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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是非题(2)
他一直认为：生活的标准是属于个人的。这样一个小单间，只有一张床，一个电视机——他可以接受。可杜辰能接受吗？
生活就是不断去追逐天边的那一朵云。不管是为了谁。
这样沉寂了大半年，高魏身体里的热血又开始沸腾了。他总在想自己能做点什么。
他始终闲不住。杜辰去上课的时间，大部分他都闲着，闲得他有些发慌。傍晚，在广场边买报纸的时候，他遇见了一个人。“孙灵灵？”
“高魏啊？”戴着大墨镜的女人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一点也没变啊？”每个人都说他没变，其实改变最多的人就是他了。孙灵灵的生意做到江洲来了。“二级城市的房地产更赚钱。”孙灵灵如是说，她的派头早已不再是学校里天真烂漫的那个梳着马尾辫的“班花”。真正改变一个人的往往不是爱情，而是生活。谁也逃不开的生活。听闻高魏正在待业的消息，孙灵灵竟不是很惊讶，一下来了劲头：“你愿意来我公司吗？”“做什么？”
“我们在几个二级城市都开发了楼盘，现在正在宣传，缺少策划人才，还特别缺少摄影师。如果跟广告公司合作，就会被抄掉好大一笔，所以我想自己做。”孙灵灵说得眉飞色舞，“我想做产业，不只是房地产，地产只是基石。”
“吃饭了吗？”高魏也来了兴趣，“我请你吃饭，咱们慢慢谈。”
这天晚上，他们一直聊到饭店打烊。高魏直觉这对自己来说是个天大的机会。更重要的事情是，孙灵灵对他的信任，女人做生意，比男人更感性一些。第2天，孙灵灵带他去在江洲的办事处，在五象广场的水晶城。
一推门进去，几个员工立刻站起来：“孙总好！”孙灵灵微微点了点头，带着高魏四处参观了一下，办事处租在大厦的一层，开阔，明亮，墙上挂满了开发的项目。“以后你坐这里了。”孙灵灵微微一笑，拍拍靠窗的一大张桌子。背后是一个大落地窗，五象广场的风光一览无余。原来江洲这么美——高魏似乎被迷住了，又或者是被刚刚展开的全新生活迷住了。
这一年，杜辰刚开始她的大四生活。岁月不再是一束淡雅的白菊。岁月是一杯散发着浓郁气味的葡萄酒，一喝下去就醉了。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孙灵灵带着高魏熟悉公司的几个项目，还亲自带着他到工地去了解情况，高魏很快就上手了。
最先开始的项目是位于半岛的丽都水岸，高魏作为此项目的宣传总监制定了推广方案，由平面媒体开始大规模的广告轰炸。第一个广告项目是高魏和公司的周方方一起去谈的，小姑娘和杜辰可是校友，中文系的，但说起话做起事情来完全不像是刚离开校园的姑娘。
看着她的时候，高魏想起了杜辰，杜辰离开学校的时候一定不是这个样子。7天没见她了。高魏猛地想起，没有见面，没有打过电话，没有在她家楼下等她。她该想他想成什么样子了？“师傅，到了。”周方方提醒着出租车司机，他们还是打车去的，那时高魏还没有自己的车呢，可他很快就要有了，很快很快。这个项目谈成了之后，在那个网络还不是很普及的年代，仅仅是捧着报纸来咨询楼盘的市民就排起了长队。在报社广告部，接待他们的是一个40多岁的中年妇女：“我姓王。”
“王处长你好。”高魏习惯性地这么喊，报社跟电视台一定是一样的，以前还是事业单位，现在不是了，可处长处长地喊起来，比喊王经理要中听得多。洽谈非常顺利。高魏明白了钱的力量。他还不明白的事情是，面对女人，他是占有优势的，这种优势与生俱来。“高总监，你可真厉害。”周方方立刻对高魏充满了敬仰，能让她敬仰的事情还不只这一件，为了更大地推广丽都水岸项目，高魏第2步去了电视台，那是他的老本家，走上走下如鱼得水。
第2次去电视台的时候，他遇见了颜纾，仅仅是看见了她的背影。她再也回不到最光彩的时刻了。而高魏却好像迎来了自己崭新的人生，他从没发现自己的能力原来这么大。在江洲市最市中心的广告牌上，竖起了丽都水岸的广告，那幅巨型照片是高魏拍的。清晨，一个大工地的全景，已经颇具大楼盘的雏形，工人们是这样的有序，工地的一切虽然有些杂乱却是整洁的，有规划，有规模。照片散发出混凝土的味道。独具匠心。
驻足在广告牌前的行人挺多，等红灯的，等公车的，逛街的，散步的，走到这儿免不了都看一眼——连工地都这么考究的楼盘，盖出来的房子能不好吗？旁边一块稍小一点的广告牌是另一个房地产商的，大红大绿的颜色，罗马柱和琉璃瓦，一看就过时了。
杜辰也看到了。
她和妈妈搭公车回家的时候，指着那个牌子对妈妈说：“那是高魏他们公司做的。”
“妈妈！”杜辰摇了摇母亲，妈好像越来越能睡了，在车上也开始打盹，连着通宵做了两个外科手术之后，妈似乎总是没精神。
“啊，是吗？”妈看了一眼，没再说什么，倒是冷不丁冒出一句，“你和彭笃还有联系吗？”
“没有了。”“我前两天在路上碰见他了，他还陪我走回家里，送我到楼上，这一路上和我谈了挺多。”妈的眼里露出失落，“彭笃是个踏实孩子，你还小，不明白。错过了，是可惜的。”妈拍拍女儿的手，“爱一个人是孤独的。”
爱一个人是孤独的，因为爱总是伴随着等待。而等待本身就是孤独的。
“彭笃说他还想着你。”妈说，“你如果真的没那心思，就别让人家等着了。虽然现在你们年轻人都挺流行这样不明不白的，可暧昧说不清楚，这不好，妈不希望你这样。”
妈还是那个明事理的妈，她不乐意女儿占人家便宜，哪怕仅仅是感情上的，那么一点点，她从不愿意自己亏欠别人，也许对爸爸也是这样，从来都是爸爸欠她的，直到他们俩分开。可妈不明白，有时候人总是执迷不悟的。
整整一个月，杜辰没有见到高魏。他出差去了。杜辰似乎习惯了，这次她强迫自己不掉眼泪，也不跟自己发脾气，这样沉静地过着每一天。何欣说她变美了，杜辰照照镜子，头发比以前长多了，样子倒是没怎么变。她知道高魏是爱她的，只是他太忙了。这样的等待跟之前那种好像看不到结果的等待是不一样的，那时，高魏总是飘忽不定，那时候看着看着，他好像随时可能不见了。
现在可不一样了，杜辰安慰自己。
第31天，高魏答应她要回来的那天，一大早她就坐不住了。中午，杜辰给他公司打电话。“他出去吃饭了。”前台小姐用甜滋滋的声音说。
直到晚上8点，一身酒气的高魏才来到她面前。“我想你。”高魏贴着她的额头说，轻轻地吻了她。好久没见她了，她静静地站在那儿，一声不吭。“我错了。”高魏慢悠悠地说，“我太忙了，行程太紧张，跑了大半个中国。”杜辰去给他倒茶醒酒，一回来就看到他在沙发上睡着了，她想起了什么，却怎么也记不起来，她坐在高魏身边，拉着他的手，仔细地冥想着。那些话在她心里，转悠悠好长时间，却总是在最后一刻忘掉。
他一点也不疲倦，醉了也是神采奕奕的。
她想起初识的他，似乎还有一些沉默寡言，现在完全是另一个样子。才在家里待了一天半，高魏又要走了。这次去的是澳门，市房产局去澳门考察，经费其实是孙灵灵公司出的，孙灵灵跟局长很熟，7天的考察高魏得全程作陪。他没敢告诉杜辰，他的老板是孙灵灵。倒不是刻意隐瞒，就是怕她多想。颜纾的事情才过去没多久，他不想让她在这方面有任何的牵挂。
“等到你放寒假的时候，你跟着我一块儿去吧。”临走的时候高魏搂着她的腰说，“以后我出差你都陪着我一起去。”
“嗯嗯。”杜辰点点头。看着高魏的车渐渐远去，杜辰终于记起了她想不起来的那句话。“我一直认为，高魏只适合他自己，没有任何人牵绊，会有更广阔的天地在等着他，”颜纾说过，“在那个世界里，你和我都会很渺小。”
有人敲门的时候，她总会以为是高魏。有时候在家里睡午觉，她老害怕自己睡得太沉，睡得太沉就会听不见敲门声。打开门会看见他吗？
她期待着这样的惊喜，可高魏现在在澳门呢！
高魏在澳门待了7天，考察团回来了，他又随孙灵灵去了广州，他们想去拜会一个娱乐公司，找几个名人给他们的楼盘做代言人。
一忙起来就把回江洲的事情忘了。孙灵灵很明白，看公司里谁最忙，把最重要最需要尽快完成的事情交给他就对了。
她很满意当初把高魏请进了公司。他的工作状态是令人满意的。回来的飞机上，孙灵灵忍不住问他：“看你这工作劲头，真想不通当时你是为了什么辞职？”高魏无奈地笑笑。
“肯定不是事业上的问题，是感情问题吧。”孙灵灵试探地问他，她可不想窥探员工隐私，她没打算他能回答。“对。”高魏说，“为了结束一段失败的感情，开始另一段真正的爱情。”在高魏的心中，他和颜纾的这一段应该称之为感情——除了爱情还有很多成分。而他与杜辰则是纯粹的爱情。“你现在在谈恋爱啊？”孙灵灵有些惊讶，这高魏工作起来团团转，一点不像是恋爱中人，“怎么没听你讲过？”“保密。”高魏笑了。
“我最近听到一句话，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背后总有一个女人，一个事业无成的男人背后也有一个女人。”
空姐过来派发饮料，孙灵灵接过，“谢谢。”她向空姐致谢。高魏在等她的回答。
她笑笑说：“我猜你一定是第一种。”“你怎么这么有把握？”“直觉。”孙灵灵说，“你要喝点什么呢？”“咖啡吧，谢谢。”高魏说。
“有机会带出来见见面，老这么藏着可不好。”
一下飞机，孙灵灵就见到了杜辰，她可没以为这是高魏的女朋友，还以为是他妹妹呢，这么清秀天真的一个小姑娘，看见她还怯生生的样子。
“这是我们孙总。”高魏说，“这是我女朋友。”“你好。”杜辰说，声音脆脆的。“你好你好。”孙灵灵热情地说，“高魏常说起你。”高魏尴尬地看了她一眼，孙灵灵大方一笑，一路上，杜辰都没怎么说话，进了市区，孙灵灵指着那块广告牌说，“看高魏的新作品。”广告牌换了，整洁有序的工地换成了实景拍摄的楼盘，绿水蓝天，白云碧楼，美不胜收。“现在开盘都要摇号选楼，火得不得了。”孙灵灵说，“为了这个我们不如去云顶饭店吃一顿。”高魏问杜辰想去吗。她不说话，她还没学会委婉推辞，也没学会拒绝，沉默是她善用的表达。
“那改天吧。”孙灵灵说，“我先走了，这里好打车，先把你们放这里了。对了，后面一两天给你放假了，多陪陪女朋友。”
孙灵灵刚走，杜辰的脸就一片阴沉。高魏要打车，她拦住了他的手。“怎么了？”“她漂亮吗？”杜辰问，一脸严肃。
“你怎么了啊？”高魏有点摸不着头脑，“别这样，好吗？”“不好。”杜辰似乎一定要说个没完。“别这样，”高魏想搂过她，她扭着身子推开她，“你走开。”她扯着嗓子喊。高魏实在是不明白，她这样赶到机场来等他，一见面又让他走。“好好好。”他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让她满意，他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爱一个人才知道，被一个人爱是不知道的。
难道，他不够爱她吗？不，不是。
他是爱她的。看到她这样不高兴，他也觉得很懊恼。“我走，我走了，你别生气好吗？”他刚转身，杜辰的眼泪就下来了，他拦了一辆车，开了车门，他回头看她：
“你真不上车吗？”她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
他看见她哭了“：对不起啊，师傅。”他让车走了，跑过来安慰她“：你怎么了？”杜辰还是不说话，倒是不哭了。
直到晚上吃饭，杜辰还是一声不吭：“我错了，我错了好吗？”高魏哄她，“她没你漂亮，她一点也比不上你。”
杜辰要的并不是这一句话，他不明白。她想知道，他离开这么久有没有想她，哪怕他忙到没有想过她，只要他说他想她了，就够了。真累。在一起怎么变得这么累了？
爱情到底不是是非题，不是选择了就有一个答案。答案往往需要追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