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这些日子，刘嘉陵的心情不错，原因当然还是敏明。他能感觉到敏明一点点地将心打开、接纳，然后将自己和关于自己的所有事情视为生活中的一部分，每天都能看见敏明的笑脸，夜里的求欢也无往不利，他也学会笑着听自己一遍遍地表白，计划着未来的生活。虽然进步缓慢，但他确定敏明已经真正接受了自己，从日常的动作、神态中，从生活的每一个细节……
但在好心情中还有那么一点点不安和不确定，这几天，敏明似乎有什么心结难以解开，有时会静静地想着什么，问也不说，望向自己的笑容里也多了点无奈。
究竟会是什么事呢？
“刘教练，工作的时候发呆很容易出危险的。”
“啊？”嘉陵缓过神来，金桥坐在器械上，看样子是刚刚做完一组动作。
“哦，对不起。”嘉陵连忙道歉，人家说得对，请私人教练就是为了确保锻炼时候的安全和科学，自己刚才失神，显然是工作上的失误。
金桥看着嘉陵严肃的样子，笑了，“不至于吧，这么严肃。想什么呢？”
嘉陵低头调整器械的强度，“没什么，一点私事。”抬起头，扶起金桥的胳膊搭载助力上，“这个力度上，再做三组试试，随时可以叫停的。”
金桥意味深长地看了嘉陵一眼，调整呼吸开始做。
嘉陵冲凉出来，回到与教练淋浴间相连的休息室，这个时间通常没什么人。怕沾湿衣服，嘉陵索性光着上身，对着镜子用毛巾迅速擦干头发。一阵毫无章法地搓揉之后，一抬头，便从镜子里看到金桥正站在休息室的门口，笑吟吟地看着他，连忙诧异地转头。
“我可是敲门了，可能是你在擦头发没有听见。”金桥表情无辜地说。
“哦，”嘉陵有些尴尬，“那……幸好不是女教练……”
金桥笑了，“你不了解女人，她们都会事先将门锁上。”
嘉陵也笑了，心说，我的确不了解女人。转身迅速将运动衫穿上，草草整理自己的头发。“对了，你有事？”
见嘉陵已经穿上了衣服，金桥有些遗憾，“你应该多找机会秀秀你的身材，保证会有更多会员指明要你做私人教练。”
一时间嘉陵有些迷惑，分不清这是会员的一句普通的恭维，还是……别有意味的赞美，脸上的笑容展开的有些匆忙、敷衍。
金桥走进教练休息室，“晚上有时间的话，能不能请你去喝点酒。”
“喝酒？”
“对，说是喝酒，其实还有几个朋友想认识一下刘教练。”金桥说，“我想……他们想见你是好事，那都是潜在的客户。怎么样？”
这话说的正是时候。原本每晚都有的动感单车课时，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星期三天，老板怕会员们总是对着一个刘嘉陵感到单调，最近又新聘请了一个女教练，和嘉陵轮流负责，正在犹豫剩余的时间是用来休息还是想办法再找点活儿。
嘉陵说，“你帮我介绍客户当然好，但是喝酒对身体有害，尤其是正在运动塑性中的身体。”
金桥撇撇嘴，“那我们喝饮料好了。”
嘉陵站在停车场打电话，示意金桥稍等。金桥启动了车子，看着嘉陵讲电话微笑的神态，心中一动。刚才自己可是将嘉陵赤裸的上身看了个够，结实的肌肉并不夸张但充满力量，一脸的吃惊再加上还滴着水珠的发梢，整个人充满了孩子气，轻松、单纯，没有任何负担……这就是金桥想要的。
跟敏明报告了一声，嘉陵便开门上车。
“时间还早，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金桥车头一转直奔东面，最后停在一座华丽且庞大的建筑门前。
夏天白昼时间长，这个时候天色还明亮得很，这座不同凡响的娱乐中心即使没有霓虹映衬，也有足够的气势匹配身份高贵的客人。金桥在健身俱乐部就已经换上了合适的休闲装，将车钥匙交给小弟，走进大门一脚踩在厚重的地毯上，脚底舒适的感觉就已经昭示着优秀服务的开始。门口两位漂亮的迎宾女孩鞠躬并轻声问好，不远处的流水台前，十几位统一旗袍服装的高挑美女侧身站立一排，脸上是一模一样完美的微笑。
嘉陵跟在金桥后面，身穿杂牌运动服，脚蹬半灰的运动鞋，手里还很不放心地将运动包提着，走到哪里都是昂首挺胸，丝毫没有多余的敏感。但是嘉陵一进门看见这么一排美女，心里真是有些奇怪。
“妹妹！”嘉陵小声问微笑问好的迎宾，“这么多妹妹站在那里干什么？”
迎宾有礼貌地说，“她们在展示形体。”
“哦。”嘉陵将几乎脱口而出的笑声吞进嘴里，心想，这真是个不小的刺激啊！有钱人的爱好就是自己理解不了的。
“嘉陵！”金桥在前面喊道，“我们上去吧！”看样子是已经吩咐妥当，自己跟着走就行了。嘉陵快走两步跟了上去，没有纠正他熟稔的称呼。
嘉陵坐在椅子上，从进门到现在，第一次觉得有些不太习惯，原因是身边走马灯似的美女，各个都是香气袭人，伴随着轻声细语，动手打理客人吃饭之前的一切准备工作，嘉陵摊着手坐在那里，感觉自己不是弱智就是高位截瘫。
“只是吃个饭，没有必要这么隆重吧！真是有钱人啊！”几位美女相继走出，嘉陵松了口气。
金桥笑了，“没办法，可能他们以为这就是应该有的服务吧！”说着，他前倾着身子，眨眨眼睛，“相信我，他们并不知道有钱人真正想要的服务是什么样子的，只是自以为罢了。”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看出金桥在打趣，嘉陵继续接话。
“那样很有可能引发一场阶级斗争，你可以说他们没有做到，甚至他们不屑于做，但绝对不能说他们根本想不到，这可是非常严肃的尊严问题。”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有钱人希望的服务是什么？”嘉陵问。
“相应身份地位的体现是必要的，这更多的来说是客套的另一种形式，也许是一种极端的形式，在谈生意的时候，还是很需要像刚才那样被无微不至地照顾的。”金桥说，“但是你我这样的朋友相聚，想要的只有舒服、安静地吃一顿饭而已。”
嘉陵环视四周，这是一个精致的小套间，外间是几个皮质沙发雍容华贵，一个40寸的液晶电视无声地播放着画面，里间就是这张欧式的圆桌，两把舒适的椅子，墙边是欧式边桌，就连摆设用的花瓶、台灯都描着金线，漂亮得很。
“是的，这个地方的确足够舒服，舒服了身，也舒服了眼。”
“和我的朋友们就约在这个娱乐中心的酒吧里，我们先吃点东西，然后下去，时间刚刚好。”金桥笑着说。
服务员轻轻叩门，拿着菜单进来，明明只是菜单，却包装得像一本千古流传的书，天知道里面的菜是什么样子。
“想吃什么？”金桥问。
嘉陵笑了，“我只是一个健身教练，来到这种地方还真不知道想吃什么。”
“那我来做主，包你满意。”
……
嘉陵大口大口吃着菜，事实证明，就算是西红柿炒鸡蛋，这里也有本事做得美轮美奂，滋味特殊。嘉陵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个地方的任何感受，在一边观察的金桥只觉得这顿饭吃得意味深长、十分有趣。
“嘉陵，我们算不算是朋友？”金桥问。
“啊？”嘉陵一愣，这话从何说起呢，“像你这样的社会精英愿意和我做朋友，是我的荣幸。”
金桥眉头一皱，开始叹气，“就知道你不把我当朋友！朋友之间有这么说话的吗？”
“那应该怎么说话？朋友也是有距离的，也是你是你我是我，难不成当了朋友，你的钱我就可以随便花啊！”嘉陵也是眉毛一挑。
金桥“扑哧”一声笑出来，“看，这就是你。可以强迫自己敷衍一次两次，但第三次八成就憋不住，什么话都说。”
嘉陵夹了一口菜，小声嘀咕，“那又怎么了！”
金桥笑着说，“不过，你要是愿意随便花我的钱，我还真是求之不得。”
嘉陵一抬头便对上金桥看过来的眼，这话说得有些不伦不类了，“你说……”
“这样吧！”金桥打断嘉陵的话，“可以的话，我们就试试做朋友，你我之间不必客气，有什么说什么，好吧！”
“好啊！”嘉陵应着，心想，那有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金桥突然说到了股票，“最近看好哪一个板块？”
“大企业家还要我的意见？”嘉陵笑道。
金桥表情认真，“当然了，我可也是炒股的，我的第一桶金就来自股市。”
嘉陵说，“我才不上当，说不定背后的主力就是你。”
金桥说，“我要是哪天当了主力，一定会告诉你什么买什么、时候买、什么时候抛。”
嘉陵咬着筷子想想，“最近我倒是觉得基础设施和与能源相关的股票会有机会。”
“为什么？”
“不知道，每天都看新闻联播和经济新闻，国家非常重视这些方面，正在酝酿出台好的政策，再说有些股票的价格很低，还是有些上升空间的。”
“那你看好哪一只？”
嘉陵睁大了眼睛，“现在我怎么看得出来啊！还要再观察观察，哪一只背后有主力在运作才行，”
金桥笑了，“再锻炼两年，你绝对会红。”
“什么？”
“民间股神啊！”金桥又突然正色说，“你有没有想过继续读书？我发现你对资本市场有少见的天然感知力，这可是很难得的，有想法的话我可以资助你。”
嘉陵听了一愣，“我……我只是个健身教练，现在……还没有想起他的事情。”
金桥点头，“那……有需要的话一定要告诉我，别忘了，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时间差不多了，金桥带着嘉陵出了包间下楼。一路上的华美装饰和美人笑脸都没有再让嘉陵感到突兀。嘉陵很奇怪，明明自己从未到过如此豪华的地方，刚开始的确难掩惊讶，不过是在这里流连了一会儿，很多细节自己就视而不见了。桌子就是桌子，不会去想那是什么样式，要花多少钱；装饰就是装饰，不会猜测金色的部分是不是有足够的纯度。不过如此，人的适应性真是无可比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