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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囚鸟：迷雾?金囹圄
我从长虹山上仰天看：
清楚看见天界佛的宫殿。
仁慈的玉佛高坐莲台，
施善的菩萨颔首金垫，
虔敬的弟子左右立站。
这是谁规定的坐法呀，
难道是天界佛的法典？
白雪皑皑中的长虹山，
我从长虹山上仰天看：
清楚看见中界“赞”的宫殿。
那些大的“赞”危坐高坛，
那些中的“赞”侧坐玉垫。
那些小的“赞”排排立站。
这是谁规定的坐法呀，
难道是中界“赞”的法典？
家乡深谷里的长虹山，
我从长虹山上四面看：
清楚看见黑头人的宫殿。
尊贵的老爷端坐高台，
威严的管家盘膝獐垫，
卑微的下人躬身立站。
这是谁规定的坐法呀，
难道是人间“权”的法典？
歌的第二节里反复出了一个“赞”字，其含义简单，是指精怪。在佛教中讲，佛居住在天界，“赞”居住在中界。所以为“赞”是根据藏语音译而来。仓央嘉措依然可以清晰记得父亲唱这首歌时面上端肃慈穆的表情。父亲告诉仓央嘉措，人并无等级之分，众生皆平等，切勿以容貌、财物、智慧将人分为三六九等。这不是对个体的人不尊，而是对生命不敬。这样做的人本质是为恶，必将遭受恶的业报。父亲扎西丹增在仓央嘉措的心里是充满智慧的。他觉得自己的慧根是父亲植下的，以为父亲是自己真正的慧源所在。扎西丹增虽然为人忠实静穆，甚至看似木讷，实则是大智慧。他不仅对佛法有殊胜的领悟，亦生得一副好嗓子。时常唱歌给仓央嘉措听。那是他与父亲之间最欢悦的交会。幼年时门隅老家曾几次重建。原本是一件厚重疲累的事，在扎西丹增的手下，却有一番趣味在。似乎，只有扎西丹增才知道如何将一件冗杂的事变得温柔熨帖。仓央嘉措记得，每次重建屋舍，父亲总会哼起那首流传颇广的《萨玛？建屋歌》。我的房屋啊胜过宫殿，基石深埋地下，
坚固牢实如同铁铸一般。
多壮观啊，
多欢乐啊，
多壮观啊，
多舒畅啊，
多壮观啊，
欢乐和舒畅充满房间，
胜过恩慈父母的怀抱。
我的房屋啊胜过宫殿，
檐角钟铃垂挂，
风动铃响如同歌声一般。
多壮观啊，
多欢乐啊，
多壮观啊，
多舒畅啊，
欢乐和舒畅充满房间，
胜过恩慈父母的怀抱。
我的房屋啊胜过宫殿，
窗户明亮灿烂，
日光月华如同金灯高悬。
多壮观啊，
多欢乐啊，
多壮观啊，
多舒畅啊，
多壮观啊，
欢乐和舒畅充满房间，
胜过恩慈父母的怀抱。
我的房屋啊胜过宫殿，
栋梁选自高山，
横架屋顶如同巨象躺卧。
多壮观啊，
多欢乐啊，
多壮观啊，
多舒畅啊，
多壮观啊，
欢乐和舒畅充满房间，
胜过恩慈父母的怀抱。
我的房屋啊胜过宫殿，
木椽选自深谷，
搭放天棚如同金鱼排列。
多壮观啊，
多欢乐啊，
多壮观啊，
多舒畅啊，
多壮观啊，
欢乐和舒畅充满房间，
胜过恩慈父母的怀抱。
我的房屋啊胜过宫殿，“坚村”直扦云汉，金制尖顶如同勾星挑月。108多壮观啊，
多欢乐啊，
多壮观啊，
多舒畅啊，
多壮观啊，
欢乐和舒畅充满房间，
胜过恩慈父母的怀抱。
“甲喂”，一二三四，“顿”。“甲喂”，一二三四，“顿”。
一二三四。
一二三。
一二三。
一二三。
所谓“坚村”即是指经幡胜幢。至于最后一节都是一些藏民的劳动呼号。即便是如此粗简的口号，仓央嘉措亦是记得一清二楚。这一些良暖记忆成为仓央嘉措当下生活仅有的调剂。如是再三，他便有了困惑。回忆本身即是虚无的，意识即幻觉。这困惑便就是幻觉所致。他对三年如一日的单调生活产生了质疑。因他觉得自己并没有为任何人谋下一丝切实的福祉。一切都是妄谈。他心有不甘。但面对困惑，颠覆所有并不是勇气。有时，担当比颠覆更显坚毅。
仓央嘉措明白这个道理，于是他依旧在这三年里操持内心，行修不止。他亦希望所有芜杂都渐次消淡直至熄灭，但是不可得。第巴桑杰嘉措对仓央嘉措过于严格，并不知道松弛有度方才是育人良策。桑杰嘉措大约是被拥堵的往事蒙蔽了眼，做出了一些并不稳妥的决策，包括对未成年的活佛的教育方式。他对仓央嘉措所有的经师都进行了严厉指示，命众僧务必带给仓央嘉措最好的教育，最深广的学识。同时他自己也会亲自为仓央嘉措授课，为其讲述佛教经典，并严格督查师生的课业。若上师们稍有懈怠，则定将遭受摄政王第巴的责罚。在如此重压之下，他一再错失了在生命历程里豁然开悟的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