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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节:[1932年11月](2)

书籍名:《阿娜伊斯·宁日记》    作者:阿娜伊斯·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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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无法忘怀,琼坐在亨利的床上,金发散披于双肩,美丽不可方物!这样一个绝色美女说出的话,亨利竟答:"你真蠢,我不想听。"真是暴殄天物!

  琼和我并肩而行,脚下的枯叶像纸一样沙啦啦地响。她在哭泣,为生命中一个周期的完结。人生多么残酷:某个周期一结束就将人抛出,在她来不及重新开始一场信任重新创造一段激情时,逼她做最难一跳--告别原有信仰,告别旧爱,从过去挣扎出来,清除所有记忆。而人的心力又是多么不足,根本无法把生命分割成碎段!这种难以克制的矛盾令各种情感交融一处,对陌生领域产生一种渴望,依靠的渴望,就像出发前倚靠紧闭的大门一样,挣扎着约束自己不要散漫,重新开始,杜绝没有结局或结尾的行为产生结局,杜绝人类痛苦可能酿成的不良后果……

  我听见她对亨利的爱在哗啦啦地崩塌。

  琼的不幸际遇,爱的徒劳,情感的大起大落,最后的彻悟……折磨着我。她狂热地说着。她说:"有天晚上,我想找亨利忏悔,像找牧师忏悔一样。我笼罩在圣洁的气氛中,完全视他为圣人,然而他的态度让我张不开嘴。从那一刻起,就算他死了被人用担架上抬回来,我都不会在乎了。他再也伤害不到我了。"

  走着走着,她的痛苦一点点减轻,活力一点点复苏。"你让我感觉宁静温馨,阿娜伊斯。"她用亨利的话说。我只起宁静温馨的作用,只让他们借助我找到自我、潜在的自我及幻想吗?琼又说:"狡猾的不是我,是亨利。他反说我狡猾,真正狡猾的让人不辨东西的是他。"

  接着,我目睹了亨利的文学创作给可怜的琼那动荡思想造成的破坏,那些歪曲、夸大的内容使她认知分裂,人格分裂,真诚分裂,让她面对这些作品时,不知自己是妓女,还是女神、罪犯或圣人。

  亨利埋头写作,没时间陪琼,而我又得回到自己的工作当中。亨利打电话谈作品,还把作品寄来,我尽力理清他的思路--可他的思想跨度真大!劳伦斯、乔伊斯、伊利·法瑞、陀思妥耶夫斯基、批评主义、裸体主义、自己的宗教、自己的态度、弗林克尔、凯塞林。他自称思想者,认为自己的作品严肃,倦于被视为"情色画家"、实验主义者或革命家。弗雷德常说他的书一味色情淫秽。

  面对艾伦迪的相片,我不禁悲从中来:如此脚踏两种世界,当然冲突不断。真想得到一些休息、宁静,真想选个角落做最后的归宿,但做不到。一种无名的、难以描述的恐惧和焦虑推着我不断向前。在某些这样的黄昏,我想要自己完完整整的,然而半个我坐在炉火边,双手却在做着女红。我同情悲伤的琼,也知道琼对亨利有害无益。

  酒吧。琼兴致勃勃,在笑亨利,笑他难以捉摸,笑他生活消极,笑他作家式的无精打采。"他死了,知道不?阿娜伊斯,情感死了,性也死了。"他们多么爱相互残杀!每次我尽力转移琼的注意力,让她不想毒品。为此,我提议讲自己的全部生活,选精彩的讲!当我说自己到法国南部时本可住得靠近劳伦斯,本可以拜访他,但就是不敢时,她很吃惊。"我是谁?有什么可给他的?"我解释道。我讲到在纳劳香槟(Rene Lalou)的家遇到纪德,见他戴着黑帽子。琼给我讲雕塑家查德金及他那些奇怪的雕塑,讲他如何渴望她,如何送她一尊雕像到美国卖。

  我们像在火苗上跳舞一样玩乐着。

  "我喜欢你穿式样简单的雨衣及毡帽,阿娜伊斯。"在艾伦迪家门前她吻着我的脖子。分别时,她总是一副溺水者的样子。

  琼说:"现在我再也不能向亨利膜拜了,所以我得另寻一个膜拜者。"

  向艾伦迪膜拜,致以女儿般的敬意?我向她介绍艾伦迪。"我不想放弃我的疯狂。"

  我想向她解释,作家是从不在规定时间角斗的角斗者,他收集污辱,像收藏家收集古董一样,以后会一件一件摊到书桌上,然后与之展开口头角斗,即斗嘴。有人称之为软弱,我则认为是时机未到。普通人的软弱换在作家身上就成了一种基本素质,因为他须保存、收集日后会在他作品中爆炸的素材。可以说作家是世界上最孤独的人,因为他生活、战斗、死亡、重生时,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他的所有角色总是退隐台后。他不是生活的料,若要评价他,有必要既爱他的作品也爱他这个人,而多数女人只爱这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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