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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书籍名:《倒霉就倒霉》    作者:阿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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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约一会工夫,惨叫声不再,而青色鬼火也慢慢熄灭了。

  我没有立刻看到瘫软在地的面人,是因为有另外的影子吸引了我的注意。那影子修长挺立,我只能看到他的侧面,怎么说呢,这是叫同样身为男性的我恨不得划两刀的侧面。硬要我说的话,长成这样,摆明了是和全天下的男人过不去!

  我真想诅咒他两句,不过平心崖的门规,是不准门下人诅咒别人的。这是第一代掌门的意思啦,说诅咒是没有用的东西,如果只知道心里暗自诅咒,而不采取实际报复行动,枉为平心崖门人,所以平心崖上的我们都是不可以心里诅咒对方的。

  想了想,我许了个愿。

  老天爷,既然你让我看见的这半脸已经长成这个样子,我就不和你计较了,但如果你不想与天下男人为敌,我给你戴罪立功的机会,请你让他另外的半验比这一半更美百倍!

  呵呵,不管谁来听,这也绝对是祝福不是诅咒吧。

  不过,既然另外半脸更美百倍的话,他应该就长得不对称了吧,哈哈哈哈……

  事实证明老天爷从来没眷顾过我。

  他慢慢转过头,我慢慢对老天爷从期望,失望到绝望。妈的,他根本就不是半脸毁容!这种长相,如果我对他泼硫酸,一定成为有史以来最大的基于性别不同而毁誉参半的行为。

  这人……如果他是人的话,年龄和我大致相当,或者还要比我年少一点。最奇特的是他有一头银光闪闪的长发,在黑夜里耀眼而妖异。他虽是微笑而立,眼中却隐有深意,我越是看,越是觉得眼光不能移开。

  不待我开口问,他已经朝我走来,带着些许笑意,已经走到我面前,夜风吹起他的长发,发梢也几乎要拂到我的脸上。一来因为他个子比我高些,二来因为他站的位置地势高些,他站在我的面前的时候,整个人遮住月光,向我投下大片阴影,席卷而来的气势骇人让我心惊,这感觉,真的不似常人!

  或者应该说,这月光下的,真的是人么?

  面对面的,他注意到我呆住了,戏谑一笑,更是神采飞扬,「你发什么呆?都看到了,难道就不想说点什么吗?」

  看到了……

  说点什么……

  下一秒我的喊声贯彻整个平心崖。

  「闹鬼啊啊啊啊啊啊!」

  正叫得欢呢,头上挨了狠狠一下,「你鬼叫什么,是我!是我!是你的徒弟我啊!」

  我抖着眼睛看过去,上下打量,「典墨?」

  他点点头。

  「可是你的黑皮呢?怎么长成这个样子?」

  他睨了我一眼,「妖毒消了,黑色自然就褪了。不是怎么长成这个样子,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走更近了些,发现他现在居然比我高了不少,极度不爽。

  虽然不想表现得大惊小怪,无奈心头实在是有疑团挥之不去,我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声,「为什么你每次被攻击,都会长高长大?」

  他笑而不答。

  「不说算了,」我偏过头去,「对了,你以后可要千万小心,不要再被攻击了。」

  「师父,你担心我?」他笑开怀了,人长得帅就是好啊,嘴笑得快咧到耳朵后头,却一样魅力四射,换了我笑成这样定是已经毫无形象可言。

  「废话,你这个长法,要是多被攻击几次,就长成老头子了!」我闷哼哼地说,「不过我是一定会拍手称快的!」

  「师父,你到底在生什么气?」大约是感觉到了我的不快,他试探着问。

  哑口,总不能说你长得居然比我高比我帅吧,为师颜面何存啊……

  我吭哧了一阵,「你怎么那么晚才来?」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我不说还好,一说典墨干脆狠狠捏住我的两边脸颊,「你还有脸说,叫你等我你不等,你想死啊!为什么不逃回洞里来?」

  「我怎么知道你能对付它,万一你不能对付,那不是也害了你吗!?」我努力要保卫被捏痛的脸,瞪着这个没大没小的弟子。

  听到这话。典墨捏住我脸颊的双手松开来,他看着我,表情有点怪怪的。

  我们就这样沉默了。

  有那么一阵子,我甚至怀疑面前的这个人真是我的弟子典墨吗?他长高褪色之后,好象又是陌生人了。

  原来辨别一个人,皮相真的很重要。

  我率先打破沉默,「其实,我已经开始有点怀念你黑黑时候的样子。」

  「怀念是什么?」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怀念就是,心里时不时就会想起某个东西、某个人,想起之后就觉得有点难过,很想再见一次。」我尽可能地给他做了个名词解释。

  他似懂非懂,定定地看着我,认真地说「师父,我会怀念你的。」

  妈的,我还没死!

  我扬手一巴掌,打在他的脖子上。

  「师父,干嘛呢!」他揉着脖子,有点不解。

  「没事。」我看着面前这个让我有点自惭形秽的家伙,突然有了恶作剧的念头,「徒弟啊,为了纪念我们相遇时的你,我给你起个小名吧。」

  「什么?」

  「我初见你的时候。你最大的特点就是又小又黑,对不对?你的小名就叫小黑好不好?」

  他立刻摇头反对,「好难听的名字,不要不要。」

  「师父说这个好,你敢不要!」为师也要强硬一回。

  「师父,商量一下嘛!」他做可怜状。

  「你有异议?」我假装诧异。

  「我有异议!」

  「有异议随便提,反正我也不听。」

  「……」

  「我决定了,为了纪念你的黑皮,以后不管养宠物还是收弟子,通通都跟着你叫小黑。不愿意就逐出师门!」我呵呵地笑起来了,「小黑,你听到了么?」

  他闷闷地「嗯」了一声,看得我心里有点暗爽。

  「小黑,」我伸伸懒腰,「今天真是值得纪念呢!」

  「真的?」小黑苦着的一张脸上总算有点微笑的反应了。

  「生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熬夜啊,当然值得纪念。」难得小黑扣我想法一致。我呵呵笑着,「回去睡觉吧!」

  我才走了两步,小黑在身后唤我,我停下脚步,回过头去。

  今天是十六,他站在崖上,身后是整个满月,明明应该是比平时明亮的夜晚,看上去却黯淡许多,满月的光,似乎都被站在那里的小黑给截断了,没有一丝投到我这里来。包裹着他的是一片深黑的夜色,而闪亮的银色长发因为夜风而起伏。他只是站着,五官什么的都被阴影遮住,看到的仅仅是黑白分明的剪影,但就算这样,也是满月冷光之下最撩人的剪影。他轻轻的话语顺着夜风飘了过来,还是刚才的问题,「既然现在知道我是谁了,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我想了想,看着那飞舞的银发,「小黑,你少年白得好厉害。」

  他噗哧一声笑了,打破了刚才非常撩人但却陌生的一幕,「我的是银色头发,不是白发,师父!」

  「看上去都一样。对了,那面人呢?」我四顾,刚刚明明还瘫软在地上的红色面团,现在已经没了。

  「哦,刚刚我跟师父说话的时候,它不声不响地爬下山去了。现在就在山下的那儿。」小黑一指山下,我什么也没看见。

  算了,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我转身向山下跑去,「哎呀,还不知你师伯和师弟的死活啊。」

  小黑从后面追上我。「哎,师父,没关系啦。他们这样折腾你,你管他们去死啊。」

  「你说什么呢,他们也是没办法嘛,再说也没虐 待我们!去救人啦!」

  「救什么嘛,我不补一刀算他们走运了。」小黑哼了一声。

  我瞪了他一眼,他立刻改口「好啦好啦,去看看就看看。」

  奇怪的是,同样幽暗深远的大厅,但和小黑一起,就不那么可怕了。甚至那阴冷的气息,也随着小黑一步步前进而向后退去,小黑似乎,很可靠啊。

  刘席还倒在走廊上,我探探他的气息,「他还活着,也没什么外伤,为什么不醒呢?」

  「他的功力流失过多,所以陷入昏迷了。」小黑不太在意地跨过他的身体,走进房里。我抱起刘席,进入房间把他放在床铺上。

  潘孔还躺在地上,我努力把他翻过来,一探,「哇呀,没呼吸了!他死了!」

  小黑摇摇头,「没有。他已进入龟息的境界,应该是突然受到袭击,但他身体状况不佳……」说到这里他瞄了一眼刘席,我的脸唰得红了。奇怪,我脸红什么呀!

  「所以无法反抗,于是选择了龟息之法,这样他的生命和功力同时内敛停顿,面人应该没占到什么便宜。」

  「哦。」两人都还活着。太好了。我把他也扛上床铺,这才松口气,睡意就上来了。

  见我揉眼睛,一直提出无聊得要死的表情的小黑突然靠上来,「师父,你困了么?隔壁有卧室,我给你整理整理。」说完,他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奇怪,怎么突然殷勤起来了。

  古人有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奸……盗……我孑然一身,既无妻妾又无家财……:正想着呢,那边传来小黑的声音,「师父,好了,来吧!」

  反正也困了,管他呢。

  推开门,我愣住了。

  小黑懒懒地躺在那张竹床上,银发如瀑散落,宽松的长袍下面,优美的身体曲线时隐时现。我进来的时候。他就这样半躺着。

  疑惑,「你不是过来铺床的么?」

  他嘴角勾起,略微侧身向我伸出手来,「我这不是铺好了么?」

  「这里房间多的是,我才不要和你挤一张。」我转身要走,他唤住我。「师父!」

  「干嘛?」我有点没好气地回答。

  「师父——!」他又唤我,这次带了点鼻音,听在我耳朵里有点撒娇的意思。

  心下想着,身体是长大了,到底还是个孩子啊。见他招招手,我便走近了竹床,他再勾勾指头,我低下头凑了过去。

  带着呼吸的热气,他轻轻说「师父,好歹我从面人手里救了你,你也不表示一下?」

  我侧着头,看见他亮晶晶的眼瞳里面有点呆的我,干咳一声。「徒弟救师父,天经地义,有什么好表示的。」

  他突然伸手挽住我的脖子,不让我退开,反而手指轻轻上下抚摸,「师父,小小表示一下嘛。」

  「哎,好痒,你轻点!」我努力拯救自己的脖子,「要怎么小小表示啊?」

  他笑笑,用力一拗我的脖子,迫使我更加低下头来,他的鼻尖几乎要擦着我的鼻尖,亲热地在我耳边低语「以身相许怎么样?」

  我僵硬了……

  这叫小小表示一下?

  如果要大大表示一下是不是要征服世界给你?

  大概察觉到我身体的僵硬,小黑轻轻把手从我脖子上抽回来,翻身跳下床,顺手整理了一下床铺,「你紧张什么,今天我只是说说而已。」

  原来如此,你只是说说而已,我松口气,至于那个时间限定词「今天」,自动忽略不计。

  「反正我也没想过会这么容易。慢慢来吧。」他眨眨眼,迷人一笑。我自我催眠,我没听见,我什么也没听见。

  「我到隔壁去睡了。师父你也休息吧。」我往床上挪的时候,小黑已经走到门边,他背对着我,突然又说,「师父,你还记得我被云簪和云钗的异火凤所袭的时候吗?」

  我有点跟不上他的思维,不过这事,确实有。

  「那个时候,你叫了三次我的名字。」小黑没有回头,他的手扶上雕花木门,「所以,我也会放过你三次,」他回过头来,嘴角勾起一抹意义不明的笑容,「不过,只是三次。」

  说话间,他已经拉开门,最后的回眸好不诡异,「如果孤枕难眠,叫我。」

  说什么蠢话,这里是客房,枕头多着呢。

  门轻轻掩上,屋内一片安静。

  但刚刚他说的那话还在我心头挂着……

  三次而已……

  不怕不怕……有道是,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所以,三次,就是万物,就是无限多次。

  这么一想,我安然入睡。

  第二日,我是被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给惊醒的。

  抬头一看,时值正午,议事厅的门窗已经全然打开,阳光洒在窗外,一片闪亮。

  幸好昨晚和衣而睡,所以今早起床比平日来得快。左右看看,这侧厅客房罕有使用,没有水,洗漱自然是不成的。我不很遗憾地揉揉眼睛,向外走去。

  那吵嚷的声音来自正厅,从走廊这边看过去,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吓我一跳。看来平心崖上所有能说话的生物都集中到正厅,导致正厅严重超载,我不欲加大其负荷,龟缩在走廊口的柱子后面。平时掌门专用的软榻上,半坐半卧着一个优美的年轻人,我愣了一阵子想起来,对了,他是我的弟子小黑的升级版。

  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猜测这胆大妄为的家伙是谁。

  哈,这个谜题看来还是只能由我来解开好了。从柱子后面往外挪动,我高声咳了几下,成功地把注意力引到我这边。

  没料到的是。所有弟子看到我的脸,都是大惊失色!

  到底怎么回事?我惊异了,平心崖这些弟子们,他们是怎么看出我还没来得及洗脸的?

  我正想强辩两句,没有洗脸完全是因为客房的配套设施不完备,我个人是有此意愿且乐意实施的。但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已经有一个弟子跳出来问我。「六师叔,你不是被关在山底洞穴么?你是怎么出来的?你怎么会从议事厅里面出来?你身上为什么又多了一、两百年的功力?」

  这都是说来话长的问题啊,我从洞穴出来是因为那面人,从议事厅出来是因为昨晚睡这里,身上多了两三百年的功力是因为压制功力的法术正在反弹,其实是每天几年功力地增加,只是你们一个月没见我而已……

  想好了之后,我呼了口气正要开口,那弟子却又抢先一步打断我要出口的话,他一声高喊,「不好!」带着另两个弟子发力向走廊深处跑去。

  搞什么啊,一惊一乍的,你到底要下要听我说?

  那远去的脚步声停顿了,远处一声大叫,一小会后,那脚步又倒回来了。

  我不解地望望小黑,他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似笑非笑的表情让找有点不爽。

  正想着,那三个弟子跑了出来,连拖带扛的是两具貌似尸体的……潘孔和刘席。

  我顿时感到看向我的无数眼神犀利许多了,带头的弟子沉声问我:「师叔,现在你可否对我们所有人解释一下?」

  这下子我终于明白了,原来他们都以为是我突破了洞穴的符印,跑出来吸了潘孔和刘席的功力,所以现在自身功力才增长了这么多,而且看这阵势,多半认定当初吸食老掌门功力的也是我了。

  我要怎么解释才好,这些事情一串起来,简直难以撇清,早知道昨晚就不该放面人逃掉,现在除非刘席和潘孔立刻醒过来,才能洗刷我的冤屈!可是一个功力流失过大昏迷,一个龟息之术沉眠……再加上我身上本来的嫌疑……如果换了我也一定会跳出来质疑我……好吧,我承认这句话有严重逻辑错误:但是我怎么能这么倒霉啊……

  自从收了弟子小黑,这句话俨然已经成为我的座右铭了。

  周围群情激情,都是一声声要我解释的责难,扫过我的眼神都是恨不得能将我碎尸的,我那个委屈!

  「大胆!」清亮的男子声打破了这里的混乱,小黑终于坐正了,俯视质问我的众弟子。

  四周安静下来,带头的弟子站了出来,「阁下可否说清楚一点?」

  「按照平心崖的规矩,如若掌门因故不能理事,则由辈分最高的一位弟子代理。

  如今潘孔既然昏迷不能理事,那么,理应由掌门师弟李梳代理平心崖掌门,决定一切。」他指指我,「你对掌门如此大呼小叫,可是想受师门重罚?」

  对啊!如今论辈分,肯定是我最大!我心里一喜,让平心崖上下编竹席的梦想,似乎可能实现了!

  「阁下是谁?」这弟子首先发难,「平心崖内的事情,外人无权过问。」

  我连忙拨开面前的人墙,两三下挤到他身边,「他是我的弟子典墨。」

  下面顿时嘘声一片,人人举起西红柿,还有人振臂高呼,「就算我们都记不清典墨的长相,我们也不是黑白色盲!」

  我赶快解释道。「白的,是白的,白的才对!」

  群众高举西红柿的手应声放下了,旋即再度举起,这次再没有红艳艳的西红柿,都换成白森森的鹅卵石了……

  吓得我立刻缩到掌门椅子后面去,心里嘀咕,怎么搞得跟政治运动似的。

  我花了好长时间,才解释清楚关于弟子肤色改变的问题。幸运的是,好几个弟子都知道我为他疗伤的事情,群众很快接受了这个现实。

  「原来是典墨师兄,」那弟子又说:「师兄应该知道,按照平心崖的规矩,如果代理掌门之人有重大伤害师门内部之嫌疑,是要取消代理资格的,李师叔可能无法暂任掌门一职。而且师兄,你身为平心崖弟子,擅坐掌门位置,可知这是大罪!」

  小黑一副悲痛的表情,「你的意思就是,师父李梳不可以担任掌门一职?」

  「对。」那弟子在内的所有弟子一致点头。

  小黑悠闲地跷起腿,「那么按照平心崖的规矩,我师父被取消资格,平心崖就算我辈分最大,既然轮到我代理掌门了,那我坐坐这个位置,有何不可啊?」

  此言一出,全场一片沉寂。

  对啊,嫡传的六个弟子,只有我和潘孔有收弟子,如今他们都疗伤闭关昏倒了,如果我没有代理权,自然是我的嫡传弟子典墨最大。

  弟子们似乎都在想什么,那表情……如果他们是在回忆过去,必不是美好的过去,如果他们是在展望未来,必定是变态的未来。因为所有人的脸色都红的变白,白的变青,青的变黑,周而复始,无穷无尽。

  下一刻社会舆论又全部都倒向了我,「其实,六师叔的嫌疑也没那么大。」

  「对啊,又没有证据,六师叔一定是清白的。」

  「六师叔,我们支持你!」

  刚才带头质疑我的那个弟子喊得尤其卖力,真真最没立场的就是这些群众啊。他们居然宁可有重大嫌疑的我当掌门,也下要小黑当掌门。

  我疑惑的眼神投向小黑,他一笑,长身而起,让出掌门的位置,优雅地躬身一拂,「师父,请坐。」

  这么糊里胡涂地,我就由连环案件重大犯罪嫌疑人李梳变为平心崖代理掌门李梳。

  古人说,世事如棋,果然如此。

  代理掌门的唯一好处,就是可以霸占于镜的午休室。上次睡过之后,我对里面的黄竹席日思夜想,如今总算是得偿所愿。我倒在床上,思索了一天一夜,当然其中间或睡觉,也没能把这事情理出个头绪。

  除了小黑,所有人看向我的眼神,都似藏了针,刺得我惴惴不安。

  而小黑的眼神,更怪异地像是两把刀,好象随时准备扑上来剜下我几块肉似的。

  这么针刺刀剐的,我再迟钝,这平心崖也待不下去了。

  我也不是没想过,半个月后云簪就能出关洗刷我吸取老掌门功力的罪名,可是刘席和潘孔长睡不醒,这后面一项罪名,要如何是好?难道真要我沉冤莫白?

  这么想着,我就开始辗转反侧,不得入眠了。

  要是有那个面人的话……对,只要能抓到面人,不是一样洗清冤屈么?我从床上一跃而起,决定出山!

  刚推开房门,一个轻轻冷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要去哪儿?」

  一转头,隔壁房门口,斜倚着的人影,不是小黑是谁?

  虽然还是我的弟子,可是人的肤色浅了,个子高了,加上一天一夜不见,又再度似个陌生人,失去以前那么亲近的感觉。我还是好怀念那个黑黑的小子!

  我唯唯诺诺地解释。「这个,我想要洗刷自己的冤屈,这个,打算下山,这个,抓回面人。」

  那高大的身影走到我面前,「你若是有本事抓到它,那天晚上就抓到了吧?现在独自下山。你以为就能抓到?」

  我斩钉截铁做英勇状:「一人做事一人当……」

  他嗤笑一声,「你做过什么事?说来听听?」

  哑口,算了,当作没听见,我继续壮烈:「反正事在人为,你不必多说。」

  「你只要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让你一个人走。「他一双凤目定定看着我,「面人下山,是往哪个方向去了?」

  一个时辰后,我和小黑下了平心崖。小黑的一头银发太过招摇。在我的强烈要求下给弄成了黑色,看上去少了几分妖异之气。而我也终于找回一点点他最初的感觉,看他顺眼多了。

  这里稍微多说两句平心崖这个地方。

  平心崖位居江湖十大禁地之首,莫测高深。甚至昔日作为天下第一美女而加冕珍珠头冠的刘玉儿也曾说,她要嫁的,是敢独闯平心崖取一块正殿瓦片的勇士。

  因为这个原因,天下第一珍珠冠美女,硬生生被拖成了天下第一更年期美妇,天下第一夕阳红大婶,等等……甚至有人曾听闻一老婆婆酒醉后怒骂:「他妈的,就不会随便捡一块冒充吗!」

  虽然扯得有点远,但我们应该说,刘玉儿美是美,脑子有点木。

  真有勇气独闯平心崖的角色,必是有真本事,肯做这种上房揭瓦的事儿?

  做上房揭瓦这种事情的角色,多是没有本事,岂敢贸然上平心崖来折腾?

  不过我说这事,主要是想论证平心崖委实盛名在外。

  这都是因为不知道哪一代掌门说过:「我们在外的恶名越招摇,我们的门派需要的门卫就越少。从经济的角度来说,如此最好。」平心崖代代以此为行事宗旨,如今掌门传到于镜手中,平心崖也已达到完全不需要门卫的地步。

  实际上,由于断断不会有人无事上去参观,因此平心崖根本就没有传言中的重重机关。这么说吧,上店铺你还需要有钱呢,上平心崖,你有腿就行了。

  因此要揭平心崖正殿的瓦片,那是容易极了。

  你只需过桥,上山,进殿,揭瓦。

  我担保途中根本不会有任何人来拦阻你,或者说,途中你根本碰不到任何人。

  等你到了正殿,别管那些晃来晃去的弟子,他们也不会管你,直接上房揭瓦。

  如果你个子不够高,只需要喊一声「我要揭正殿的瓦,我勾不着!」

  自然会有平心崖上好事的弟子给你搬个板凳来,一群无聊的闲人鼓着掌看你揭。

  搞不好还会有人找块红布给你仔细包好来之不易的瓦片,顺便问你想不想要掌门的签名。如果想来揭瓦的人多了,说不定平心崖门人还会专门举办一个揭瓦大赛,从掌门到伙夫都有可能参加进来给选手加油。

  对,其实平心崖就是这么个无聊寂寞又没戒备心的地方。

  所以,如果现在还有美女立这种誓,我定是第一个上房揭瓦的。

  不过,由于前面那个惨痛的教训,现在的天下第一美女习袖聪明多了,从不说和平心崖扯关系的话,我也只能叹叹气,生不逢时啊!

  下了山,要出平心崖的地界,需要越过三座桥。

  第一座桥名「画桥」。

  我借机对小黑进行审美教育。

  「铺设这桥是因为此地青山绿水林木葱翠,虽是如此,但绿色过浓未免景色单薄!出于审美需求,平心崖在其中铺设一座红色小桥,远观过来,万绿丛中一点红,此地立刻如画一般,美得立体生动。」

  我自己也觉得自己这一讲非常精彩,但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末了还雅兴大发地问小黑:「对于此处有一小桥的重要性,你可有什么补充?」

  小黑评论:「有条河么!」

  第二座桥名「还桥」。

  我借机对小黑进行修行教育。

  「我先强调。当然,这里也有条河,所以我们需要一座桥。但是,请注意这桥的名字『还』,平心崖取这个名字,是要进入平心崖的门人知道,一旦度过此桥,则断了世俗之念,偿还人间恩怨,所以取名还桥。」

  小黑评论:「平心崖从来只知道拿,哪里知道还。」

  第三座桥,我没有在桥身上找到名字,张望了一会,发现桥对面桥柱后立了个牌子,上面龙飞凤舞两个大字,「过桥」。

  取得好!我借机对小黑进行道德教育。

  「有过则改之,这是古训,你身为我的弟子,既然入了平心崖的门,要将此话牢牢记住!以『过』字为这座桥命名,是因为这是古人的明训,是我们心灵灯塔上的火炬,它体现了平心崖历代智能的结晶!」

  几乎已经走到对面的小黑听得不耐烦了,倒转过来拉着我走到那头桥柱后面,把我往那牌子面前一搡。

  我定睛看去,原来牌子上本是四个字,有两个字刚刚被桥柱挡住了我没看见。

  我看到的两个字是「过桥」,被挡住的两个字是「收费」。

  「……」

  小黑评论:「说它体现了平心崖历代智能的结晶,此话倒也不假。」

  过了那三座桥,算是彻底离开了平心崖。我不免有点感慨,毕竟自上山以来,十来年就再没出来过。

  「你说,他们若是发现我离开了,会不会群龙无首?」我问。

  小黑白我一眼。「放心,他们从来都不是龙,你也从来都不是他们的首。」

  这个出言不逊的家伙,真的是我那可爱又听话的弟子么!?我怨恨地看着他。

  小黑无视我的表情,继续说:「我们这种举动,一般而言算是畏罪潜逃。这都是因为你一意孤行,非要下山,连累了我,所以一路上都要听我的,知道吗!?」

  下会吧!我痛呼一声:「老天爷啊!」

  我想要的弟子是原来那个天真可爱聪明伶俐听话的,可不是这种太上皇啊!

  可是,就连我刚才的惨叫小黑都不爽,「你真是不接受教训,有什么都喊老天爷,老天爷哪次帮过你?下次要喊,就喊我。」

  我一口气差点背过去。

  还好他开始目视前方,「妖气是向东南而去,东南有什么修练道法的门派么?」

  「哈,原来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啊!」我一下子得意起来了,「东南方向最近的是闭峰门,与我平心崖世代交恶;其次益阳门,与我平心崖世代交恶;天习门,与我平心崖世代交恶;洛济门,与我平心崖世代交恶……」

  小黑不耐烦地打断找,「世代交恶的话就不用说了,放眼天下,有哪个门派与平心崖不交恶?」

  小黑对我……好凶……

  若是我的感觉没错,他好象变得烦躁起来,他究竟在为什么事情不安呢?

  我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小黑,你怎么了?」

  他看着我,沉默良久,说道。「你这个人,就算危机临头了,都还是一样毫无知觉。」不待我多想,小黑又恢复正常了,侃侃而谈,「面人一定要吸取修道之人的法力为生,因此袭击常人也是无用。那面人丧失了几乎所有妖力而逃,不能在白天行动,我们有足够的时间赶在它之前到闭峰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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