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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书籍名:《倒霉就倒霉》    作者:阿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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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该说我的双脚还是动了一下,身子也从椅子上半站起来,扑上去按倒他的冲动不是没有,但一只手按在我的肩头,硬把我按下去了。扑面而来的淡淡香味不用抬头也知道是于镜的手。这一停顿,立刻想到我李梳一介凡人,就算扑过去也就是平添一牺牲者,毫无意义。

  可怜的孩子,都怪为师没有来得及告诫你祸从口出!师父不是不肯救你,师父也没办法啊。若你还有什么烧剩下的,为师一定给你找个好地方埋了,初一十五,为师若是醒着,也定给你烧点纸钱,你安心地去吧。

  我心里正是百转千回,难过得不行,虽然这孩子只叫了我两声师父,但一直以来独个生活的我,无可否认,也有点期待别人的亲近。而且他挑衅云簪云钗的行为,怎么看出有为我出气的意思在里面,叫我怎能不看得心里堵地慌!

  对了,这里有个人应该可以救他!

  「于镜。」我抓住他的衣袖,「求求你……」

  于镜轻轻把手指搭在我的嘴唇上,「嘘。」,我还待挣扎,他伸手一转我的头,「你看着好了。」

  我怎么忍心看。

  但是不知道于镜刚才轻微的碰触是不是施了什么法术,我虽然不忍看这孩子被烧成焦炭的模样,但这眼睛怎么也就是闭不上了!只能看着他小小的身影被两只火凤的光芒笼罩,被那越降越低的烈焰环绕!

  该死,我的身体还是罔顾我的意志,跳了起来,要我看着人死掉,我还是做不到!

  可是,我终究还是没有来得及,就在我再度跳起的那一瞬间,火凤突然一左一右俯冲而下,双凤交汇处,典墨的身影立刻淹没在火光一片之中,看不见了!

  「典墨!」我惨叫一声,跌跌撞撞向前跑过去,生平头一次恨自己只是个凡人!

  突然现场起了剧变,原本典墨站立的位置四周早已完全被火焰吞噬,而现在高起数丈的熊熊火焰环绕之中,隐约可见的是那对居高临下的火凤,盘旋其上,不时展翅,召来更为猛烈的火焰!那火凤高傲凶残,长鸣不断,刺得我头痛欲裂开!我恨这些带火的畜生,就算它们美得像神物,在我看来也就和母鸡没两样!

  何况从来都只有人吃鸡的道理,断断没有鸡吃人的道理!

  我正怒不可遏,盘旋其下的那一火凰突然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它颈项向下,看不清楚,但却可以看见它华丽的羽翼正大肆飞落,导致烈焰四处飞舞,仿佛正在拚命挣扎,但顷刻便被拖入火焰深处,看不见了!而另一只火凤长鸣一声,高高飞起,似想逃脱,而那火焰中心竟似有巨大吸力,硬生生将这几乎要脱离火焰圈的火凤给拖了回去。

  现场一片寂静,无人出声。唯有那只刚刚被拉下的火凤惨叫,声声不绝于耳,而火焰的羽毛也正在疯狂地四面飞舞,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最后一声凤鸣,尖锐得像是深冬呼啸而过的刺骨寒风,引得连我在内的一干人等俱是心寒。

  那声长鸣过后,突然的安静让一切变得极不真实,只有火焰烧得地板劈劈啪啪的响声,持续不断。

  那对火凤,完全消失了!

  失去原动力,四周本来高达数丈的烈焰,也很快淡去,留下原本灰色如今烧得焦黑的地板和原本就焦黑现在仍然焦黑的典墨,证实刚才的冲天烈焰不是幻觉。

  在我们都还没看清楚里面的情况之前,于镜已经将他的外套脱下,扔了进去!

  我才敢相信那块黑黑的东西就是典墨!

  「典墨?」我试探着叫了一声。

  青黑的脸上白色的东西一动,我知道了,那是他的眼白而已,还活着,太好了!

  不对,有一点不对!

  这个典墨跟刚才好象有哪里不同了

  他,他长高了!

  我上下看着他,究竟是哪里不对了?

  没错!绝对没错,刚刚看到他的时候,还是个十一、二的孩童的身高,如今这个身高,穿着于镜的外衣也仅仅是下襬刚刚及地而已,这个体型,起码是十五、六的少年了!

  而且这么一说,地上还散落着他的衣物碎片。看来他的衣物全部被烧毁了,难怪于镜要扔一件外套给他。不过就这石头似黑不溜秋的身体,我相信平心崖上的女性一定是不屑于看的。不过说来也怪奇怪的,居然还有残存的衣物碎片没有被烧毁?刚才明明是那么熊熊的火焰啊。

  云钗和云簪一副用尽力气的样子,于镜吩咐了一声,几个弟子跑上去扶着他们坐下。

  唐棋好整以暇地说,「刚才不知道冰凌渊龙克星的,现在看到了,就是火系的最高法术,异火凤。」

  不是说比冰凌渊龙么,这对兄妹啊……

  我松了口气,觉得脚有些发软。

  典墨看着我,青黑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但我觉得,他是在笑。

  他束紧外套,径自走了过来,不会吧,就这么一会工夫,竟然快赶上我花十年长成的身高,不公平啊!

  「吶,你怎么会突然变高了?若不是你这身黑皮,我都不敢认你了。」我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害怕他的身体会不会跟烧过的石头一样烫手。

  还好,温度很正常,就是有些灰烬粘在上面。

  他没有搭话,倒是于镜在身边耳语道:「这中间有些原因,你午夜时分到我房间里来,我会把整件事情的原委仔仔细细告诉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于镜啊于镜,不想告诉我就直说呗,什么午夜时分到我房间来,午夜时分我不在我房里睡觉,去你那里干什么啊!我有病啊!

  我勉强点点头,罢了,反正也不是这么想知道!

  长大点不是正好么,可以做很多事情,处理家务什么的,我巴不得他大点呢。

  典墨离我站得极近,问道:「对了,师父,刚才你连着叫了徒儿三声,不知有何吩咐?」

  三声,你记得真清楚啊,刚才情况紧急,偶都不知道偶叫了几声的说。

  而且刚刚,刚刚只是我担心你会被烧死发出的惨叫而已。不过,这么说的话,师父的尊严要往哪里放?而且现在确实有事要吩咐给你做,我装模作样恩了一声,「徒儿啊,为师确有要事交代!」

  「师父请吩咐。」典墨靠得更近了,几乎攀着我的肩膀在我耳边说。

  「去把椅子给我端过来。」

  虽然于镜的竹席帮我的身体恢复了不少,但到底不算康复。这么一折腾,肌肉负担过重,再加上稍微松口气,身上被那对兄妹踢来踢去造成的伤又开始作祟,搞得我浑身都痛。

  典墨脸黑黑的,我根本看不出他现在的表情,顿了一下,他似乎在思考什么,然后他走过去把椅子拖了过来。

  好徒弟啊。

  我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以资鼓励,然后整个人趴了上去。

  呼……我的椅子啊,我的命根子啊!

  等我闭着眼歇了一会儿,快要睡着的时候,被典墨在耳边大喝一声:「师父!」给惊醒了!茫然地抬头四顾,才发现周围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甚至累得跟我有一拚的云钗云簪兄妹,都已经离开,空荡荡的大厅里,就是我,典墨和于镜三人了。

  发现我的视线在他们俩之间荡来荡去,于镜笑容一敛,突然正色说,「师弟,从今日起,你就正式收录嫡传弟子典墨,说起来咱们平心崖,你还是第一个收徒的。」

  我正好有大包大包的问题要问,既然你开口了,那再好不过。

  「师兄……掌门师兄,那个,师父呢?」这是最先想知道的。

  于镜叹了口气,「你还记得七日劫难不?」

  怎么会不记得,一切乱套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于镜娓娓道来,原来那日平心崖上没走的,就只是我和于镜两人。于镜含糊地说他想了些办法阻止了妖魔的进犯,但是却有点原因,所以不能立刻回来,后来终于可以回来了,又因为其它一些原因,带回了这个孩子,典墨。

  说到最后的时候,典墨哼了一声,很轻,但我听得清楚。

  说实话,我也想冷哼一声,这叫什么解释,还不如就说一句「事情因故发展成这样。」

  而且于镜好象还扯得挺远的,实在听不下去了,打断他,「我说,师父呢?」

  于镜长叹了一句,「唉,平心崖门规第八条,若平心崖遇到大变故,掌门不得擅自逃走。所谓擅自逃走的意思就是说,只要有一个以上的弟子自愿留驻,掌门就不可以离开。」

  「可是当时不是就只有你留下了?」我好奇地问。

  于镜淡淡一笑,「说真的,我还没见过像你这么样不把自己当人的!」

  连身为我弟子典墨都点着头补充了一句:「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其实找也很觉得奇怪。为什么我的存在感低得连自己都会忘记?

  于镜接着说。「所以,师父欢天喜地把掌门信物一扔给我,就人去楼空。」他幽幽叹了口气,嘴张了张,又没有说话。

  看不出你对师父还有点感情嘛,我心下揣测,口气也温和多了,「你的意思是……」

  典墨从身后猛拽我的胳膊,插了一句:「他的意思是,算他逃得快。」

  默……

  好吧,师父的事情告一段落,那这个典墨呢?于镜带回来的,照理说也不该是什么良民才对。不过他一身漆黑,倒是能激发我的同情,我思索着,只要他是人的话,有个干杂务的弟子也不坏啊。还是先问问好。

  「那,」我对着典墨抬抬下巴,「他真是人啊?」

  话音刚落,于镜捂着验呵呵笑起来,而典墨一双在那脸上过于明亮的眼睛也一眨不眨对着我,过了会,他说,「你说话还真不是一般的直截了当。」

  典墨说话的时候,黑色的脸衬得那牙齿白森森的,好恐怖。视觉的强烈冲击让我忽视了他话里的意思,反而顺着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于镜走回掌门的位置,坐下,那掌门的绿玉项链倒是非常配他,我寻思着,若是他继承掌门之位的时候,不光绿玉项链,也把南瓜裤一并继承就好玩了,可惜。

  于镜笑着看着我,又说,「本来就典墨的长相和我之前的一些说明,在这贯彻以貌取人和素行不良的平心崖,我想是绝不会有人自告奋勇收他为徒的,所以原本打算收入自己门下,也是你阴差阳错没有听到就跑来自告奋勇,」于镜非常可惜地叹了一声,「不过呢,这样好象也好玩。」

  我心里倒是很想请他坚持原来的打算,不过看他笑得一脸奸诈,我又放弃了。

  唉,我可不觉得好玩啊,转头看看身后的典墨,心里又叹了口气。

  「那,既然你是他师父,有件事我一定要先交代。」于镜徐徐道来,「典墨他身中妖毒,每次发作的时候都求死不能。作为他的师父,只能由你来解救他了。」

  「解救求死不能的人?你是要我在他发作的时候让他一了百了?那先说好,杀可以,但是我绝对不管埋的。」我在椅子上蹭着,寻找最舒服的位置。

  刚说完这句话,我突然觉得背后有股冷风吹过,害我浑身寒毛都立起来了,忍不住感叹了声,「这偌大一个平心崖怎么就没人知道随手关门,」转过头去,「典墨……」

  看到他的一瞬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典墨的脸比刚才还要黑了。

  不过现在耍师父的威风已经习惯了,我毫无知觉地说:「典墨,去关上门。还有里面的外面的二十七扇窗子要记得通通关上。」

  典墨踌躇了下,终于离开了。

  看着他离开,于镜突然正色对我说:「典墨身上的妖毒非常厉害,现在虽然用宝玉镇住,但宝玉能力有限,无法根除,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妖毒发出来。你做好准备后就解下他的宝玉,首先发作的将是寒毒,一旦发作他有若置身冰窖,就算是盛夏身上也能结霜,非常有趣!」于镜在我谴责的目光中轻咳了一声,「寒毒折磨他八十一天后,接着发作热毒,发作时他有如身处炎热地狱,卧冰化水,全过程也是八十一天,如此周而复始无穷无尽。」

  「这么个孩子怎么会身中这种剧毒,于镜……该不是你……」我极度怀疑地看着他。

  于镜非常无辜,或者是非常遗憾地看着我,「这可跟我无关,是他自己招惹的。」

  「可是,你到底要我怎么做?」管杀不管埋当然只是玩笑,其实我常常开玩笑,就是没人相信我是在开玩笑,所以才会传出我高深莫测的谣言。真要说的话,我的杀生记录就止于老寡妇家的母鸡了,体型比鸡大的我都没杀过呢,何况杀人。

  于镜突然岔开话题,「师弟,你听说过温泉没有?」

  「有啊。」我有些茫然不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

  「温泉是很有疗效性的,可以治疗多种症状,听说对睡眠不佳什么的效果显着,而且泡在温泉里打盹,实在是人生一大享受。」

  心向往之……

  于镜抓紧时间递给我一个绿瓷瓶子,「这是去妖毒的药物,你先用牛奶加面粉橄榄油和鸡蛋匀成大碗药膏,再加入适量这药物直到颜色变得鲜红就行了!每天给他擦在身上,然后带他去平心崖地底洞穴,那儿有一个天然温泉,发作的时候就带他去泡。他泡的时候一定要看着,药色一褪就要再涂抹,每日要连续浸泡五个时辰。切记一旦开始擦药,就必须日日不断,否则他将命断你手!」

  「也就是说,我每天都要在地底温泉洞穴给他擦药,督促他泡澡了?」

  「有劳师弟。」于镜客气地说。

  我大度地笑笑,「无妨,既为人师,自然要负担责任,我会一手担起责任!」

  于镜微笑,「师弟真是为师之范。」

  事情就这么敲定了。

  后来,后来有两件事值得一提。

  第一件事就是,我发现于镜指定的那温泉,水温可以煮熟鸡蛋,除了寒毒发作的典墨根本无人能下去泡!于镜这个彻头彻尾骗子!若不是对睡眠有益的温泉心向往之,甚至憧憬着边泡温泉边打盹的美好时光,我为什么要接下这个苦差事啊!

  不过当时我还不知道,因此……

  另外值得一提的事情,就是我按照于镜交代的药方,每日严格使用牛奶加面粉橄榄油和鸡蛋匀成的物质给典墨涂抹,招来平心崖无数人笑话。但是某日,典墨竟然黑色全褪,露出据说是本来肤色的漂亮肌肤,平心崖大跌眼镜无数,更有数十女弟子蜂拥而上,争相效仿,造成巨大恶果,平心崖食堂牛奶面粉橄榄油和鸡蛋数度脱销,听说更离谱的是,有人更其名为面膜,沿用至今,使用者众。有时我真觉得奇怪,没中妖毒的人,跟着瞎折腾个什么劲啊!?

  于镜还在说什么,我已经没兴趣再听,偷偷瞟了一眼外面,亮堂得很,天色还早,如果动作快的话兴许今天晚上就可以去泡泡了。想象一下,微微高过体温的热水,身体浸泡在里面,四肢放松,浑身舒服地起鸡皮疙瘩,略略发汗地睡着,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一念及此,我再也坐不住。偏偏于镜似乎正说得兴起,滔滔不绝。

  我心里不免感叹,以前的于镜哪有这么多废话,做了掌门作风就变得这么官僚,充分说明这掌门一职祸国殃民哪。

  算了,干脆打盹好了,反正身下这个椅子可真是极品,坐着舒服极了。可是试了试,不妥。于镜跟训人要训个把时辰不歇气的老掌门很不同,更加恶劣。他说着说着,看见我眼神开始游移,焦距对不上的时候,就会笑着间问我,你觉得怎么样啊,你觉得好不好啊?逼着我强打精神回答,又或者倒杯茶来烫得我惊醒之类的,纯粹蓄意扰人清梦,而且以此为乐。我开始怀疑他并不是真有这么多废话要说,仅仅是看着我犯困开心而已。不过也真是佩服他,说了这么久我和他都不知所云的废话还可以不重复一句,了不得。

  想到这里,又忍不住记起老掌门的好来了。老掌门他就喜欢众多弟子一起听训,大片黑压压的人头里我坐在角落打瞌睡谁知道啊。可是于镜的性子,偏喜欢这样抓着我重点荼毒,太不人道了!连滥竿充数的机会都不给。

  更何况,我的温泉在呼唤我啊!

  再也耐不住性子了,我起身作揖,「掌门师兄,若是别无他事,弟子告辞了。」

  于镜还是那副温柔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对我突然站起来来打断他的话也不甚在意的样子,「师弟,那你先走一步,我还有几句话嘱咐典墨,我会叫他随后赶上。」

  哈,轮到茶毒典墨了!我心里暗自欢喜,再深深一揖,「弟子告辞。」走过典墨身边,我轻轻一握他的手心,低声说:「你自求多福了。」

  典墨白森森的牙齿一闪,他是在向我笑……意思是不要紧?

  他一只手拉住我的衣袖……意思是等等他?

  另一只手按住我的肩膀……意思是坐下来?

  他整个人都向我靠过来……意思是?

  搞什么啊!你不是好好的有张嘴,干嘛非要我在这里看图说话!

  难道不知道我猜谜最不在行么!

  我愤愤地摔开他的手,再三留恋地回头看那张椅子,然后扬长而去。

  身后远远传来于镜的声音,「师弟,自求多福那句,你最好还是自个留着吧,用得着。」

  他什么意思?

  无法理解。

  不过依照我的习惯,无法理解的事情就让它不理解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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