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K市市中心有一片像样的写字楼，尹航租了其中一栋写字楼的半层空间作为金航公司的办公区。在面积不大的会议室里，唐安迪、金桥、谢敏明和尹航坐在一起，经过最初的寒暄之后，借着小妹端茶送水的空隙，四个人互相打量着。
沉默片刻，安迪“扑哧”一声笑出来，在座的三人也是满面笑容。
尹航笑着说，“今天是个好日子，金航有了大笔资金注入，新买的地也有了开发的保障，只是我没想到各位会亲自来K市。”
“怎么会不来？”敏明说，“这里每个人代表的都是自己，掏出的都是自己名下的血汗钱。签约之前不看一眼就算了，字都签过了，不亲眼看看金航，怎能安心啊！”
“呵呵！”尹航笑了，“这话说得没错！敏明，你我曾经为同一个公司效力，可惜阴差阳错没什么往来，不过你精于地产的大名我可是如雷贯耳；安迪个性豪爽，信任朋友，背后有唐氏这棵大树，金航也算是有了倚仗；还有金桥，我们见面不多，但光凭你白手起家创出了声势，我尹航就佩服。这次我们几个有缘相会，可要联手好好干一番事业。”
金桥微笑着点点头，“我身后还有几个小股东，都是朋友，我就全权代表了。我不懂房地产，公司我倾向于交给懂行的人做。有尹航、有敏明，我们自然放心。有什么大事说一声，剩下什么的你们就自己拿主意，我们只管年终分红。”
安迪笑着指点金桥，“哈！桥哥！真是会找清闲啊！什么事情都不问？说得好听！你我还不知道，不了解你就会学到了解为止。哎，你们可别听他的，该通报的消息一定要报给他，我知不知道倒是无所谓。”
四人相视而笑。
“有这样一个问题。”敏明正色说，“金航说白了，是我们这几个年轻人的尝试，我们背后也有不同的背景，我想，金航最好不要卷进几个大集团之间的争斗当中，一是我们实力不够，二是我们赚钱为主。尹航是将全部精力用在金航的发展上，而我们几个充其量是兼职，所以两相权衡，我建议金航对外的老板就是尹航，我们和金航的关系最好隐蔽一点，省得麻烦。”
安迪听了，点点头，“现在地产越来越难做，屏蔽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当然好。”金桥也表示同意。
尹航郑重地站起身来，说，“通过自己的努力盖房子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这些年虽然都围着房地产打转，但都没有真正地按照内心的意愿盖成一栋楼。现在，机会来了，感谢你们对我的信任，我尹航不但要盖出K市最经济漂亮的住宅，而且要让信任我的朋友们腰包不亏！”他端起茶杯，“预祝金航山水——我们的开山之作一鸣惊人！”
“好！”
“说得好!很久没有这样兴奋的感觉了！”
安迪、金桥拿着茶杯站起，心中激荡。
敏明也微笑着站起身来，无形中却比大家慢了半拍，三只茶杯已经碰到了一起，敏明则在一边举杯示意。
夜里，敏明一个人走出酒店，在K市的街道上缓缓走着。酒店出去隔一条街，就是具有浓郁生活气息的社区，虽然很晚了，但还有人在路边纳凉。这种轻松闲适氛围，让敏明忽然觉得自己回到了和嘉陵生活的日子。生活真是个既实在又虚无的东西。过得宁静，也许伴随着枯燥无味；过得刺激，也许伴随着动荡不安。敏明深深叹了口气，人总是这样不满足，并且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走得累了便回到酒店，穿过大堂时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敏明？”
敏明转过身，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茶座里，脸上略带这些疑惑。
敏明笑了，“谢苏青？”
“哈！真的是你！敏明！”苏青快步走过来，带着不可置信的惊喜。
“天哪！”苏青大叫，“你怎么会在这里？”
敏明看看周围，人们好想见惯了这种朋友巧遇的兴奋，没有过多的关注。他拉着苏青坐进茶座，抬手叫了杯咖啡，“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苏青专注地观察了敏明一会儿，一时间没有说话，接着笑出来，“还是那副样子，这么一看，真没有变。今天见过客户休息一会儿，没想到会遇见你。”
敏明笑了，“你也是老样子！这些年没见老。”
苏青迷惑地看着敏明，“你怎么会在这里？前些日子还看到你的新闻。”
“到K市办点事情，倒是你，谢苏青，怎么……”
苏青抬手打断了敏明的话，“我已经不姓谢了，还姓苏，苏青。”
敏明皱起了眉头，苏青见状连忙摇摇手，“不要这么严肃，不只是我，我们几个人都不姓谢了，现在只有你还算是谢家人。”
“发生了什么事？”
苏青笑了，“两年前你出国进修，谢先生把我、韩季、董进叫到一起，说，谢家对我们是有恩惠，但这些年我们的努力已经是最好的回报了，他希望我们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想留在同茂就留下，想离开创业就离开，他还会在资金上支持我们，我们三个人都恢复原来的姓氏，谢苏青、谢韩季、谢董进都不存在了。”
敏明沉吟片刻，“他说……我出国进修？”
“是啊！同鑫虽然不大，但你毕竟年纪轻轻便挑大梁，我们私下里都觉得你会找机会继续深造的，果然没有猜错。”苏青笑道。
“是吗……”敏明生硬地牵了牵嘴角，“那……你们……”
“我是第一个出来的。”苏青说，“那时候和女友已经恋爱三年准备结婚了，她家在K市，父亲身体不好，我在同茂又没什么建树，索性跟着老婆回家。建筑是我的本行，谢先生给了我一笔钱，还扶持了我一段，现在我的建筑公司运营得相当不错。”
敏明沉吟了片刻，“韩季和董进呢？”
“他们先后也走了，董进在上海开了装饰公司，已经小有名气。”苏青说着，做神秘状，“你猜韩季做什么去了？”
敏明喝了口咖啡，笑着摇摇头。
“真是谁也没有想到，他学的是做生意，偏偏考了公务员，现在是D市主管土地的市长秘书。”苏青有些感慨，“是命运，也不是命运，我们这些人走到哪里还都在这行里打转。韩季虽然不在商界，但影响力确实不小，D市目前正规划开发一整片商业区，国内哪个集团拿到了这个项目不但能名声大振，还能大赚一笔，很多企业都在虎视眈眈。”
敏明听了，深吸一口气。在苏青看来，他们成功地摆脱了孤儿的命运，成了生活的强者、社会的精英，但在自己看来，他们依然是谢期久手中的棋子，看似不相关联的一个个点，就像水墨山水构图布局般，终将被穿成一个体系、发挥作用，而将这一个个因素连成整体的人，就是自己……谢期久的手指……明确无误地指向了自己……
“……有时想想，我们也很幸运，原本一无所有，现在什么都有了。前段时间到上海，看着董进意气风发的样子也很有感触。”苏青微笑着说，“人生在世数十年，好好做一番事业，才不辜负这份幸运和努力。”
看着苏青，敏明蓦地想起了白天尹航脸上兴奋的笑容，敏明喝了口咖啡，口中一片苦涩。令人羡慕的是他们还有梦想、激情和为之奋斗的力量，令人可怜的同样是他们还有梦想、激情和为之奋斗的力量。如果可以，敏明希望自己的手段足够高超，不着痕迹达到目的，毕竟光荣和梦想都不容亵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