的唱歌比赛上大跳艳舞。

  考试是我故意的,跳艳舞真的是我的特长。

  本来是学校一年一度的唱歌比赛,每个班要派一个人参加,可是他们班唯一能参加比赛的同学嗓子哑了。老师只好在班级里重新招募,所有同学都低下头,仿佛没听到老师的问题。

  我看老师面临尴尬的场面,就自告奋勇了。

  原谅我又一次戴上了单单的双子项链,从万圣节的舞会后我一直忘记还给她,或许这是一种私心。

  我穿上我最喜欢的雪纺白色长裙,腰间系一条桃红色的褶皱腰带,化上我平时最喜欢的海洋妆,所有人都被我震撼了,我看到戴家文的眼镜差点要掉下来。我边跳边唱张惠妹的《火》。

  我感受到台下所有的哥哥姐姐叔叔婶婶们热情的互动,我的舞蹈是景安最好的舞蹈老师教的。

  在明阳的时候不算出众,来到这个以学习为主艺术为零的外国语学校,简直就是鹤立鸡群。

  戴家文给我送花的时候,我高兴得一把捧到怀里,据说后来这一幕在他们校园的新闻上成为热点新闻。

  我带着戴家文去广场上开小卡丁车,我开着卡丁车横冲直撞。

  戴家文冲我大喊:“贾单单,你别闹了,快给我下来。”

  我才不听他的话,我还是拼命开着,越开越快,他直接把车停下冲到我的车面前用身体拦截,我很无奈只好下车。

  “你真无趣。”我说他。

  “我只是不想送你上医院。”

  “我说过,别再和我提我的病,再提一次,我就不理你。”我真的很怕他以后会说漏。

  “贾单单,你到底在怕什么?我觉得你好像在找死。”

  我推开他,歇斯底里地喊:“你才死,你死八辈子都活不过来!”我可以容许我自己提死字,可是不能容许别人对我提。

  我说完,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我蹲在地上嘤嘤地哭。谁都不知道,我有多惧怕死亡,从我得知自己有心脏病的时候,我就天天被死亡侵蚀,那种像蚂蚁一样撕咬你内心的痛没有人能明白,我假装开心,捣乱胡闹,都只是希望自己能快乐一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戴家文走过来,缓缓的低下身,他说:“我是真的心疼你这个样子。”

  我转头去看,他好看的脸庞在月光下像是在发光,可是我和他只是短暂的相逢,没有永远。

  我想起了贾单单,我突然笑了,我说:“你干什么?我根本没有心脏病,我只是心脏不好,可以医治的。”

  他疑惑地看着我,我故意笑得没心没肺:“傻瓜,我开始是为了故意让你同情我,现在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我也就没必要骗你了。”

  “真的吗?”他半信半疑。

  “我的演技是不是很好?我想我可以去拍电视了。”

  我站起身,说:“我要走了,今天不用你送我,以后有时间再送吧。”

  我向前跑了好几步,回头看到他,他在星空璀璨的夜幕下直直地看着我,周围没有人玩卡丁车,卡丁车整齐地排在广场的角落里,怅惘而孤寂。

  我冲他挥手说:“戴家文,再见,从今天开始忘记我有病这件事,永远不要和我提起。”

  转过头,坐在公交车上,眼泪突然就涌了出来。

  我把双子项链从脖子上拿下来,紧紧地握在手心里。我似乎看到单单的脸,在十岁的晴空下,明亮纯净。

  她还能继续替我活下去,漫长而快乐。我已经没有遗憾了。

  单单【5】2005年11月5日5:30PM-7:00PM

  漫画展是我和蓝希相处的最后一天。过了今天,我就要和这所IQ智商都只有十岁的小孩子们说再见了,我要回到充斥着IQ200的天才学校去学习,这让我一想起来就充满了斗志。

  我最后一次研究贾双双锁在抽屉的漫画。是关于双子星球的漫画书,只有上部,故事内容是说很多人都居住在双子星球上面,那里没有纷争,没有病痛,没有钩心斗角。每个人都活得开心而简单。但是所有人都在寻找双子星球的方向。

  我趴在贾双双的桌子上思考。

  放学的时候,YOYO和我说蓝希在学校附近的漫画店和别人打架,我怒火中烧,我想最后一天他也不给我好好过,他到底是要怎样。

  当我骑着双双拉风的白色山地车赶到的时候,他已经鼻青脸肿,脸就像包子馒头让人傻傻分不清楚。

  我不由分说地对他劈头痛骂:“说了不让你打架你又打架,你是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是吧?你有一天被人打死了你找人来告诉我,我都丢脸……”

  我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堆之后,四周鸦雀无声,被人打得肿成包子的蓝希只是从怀里拿出了一本漫画递给我。

  “双子星球的下部。但是最后两页已经被撕坏了,碎片暂时找不到。”他还有空和我开玩笑,我把漫画拿过来,拖起蓝希就朝外走。

  “双双你在生我气吗?我没打架,我真没打。”

  我瞪他一眼,脸都变成包子了还说没打。

  我把他塞到车前座,蓝希瘦瘦高高身无几两肉,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臂力惊人,我骑车载着他。他在前面假装娇弱地说:“双双,好可怕,你慢点。”

  “怕你个头!单是去年,和别人打架就进过医院三次,急救两次,派出所四次。总共大大小小九次,你会怕?”

  蓝希的底我一早就摸清了,有YOYO这个校园八卦小分队,什么消息是我能遗漏的?

  “这充分说明了我今天没打架。”

  “什么歪理?”

  “如果我今天打架了,他们又都要进医院了。”

  “死孩子。”我拍他脑袋,他吃痛地扭过头来看我:“我知道这本漫画对你很重要,你曾经说你要买来送给你一个很重要的人。”

  “什么很重要的人?”我突然觉得这里面有些古怪。

  蓝希笑了:“那就要问你自己了啊?我怎么知道?”

  蓝希说得没错。这个疑问只有贾双双知道,她心中那个重要的人到底是谁,双子星球的漫画,和我的双子项链有什么关系,这些都是一个未知数。

  我从药店买了紫药水给蓝希擦脸伤,我不带他去医院是因为我真的很讨厌医院的环境。

  当我把蓝希像包子一样的脸涂成了一个“紫人”之后,自己都觉得看不下去了,为了安抚他一会看到镜子中的自己,我特意买了好喝的丝袜奶茶给他。我们没有去成画展,而是坐在一个排满卡丁车的广场看别人在炸爆米花。

  “双双,你的眼神,每一次趴在学校的栏杆上看外面的蝴蝶兰,那种空洞又飘摇的目光让别人也悲伤。”

  “你很了解我?”我问蓝希。

  “不。”他摇头,“我只是觉得其实你一点也不开心,你好像做了好多开心的事,但是除了在看这本双子星球的漫画时会开心地笑出来,其他都是无奈的笑容。”

  我细细地看蓝希,这个比我大一岁却有孩子气的男孩子,他好像看到了贾双双的深处,那些我一直没有去探索和挖掘过的海底,一下子被他鲜明地解剖在我的眼前,有些直白得刺眼。

  我决定要离开他,我冲他挥了挥手说:“再见,蓝希。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在公交车上,我拿出那本《双子星球》下半部的漫画看起来,漫画写的是,人们一直在寻找双子星球的方位,可是在关键的地方,最后两页被撕掉了。我坐在冰冷的椅子上,怀抱那本《双子星球》,不知道为什么,泪水突然蓄满了眼眶。

  双双【6】2005年最后一个冬天

  爸爸妈妈从乡下回来,询问我和单单的情况,我说:“如你们所见,我们过得前所未有地好。”

  我要化上浓妆,涂上鲜艳的指甲,漂漂亮亮过完我的十七岁。

  别人说十八岁是一个坎,在我的概念里,十七岁才是最美好的季节,不太成熟,也不会太稚嫩,知道如何进退,知道如何取舍。

  晚上我把双子项链拿去还给单单,推门进去的时候,她显然被我吓了一跳。

  “小姐,你能敲门再进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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