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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与子相悦(3)

书籍名:《张爱玲传》    作者:西岭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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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写文章,是把字写在白纸上,没有空气没有背景,所以往往变成自说自话。那么把谈过的记录下来怎样呢?记录下来也不过是瓜子壳,虽然撒得一地,可是瓜子仁已经吃掉了。然而又非写不可,好吧,就拿瓜子壳出来待客。”

胡兰成在《今生今世》里一再说自己的作文受了张爱玲的影响,仿佛在吃张爱玲的唾沫水,从这篇“习作”中已可以看到端倪。这是他刚认识张爱玲三个月写的文章,是在努力地学习“张爱玲的风气”,连立意也是张爱玲给的——因同月《万象》上载的张爱玲长篇小说《连环套》里,刚好有一句:“照片这东西不过是生命的碎壳;纷纷的岁月已过去,瓜子仁一粒粒咽了下去,滋味各人自己知道,留给大家看的唯有那满地狼藉的黑白的瓜子壳。”

胡兰成大概很为这句隽秀的比喻喝彩,遂延展开来,写了《瓜子壳》自娱,同时也是“曲曲表达”:他同她在一起,是“平静中有喜悦,亲切中有一点生疏,说的话恰如一树繁花”,他们之间,有“最深的理解和最高的和谐”。文中且说:“一次和一位朋友说:你的那一篇关于中国人的宗教文章我读了,不知怎的我的心只是往下沉,有一种淡淡的哀愁与深刻的不愉快。”——这“朋友”是谁,呼之欲出。

一面学习着张爱玲的技巧,另一面便对张爱玲的作品做出更深刻的评析——是对迅雨的回应,还是因“她的文章人人爱,好像看灯市,但我觉得他们总不起劲”,所以要闻鸡起舞,让众人明晓她的好?

《杂志》5、6月分期连载了他一篇长达万言的评论文章《评张爱玲》,文中说:

“这故事(《倾城之恋》)结局是壮健的,作者刻画了柳原与流苏的机智与伶俐,但终于否定了这些,说道:‘他不过是一个自私的男子,她不过是自私的女人。’而有些读者却停留于对柳原与流苏的俏皮话的玩味与赞赏,并且看不出就在这种看似斗智的俏皮话中也有着真的人性,有着抑制着的烦恼,对于这样的读者,作者许是要感觉寂寞的吧!”

这里的“有些读者”倒有可能是“不很礼貌”地直指“迅雨”,因其曾在《论张爱玲的小说》里批评《倾城之恋》不够深刻,所以他要替张爱玲“感觉寂寞”。

至于张爱玲本人,她以悲悯的眼神看待世人,而后妙笔生花,把一枝一叶都描勒得清楚剔透;然而她的人却是不染纤尘,对坊间评论向来不放心上,报上杂志上凡有批评她的文章的,她都剪存,还有冒昧写信来崇拜她,她亦收存,但她却不作答。

柯灵在1978年9月的《怀傅雷》和1984年的《遥寄张爱玲》中两次提到这件事,念念不忘,耿耿于怀:

“四十年代初,我和傅雷开始交往,冷不防就爆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冲突。那时我们祖国正处于艰苦的抗战年代,上海已经沦陷,用傅雷的话说,那是‘一个低气丈夫的时代,水土特别不相宜的地方’。他用化名给《万象》写了一篇洋洋洒洒的论文,其中有一段话涉及到他和我都很尊敬的一位前辈作家(按:即巴金)。傅雷在法国专攻的学科之一是艺术批评,这篇文章的重点就在于探讨文学创作的艺术技巧。这类问题,本来完全可以各抒己见,无关宏旨。但一则我以为他的意见未必允当,再则这位前辈远在重庆,而我又一向主张,在沦陷区的刊物上,为避免敌伪利用,不宜随便议论身在抗战前线的战友,哪怕这种议论无伤大雅也罢。鉴于傅雷的倔劲相当出名,我采取先斩后奏的权宜措施,发表时把他这一段文字删掉了。这惹得傅雷非常生气,提出要我在报刊上更正,并向他公开道歉。但我通过朋友向他作了恳切的解释,也就取得了谅解。”(柯灵:《怀傅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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