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沉默转身星光下晟为遥远的距离(3)
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脚步刚刚站稳便立即甩开了他的手，走到了苏洵的面前，扬着脸，目光异常地凌厉。
“生气了？你居然还会生气？为了我吗？真是稀奇啊！苏洵，除了让我在你开的学校里面上学，每一个月到这里来领一次生活费用，其它的，你关心过吗？或者，你关心过妈妈吗？”
从来她都没有叫他一声“爸爸”，从她懂事起一直都是没有称呼的，现在，她直呼着他的名字，在她的眼底，他现在根本就是一个和她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抛弃了妈妈和我的你，这样一个不负责任的人，不配做爸爸的人，凭什么打我，你没有资格打我，你甚至更没有资格碰我一分一毫。”她的目光凛冽地看着苏洵，眼睛里透出来的寒光竟让苏洵浑身一怔。
怨恨，不甘，愤怒，厌恶。
那不是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会有的眼神。
“我不是一个笨蛋，我不会愿意让自己的尊严被你们踩在脚底，无情的践踏。”
“你……”苏洵气得说不出话来，扬起手又准备打下去。
她迎了上来，“你打呀，又不是没打过，只是这一耳光打下去，我们就再也没有任何的关系了，我也没有你这样的父亲，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来这里，不会再向你要一分钱了。”
她倔强地说着，左脸上的手掌印鲜红得有些刺眼，楚潇一一声不响地看着他，心中有着莫明的感觉。
她真的好倔强！
最终那一耳光还是没有落下去，苏洵弯下腰捡起地上了散落的钞票，又从钱包里拿出几张，整齐的叠好递在她的眼前，“拿着，不要这么任性！”
她看了一眼，眼底带笑没有泪光，从容地接过钱紧紧地捏在手中，“还真是可怜我，像对待一只可怜的小狗一样，打完了还给骨头吃。”然后只听到“咝”的一声，十几张钱在她的手中被撕成了两半。
看着她的动作，楚潇一心中顿时一滞。
她站在那里静静地把钱撕成了碎片，整个客厅能听到的就是她撕钱的声音，还有窗户外面越下越大的雨声。
后退了一步，她散开双手，那零零零碎碎的红色纸钞碎片从她的手中纷纷落下，落在了地毯上，一片一片的，也落在了苏洵的脚下，鞋子上，却没有一片落在了她脚上，甚至是脚旁边都没有。
她一步一步地后退，直到背已经靠在了门边，她看着客厅里面的四个人，像立下誓言般地说道：“这一巴掌我会还给你的，还有你们一家三口，我会要让你们永远都记得，永远都后悔曾经这样对我。”
明明是清亮的眼神，却因为这样的语气，仿佛瞬间就被漫上了一层黑暗。
楚潇一一眨眼，便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了，他立刻回头对着苏洵说道：“苏伯伯，外面的雨下得很大，我去给她送把伞吧。”说完，他拿起自己的伞说追了出去。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原以为那个女生会淋着大雨跑回去，但楚潇一却在门口的屋檐下，看到了抱着身体蹲在地上，整个都缩成了一团的女生。
心中莫明地升起轻松的感觉，仿佛是因为看到了她。
“我以来你会又这样淋着雨回去呢。”楚潇一边说着，边把手中的伞递给她，“呐，给你，打伞回去吧，再淋雨，你会感冒的。”
蹲在地上的女生动也没动，连目光都不曾转一下，好像根本就没有听到有人在和她说话。
楚潇一也不生气，又道：“这是我的伞，不是苏伯伯他们的，也不是他们要我给你的。”
女生突然动了动，转过了头，有些沙哑地说着，“是这样的吗？你难道不是和他们一样吗？刚才的热闹是不是很好看？”
楚潇一摇头，“要是真的当是热闹在看，刚才我就不会扶你起来了。”目光落在了她的左脸颊上，“其实你可以不那么尖锐的，如果你的语气能够平缓一些，柔和一些，苏伯伯也就不会动手了……”
“呵。”女生一听，立即冷笑一声，不再说话，刚刚对他的好印象也在后面的这一句话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沉默了几分钟。
拿着伞递在她面前的手完全没有拿开的意思，她缓缓地站起身来，准备伸出手去拿时，却在这一刻，听到了那个声音——
“潇一，你怎么还没有进来啊。”
听声音就已经知道是谁了。
“喂，你别以为潇一会自己给你送伞，那其实是爸爸的意思。”苏蔓蕾不屑地看着她，“你不领情就算了，我们不要陪她在这里淋雨。”
突然，“啪”地一声巨响。
女生重重地夺过楚潇一手中的伞，然后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在雨水中溅起了一滩水花，她甚至还用脚狠狠地踩了几脚，“我不需要你的可怜。”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走之前看着他的那道目光几乎像是印在了楚潇一的脑海之中。
那个时候的她，如果不这样的任性，不这样的倔强，又或者不那般的尖锐和敏感，笑起来的样子，恐怕比他看到的一切面貌都要美丽百分。
【九】
很少可以看见满天星辰的夜晚，亮亮闪闪的，十分耀眼。
曾经，有多少个夜晚她仰望天空，看到的都只是深蓝色的天空，无半点的星光，那究竟是一种怎么样的心情？
那个人曾经说过——
每当他仰望星空时，漫天的星宸里全是她眼眸里的笑靥。
已经过了这么久了，那个人是否还记得呢？是不是只要看见星空就会想起她？
隐约间好像可以听见从远处传来的音乐声，细细的听，是《献给爱丽丝》，八音盒里的音乐如水晶一般的透明，在这个夜晚似乎也在回忆着，诉说着一些什么轻声细语。
好像是初恋时的那种感觉。
纪墨卿记不清有多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只觉得这一首《献给爱丽丝》要把她带去很久很久以前的回忆里，回忆里的她，回忆里的他，都清晰的浮现在她的眼前。
突然好像是一颗流星从天空里滑过，她眼睛一眨，眼角落下了一滴泪，划过的一瞬间比天空里的星尘还要明亮。
【十】
在这一个学期结束的最后一天，纪墨卿去见了叶菁。
办公室左侧的落地窗户打开着，早晨温暖的阳光斜斜地照射进来，映得她和她的脸上一片金色光芒。
“理事长，你决定好了吗？”纪墨卿微微侧目看着叶菁。
“纪墨卿，我在电话里已经和你经纪人谈好了，我答应你的要求，所以请你近快完成话剧改编，学校的百年校庆是当前最重要的事情。”叶菁郑重地对她说，脸上完全是一副商业人的嘴脸。
纪墨卿轻笑一声，“理事长请放心，虽然最近一段时间签售时间安排得很紧，但是话剧改编也已经在进行中了。”
“话剧主角的人选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
纪墨卿一转身看着她的眼，脸微微扬起，“我和楚潇一。”
——我和楚潇一。
不知道她有着怎么样的意途，也不知道她这么做到底是因为什么，也许她提这样的要求，只是因为很符合《世界上最远的距离》里的人物？
叶菁顿时不敢看她凌厉的双眼，她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子竟会有这样的眼神，好像她正看着的人是一个她恨极了的仇人。
“还有，我希望理事长的女儿，也就是苏蔓蕾也能够参加，出演话剧里面的女二号。”
“为什么？”叶菁紧张地问道。
纪墨卿摇头，“我只是觉得她很符合这个角色，既然是百年校庆，理事长也应该做出一些贡献，不会拒绝的吧。”
如此客气的语调，冥冥这中好像在把某个人推进一阵阴谋之中，在商场里混了这么久的叶菁不可能看不出来。
“只是因为这个吗？”
“只是因为这个，难道理事长认为还有别的吗？”纪墨卿冷漠地笑着，“我会无偿地改写我的作品，理事长一定会觉得十分的不可思议对吗？也许你在想我这么做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目的？”
叶菁身体一怔，一双眼眸睁大了看着纪墨卿。
“也许正如理事长一样，一定要我的作品出现在百年校庆上，又或者这也是理事长想要达到某种目的一种手段呢？”纪墨卿完全不理会她，继续淡淡地说着，一双清澈如北极星般的双眸却落在了某个虚无的远处，“如果真的是这样，我和理事长无非也只是在互相利用罢了。”
她一转身走到了办公室门口，然后又回头对叶菁说道：“离校庆好像并没有多少时间了，话剧改编我会尽快完成的。各位角色的安排，理事长是不是也应该开始找好人选了？”
今年的冬天似乎十分的漫长，无论她的保暖做得再好，那双手永远都是冰冷的，苍白的透明的就像是白雪化了的颜色。
从理事长办公室一直步行到学校的大门口，这一片地方，除了她就再也没有出现第二个人。
是这样如此寂静的世界。
又是这样如此寂静的自己。
在寂静的空气里听见自己寂静的心跳。
又在如此寂静的心跳里感受这个冬天的寒冷的寂寞。
纪墨卿感觉很冷，因为冷的不是这个冬天，而站在这个冬天里的这个自己。
是你亲手推开了这扇黑暗之门，从你伸出手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不能逃避，无论遇到再大的困难，再多的危险，都不能退缩，就算什么都失去了，也要勇敢地坚持下去，直到所有的一切都停止……
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与人，不停地从眼前掠过的陌生的身影，呼吸也在这一刻变得轻了，如星尘般的眼眸突然地车暗淡了下来，冰凉的身体就像是一片洁白的羽毛飘落在了大地上，恍惚间似乎看到了一个人影向她走来。
眼睛突然眨了一下，悄无声息地，眼前已经被漫天的黑暗所代替。
看不见你。
看不见自己。
更看不见前方。
“妈，你说什么？”尖叫着的女声刺耳地响在整个客厅里，苏蔓蕾站在客厅的楼梯口冲着叶菁大叫，“妈，我要参加话剧表演？”
叶菁将茶杯轻放在玻璃桌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她看着苏蔓蕾柔声道：“这是一个好机会，作为学校理事长的女儿，没有道理拒绝。”
“妈，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那个丫头的作品，难道没有更好了的吗？”苏蔓蕾十分急燥地说着，脸上写满了不悦。
叶菁摇头，“我看好的是她作为偶像作家天后的名气，我要用她的名气让学校更加的出名。”
“需要吗？学校已经够有名的了，这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你懂什么，你只要参演就可以了。”叶菁吩咐道，“一定要参演。”
“哼。”苏蔓蕾双手抱在胸前，毫不情愿的把脸侧到了一旁。
“你别哼哼，楚潇一也会参演的。”
她的表情一惊，似乎没有听清楚叶菁说的什么，“妈，你再说一遍。”
叶菁转过头看向她，“我说，楚潇一也会参加，这是纪墨卿不收取版权费提出来的要求，让她和楚潇一出演话剧的男女主角，而你，出演女二号。”
看似没有什么特别的话语，却在此时如同有着地雷爆炸一般的威力。
“妈，你怎么可以……你不知道我讨厌死她了，讨厌死所有叫纪墨卿的人！”苏蔓蕾的肺都快要气炸了，“你难道不讨厌吗？”
“我也讨厌。”叶菁冷冷地说道，永远也无法忘记的这个名字，就像是烙印一样的深深的烙在的心底，成为心底永远的恨。
“所有调查的资料显示纪墨卿就是她的本名，和那个贱人“季沫沁”的名字雷同纯属于是巧合，她与那个贱人的女儿在背景上来看也完全没有相同的地方。”
“妈……”
“够了，你还想说什么？”叶菁微怒的目光瞪着她，“与其在这里说这些没用的话，不如好好地和楚潇一好好相处，收敛收敛你的大小姐脾气，我真是把你宠坏了，真是越来越没有教养了。”
“妈，就算她与那个人没有关系，我也讨厌。”苏蔓蕾提高嗓子说道：“出演女主角吗？这也要看她有没有那个能力。”
纪墨卿，你究竟有多了不起呢？
【十一】
纪墨卿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
“你醒了？还好吗？先喝杯水吧。”
又是那个声音……
她睁开眼时意识就已经清醒了，目光淡淡地看着他，“又是你，楚潇一，你很爱多管闲事。”掀开被子，冷风一瞬间的入侵进了身体里，纪墨卿微微一颤，又抬起眼眸看着正递着水杯给她的楚潇，那一刻，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你很喜欢照顾人吗？”
他不说话，持续着刚才的动作。
“你一直都是这样吗？”淡漠的语气转瞬间变成了讽刺的语调，伴着她冷笑着的声音，和如冰一样的眼眸。
“我已经通知你的经纪人来接你了，上次已经提醒过你要……”
哗的一声。
纪墨卿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扬起脸看着他，幽黑色的眼睛却没有他的脸，“这样照顾我，是想知道什么吗？”
似乎心底里的想法被眼前的这个人洞穿了，那么就再也没有必要一直存在心里了。
“请你告诉我，你和她是什么关系。”楚潇一看着她，神情里的紧张怎么也隐藏不住。
“她，哪个她？”她轻笑。
“绘本上的女孩。”
“那个女孩？”
“没错。”
“上次不是已经讲清楚了吗？已经告诉你了，如果你就是因为同样的问题来利用我的话，你真的……”
“不，不是的。”
看着打断她的话的他，纪墨卿的眉心稍稍皱了起来，只听到楚潇一低低的话语无声无息地回荡在她的耳边，“因为，我一直在找她，很想找到她……”
曾经没有来得及说出来的话，没有来得及做的事，没有来得及实现的承诺，到如今，统统都想要给说给她听，做给她看，为她实现。
曾经被她死死纠缠着去拍的双人照已经按照她的要求放在了最贴身的地方，几乎每一天都能看到。
每看一眼，那心里的声音就更加强烈一些，找到她，找到她，找到她……
——因为，我一直在找她，很想找到她。
以为这样我就会告诉你她在哪里吗？
以为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想让我告诉你吗？
难道你不知道，你已不是你，我也不是我了？
她一直走在前面，低着头挪着自己缓慢的脚步。
文梓宸也用同样地速度跟在她身后，距离是一米。
在她和他的身后，黑色的轿车也缓缓地转动着车轮，距离是十米。
沉默。
令人不安的沉默的气息，围绕着冰冷的空气，身前身后一米的距离，从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以后也应该不会有任何的改变，一直以这样的距离在你的身边，一句话都没有……
“墨卿……”那么轻声地呼唤着她的名字，只是希望她停下脚步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应声停下脚步，声音很寂静地传到他的耳畔，“这样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梓宸？”
“一点也不快，我跟得上你的脚步。”
她一怔，重复着说着这句话，“这样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
“没有，有些事情本应该快速地解决。”文梓宸果断地说着，“不用想太多，按你想做的去做，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不会离开，不会丢弃你的。”
因为爱你，所以不会离开你。
因为爱你，所以不会丢弃你。
因为爱你，哪怕你从来都不曾看见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