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请了两天假，总有上班的一天，这天嘉陵过得有些艰难。人们见了面都会问问关于敏明突然辞职的事情，嘉陵都绷着脸含糊过去。
“嘉陵，你快说说，好好的敏明为什么辞职啊！”不管嘉陵怎么回避，有些问题终究回避不了。阿果见嘉陵迟疑着没有回答便越发着急，“你怎么回事！你快说啊！”
“他……家里有点事情，得回家一段时间。”嘉陵说，“回去不是一天两天，也只能辞职。”
阿果恍然大悟，“我就觉得敏明请我们吃大餐有些不对劲儿，那不就是变相的告别吗？”
嘉陵长出一口气，“我先走了。”
“喂！”阿果拉住嘉陵，“就算敏明不说，你们住在一起还能不知道？知道了都不提前告诉我们，你也太不够朋友了！”
嘉陵叹了口气，“他要走，谁也没有告诉，我也是他临走的时候才知道。”
阿果撇撇嘴，“我不信！”
嘉陵只觉得自己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爱信不信！”一把甩开阿果的手便往外走。
“嘉陵！”阿果一脸惊诧地追出来，看见一个西装革履的斯文男人正笑着站在嘉陵面前。
“刘先生，您好，我叫张伟。”那人四处看看，“能否借一步说话？”
嘉陵带着张伟走到角落，“请问……”
张伟脸上带着微笑，“我是谢敏明先生的朋友，听说刘先生照顾了他很长时间，很是感谢！”
“敏明？”嘉陵瞪着张伟，“你……他怎么样了？”
“他很好，其实我来就是要跟您报个平安的。”张伟说，“呃……谢先生这几天一直忙着接手公司，可能没有时间回来看他的朋友们。”
“公司？什么公司？”
张伟笑了，“哦，是个家族的小买卖。明天就会开新闻发布会专门说这件事请，对了，刘先生若是有兴趣，也可以去观礼。”说着，张伟拿出邀请函递给嘉陵，“明天下午两点，在国际饭店的宴会厅。”
嘉陵接过邀请函，上面印着同鑫集团精美的徽章，形体优美的“同鑫集团”四个字谦逊地坐落在右下角。
“再次向您表示感谢！有时间的话也请多和谢先生联络啊！”张伟微微点头，转身离开。
嘉陵站在原地，看着邀请函出神。同鑫集团，这是个近年来出现率很高的名字。自从为了股票嘉陵对财经新闻感兴趣，同鑫集团就是他经常能够看到的名字。同鑫集团本身虽然没有上市，但同鑫注资的上市企业却有几个资质确实不错的。敏明……跟同鑫集团又有什么关系？
国际饭店大宴会厅，明天下午2点。不管怎样，就算能看见敏明一眼也是好的。这几天，嘉陵真的明白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好在明天就能看见他了。
敏明伸伸懒腰，总算是睡了一好觉。自从与谢期久见面，自己就没有如此踏实地睡过，当然，开始是为了嘉陵，后来则是繁重的工作。在各种资料报表中奋战，偶尔抬起头来，敏明会有些短暂的失神，这样埋头苦干的场景如此熟悉，好像自己从来没有离开过。
敏明转头看看，数缕阳光从厚重窗帘的缝隙中透射过来，敏明深吸一口气，从床上坐起，起身拉开窗帘，一片明媚的天就在自己眼前。已经上午10点了，敏明赶忙梳洗收拾，拉开衣橱，一件银灰色的西服挂在衣架上，那是昨天晚上，张伟送过来的。敏明看都不用看，就知道不论是衣服尺码还是颜色款式，一定都是最适合自己的，因为谢期久。
门铃响了，敏明看看监视器，是张伟。
“不是下午2点的发布会吗？”敏明将张伟让进屋子。
张伟笑着，“是啊！但对谢先生和您来说，这都是个十分重要的发布会，所以谢先生希望跟您共进午餐，可能有话对您说。”
敏明一笑，“谢先生的邀请向来都很难拒绝，你等我一下。”
张伟在客厅静候一阵，听见卧室门一声轻响，敏明走了出来。张伟一见，心中便是一声喝彩。本来敏明的相貌清秀，全凭他犀利好胜的个性才不会被人小觑。现在穿上这身西装，不但衬出敏明玉树临风、仪表堂堂，还凭空增添了些骄傲的姿态，再加上敏明神情严肃，浑身散发着不容忽视的气度。
张伟不禁想到，那天谢期久看似随意地要他将某品牌的衣样清单找来，迅速翻阅，便指定了这套西装的款式，吩咐他将敏明曾在制衣店留下的全身尺码一并送去订购。这两个人互相了解的程度也许远远大过他们自己的认识，世上真的存在这样矛盾的关系，越是了解、越是难忘、越是难以原谅。
“我准备好了。”敏明见张伟没有做声，禁不住提醒。
张伟赶忙站起身来，随敏明出门。到了地下车库，张伟为敏明打开了后排车门，敏明坐了进去，一路上便如此一言不发，直到国际饭店。
乘电梯到达顶楼，敏明知道这一层楼不过只有几间总统套，张伟走到前面推开其中一扇房门，走过玄关，便看见谢期久同样是一身正装地坐在套间的客厅。看见敏明，他神色一动，接着便是欣赏的笑容。
“这才是谢敏明。”谢期久说，“这才是叱咤风云、倾倒众生的谢敏明。”
敏明脸色一沉，“不敢。叱咤风云、倾倒众生向来是你的本事。”
谢期久“呵呵”笑了，“好，只要性子没有变，一切都好说。”
敏明走过去坐在谢期久对面，看了看他的神色，“你……难道是你有些紧张？”
谢期久显得更加高兴，“谈不上紧张，只是有些兴奋。”
敏明看向谢期久，“是啊！你的计划从今天开始启动，兴奋些也正常。”
谢期久别有深意地看着敏明，“不只是这些。还有你回来了，一切回到原地，而我至少还有2年时间，这也令我很兴奋。”
敏明微微皱起眉头，琢磨着谢期久。
谢期久微笑着，“就算你最终要走，但我至少还拥有你2年。敏明，你走了这么长时间，我很想你。”
敏明心中一战，谢期久能挑动自己心中最敏感的那根神经，不是因为他很有办法，而是……他就是他，谢期久就是谢期久，没有人能将心底深深地烙印抹去，自己就更没有胜算。“期久，我以为你会跟我说发布会的事情。”
“要说，”谢期久冲张伟示意，“我们边吃边说。”
一会儿，侍者将餐车推进来，迅速布置好餐桌，训练有素地将精致菜肴摆上去，光是看着就已经是种享受。酒店里流行中餐西做，给两个人上菜也是按照西餐的习惯一道道来。张伟给了侍者小费请他离开，自己开始负责老板的用餐。
两人默不做声地吃了一阵，谢期久看着敏明依旧优雅的举止，说：“想喝点酒吗？”
“下午的事情不是很重要？”
谢期久笑了，“下午的主题是，王者归来。”
敏明抬眼看向谢期久，有些迷惑。
“当年的同鑫小谢回来了，不管是业内还是传媒的兴奋点都在这里。所以下午，我们不谈其他，只谈他们喜欢的传奇故事——王者归来。”
敏明略一思索，“你是说，发布会的全部内容只是说，谢敏明回来了，再次担任同鑫的首席执行官？”
“当然会有人追问你对这两年企业发展的看法啊，或是你上任之后有什么举措啊。”谢期久撇撇嘴，“这些问题模糊过去就行了，只是个平平常常的接任，不要引起他们过多的注意。”
敏明忽然想到，“朱伟家到同茂担任什么职务？我们同时必须解释朱伟家的离开。”
“由于在同鑫担任首席执行官期间成绩卓越，于是他接受同茂的邀请，负责同茂集团房地产开发和运营的工作，比起在小小的同鑫，他算是高升了。”谢期久狡猾地笑了，“别忘了，同鑫这几年经营的再好，在业内也远远比不上同茂的声望，何况朱伟家是负责同茂最最核心的部分，远比做一个年轻公司的执行官好得多。”
敏明笑了，“是啊！要想打击同茂就必须打击他的房地产。不过，期久，我很奇怪你是怎么将朱伟家安插进去的。”
谢期久看向敏明，“记得我曾经教过你，必要的话，要善于利用自己目光所及的所有人。朱伟家青年才俊，想勾引一个备受冷落的已婚妇人并非难事。”
敏明思索片刻，“汤美伦？”
谢期久微笑着吃了口菜，“对于汤美伦来说，她需要将自己有才能的情人安排到对自己更加有利的位置。在同茂，她投资了不少钱。既然自己没有办法在决策中说话，为什么不安排一个能为自己的投资保驾护航的人呢？”
敏明看了看谢期久，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你们毕竟是夫妻。”
“是吗？”谢期久笑了，“我和汤美伦可能是盟友也可能是敌人，但就不可能是夫妻。这点，我们都很清楚。可惜的是没有当成盟友，看起来她更加中意我的父亲。”
敏明暗暗叹了口气，“朱伟家对你来说应该是更重要的棋子。”
谢期久看着敏明，“他只是一个棋子，而你则是控制全局的棋手。你需要的基本面我已经布置好，从今天开始，这盘棋就看你的了。”
敏明低头笑了，“既然是一场必须玩的游戏，那我一定会尽力玩好。”
谢期久点头，“我知道。”
国际饭店的大宴会厅金碧辉煌，每一个来到这里的客人都会莫名地感到一丝丝成就感。同鑫的要人朱伟家携助手，站在贵宾室的门口迎接业内的各方大佬。工作人员则在宴会厅的门廊，分别接待来宾和媒体。刘嘉陵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走到了来宾签到的工作台。
前面是穿着正装的男人，身着礼服的美女轻轻地挽着他的手臂，工作人员正在往两位胸前别上鲜花。轮到嘉陵，在场的工作人员不觉一愣，但见到嘉陵手上的邀请函，仍然微笑着将鲜花别在了嘉陵的运动服外套上。
大宴会厅的确很大，正前方是个简易的台子，罗马式的立柱装饰性地将前台和后台隔开，柱子后面是舒适的沙发椅和茶几，茶几上的摆满了盛开的鲜花。大厅的四周是高大的植物，掩映之间中和了处处金色的贵俗之气。悠扬的音乐在大厅中回响，已经到来的宾客三三两两地交谈，各路媒体的记者们则在忙着架机位、找角度，有些记者认出了来宾，已经在抢先交谈了。礼仪小姐托着托盘，宾客可以自取上面的各种饮料。只见一个西装笔挺的年轻人快步走上台，调整了一下麦克风，“各位来宾，下午好。同鑫集团的新闻发布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话音刚落，一曲流畅振奋的旋律响彻大厅，来宾们不约而同地拍起手来，几个摄影记者冲到前面，蹲着拍照。只见朱伟家在先头引导，谢期久、谢敏明等人依次从后场走出，一干人并排站在台上，微笑着向来宾致意，面对这媒体的镜头。一阵掌声和闪光灯闪烁之后，一行人被让到后台的沙发坐上坐定，只有谢期久、谢敏明和朱伟家依旧站在台上。
朱伟家站在麦克风前，“各位来宾，媒体朋友们，大家下午好！今天对同鑫集团来说，是个值得庆贺的好日子！在前不久的半年业绩调查中，同鑫集团的业绩增长速度更上了一层楼；在今天，曾经担任过同鑫集团首席执行官的谢敏明先生，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假，又再次加盟同鑫集团。业内曾经戏称的‘大谢’‘小谢’将再次联手，共同铸就同鑫集团未来的辉煌！”
等待场上掌声停歇，朱伟家笑着说，“有请同鑫集团董事长谢期久先生！”
谢期久微笑着走上前，说：“各位来宾，媒体朋友们，下午好！感谢各位在百忙之中参加同鑫集团的新闻发布会。承蒙各位抬爱，给了一个‘大谢小谢’的称呼，我同谢敏明先生曾被看做是黄金搭档，今天，黄金搭档又可以继续为同鑫的明天努力了。”
“在过去的2年中，同鑫集团在朱伟家先生的领导下又上了一个台阶，朱先生功不可没！”谢期久说，“各位在今天之前就已经知道，谢敏明先生将担任同鑫集团首席执行官，今天是我们同鑫集团正式向外界公布的日子。但各位心里也一定关心朱伟家先生的动向。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朱伟家先生应同茂集团的邀请，将担任董事长第一助理，主要负责房地产的相关业务。让我们一起祝愿朱先生大展宏图！”
踏着减弱的掌声，谢敏明走到了聚光灯里，他微笑着，声音里带着谦逊，“各位前辈，媒体朋友们，大家下午好！我曾经参与同鑫集团的组建，所以我对同鑫的感情很深。这次能够再次为同鑫效力，我十分高兴。承蒙各位的抬爱，将我和谢期久先生并称，因为前辈们的青睐和提携，我才会有机会跟在前辈们身边，学到更多的东西。过去的几年中，在业内同行们的帮衬下，谢期久先生和朱伟家先生带领同鑫一步步走来，一步步壮大。在未来的日子里，我也有信心和谢期久先生一起，带领同鑫达到新的高峰。”
掌声响起来，闪光灯频繁闪烁，敏明微笑着点头向各方致意。不知是什么滋味，敏明站在台上，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了从前，这个时候才真切地意识到，原来自己从未曾忘记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这种被众人关注的感觉，这种能够掌握一切的感觉……看着大厅里仰头看着自己的人们，敏明自信地笑了。
刘嘉陵站在大厅边缘，此时此刻，同样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在奢华的餐厅里、在挥霍的酒吧里、在这个金碧辉煌大宴会厅里，刘嘉陵从未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劲儿，不曾艳羡也不曾自卑，始终以一个旁观者的好奇眼光观察着这一切，从未觉得那些美丽漂亮的东西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但这一刻，看着敏明如此风光地站在台上受人瞩目，见他举手投足优雅中有着不可侵犯的气势，听他好听的声音说出每一句自信威严的话语……刘嘉陵突然发觉心里正冒出一种令人难以忍受的感觉，甚至感到在这个宽敞明亮的地方，自己无法找到适合的站立之地——面对敏明，嘉陵自惭形秽。
掌声中，敏明向来宾点头回礼。侍者们悄无声息地在宴会厅两旁支起了台子，下午茶的时间，同鑫为来宾准备了各色美味的糕点零食，各种饮料，也少不了酒。谢期久和谢敏明走下台来，率先端起酒杯向众人致意，朱伟家和其他要人跟在后面，他们游走在人们中间，向每一位来宾问候，适度地回答记者们的提问。敏明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对客人也十二分的客气谦逊，一行人朝嘉陵站立的方向走去。
不知为什么，嘉陵只觉得没来由的害怕和心慌，他迅速挪到角落，将自己隐藏起来，眼睁睁地看着敏明和附近的客人谈笑风生。他第一次发觉自己跟敏明遥远的距离，甚至面对面的张口呼唤，都是太过艰难的事情。
张伟一直跟在谢期久身后，敏锐的目光不断留意场内的状况。他突然眯起眼睛，看到角落高大的盆栽后面似乎站着一个人。张伟仔细分辨着，接着了然地笑了。
张伟俯身在谢期久耳边轻声说，“谢先生，刘嘉陵已经到了。”
谢期久嘴角浮起一丝不甚在意的微笑，“这种小事，我不需要知道。”
张伟恭敬地回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