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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书籍名:《倒霉就倒霉》    作者:阿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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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黑倒是没有坚持,很简单就去了厨房,完全看不出半点不快,甚至是有点愉快地做菜。

  奇怪,以前他都还会磨磨蹭蹭,现在倒是放弃地很干脆。

  总之,轰轰烈烈的赌博和考试之后,本来因种种怪事陷入半惶恐状态的平心崖恢复了以往气色。虽然几乎所有弟子都轮空了腰包,但是精神上全都回到了,甚至超过了以前的亢奋。

  如果于镜是想用这个方法驱散笼罩在年轻一代弟子心理上的阴影,无疑是很聪明的。当然他更聪明的一点就是顺便狠刮他们一笔。

  「不过,真难得看见于镜上次当呢。」我满心欢喜地看着面前香喷喷的蒸饺。

  小黑把佐料放下,「其实真的很难说究竟是我利用了他还是他利用了我。说是互相利用比较准确。」

  他夹起一个皮薄到几乎透亮的蒸饺,沾上佐料,咬了一口,「嗯,我的手艺真不错。」

  我眼巴巴看着他,喂,你不是喜欢我吗?为什么不夹给我,却给自己夹?

  虽然通常我也不喜欢别人给我夹菜,不觉得很肉麻么?

  但在当前特殊既定的情况下,也就是只有一双筷子的时候,我还是希望他能肉麻一把。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当作没看见我一样,三下两下就把蒸饺全部吃光了,还故意大呼小叫,「好饱啊,撑着我了!」

  这这这……竟然用这个方法报复我!

  太幼椎了!

  「你你你竟然吃得连个葱头都不剩!我好歹是你师父吧!」

  小黑挑眉,「德高为师,身正为范,你占了哪项?」

  我哑口无言。

  过来半晌,我期期艾艾地开口:「你又聪明又能干,自己就可以学得很好嘛。法术方面,平心崖里道法书多得很,想学的话保证你一学就通。规范道义么,平心崖外满地都是,有兴趣的话保证你道德达标。」

  小黑欺身过来,那张过于耀眼的脸在我面前慢慢放大,他一字一顿地说,「那我亲爱的师父你究竟打算负责什么?」

  我挺直腰板,义正词严:「他们负责你的衣食住行,我负责你的心理健康!」

  小黑靠近我的脸顿住,手指轻快地画过我的脸,旋即转身去了厨房,嚣张的笑声从那里爆发出来!

  我大怒,猛敲桌子。

  待笑声平息下来,小黑端着另一盘热腾腾的蒸饺出来。

  就知道你不会对不起师父!我大喜立刻捞起筷子。

  小黑坐在另一边,微笑着看我狼吞虎咽。

  今天,很愉快。

  第二天也是愉快而平静。

  第三天也是愉快而平静。

  ……

  自从于镜出关以后,平心崖上就再没发生什么怪事。除了躺在那里的潘孔和刘席师徒,一切都回复原状。于镜好像也不怎么关心,就由着他们躺着。

  原来如此。

  于镜已经可恨到了鬼神共避的地步,换句话说就是可以镇邪了。要不要改天跟他讨张画像来贴门神?

  但外出时碰到他本人已经够呕气了,还要挂张画像在家,不是没事讨气受么,算了。」

  磨磨蹭蹭地,秋天已经到来。我的屋子在山阴处,天气转冷,我盘算着想要搬到可以晒到阳光的那一边去,可是又舍不得这间住惯的屋子。在法术书里面混了好多天,终于让我找到了个方法。

  我洋洋得意地把红色卷轴扔给小黑,「我的最强作品!就凭这个,我就可以角逐今年的最佳法术道具奖!」

  「你闭关这么多天,就是为了弄这个?」小黑看着手头上的卷轴,「这不就是山下一吊钱十卷的画卷么?」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小黑拉开绳索,那张画迎风展开!小黑看看我,看看画,又看看我。

  怎么怎么怎么回事!?

  理论上应该可以的啊!

  「怎么会!」我大喊起来,「这画是可以把任何看到画的人收进去的啊!」

  「任何?」

  「对,只要拉开画的人功力不低于看到画的人的功力!也就是说,若是自己拉开画自己看到,那无论是谁都会被关进去!」我怒吼,劈手夺过画卷,「怎么可能没用!」

  我眼角瞟到小黑的表情,似乎想阻止我!

  为什么?我还没来得及想,一股庞大的吸力向我铺天盖地而来!

  为什么我的手脚不能动弹了?

  为什么这个世界颠倒了?

  为什么我只能看到面前那小小的方框里的世界……原来我被收进来啦!

  难得想整一下小黑的!

  小黑的脸变得好大一张,不过放大成这样也是毫无瑕疵,让人不爽啊下爽。

  他无限靠近我,双唇开合之中一字一顿地说:「师父,你真是个笨蛋!」

  我不得不承认他这句话还是有合理成分。

  当然如此近距离观看之后心里还有另一个想法,牙齿放大数十倍之后的样子,真恐怖。

  「完了完了!这下子完了!」我想到了另一件事情,「如果不是功力比我高的人,没办法把我放出来啊!」

  「要怎么做?」

  「那简单,把画倒过来,抖一抖。」小黑笑了一下,然后天旋地转,世界恢复正常。我跌坐在地上,继续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小黑没有被收进画里呢?为什么他可以把我放出来呢?

  难道他的功力比我还高?不可能吧,如果他功力比较高那还不早就翻身农奴当家做主人了?

  应该还是设计的时候有纰漏了吧。

  原来是有缺陷啊,我自我安慰,人无完人,纰漏正常。

  不过我的画还是很好用,我轻轻松松就把整个家连同地皮一起装了进去,然后跋涉到向南的位置找块平整的地方整个搁下,这样就非常轻松地搬家了。虽然出了一丁点糗,起码最初的目的达到了。

  然后冬天很快来临了。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我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舒适地蜷缩在热烘烘的被卷里,打着长一声短一声的咆嗝,睡意渐渐来袭。

  人生啊,这才是人生。

  把小黑打发去代替我参加每十日一次的午课,真是正确到英明的决定!

  正迷糊着,一丝冷风,门开了?

  半搭拉着的眼皮挑了下,没看到人影,不管了,继续睡。

  温暖的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脸。上上下下,指尖带来羽毛般的轻微触感,我嗅到一股奇妙的香味。

  我的头脑受到困意的严重侵袭,下太灵光。

  不过,香味倒是很熟悉,在哪儿嗅到过?

  好像是从……

  哇哇哇──

  我惨叫一声,从床上腾空坐起。

  「人妖进攻平心崖啦!」

  横空而来的手掌就着我的脸把我压回床上!

  面前的那张脸,就是我最不想见的人排行榜第二,正版何筒。「我这么玉树临风,美貌不凡的人,到底哪里像人妖!?」

  「你的性格和爱好。」我摸着被压扁的鼻子呻吟。

  一只手掰过我的脸,「看着我说话。」

  何筒不再是一袭素衣打扮,丝质长袍不俗不艳。黑发如绢,一根簪子挽了个髻,飘落身后,颇有趋凡脱俗的感觉。我盯着他看,他还转了个圈,「怎么样?」

  「弃暗投明了呀。」我打着呵欠翻身。

  何筒低低地笑了起来,「李梳,你还是这么有趣啊。」

  我侧着身子想,我这个人其实无趣得很,除了吃就是睡。觉得我有趣,充分说明他们自己太无聊。

  正想着呢,何简轻轻用力把我整个人掰过来,「我千里迢迢过来,你就不起来迎客?」

  我白他一眼,「平心崖不是妓院我也不卖笑,我干嘛迎客。」

  闻言,何筒笑瞇了眼。

  我看了一阵,补充一句,「说实话,你笑起来也不算难看。」

  他半捂着嘴笑得更厉害,「没说实话吧,应该是非常迷人才对。」

  「去去去,不要硬往我身上蹭。」我索性也不睡了,坐起来瞪着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不知道?于镜发信邀请我这月十五过来领取我的宠物。」

  「原来如此啊。」难得于镜言而有信,要将面人还给他,「不过今天,才十四吧。约定的是明天啊。」

  何筒摆摆手,「于镜如此做,你认为如何?」

  我双眼一翻,提出你要说就说下说拉倒的模样。

  何筒无奈地看着完全下捧场的我,「我的一魂融入面人身体之后,灵魂和身体的联系难以人为切断。但是到一百天整的时候是第一次劫难,这个时候灵魂和身体联系突然变弱,受到沉重打击魂魄就会离体。算算日子,就是这月的十五。正是于镜邀我来的时候,你说,他安的什么心?」

  我沉默了一下,他又说:「若仅是丧失对面人的控制也就算了。可是,如果我的一魂就这样被硬生生打出来,那么我将永远失去这一魂,永生永世魂魄残缺。而失去找魂魄的面人,也丧失了已经获得的人性,等于是扼杀了这个刚刚成形的生命和灵魂,它又将回到最初那样懵懵懂懂,见人就扑的样子。」

  我绝对相信于镜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同为被压迫人民,我对他和面人平添几分同情,不过他想说的这些明显超出了我能帮助的范围,我只能缄默。

  何筒继续说:「于镜也很明白我想要夺回面人,因为我迟迟没有动作而专门给我邀请信,提醒了百日就要到了。可是,凭我的力量是绝对无法从他手上夺回它。」

  我背上有几根寒毛立了起来,我条件反射地向床上缩缩。

  何简微微笑起来,「我当然知道,普天之下,如果还有人能从于镜手中夺取东西,那就是你的弟子了。」

  「我不敢保证他愿意帮你,」顿了片刻,我纠正了一下句子结构,「不过我敢保证他不愿意帮你。」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何筒连连点头。突然把脸凑到我面前,「对了,你知道吗,我的异眼在追寻小黑根本的时候被烧伤了,痊愈之前很多法术都不能使用。但是,起码还有其它的可以用。「何筒的声音越来越低,突然对我一笑,「给我一根你的头发。我给你变个戏法。」

  我摸摸头皮,这些日子看了不少法术书,也得知了很多诡异的法术都是需要得到人体的一部分。何筒一定是想对我做什么,来威胁小黑帮忙。

  虽然我暗想,得罪小黑的后果也许比失去面人来得更加严重,但是看他的样子,势在必得,想想他失去一魂也挺惨的,而且可怜的面人……我不如顺水推舟吧,头脑发热之下,我遂拔下一根给他。

  何筒把我的一根头发握在掌心,翩然一笑,「你知道么,你身上已经被施了一种法术。身体一但离开这个屋子,施法者就将得知。不出意外的话,那个人就是你的弟子典墨。所以他才这么放心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吧。不过,他也不很了解我。」

  何筒转身走到房间外,对我招招手,「过来。」

  我不受控制地迈前一步,听得身后砰地一声,我转头,呀!

  我我我的身体怎么在那边,还倒在地上!

  我的魂魄离体了?

  「看到没,他的法术防不了我!我不需要你的身体,只要带走灵魂就可以了。这才是劫持人质的最高境界!」何筒脸上颇有得意之色。

  我叹了口气,指指我倒在那边的身体,「麻烦帮我留个条子,如果必须和潘孔他们挤,我宁可直接火化!」

  何筒带着我下了平心崖,风驰电掣而去。

  光是魂魄的我在天上飘啊飘,真的很没尊严。何筒急匆匆离开,也不和我说话,只是如同放风筝一样带着我。

  一个时辰后,何筒终于抵达了目的地,缓下脚程。

  破烂的地界碑上两个大字,靖山。

  虽然名字是挺恢弘的,可是这靖山不过是片低矮的丘陵地形,而且紧挨着县城。我们深入山内,才渐渐人迹罕至起来。何筒似乎心里有谱,不知道怎么七拐八弯地就到了一处斜坡下,在齐腰身的杂草中一阵摸索,发现口古井。

  何筒飞身而下,我惨叫相伴。

  ……原来是个枯井,早说嘛。

  还没来得及仔细看清楚,何筒却似熟悉极了,一头钻进左侧的洞里,没有身体的我立刻被扯了进去。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何筒系在腰间的袋子微微发亮。他摘下来打开,飞出星星点点的光,充满了整个地下走道,漂亮得眩目。仔细看,竟然是许多的萤火虫,成群结队在我的魂魄里面飞来飞去,真不舒服。借助这微弱的光芒,他继续前进,转过一个弯,面前豁然开朗。这是个巨大的蛋型石窟,散发着惊人的热度和亮光。刚从黑暗地方出来的我,简直觉得耀目!这是地底才对吧,怎么这么亮?仔细看过去,原来如此。这个地方可能矿石里掺杂有其它成分的关系,大片的石壁均是磷光闪闪。再加上壁上镶嵌的大颗大颗夜光石,照得整个洞窟有若白昼。唯一奇怪的地方是,从这里进去的地势下陷,呈小小的湖泊状,但是那水,竟然是纯银色不透明的,咕嘟咕嘟向外冒着银色烟雾和泡泡。

  何筒小心地站在远离水池的一角,抬起头来,对我一笑。

  「你知道为什么我能取出你的魂魄,而且让你一直跟着我么?」他自顾自摊开手掌,手心有着一个精巧灯型的小东西,发出闪亮的荧光。「这个宝贝是招魂灯,乃上古的奇人机缘巧合之下而造。只要放入是本人自愿交出的身体的一部分,哪怕一根头发,那么无论道法是如何高深,魂魄一样会被吸走,招魂灯到那里,魂就到哪里!」

  真恐怖,这东西要是大批量产,谁还敢剪头发剪指甲啊!

  「而那些银色的水,就是我派镇派至宝。」何筒淡淡说:「这些水,每一滴都是龙涎,虽然只是齐膝深,却是我派数千年前得来不易的宝藏,立派的基本,受到我派数千年来尽力保护。」

  「龙我知道,涎是?」

  「口水。」

  我撇撇嘴,「你派真是无聊,花数千年时间保护龙吐的口水。」

  他瞪我一眼,说:「第一,在龙涎中,就算鹅毛也浮不起来。第二,不管是妖魔神人兽,只要是肉体,掉入到这个里面都会被化掉。第三,在龙涎的范围内,任何法术都要失效,是自古以来的圣物。」

  我整个僵硬掉,「你不是打算把我扔进去吧。」

  何筒安抚地笑笑,「别担心,你现在只是魂魄,不会对你构成伤害。」说完,他手一扬,精准地把招魂灯抛到了龙涎池的最中央。招魂灯落入水中,飞速沉底,翻转了几个滚停下来。我的魂魄自然跟着呼啦一声被扯了过去,悬空飘着。

  我的魂魄小心地探入水池的表面,对它做学术性的试探。没有异样,放心了,看来何筒没有骗我。

  何筒远远地对我说:「普通来说魂魄离体之后,肉体就要死了。虽然法力高强者灵魂离体十几天也没问题,可是你的魂魄是被法器强行拉出来,情况更糟糕一些。估计凭你的功力,魂魄可以支撑大概十二时辰吧,正好和取回面人的最后期限相当。」

  十二时辰,足够小黑带面人过来了吧,我思考着。

  「对了,为免你无聊,我也有在你的肉身上,施展了千眼的法术,一起来欣赏欣赏你弟子对你的关怀吧。」何筒轻轻拍拍双手,龙涎水面波纹散开,一面水镜从银色水池中凸现,我屋子的影像清晰呈现其中。

  我的身体还是一动不动。

  这样看见自己的尸体感觉很奇怪,而且……

  哎,那个老鼠,不要过来踩我的脸!好吧,你想踩就踩吧,不要咬!

  喂喂喂,做蟑螂你就安分一点不好么,不许在我头上摆造型!

  还有那只猫,你万万不念我平日对你的好,竟然这种时候懒洋洋躺上我的床,看老鼠蟑螂在我身上肆虐!

  正恼怒着,那该死的门终于开了。

  小黑走了进来,愣住。

  小黑,快来先救师父的身体,再救师父的魂魄!我在心底高呼!

  他飞快上前把我抱起来,看样子是在喊我,我没动静,当然了,我的魂魄在这儿呢。

  他脸色铁青,探探我的呼吸脉搏,稍微松了口气,抱起我放在床上。这时候他看见桌上的信,何筒留给他的信。

  小黑看了信之后,先是如我所想跳起来往外走,看上去好像是要冲来救我的样子。可是快到门口的时候,他却停下脚步回转身沉思起来,脸上他露出的是非常古怪,非常挣扎的表情。

  他开始在屋子里暴躁地走来走去,踢开挡路的任何东西。漂亮的眉头狠狠纠结,有着美好曲线的嘴唇一直微微颤动,似乎是急躁地对自己说着什么,像是拼命想说服自己,但却心有余而力不足。他的目光焦急,一直在屋子的门和床上的我之间游移。

  我从没看过小黑这副表情。基本上除了他乖巧的样子,我什么别的样子都没见过。我不是傻子,我当然知道乖巧决不是小黑的本性,而且很可能是距离本性最遥远的一种。

  他是任性的、骄傲的、聪明的、不顾别人死活的乱来。他像于镜,但是却不似于镜韧性的坚决、深重的城府。相比之下,他是直率多了。

  就好像开始的时候他讨好我,一眼就知道是只在讨好,不带太多感情。他的甜言蜜语听起来也就是假话。因此我也只是当他一个外人,未见得喜欢他。

  可是后来,他的举动就揉进了感情,似乎自己也因此很愉快。

  我知道他是真的对我百般呵护万般容忍,如果不是喜欢,还有什么理由他这么委曲求全。所以我赖着他使唤他亲近他,硬要说这就是我们两情相悦的方式也可以。

  反正我们已经比任何人都亲密了,每天腻在一起打发时间,他做饭来我吃饭,何必一定要顶着恋人的名称?既然互相都不嫌弃的话,就这样在一起就行了。

  我没想过他离开,也没想过离开他。

  我想这就够了。

  因为我既不能给出更多,也不能要求他更多。

  如果你觉得这样的我奇怪,那么小黑更奇怪。

  如果他真的那么想做,为什么一定要定下放过我三次的规矩?他是要体现他的温柔还是霸道?是做势要报恩还是故意要延长这个期限?我搞不清楚。

  就像我搞不清楚小黑现在所露出来的表情一样。

  那难以决策的模样。

  他到底怎么了?

  需要花这么长时间来决定救不救我么?

  我和何筒耗着,已经过去四、五个时辰了,小黑哪里也没有去,什么也没做,只是在房间里,摔碎踢散了所有可以毁掉的东西,看着我那无动静的身体。

  他是在挣扎,简直好像在做什么生与死的决定一样。

  不过偷个面人而已,小黑是这么没有行动力的人么?

  我打着呵欠,奇怪,但是魂魄也会觉得困?应该是一直看着静态的画面太无趣了吧。正想问何筒能不能换个画面,变故就发生了!

  水镜里,小黑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一般,突然相当粗暴地掀开盖在我身上的被子。伸手一扯,我的钮扣和衣带齐飞了。他发疯了?!

  何筒饶有兴趣地看着,还偷空发表了一句评论:「变态啊,真是变态啊!」

  我我我我我这才明白了他想做什么!

  不是吧,小黑,你是什么恶趣味啊!这种情况,这种情况和奸尸有什么两样!

  难怪你要定下三次的决定,其实你根本是对活人没有兴趣吧!

  我要和你绝交,逐你出师门,告你有伤风化,不尊重植物人!

  该死的何筒还把画面放很大,让我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被迫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脱个精光,这感觉也太奇怪了!

  小黑,你这个趁人之危的混账,你这个无耻的变态,我要杀了你!

  已经褪去长袍爬上床的小黑,把我的内衣一扯扔下,这时候一个红色的亮光一闪,什么东西被那一扯摔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小黑的眼光扫了过去,微微一愣,粗鲁的动作缓下来。

  虽然从这个角度我看不到,凭我对自己身上东西的熟悉。我想起来,那应该是最初从他脖子上摘下的镇毒宝玉。只因我当时不知妖毒有否拔除干净,担心万一以后小黑突然发作,因而时时把它带在身边。后来自然是放下心来,但是那玉戴久了,也就戴出了感情,就那么一直贴身藏着。

  良久,小黑俯身捡起它来,握在手中。续而他收回视线,垂下头来,嘴唇轻轻触摸我,从额头到鼻梁,在嘴唇上稍做停留。他的动作温柔而轻微,但还是要做么?

  对我来说,小黑施加我的不管是温柔的强 暴,还是粗鲁的强 暴,我都一样会恨他自私自利,白白糟蹋我对他的疼爱!

  他沉重的呼吸变得断断续续,似是极力自制。然后他轻轻抬起头来,手遮住脸,我看不清楚他现在的表情,却可以看到他剧烈起伏的胸膛和紧咬下唇的牙齿,以及上面渗出的鲜艳血色。他才下定决心似的站起来,一件又一件,细致温和地给我整理好衣物,小心翼翼地盖上被子。现在他的表情我很熟悉,是我见惯的小黑。

  下一刻,已经完全平静的他伸手理理我额上散落的头发,突然抬眼视线直朝这个方向,竟然与我直视一般定定看向这边。水镜中央霍然裂开一道缝隙,哗地一声,整个镜面化作水花落入池中消失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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