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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书籍名:《倒霉就倒霉》    作者:阿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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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我有一个条件。我要你入平心崖,受门规约束。」我解释说:「你既然想在阳光下重生为人,你就要像人一样生活,有所约束。如果你不答应,你也不用等我考虑几百年,我现在就自绝性命轮回转世。」我直视着他的双眼,目光坚定,气势绝决。

  它似乎是思考了一下,「平心崖是什么地方?」

  「我的门派,不过你入的时候。我已经是掌门了。但你不是受我约束只是受我门规约束。相信我,平心崖已经是世上门规最少的地方了!」

  「我不相信你,但是既然能出你这种人,想必是个很有趣的地方,我同意了。」

  「很好,那么这个大条件下附带三个小条件。」这种事情我从来得心应手,既然它大条件都让步了,小的条件更不在话下,「第一,你要交魂的人必须在平心崖众人之中选定。第二,这个人选不能变更。第三。人选必须在十六个工作日内决定。」

  它不耐地点点头。

  既然一切条约细节谈妥,地离巨大闪亮的眼瞳盯着我,最后一次警告,「你牢牢记住,你和我订立的交易绝对不能违背,也不能透露给第三人知道,来起个最毒的誓吧。」它想了想,说:「交易完成之前,凶兽地离若违背恊议,将被立时弹回妖魔道。」

  起誓,多无趣啊,最毒的是什么呢?

  「平心崖门人于镜若违背协议或是泄密,就让我已经被切断的情缘再续。」

  「爱只会让人变蠢,所以我并不想爱任何人,最初进入修道之门就是为了切断自己将来的情缘,千辛万苦才得以成功。如有违誓,情缘再续,这样还还不够毒?」

  地离如火的眼睛扫视了我一番,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对了,最后还有一条,不算是条件,应该是要求,交魂的对象绝不要选我!」我补充。

  地离高傲的头昂起,「只要交易的协议附文由你来念,就可以!」

  对啊,它是哑兽,用魂魄发声很辛苦,我点头同意了,「那么,要念的协议附文在哪儿?」

  凶兽伸出爪子,尖端处的指甲殷红如宝石,指指后方,「附文在你身后,我刚刚搬过来了。」

  一回头。身后有如小山一样堆积的,全是?

  @#%$#……

  我慢动作转回头来,脸上带着最甜蜜的微笑,「我们交魂的时候你想在上面还是下面?」

  十年之后,我终于完成与凶兽地离歃血为约。

  我想,我明白了为什么史上鲜少有凶兽和人类交易的实例。而我这十年内很有收获,可以一口气不喘地读完一页密密麻麻的字。

  若不是亲身经历,谁能想到,它们居然是这么官僚主义的一个种族。

  这距离上一次人类有幸和凶兽做交易,已经过了不知几千年了吧。而能被凶兽抓在爪子里面飞越妖魔道的黑暗虚空的,开天辟地以来肯定只有我一人。这凶兽有着和这里夜空一般深黑黯淡的羽毛,但是那羽翼上的金色花纹,在翅膀震动之下耀眼夺目,美丽非常。

  到了三方神界的分界处,地离松开爪子低头拔下胸口最深处的二片羽毛,交到我的手上,「待会我的元神将盘踞在这三片羽毛之上,你携带它们到人世为我塑造人身,这三片羽毛,虽只拥有我的些微法力但已经是通过三方冲界的极限,每一片都拥有相当于修道之人千年的功力。有了它们,你为我塑造肉体应该很容易了。」

  那三片羽毛,带着沉重的份量,落在我手上。

  于镜停下来,喝口茶眼角瞄着我。

  我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只能把茶壶放在桌上,「所以,那个凶兽地离,就是小黑?」

  于镜摇摇手,「准确说来只是元神而已后来,我集天地的灵气,采来无根草、人形玉……」

  「那么最初选师的仪式,其实就是决定牺牲者的仪式?」

  于镜还继续着刚才的话题,「你知不知道,法术的极限也就能造一个十岁孩子的身体,可是他执意要做男性,但一个十岁的孩子能上谁啊……」

  我道:「他想要换的,就是我的身体?」

  于镜自顾自地说:「而且他吞噬万鬼的妖毒其实渗透到了身体的每个角落,包括着三片羽毛……」

  「他对我好,只是要和我交魂而已?」

  于镜还在说「虽然对他的兽身来说这么丁点妖毒根本无关痛痒,但是一旦变为人身造成的却是惊人的毒伤,所以……」

  我猛拍桌子截断他的话,终于和于镜四目相对,「那后来呢?我的千年功力也是因为他?」

  于镜终于回答我的问话:「记得最初见面的时候他的一吻么?他在那个时候就渡给了你他三枚羽毛中的一枚,所以你得以平添千年的功力。」

  「为什么?」

  「一来既然你已经是他的目标他自然要停止你的身体的老化。第二,他也利用你为他接下来的行为转移目标。」

  「接下来的行为?」我冷静了一下自己的思维,明白过来了,「凶兽地离有吸取法力的天赋,那么从最初开始,平心崖上失去功力的,都是他做的了?」

  「对,他只有一百八十天的时间来夺取你的身体,但以他当时幼儿的体魄肯定不行。而吸取足够的法力来催长身体是最便捷的方式。不管是自愿的攻击或是被动的吸取,凶兽地离都可以把法力从对方身上夺走。而我作为和他有交易的人只会干扰他,因此他也必须把我打发开,这就是他为什么袭击了老掌门,迫使我闭关为他疗伤。」

  于镜暍口茶,又说:「云钗跟我一起、云髻闭关、唐棋不知所踪他自然把目标集中在潘孔身上。他唯一的障碍就是你,不能让你丝毫起疑。所以典墨串通了潘孔的弟子刘席,不知达成了什么协议,授之以同化之法刘席应该在那时从典墨身上得到了吸取法力的能力,在那夜之前就吸走了潘孔的功力只是你以为他和刘席交欢而没有细看。释放出妖化的面人,也是为了造出袭击潘孔的假相蒙骗过你。不过刘席还是错了一步,典墨更进一步假面人之手吸走他和潘孔的功力,最后再把功力从面人身上抽取到自身,一夜成长。」

  我安静地听着,我的世界随着于镜的话而颠倒破败,最后我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可以相信,什么是谎言。

  快半年的相处,小黑的呵护和陪伴,只是从头到尾一个骗局。

  我说嘛,他那样的人物,怎么会就喜欢上我了。

  他只是需要这副身体,需要我活着爱上他。

  想到小黑确实不止一次对我说过,有他在,没人能伤到我的身体。

  当时我为他的爱护而感动,如今才明白他是话中有话。

  不是爱上我,只是为了这个身体不是爱上我而是有求于我。

  不是爱上我……

  过了很久,我看向于镜,「他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这副身体吗?」

  于镜沉默了一下,「你不需要问我吧?」

  他站起来,指指对面的客房,「既然你不想回去睡,今天就在这里凑合吧。李梳你不是笨,只是懒,既然你午夜都起来了,下如干脆好好想想吧。」

  我一个人躺在客房冰冷的床上,想着小黑,想着我自己眼睛直直地看着东边的天空发白,朝霞和阳光。

  苦笑一下,我原以为我一辈子都不会看到初升的太阳呢。

  世事原来无常。

  而我也是可以失眠的。

  失职的时候,就是过去像走马灯一样在头脑里反复出现。我突然心酸地发现,在小黑拜入我门下之前,我的人生居然没有任何可以回忆的事件。我所能回忆的场景,竟然全跟他有关。

  初见他的时候,还是幼儿模样,矮墩墩黑乎乎的。

  吸收了云髻云钗的异火鹰,突变为少年,他的手挽长弓,把就要飞升的我硬生生射下来。

  然后吞噬掉面人的妖力,蜕变为美貌青年的小黑,陪伴我离开十多年不曾离开一步的平心崖,前往闭峰门。

  最后,他倒在凝结的龙涎之中,肢体不全。

  历历在目。

  他一路呵护温柔和百般讨好,这时候突然变成了让我无比难过的记忆。

  心里不好受,我撕扯着平日奉为圣物的床单,一丝一缕,每一个线头,我挑出来,扯断,再挑,再扯。

  我想我一定是疯了,可是胸口就那么闷,真是很想一手探进去,看看什么东西作怪。

  为什么救我回来,不如干脆让魂魄死于龙涎洞内,而小黑也可以得到我的身体了,岂不两全其美痛快淋漓?

  ……

  原来如此。

  我突然把头埋入已经被我扯得不成样子的床单内,歇斯底里地笑起来。

  于镜听到声音,推开门进入。有力的双手把我的头从床上拉起来,「你要憋死自己么?」

  我笑得喘不过起来,眼泪和着喘息落下来,我抓住于镜的肩膀,「你说,他为什么要来救找,不如干脆让我死在龙涎洞,我那失去魂魄的身体不是正合他用么?你说,他是不是很蠢?」

  我被自己的笑哽住,猛烈咳嗽起来,于镜轻轻拍拍我的背帮我理顺气。

  稍微缓过一口气,我继续说「当时他不是打算上我么,干什么放弃了!?这样不是一了百了!」

  「你轻一点」于镜掰开我抓住他的手掌,「你现在已经得到两根羽毛的力量,注意一下你的力道。」

  「你说什么?」

  「你魂魄回到身体的时候不觉得有异么?那时已经晚了一点,若不是他的第二根羽毛支持你的魂魄,你已经魂飞魄散了换句话说你现在的法力已经比这世间任何人都要强了。我、他所有人都不是你的对手。」

  于镜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说:「如果你恨他,你可以随心所欲报复他了。不过,我要警告你的是,这羽毛只是祸害,如果你不在一百八十天到来前将它驱除出体内,你和他会一起被这个世间排斥的。」

  我抹把眼泪,「什么意思?」

  于镜轻轻一笑,「你以为我真会把这个凶兽放任到这个世间来?他以为是那个造就的身体会被排斥,其实他不想想造身体的原料都是人世的物品,完全和人体没两样,怎么可能会人世被排斥?而魂魄则是万事万物共享也怎么可能被排斥?真正会被排斥的是他从妖魔道带入的力量,也就是他寄托元神的三根羽毛。」

  「等他成功换了身体,一百八十日后才发现得到的身体会被毁灭,而他放弃的那一个倒是留下来了。失去依凭的元神也只能重回妖魔道,懊悔自己的愚蠢,真是有趣啊!」

  我听得愣住,于镜这个人是我从来也不理解,将来也不会理解的人物。

  于镜看看我,又说。「不过,你倒是个变数,这下子,我誓约也违背了,一切都脱离掌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就单单看你了。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这羽毛是没法子简单从身体里脱离,只能转移到别的身体上去。」他贴近了我的耳边,「反正,我们平心崖上还有两个已经躺在棺材里的家伙了,我就大方一点,你拿去用吧。」

  「你就不顾你师弟的性命?」

  于镜鄙夷一笑,「他们两个,师父妄图夺权弟子欺师灭祖,留来何用?在我言咒之下他们两个在慰灵堂醒不过来,你什么时候有空就去给他们一人一根羽毛,记得不可给一人两根,否则功力高过我,就能摆脱言咒了。」他拍拍我的肩膀,「到时候,他们三人一人一根羽毛的力量,算是给我平心崖清理门户了。」

  我一个人在清晨的冷空气里,从平心崖的山路上来回走。

  直到前前后后,我都想得很清楚了。

  作了决定,突然就可以非常轻松我开始四顾我待了太久的平心崖。

  安静,原来早晨是这么安静似乎世间一切都静止了我侧耳倾听,远远的地方,那缓慢而节奏的呼吸声,明显是陷入熟睡的声音。

  我的脚步加快,身边的景物流线形后退,那扇门内,我的床上,睡着他。

  他的眉头舒展,眼紧闭,沉缓地呼吸,头发松散,我站着看了一会,他连姿势都没有改变过我开始怀疑他还会不会醒过来。

  伸出手正想去摇摇他突然想起,他曾经多次在我酣睡的时候摇醒我,等我迷迷糊糊张开眼睛,他又一副无辜的样子说没什么事情,然后我喝斥他一两句都懒得翻翻白眼继续睡。

  我想,那时候他也许是跟我现在一样,看到躺着的人太久没有动静,忍不住猜测我是不是还会醒过来。

  我看了一会自己伸出去的手,慢慢收了回来。

  你对我抱有的想法是会杀了我的,而我为什么对你还是不舍不忍?为什么还是要做这样的决定?

  算是我欠你的吧,你下辈子得还我。

  言咒,于镜刚刚说的言咒给了我提示。

  言咒是最简单的法术之一。简单的意思,就是说只要你有足够高的法力,那么它的效用也是绝对的。

  我的手轻轻放在他的额头,微微的体温传过来一瞬间我的手掌心竟然不能移动,因为我看见,他的眼睛睁开了。

  一个笑容浮现在他验上,有些虚弱的,又是宽慰的,露出一点点雪白牙齿,微微的笑容,不搀杂任何想法,单纯因为见到我而笑了。

  我似乎受到蛊惑,又或是我的决心让我再无顾忌,突然翻身跳上床铺,我的双手扣住他的双手,将他整个压在身下。小黑的身体因为震惊而些许僵硬,不待他有所反应,法力从我手上流动而出我低念咒语,大喝一声,「定!」

  小黑的整个身体随之重重一震,动弹不得我的功力果然已经凌驾他之上。

  我松开扣住他的双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飞扬的眉,勾魂摄魄的凤眼,挺直的鼻梁,曲线优美的双唇,他的眼神由最初的吃惊,变为发现倪端的困惑,然后突然明白我想做什么一样,眼神开始惊惶!

  但是他不能动,不能说话,只能用眼睛看着我。

  我低下头,轻轻接触到他的唇温暖又有点湿润带着让人怀念的味道。

  他喉咙深处发出像是呼吸又像低吼的声音,仿佛是抗拒。

  严格说来这下算是一个强吻,我很轻,很慎重地亲了他,就如同我们是一对真正恋人般,捧着他的脸,一吻。我开始回忆我们初见的时候,小黑轻轻地吻了我,当时他不过是要把力量送人我身体,也只是轻轻拂过嘴角有一丁点温热的感觉,我以为我不记得了但身体,明明还记得很清楚。

  我的手沿着他光裸的脊背向下引起他一阵本能的战栗。他紧紧盯着我,复杂的眼神,我读不懂,索性装作没看见。我轻轻咬着他有着健康光泽的皮肤,修长身形上的紧实肌肉,他的呼吸陡然沉重,像是点燃了我的灵魂一般,整个身体火热起来。

  可是和这滚烫激动的身体相比,心里的一个角落却是那么冰冷平稳,不起波动。

  三两下把自己的衣服脱个干干净净,我轻轻喘息着掰过他的脸:「你不是想做么?我们来做吧!」

  我的亲吻渐渐向下,从下巴到脖颈到胸膛我泄愤一样地在他完美的身体上肆虐!

  有什么温暖的东西突然洒落在我的脖子上,抬头一看,殷红一片。

  「师……父」小黑咳着血,似乎是孤注一掷集中全身所有的功力,突破了言咒的一部分,可以说话,他看着我「我很高兴你这么主动,但是可不可以,解开法术我……」

  我轻轻凑近他的耳朵,低声说。「交魂对不对?」

  小黑的眼神是震惊的、深黑的双眸讶异地看着我。过了好一会,才说:「于镜他……」

  我的手指抵上他的双唇,毫不留情地击散了他集中起来的法力,第二次强加言咒于他的身上。

  「我什么都知道了,我要报复你。」我的手指轻轻抚过他光洁的额头,口中说:「所以我决定要你的力量,把你最后的那根羽毛交出来吧。」

  他的眼神闪动,似乎想说什么,可惜口不能言。只能不敢相信地看着我。

  你受到伤害了么?

  以为被爱,然后发现并非如此而受到的伤害、你体会到了么?

  我内心深处承认这一刻,我是想你受到点伤害,才对得起我已经受到苦和将会受到的苦。

  我还可以做得更多一点,更狠一此,给你此刻身处地狱的感受。

  只是我舍下得你太苦,只是我舍不得。

  「若你真想要就自己来拿」他看着我,为了对抗我施加的言咒,他每说一个字,都是一口鲜血。

  我一掌猛击他丹田正中击散他的法力,然后顺着他的经脉,我寻找他隐藏在体内的那最后的凶兽的力量一无所获。不会太容易,我很清楚,最后这一根羽毛,一定在最靠近他元神的地方。

  看来必须潜入他的意识里去搜寻。

  我在屋子四周设下坚强的桔界,双手与他交握,我将他给予我的法力融入魂魄,随后自然流入他的沉睡的意识之中。

  迷宫,他的内心有如迷宫千回百转,面前似乎条条都是出路,反而无路可去我无力地看着面前的去路,哪一条才是通向他的真心?

  我凝神静思,魂魄里有什么隐隐跳动,仿佛在和什么起着共鸣我判断着这共鸣的方向,慢慢前进。原本广阔的空间越来越小,最后我发现我走人了一片浓雾之中一回头,来路已经消失。

  但那强烈的共鸣就在这里,我想我已经非常接近小黑的本体,只是被困在这一片的迷雾之中不知道我找的东西究竟在哪里。

  我在迷雾中摸索,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能力,我开始着急,我不知道现在离百八十天的大限还有多久,我所做的一切到底有没有意义。

  我发疯了一样地找,但无论往哪个方向,都是轻飘飘的雾气。

  到底过了多久,一天、两天、三天?

  我终于绝望地喊起来:「小黑……」

  我的声音在这里散开,回音一层层传递开来、一声声的小黑远远近近,把我想喊的名字不停息地喊了出来。

  迷雾瞬间消散,眼前豁然开朗一根金色的羽毛,就端正地飘在眼前。灿烂耀眼的羽毛天下奇兽的羽毛,充满法力的羽毛,是他最后的三分之一。

  我颤抖地把它纳入自己的魂魄之中,温暖的气息,涌动的力量。

  有个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从四面八方传来。

  「再喊一次吧,用你的声音喊我的名字。」

  「让我回到妖魔道之后也能想起来。」

  「我的名字是你唯一给我的东西。」

  「从此不会再有人这么叫我。」

  「以后就没有你了。」

  「……」

  原来他一直都在看着我。

  我逃一样地脱离了他的意识,带着他剩余的羽毛,回到自己的身体。

  眼一睁开,就看见他的双眼。

  小黑只是看着我,深深看着我,一直看着我,视线没有移开。

  他的眼睛又黑又亮,看着我,直直的视线,仿佛不再需要看别的任何东西。

  没有发出声音,他似用眼睛呼唤我。

  我一定是生病了,竟然这么想。

  「睡吧。」我说。

  言咒的力量因为我远远凌驾他之上的法力而无敌。

  话音刚落,他已经呼呼睡着。

  睡吧,比较不痛苦。

  我坐在他身边,看着他的睡容,就看着,直到第一百八十天的到来。

  设下保护他身体的结界,我换上一件新的白色长袍,系上那红色的宝玉我站在他床前,「别怕,你很快就自由了我消失后半个时辰,我约束你的法力就消失。你可以留在人间,直到厌倦了为止。」

  我说着,知道他听不见然后我走了。

  只是,每一步,都很艰难

  终章

  如我所想于镜就站在门外,没有说话,只是领我到了平心崖的最高处。

  「我会怎么被世间排除,」我终于先开口。

  「你会遭到天眼雷劈肉体粉碎。」于镜没有回头,「历史上百过好几次的记录,就是俗称的天罚了。」

  「天罚不是上天惩罚那此罪大恶极又无人能制服之辈么?」

  「上天哪有这个闲工夫。只是恰巧从妖魔道通过各种途径来世上的,都是法力高强又性格乖僻嗜好血 腥的家伙罢了。」于镜淡淡地说,「若不是典墨和我们有约束,多半也是祸害一方吧。」

  说话的工夫,他已经登上了平心崖的山顶。

  出乎我意料的是,广阔的白玉台上,许久没见的师姐云钗也在,身后还有个一人多高的紫金炼丹炉奇怪。这东西什么时候出现的?

  她看看我,看看于镜,叹口气。

  我用疑惑的眼光看着于镜,透露出为什么她也在的意思。

  于镜含糊地说,可能用得上,所以叫上她。

  虽然是奇怪,虽然知道于镜又不知道在想什么,我也懒得再管了。他于镜再厉害,也不可能阻止天罚吧,我可以从这些扯也扯不断,理也理不清的纠葛中解脱了。只是心底的不舍,我假装没有发现。

  站在山顶极目四顾,天高云淡,数日来郁闷的心情大为舒缓,过往故事皆已过去。

  想起我曾说过的话,如果世间真无他立足之地,大不了我李梳让出自己的位置给他!

  暗自苦笑,果然还是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啊。

  正午,根据历史上的记录,所有的天罚都在正午降临。

  我慎重地取下从不雕身的红色宝玉,递给于镜,「给小黑吧.算是我活过的见证。」

  「你太善良,不适合以平心崖弟子的身分死去,我从现在起逐你出师门。」

  于镜接过宝玉,说道,然后他默默和云钗退到高台的角落。

  也好,我想。

  此刻正是晴空万里的时候,一声尖锐的呼啸下知从何而起,顿时平地狂风大作,天空乌云汇集,黑压压的云层堆积而上,转瞬之后在天空盘踞成眼!

  那乌云汇集而成的庞大眼瞳内云层迅速翻转,雷光隐隐可见。我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突然好想再看看小黑,记得我住的是山的南面,正要转头面向南方,一道无比闪亮刺目的霹雳冲破天际而下,正中我的身体!

  来不及思考,不觉得疼痛,我自己看到自己化为烟尘,弥漫盘旋,三片金色的羽毛碎片,零落散于其中。

  耳边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于镜的声音他的话与其说是哀悼,不如说是对我一生的评价只听他长叹一声:「古人没有说错马善被人骑,人善被雷亲。」

  身体烟消云散的瞬间一股巨大的吸力突然笼罩住我的全身。我的魂魄竟然被拉了过去,这感觉好熟悉!莫非是?

  果然,于镜手掌上的,不是何筒的魂灯是什么!

  闪着幽暗的光,将我的魂魄牢车吸附于其上。云钗长袖一挥将那还未来得及消失的金色闪亮碎片卷了起来,手掌一翻,那炼丹炉顶上打开,一股脑把东西全这了进去。纤纤手指向天而立,顿时引来天火,炼丹炉熊熊火焰,开始炼化。

  我正看得发呆。

  于镜拨动平台的一处机关,整个平台下陷,带着我们和那个炼丹炉一起沉入台下。

  于镜闭目养神,我也只能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一炷香时间,云钗双手在胸前交叉,似是收功。炼丹炉开,什么东西飞入她的手掌。

  于镜难得紧张地问道:「如何?」

  「总算是成功了。」云钗擦擦头上的汗,似乎大耗功力,她给了他两粒金色的药丸「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说完,她捻了个诀,盘腿调息。

  我很想问问怎么回事,但是于镜已经走到暗室的另一侧,示意我不要打扰云钗,「我有礼物送给你。」

  他打开门来,指指那用白色毛毯遮盖的床铺,伸手揭开。我实在很想说我都这样了,你以前许的被子枕头什么的就不用麻烦了。

  可是我被我看到的一切惊呆了。

  毛毯下木然躺在床铺上的那个人,不是我吗?

  我飘近了些,可不是,除了眼神呆滞像个洋娃娃他连眉毛部没一根长错地方。

  「吃惊么?」于镜笑笑,「你以为我是随便把别人性命拿去做交易的傻瓜么?只要我是平心崖掌门一天,就不能任由我的弟子被别人鱼肉。我早已经考虑清楚,如果典墨与你成功换魂,那么你的身体还是会破天雷所劈到时候不论你是死魂还是被换到他的身体,我都可以用这具你自己血肉做成的备用身体让你回魂。」

  你为何会有我的血肉?

  于镜似乎看透了我的想法,「记得典墨射过你一箭么?那时候,我回收了箭头和你的血液。放心,这个身体是完完整整的你,决不会排斥你的魂魄。」他突然笑笑,「本来最大的问题是如何收纳你破天雷击破的魂魄,结果天意让我得到了何筒的魂灯李梳你真是命不该绝。」

  我听得愣住了。

  于镜指指躺在床上的身体,「不过现在这只是一个普通人的肉体,无法融入你的魂魄。可巧的是,云钗颐意帮我们,把那被击碎的金色羽毛重新炼化为增加功力的丹药虽然不可能像过去那么强力,不过应该也有几分可用。」

  于镜突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安静之中,我听到急急的脚步声,杂乱无章,完全不似修道之人。那声音飞快靠近,每一下,都似踩在我的心上。我知道是谁,我们都知道。

  但我们都安静地站着,一动不动。

  于镜面前的空气中呈现出字迹,「有你肉身的灰烬在上面,他不得不信。」

  我还没有来得及想想,只听外面撕心裂肺的一声凄历哭号。

  穿过深深的地层,一直传到我的耳边。

  那是我的名字,喊的是我的名字。

  我是不忍,可是魂灯不动,我的灵魂却也是不能动而且,我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想出去见他。

  于镜站在身边,手里拿着两颗闪动金色光芒的丹药,慢慢喂给那个木偶一般的身体。

  做这此的时候,他突然说道:「你想见他么?」

  我无法言语,只是摇摇头,不想,起码现在不想。

  「你是不是喜欢他,又害怕他,不敢见他,怕再被他骗?」

  也许是,我点点头。

  「我来帮你做决定吧。」于镜笑道,手掌上的魂灯突然发出夺目的亮光,一个小小的红色符号,印上我的魂魄,旋即深深刻入,「这魂灯真的很好用,我刚刚已经给了你一个的暗示,从你魂魄附身开始,你将本能地害怕他。如果有一日,你对他的思念突破你的害怕,那么你就知道你离了他不行,你们就可以在一起幸福快乐。」

  语毕,他将魂灯轻轻移动,我一失神,魂魄似乎被吸入了广阔的黑洞。深入身体每个毛孔的强烈震动博来,一瞬间,仿佛窒息的痛苦,然后,就像刚出世的婴儿呼入第一口空气我剧烈咳嗽,真实的痛苦,是我的身体!还没等我思考目前状况,下一瞬间,小黑对我的欺骗带来的伤害无限扩大了,而我想要见他的愿望似乎开始隐藏沉睡。那哭泣着的呼喊从让我心酸变得让我心慌,我开始想离开平心崖,逃到一个没有这个人,没有这个声音的地方。

  于镜满意一笑,「你向北走吧,隐入深山布下结界,去一个没有人找得到的地方。至于我嘛,现在去处理一下外面那个要发疯的家伙。」

  说完他把红色宝玉抛还给我,头也不回地走了。不一会儿,外面的悲泣恸哭之声停止,一切安静得不真实。

  我看看手头的那块宝玉,想了想。贴身藏好,走出内室。

  云钗还在闭目调息,洞内寒冷,她吐气成霜。

  我拿起刚才搭在这身体上的毛毯为她披上,然后向外走。

  身后传来低低的叹息和一声喊:「李梳。」

  原来她醒着。

  我恭谨地停步,「师姐,不,云姑娘有何吩咐?」

  「虽然真是浪费,但是,唉……就看在你给我披上毛毯的份上,我就送你一份离别赠礼。」云钗左手一扬,三粒金色丹药落入我的手掌,「这就是用那金色羽毛炼化的丹药,每粒都有一、两百年不等的功力。最好的那两粒共有五百年的功力,我已经交给于镜给你服下这些是我刚刚私藏的,我们有缘一场,你就拿去吧。若是寂寞了,找个有灵性的动物给牠服下,让牠人化,陪陪你照顾你好了。」

  「云姑娘……」

  她摆摆手,「别说了,炼化妖物的损伤还没有复原,你在我改变主意前快走吧。」

  我对她深深鞠躬,离开。

  洞外是一片蔚蓝天空。北方的深山……吗?

  好吧。

  《全书完》

  于镜说的每一句话

  秋天的下午,阳光和煦,平心崖上一派的安静祥和。

  天气很好,我想出去晒晒我那来年老棉被。午饭一过,便央着于镜带我上了平心崖的青石顶.青石顶是断崖,除了有间小亭子,一副青石桌椅,就只剩大块大块适合晒棉被的石头。

  刚出门就遇上满山溜跶的云簪死活要跟便一起上来。我真觉得奇怪,平心崖的弟子看到于镜都绕着走,偏偏就是云美人不同,好像特别喜欢招惹于镜似的。上了青石顶,于镜由着我挑选着大石头铺棉被,自己端坐在青石凳上泡茶,他有向云簪举杯露出邀约的意思。不过云簪似乎有点什么心理阴影吧,坚决拒绝了。

  一会功夫,淡淡茶香飘过来,我嗅嗅,摇摇头品茶到底有什么乐趣呢?还不如享受着这冬季罕有的温暖阳光说做就做,不过如果躺在石头上岂不是和棉被一个等级。我左右顾盼,看来只有这亭子适合我晒太阳我便爬上房顶,寻了个舒服的地方躺倒,云簪似乎也很想享受阳光,不过他挑的地方很有性格。断崖边有棵枯死的老树,它老朽的枝体伸出崖外,有风过的时候颤巍巍的,还会小片小片向下掉碎片。云簪轻巧地落在那截危险的枯枝上,摆了个舒服的姿态,安静了。我偷偷乍舌,云簪真的很会享受,从那个角度不仅能好好享受阳光,而且刚好可以欣赏到崖下的一片湖水。

  说起来青石顶下本来没有湖不过平心崖为了避免跳崖的人被崖底的小河所救,硬生生填了那条河道。于是那条小河便绕过平心崖流到青石顶下,慢慢在山谷里蓄出一个湖来。

  欣赏湖景原是风雅之事,可是依在断崖上的枯枝上,那便下是人人敢做。云簪很是悠闲,也对这些习道之人还有什么好怕的我又回头去看于镜,他仍然凝神静气地泡茶。

  其实我心底希望着于镜也上来和我一起享受阳光可是等啊等啊,等到我翻来覆去地晒,肚子和后背都已经晒得滚滚烫的时候,他还没有动静。我瘪瘪嘴,真无聊哩。

  我当然不会认为于镜是口渴才会泡茶。他虽然眉目带笑,但是神情却很专注,看似在思考什么问题。就像现在我在房顶上打起滚来,压得身下瓦片卡卡作响,连云簪都撇了这边一眼于镜却没抬头。

  他有点不对劲。

  可是跟于镜有关的任何问题我都没办法跟别人讨论。

  整个平心崖上算起来只有师父相小黑是能和我讨论于镜的熟人了师父从来自顾不暇,不是睡就是被睡,问也白问,所以我一有问题就去找小黑。小黑常常大门深锁,但每次只要我锲而下舍地敲门推门砸门踹门啃门,最后几乎把他的桃木门刨烂了,小黑总会黑着一张脸出来但小黑从来都不能提供有效意见。

  如果我说:「于镜有点不对劲。」

  他就嗤笑我。「于镜什么时候对动过!」

  如果我说:「于镜的表情好奇怪,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吧」

  他就瞪我:「基本上他不管什么表情,都没什么好事!」

  所以我还是从来不明白于镜在想什么。

  没办法,我再瞅瞅下面的于镜,他仍然是保持着不急不缓的动作。

  实在憋不住了,我扒拉在亭檐边上探头看他,「于镜,你在想什么啊?」

  能够让他想这么久,这么投入的,应该是什么严惩的事情吧。是要剿灭闭峰门吗?还是巢筑万鬼呢?还是要五害齐出江湖呢?

  听到我的声音,于镜才终于抬起头午后的阳光很刺眼,所以他瞇起眼睛看我,这个表情我真的不熟悉,心里开始猛响警钟,赶忙做好了听到任何回答都不会吃惊的心理准备。说吧,你要怎么折腾我或是这个世界?

  于镜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微微笑了,如沐春风啊,如沐春风,我更加地探头去。

  看他的春风般的笑容。

  然后他悠悠地开口了:「你想不想见我娘?」

  「什……」我连人夹瓦片带屋檐跌在地上,好痛来不急爬起来我就摸着头想要惊叫,「你你……你有娘啊?」

  可这句话我还没有来得及出口只听砰地一声巨响从崖下傅来,那是什么重物从高处落水才能发出的声音。

  我抬起头,刚刚云簪优雅停留的那截枯枝上空空的……

  原来,这次我不是最倒霉的那个。

  我连忙跳起来,跑到断崖处向下张望,那片湖水波纹不惊。「怎么办?」

  于镜终于从石凳上站了起来,慢慢走到崖边向下看了一眼,湖面的凉风吹动他的长发,这仙子般的人物笑了。他回过头来,对上我询问的眼睛,「过两、三天他自然会浮上来,不用麻烦打捞了。」

  「那,你娘的事情……」我有点不好意思,不管怎么说,这算不算见家人呢。可是我没有家人哩,师父应该可以充当我的家人吧,实在不行还有小黑,但是他们的辈分比于镜还低,真烦恼啊。

  于镜看了我一眼,「你刚才不是同我一直在想什么么?」

  「你在想你娘啊?」真看不出来,我还以为于镜是天地异变的产物,没想到他居然有娘啊。

  于镜又笑了,非常温柔——「不,我只是在想什么样的一句话可以让云簪跌下去。」

  《完》

  赌博都是不好的

  冬天终于到了,平心崖上雪很大。

  天冷了我就不爱出门,但是跟小黑在一起若是不做点什么好像很危险。虽然他会煲极好的羊肉汤给我,也会把晒得无比蓬松的被子给我,但是代价不菲。

  所以我宁可少睡点,整天盘算请人过来玩牌。虽然我其实并不真那么想玩牌,但是总比……

  说真的,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那可爱的二徒弟过来,但是他来的话,于大掌门是一定要跟的。

  而我想见徒弟的心情是远远比不上我不想见于大掌门的心情,所以我只能打其他人的主意。

  趁着小黑不在,我连忙出去找人。刚出门就看兄两个人影,直接挡下来。原来是刘席师侄和一个伙夫打扮的年轻小伙子。看他的打扮,应该是刚刚通过山下测试的入门者,刘席似乎也正是带他去食堂,而我家正在去食堂的必经之路上,所以才会被我逮个正着。

  这两个也未必真的就想来,被我在路口拦住时刘席的表情简直比死还痛苦,那个叫常宽的伙夫倒是很兴奋。

  不管怎么说,对与俗世来说,平心崖本就是个不凡之地,再加上我和两个徒弟的那点破事被当作说书人的材料之后,好像还蛮多人对我很感兴趣了,也许他也是其中之一。

  我们三人待在热烘烘的屋子里,很舒服,我立刻昏昏欲睡,常宽大约把我当成什么先贤之类的人物,十分好奇地东张西望。最可怜的是刘席,坐立不安。

  所以当小黑兴冲冲回来的时候,我们三个正坐在牌桌前等他。

  不知怎么的,我一看到小黑就心虚起来。赶快笑起来,连连拍着身边的空位,「来来,小黑,我给你留了个好位子。」

  小黑没有立刻回话,眼光扫过刘席和常宽。刘席一脸「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常宽瞪大眼睛,看着这天下祸害之二。

  我以为小黑要立刻发飙了,但是他没有,眼光落在牌桌上,「玩牌?」

  「对,就等你了。」我再次拍拍坐垫。

  「光玩啊?」小黑坐下来,「不睹点什么?」

  「好啊。」不等我们反应,常宽那个新面孔倒是先答应了。

  我和刘席都皱眉了,不管怎么说,小黑的任何提议都是要小心应对才行。

  小黑扬扬手中的锦盒,「这是我找来的诸怀红笋。」

  呀,这是上次于镜提到的美味竹笋,据说跟平心崖的黑鱼一起熬汤那不是一般美味。不遇黑鱼暴虐成性,见血就发狂,捕捉起来很困难。听到的时候,我还着实淌了口水,没想到小黑出去是去找这个。

  「那我们就来赌黑鱼吧。青石顶下的湖里就有,如果谁输了就去捕一条鱼回来。」

  可是,这寒冬腊月的,要真下水,那就不是捕鱼而是喂鱼了。

  刘席似乎也考虑着同样的问题。

  「输的那个人得一个人去啊?」常宽问。

  「当然了。」小黑道,「这种雪天要赢家去监督岂不是一并惩罚。」

  小黑提着红笋去厨房那阵,我和刘席齐刷刷地掉头看着常宽。

  「怎么啦?」常宽眨巴眼,问:「那个,反正是要『出去』捕鱼嘛。」

  我还没反应过来,刘席先说了:「搞半天,你是想输了就落跑。也对,反正你也是因为爱赌又超赖账所以才入选平心崖的。」

  常宽眼睛闪闪发亮,「而且,能跟天下祸害一桌赌博,那可真不虚此行。」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可是事情能这么简单么,我正想劝他几句,刘席倒是拦住我,「罢了,既然是上了平心崖,早点让他认清现实也是好的。」

  我心里叹口气,「你自求多福。」

  一轮下来,输的人果然是他。

  常宽倒很痛快,立刻站起来,「那我去捕鱼了。」

  你是要去开溜吧。

  小黑斜了他一眼,突然笑了。那叫一个美目流盼,勾魂摄魄啊,连刘席都愣了一下。

  我心底暗道:「不好!」

  果然,上一刻小黑还在摸鼻尖,下一刻,一把寒光毕露的匕首插在桌上。小黑像个恶霸一脚踏上牌桌,「虽然你要去捕鱼,不过为了防备你一去不返,我决定在你走之前先砍下你的十根手指。」小黑对常宽勾勾指头,「放心,按平心崖的医疗水准,只要你在一炷香时间内把鱼带回来,还可以接得上!」

  虽然那一天,在我的力保之下血案并没有真的发生,但是在接下来的一年里,不管我怎么请,再也没人肯来我家玩牌了。

  而不管刘席怎么想法子,平心崖也再招不到伙夫了。

  风和日丽的一天

  今天,风和日丽。

  这么好的天气难道不该跟恋人卿卿我我么?

  可是小狐狸不做、不做、不做不做不做……坚决不做。

  这种时候我最见不得别人可以发情,决定去干扰典墨。

  李梳的屋子好安静,我使用开路符避开结界的干扰,打开门一看,李梳四仰八叉地躺在竹席上,睡得毫无美感。

  对着睡成这样的一摊东西都能兴奋,我真是欣赏典墨的决心。

  「师弟、师弟?」我拍拍他的肚子。

  那睡得迷迷糊糊的双眼睁开了一条缝,眼神恍惚半晌,认出我来,「掌门师兄?」

  我笑得童叟无欺,「这么些日子不见,我来看看你,典墨没有太过火吧?」

  或者是我的口气太温和,再加上李梳还没有完全从睡眠中清醒,他浑浑噩噩地回答我:「怎么没有。」

  我泡杯茶给李梳醒睡,在床沿坐下,戏噱地看着他,「他可真疼你呢。」

  「疼我?疼的是我!」李梳果然被我挑拨得怒气冲冲,「你都还知道给我倒杯茶呢!他做了又做,做了又做,也不怕我会过劳死啊!」

  照劳动量考虑,要过劳死也是他先,我心里暗道。

  李梳还在说,一项一项列举典墨的罪状。

  「……」

  恨啊,原来典墨过得如此逍遥!

  我心里怒气高涨,愤怒难耐,我好说歹说小狐狸才让步一下,他怎么能这么容易就幸福了!

  「你可不能这样纵容典墨乱来啊。」我忧心忡忡地对李梳说,「这样下去,你太辛苦了。」

  李梳连连点头,又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可是,你也知道,小黑就是这样。」

  我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我教你个法子,专门对付他。」

  今天,风和日丽。

  这么好的天气难道不该跟恋人卿卿我我么?

  可是李梳睡啊睡、睡啊睡、睡啊睡啊睡啊睡……就没个醒。

  这种时候我最见不得别人能够幸福,决定去骚扰于镜。

  还没走到平心崖的大厅,就看见一张傻乎乎脸向我扑过来,「小黑!」

  好犯傻的一张脸,于镜看着这个都能发情,我实在是佩服他。

  我不露痕迹地避开他的脸直接扑到我胸膛上,摸摸他的头,语气温柔得自己都觉得不像是伪装,「于镜又怎么了?」

  小狐狸立刻上当,开始一五一十地说了。

  「……」

  恨啊,原来于镜的日子过得是这么舒坦!

  我心里念头百转千回,不行,我都是好不容易才能和师父亲热一下,他怎么能这么容易就幸福了。小狐狸还在一旁嘀嘀咕咕:「我说什么时候也让我翻身把攻做吧。」

  别做梦了,月球一个星期撞地球十八次的机率都比你攻他要来得大。我心里想着,脸上带着最赞成的表情说:「那他怎么说。」

  「他说可以。」

  什么,于镜?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然后,」小狐狸突然带上了哭腔,「他就把我翻了个身继续做,说这就是翻身把攻做。」

  「……」

  不能笑,不能笑,一笑就破功了!

  我隐忍良久,拼命回忆悲惨的事情,好容易按耐下快抽筋的面都肌肉,沉痛地说:「我教你个法子,专门对付他。」

  我从李梳的房子离开,估算着小狐狸也快消气了。我绕了一点路,去寻来数量足够讨他欢心的柠檬草,带着一身芬芳的味道往回走。心情甚好,哼起小曲来了。

  半路上,听到对面也有人哼着歌,大约我们是同时听到,声音也同时停下来。

  是小黑,捧着灵药仙丹一样的捧着大盘的蒸饺,脸上挂着难得的专注表情,和我视线相接。

  我想到接下来他将会有的遭遇,心里大悦,对他报以一笑,擦身而过……

  等着倒楣吧,你。

  我从平心崖大厅出来,算算时间师父也该醒了。从平心崖膳食堂顺手买的水晶蒸饺在手里晃呀晃,心情愉快哼着歌儿往回走。半路上,听到对面也有人哼着小曲,大约我们是同时听到,声音也同时停下来。

  是于镜,抱着祖宗牌位一样的抱着大束杂草,脸上带着罕见的真实笑容,和我视线相接。

  我想到接下来他将会有的遭遇,心里大悦,对他报以一笑,擦身而过……

  等着倒楣吧,你。

  我快乐地回到房间,放下礼物,小狐狸专心致志地念着什么东西,没注意到我。

  轻轻敲敲桌面提醒他我回来了,手指不老实地滑进他的脖子里,小狐狸抬起头,对我咧嘴一笑。

  今天这么乖?

  有诈!头脑在对我发出警告。

  可是身体,惘顾头脑的警告,执意靠近,抱住他,轻轻抬起他的下巴,这才看到小狐狸嘴唇移动地很快,明显是在念什么咒法,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听见他最后两个字,「……魂现!」

  魂现?短时间内按照灵魂的本质重现肉体原始形态的法术?这不是我刚刚……

  烟尘起,我手里突然一空,被我抱得结结实实的他突然消失在面前,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出现在面前,狐狸,现出狐狸本相了!

  牠双足站立着,前爪搭在我肩上,蓬松的大尾巴猛摇,粉色的舌头舔舔我的鼻子,很亲密,只是眼神不对,我读出他的意思——「若你这样都能上,我就服了你!」

  同时,雪白的墙壁上隐隐出现字迹,这是因为小狐狸使用这项法术而引发了某人提前设下另一项法术,那几个大字是:「养宠物有利身心健康——典墨。」

  我快乐地回到房间,放下礼物,李梳已经起来了,站在院子里专心致志地念着什么东西,没注意到我。

  我从后面抱住他,「我回来了。」把香喷喷的蒸饺在他面前晃晃。你吃蒸饺我吃你,很好的逻辑,食物链上也是这么说的。

  李梳抬起头,对我咧嘴一笑。

  今天居然没有看蒸饺半眼?

  有问题!头脑在对我发出警告。

  可是身体,惘顾头脑的警告,执意靠近,抱住他,轻轻抬起他的下巴,这才看到李梳嘴唇移动地很快,明显是在念什么咒法,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听见他最后两个字,「……魂现!」

  魂现?短时间内按照灵魂的本质重现肉体原始形态的法术?这不是我刚刚……

  烟尘起,我突然失去可以拥抱李梳的双手,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黑色羽翼,身体轻巧起来,带着古怪的熟悉感。这是……这是我以前的模样,凶兽地离的身躯。

  李梳站在地上笑起来,还伸手摸摸我胸前的羽毛,开心地笑了。他虽然没说话,可是我读懂了他的眼神——「还想上我么?来啊来啊?」

  空气中传来震动,有人预先设下的法术因为魂现之法而被引发,地面隐隐现出字迹,那几个大字是:「当宠物有利身心健康——于镜。」

  从此平心崖上多了项娱乐,观赏崖上南北二面遥相呼应的两股冲天黑色怨气。

  「恶人自有恶人磨。」云钗如是说。

  「自做孽,不可活。」云簪如是说。

  「大快人心。」大家都想说但是没敢说。

  「不如交换一下伴侣,各得其所?」某人不知死活地说。

  平心崖乱坟岗新添的一撮土证明,此人确实不知死活。

  从此世间也多了个教育项目,无数次的私塾考试,题目都是「观平心崖上南北二面遥相呼应的两股冲天黑色怨气有感」或是,「从平心崖上南北二面遥相呼应的两股冲天黑色怨气说起」。

  正所谓道德人士从这两股怨气中看到的是道德败坏,宗教人士从这两股怨气中看到的是因果报应,数学人士从这两股怨气中看到的是平行直线,艺术人士从这两股怨气中看到的是行为艺术,新闻人士从这两股怨气中看到的是八卦绯闻,星象人士从这两股怨气中看到了天象异变,普通群众从这两股怨气中看到的是……

  「兄台,李家村怎么走?」

  「看到那冲天的黑色怨气没有?靠近了就左拐。」

  ……路标。

  另记

  魂现这个可以按照灵魂的本质重现肉体原始状态的法术,因其一次摆平两个祸害,受到平心崖之外的人推广,奉为圣术,但不幸于数百年后失传。

  唯一的线索,就是曾游学平心崖的一个番人,机缘巧合之下得知这个法术的秘密,不过他很快就离开回国了,行踪再难寻,所以众修道门派都引以为憾。

  听说他叫达尔文。

  儿童节快乐的夫妻相性一百问之五十问

  一、请问两位的名字?

  梳:李梳。

  黑:哪一个?做妖兽的时候是地离,后来是典墨,再后来是小黑。

  二、性别是?

  梳:男。

  黑:做人的时候是男的,做兽的时候是公的。

  七:废话出乎意料得多……

  三、你的性格是?

  梳:好人。

  七:好人算是一种性格?

  黑:……啊,那我就是爱好人的人。

  四、觉得对方的性格是?

  梳:于镜。

  七:于镜也算是一种性格?

  黑:师父的性格?我不想和师父吵架,所以坏话能不能省掉?

  七:当然可以。

  黑:那没有了。

  七:……

  五、两人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

  梳:多年前,平心崖。

  黑:十七年前的三月初七午时三刻,平心崖议事大厅正面。

  六、那么是怎么认识的呢?

  黑:因为命运。

  梳:因为命运?不是因为那把椅子么?

  七、对对方的第一印象是?

  梳:黑。

  黑:省掉坏话……

  七:我明白了,下一题。

  八、喜欢对方哪一点?

  梳:我喜欢他乖起来就很乖这一点。

  黑:说实话,我也一直很想知道。

  九、讨厌对方的哪一点?

  梳:会在我睡觉时候叫醒我这一点。

  黑:叫醒他还会继续睡这一点。

  十、觉得两个人相性好吗?

  梳:合不来合不来。

  黑:合不来才好。就像是硬把两个东西拼在一起,若是形状大致合得来,那么它们虽然可以放在一起,但是其间的缝隙永远存在。但如果形状合不来,虽然打磨的时候双方都痛,但是磨合了之后却没有缝隙了,永远紧密贴合。

  七:我……咳,李梳不明白你的话啊。

  黑:你不明白是你蠢!师父不明白是师父的风格。

  十一、怎么称呼对方?

  梳:小黑。

  里:师父。

  十二、希望被对方叫什么?

  梳:师父大人。

  黑:只要是叫我,什么都好。

  十三、如果要把对方举例成一种动物的话,是哪种动物?

  梳:凶兽就是动物啊。所以有人说我们是人兽……

  黑:冬天的狗熊夏天的海参。

  梳:什么意思?

  黑:狗熊冬眠,海参夏眠。

  十四、如果要送对方礼物的话,会送什么呢?

  梳:修身养性一百招,或是公民基本道德行为规范之类的书。

  黑:光看不做,已经是终极修身养性了……

  十五、希望收到对方送什么礼物?

  梳:最近有点想要香木枕头。

  黑:算了,既然是六一儿童节,这一题就跳过。

  十六、对对方有什么不满吗?是怎么样的不满?

  梳:太多了,各种的不满都有。

  黑:就一个,师父不肯听我的。

  十七、你有什么样的嗜好?

  梳:睡觉啊,全天下都知道吧。

  黑:师父知道。

  梳(?):我不知道。

  黑(佯做惊讶状):原来你还不知道啊,看来没有给你留下深刻印象嘛,我今天晚上会……

  梳:下一题。

  十八、对方的嗜好为何?

  梳: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黑:睡觉。

  十九、请问你的毛病是什么?

  梳:很容易心软吧。

  黑:心软?你一去就是十七年,而且……

  梳(瞪):……

  黑:(深吸一口气)下一题。

  二十、讨厌对方对自己做什么事?

  梳:这还用说,当然是欺骗了!

  黑:我讨厌他从不对我做什么。

  二十一、会因为做了什么而导致让对方生气?

  梳:小黑不怎么发脾气。

  黑:你想想我那十七年是因为什么。

  二十二、两人至此是什么样的关系?

  梳:师徒。

  黑:平心崖的方言里面,师徒和恋人是同样发音。

  二十三、两人第一次约会是在什么地方?

  梳:我们哪有约会过!我们最多只是在方便的时候一起去一些地方,做一些事情而已!

  黑:普通来说那就叫约会。

  七:请直接回答问题。

  梳:(犹豫)嗯,温泉那次算不算?

  黑:算吧。

  二十四、当时两人的气氛是?

  梳:疗伤呢,什么气氛不气氛的。

  黑:火热。

  梳(脸红脖子粗):哪里火热?

  黑:我是说那温泉。

  二十五、当时进展到什么样的程度了?

  梳:没有吧。

  黑:师父裸奔,我边泡边看。

  二十六、常去哪约会呢?

  梳:都说没有了!

  黑:师父不喜欢出门。

  二十七、在对方生日时,会做些什么?

  梳:凶兽到底是哪天生日?

  黑:我出生的时候还没有历法呢,不过师父你到底是哪天生日?以最初出生的时候还是第二次重生的时间为准?

  梳:对啊,我有两次生日。嗯,那不如以我的忌日为准吧,目前还只有一次。

  二十八、是谁先告白的?

  梳:他。

  黑:我。

  二十九、喜欢对方到什么样的程度?

  梳:比美食稍多,比睡觉略少。

  黑:超过了程度可以形容的范围。

  三十、那么,深爱着对方吗?

  黑:当然了!

  梳:他要爱,我也不能不准,对不对?

  三十一、最怕被对方讲什么?

  梳:讲什么都不怕,就怕他什么也不讲就动手。

  黑:讲什么都不怕,就怕他什么也不讲就失踪。

  三十二、怀疑对方好像出轨了!该怎么办?

  梳:他不会笨到被我发现的。

  黑:哪个敢!

  三十三、能原谅对方出轨吗?

  梳:不知道。

  黑:踩在那人的尸体上时就会。

  三十四、约会时对方迟到一小时!该怎么做?

  梳:应该会发呆吧。

  黑:实际上我每天黏在师父身边,要怎么才能迟到?

  三十五、最喜欢对方身体的哪个部位?

  黑:手指。

  梳:头发。

  七,为什么?

  梳:那是他身上唯一没有攻击性的部位。

  三十六、对方是哪种的性感?

  梳:自我感觉过剩的那种吧。

  黑:情人眼里出西施的那种吧。

  三十七、什么时候两个人心跳不已?

  黑:在一起的任何时候,他心跳不已我不知道,反正我是跳得厉害。

  梳:不跳就死了呀。

  三十八、会对对方说谎吗?说谎技术好吗?

  梳:……(想到了什么而沉默)

  黑:你想死了是不是,问这个问题!

  三十九、在做什么的时候会觉得最幸福?

  梳:睡觉的时候。

  黑:只要是做的时候都觉得幸福。

  七:咳,儿童节,儿童节。

  四十、有吵过架吗?

  梳:那一次算不算?

  黑:不算,被你用言魂困住,我根本没办法回嘴。

  四十一、怎么样的吵架呢?

  梳:那次不算的话就没有吵架了。

  黑:我怎么舍得跟师父吵架。

  四十二、怎么和好的?

  梳:都说没有了。

  黑:师父其实是疼我的,所以就算吵了也会原谅我。

  四十三、就算是来世,也想当恋人吗?

  梳:我要好好考虑一下。

  黑:你还有什么好考虑的,你现在已经是来世了。

  四十四、什么时候会觉得自己是被爱的?

  梳:……

  黑:说说看嘛,师父。

  四十五、什么时候会觉得对方是不是不爱自己了?

  梳:不知道。

  黑:你没机会知道。

  四十六、你会用什么方式来表达自己的爱?

  梳:不知不觉就维护他。

  黑:欺负他,然后哄他,继续欺负他,再哄他,以此循环。

  四十七、适合对方的花是?

  梳:颜色鲜艳的花。

  黑:叫我怎么说,我又没有跟哪种花有仇。

  四十八、两人之间有隐瞒什么事吗?

  梳:我没有隐瞒他,他肯定有。

  黑:师父英明。

  四十九、你们之间的关系是公认的还是机密?

  梳:……

  黑:哪个敢不认!?

  五十、是否觉得两人之间的爱是永恒的?

  梳:永恒是多久?基本上我从不考虑明天以后的事情。

  黑:我也比较喜欢及时行乐!师父,难得我们心意如一……

  七:咳咳……那个,我们还有五十题没做。

  黑:大家会比较喜欢看这个。

  七:请不要在六一儿童节这么色 情好不好?

  黑(嗤之以鼻):六一儿童节就是为了色 情而存在的。

  七:为什么为色 情而存在?

  黑:为什么会有儿童?

  七:……

  小黑李梳的情人节对话

  情人节,我上网。上毕,脸色铁青。

  小黑察言观色之后,无限接近我,「师父,你上网看到什么了?」

  有人说要让你SM我?」我怒气冲冲,「这算什么!我对你不好么?不至于这么做吧!她她她居然要求你SM我?」

  小黑瞄了眼电脑,确定我只看到了一句「让小黑SM李梳」之后,一副笑脸,「师父,就是因为你对我好,她才要求我SM你。」

  「这样?」我十分怀疑,「……对了,SM是什么?」

  小黑眨巴眨巴眼,说得好诚恳,「SM是烧卖的拼音。烧卖是久负盛名的小吃之一,起源于包子,味道很好的。网上那些人是好意,要我用SM款待你。它皮薄剔透,色泽光洁,入口香醇鲜美。」他啧啧嘴,「回味无穷。」

  「真的?」我怀疑。

  「师父我骗过你几次嘛?」他委屈地说,一脸的受伤表情。

  「多得数不出来啊。」该受伤表情的人是我罢,不过,这东西听上去不错也,「那你什么时候给我SM?」

  小黑为难地摇头,「可是师父你不要啊。」

  「我要我要,我想快点尝尝SM的味道。」

  小黑邪邪一笑,「我也是。」

  「……」

  事后,我横尸床头。

  小狐狸和于镜来探望我,他凑到床前一脸忧心,「师父,你怎么了?」

  我学鸟叫了两声。

  小狐狸急了,「师父,你没事吧?」

  还是于镜七窍玲珑,立刻懂了,笑着安抚他说:「李梳他没事,只是对你现场教育,想叮嘱你一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小黑和云簪的情人节对话

  云簪来探望我的时候,我正坐在床上喝粥。

  我没空跟他说话,他就和小黑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师侄啊,你身材不错啊。」

  「过奖。」

  「师侄啊,你体力很好嘛。」

  「过奖。」

  「师侄啊,你体魄很强健嘛。」

  「过奖。」

  「师侄啊,你正值青春年少啊。」

  「过奖。」

  「……」

  我听得昏昏欲睡。

  突然云簪一句话听得我几乎跳起来,他说:「师侄,以你的体力,一天十二个时辰,你怎么也要做上八个时辰吧?」

  小黑暴怒,跳了起来,「你说什么?十二个时辰做上八个!你当我是什么!?」

  骂得好,我无声地附和!

  小黑,你终于心疼师父了!

  小黑忿忿地把云簪赶了出去,走回来,口中还在说:「一天做上八个时辰,那我剩下的四个时辰要做什么!」

  于镜和小狐狸的情人节对话(此文高H,不适者勿入!)

  这是一个地上有网吧,天上有人御剑飞行的时代……

  平心崖的掌门于镜目前最喜欢情人节,最讨厌愚人节。

  我不解,「你这么喜欢骗人,为什么讨厌愚人节呢?」

  「我每天都在愚人,不需要这个节日。」于镜笑得好不温柔,手指头自然地绕着我的头发,「就像每天都是生日的话,生日就可有可无了。」

  我继续问,「但是我每天都是……咳,为什么你还喜欢情人节呢?」

  于镜深深地看着我,「你知道有什么事情比爱你更令我高兴的么?」

  我没有回答,他点点我的鼻子,「就是再多爱你一点。所以能让我表达自己爱意的节日,我当然求之不得。」

  「于镜……」

  于镜笑着说,「要知道,愚人对我来说是每日一课,但爱你对我来说是多多益善。」

  他大胆地向我俯身过来,火热呼吸洒落在我耳边,不知不觉,衣衫已经混乱了。

  「果然,与其……」情动时,于镜不自禁地说了半句,没有接下去。

  我挡住他的手,「与其什么?」

  于镜亮晶晶的眼瞳对着我,慢慢说:「与其祈祷你突然更爱我,不如自己爱你再多一些,这样我们爱的总量就一样能增加。」

  我感动,再从之。

  呼吸刚刚平息,响起了敲门声。

  于镜整整衣物,走出门来,正看见小黑站在门口,「李梳闹着要见小狐狸,我来叫他。」

  「还真会找时间。」于镜皱眉,「你对他也宠过头了吧。」

  「我要维护我们的幸福嘛。」

  「那也不能耽误我的幸福啊。」

  「所以我才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小黑说完,突然换了个古怪的表情,「对了,你刚才真想说的是这个?」

  「什么是什么?」于镜无辜地看着他。

  「得了吧,瞒得过我?」小黑笑笑,「就是那句『与其祈祷你突然更爱我,不如自己爱你再多一些,这样我们爱的总量一样能增加』。其实你原本想在『与其』后面说什么?」

  「你觉得呢?」于镜淡淡一笑。

  「你想说的大约是,」小黑模仿着于镜刚刚的声音,「与其期望你突然大胆一些,不如自己更流氓一些,反正结果都一样。」

  沉默……

  过了一会,于镜拍拍小黑的肩膀,「如果世上没有了你,该多寂寞啊。」

  答大人们问:为什么此文号称高H呢?

  因为是在平心崖上发生的H,平心崖海拔三千多米,所以……

  《完》

  我在深山抚孤的日子

  秋风起的时候,我开始觉得寂寞了。

  这里的深山人迹罕至,待了三个月,一个人都没有遇到。虽然以前待在平心崖上也没跟别人有什么亲密来往,可是起码还有取餐时间和本门师兄弟相处。与之不亲不疏的关系延续了大半年,我就一睡十年。醒来后,就遇到那家伙了。

  心里没来由一阵恐慌。

  我连忙不敢再想。每次想到那张脸,一阵阵心悸和惊惧的情绪立刻涌动,我现在已经条件反射地不敢再想。

  三个月的时间里,只有云钗来了一次,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续我之后,她也被逐出平心崖了。

  至于原因,她并没有说,我也不问,我们两人就坐在屋外的石头上看着天空。

  云钗笑得云淡风轻,开始还和我闲聊几句,最后慢慢沉默。

  我给她泡的茶,她也没喝,只是幽幽地看着天外边,似乎在想什么。

  于是我也沉默,云钗的眼神几次落到我腰间的红色宝玉上面,欲言又止。我等着她说到他,但是她没有,一句都没有提到他。

  最后一片云霞也要消失的时候,云钗站起来要离开,我说再见,她说短时间内我们不会再见了。

  我只能说:「这样啊,那你保重。」

  云钗突然回过头来说:「李梳你知不知道,我的缘分,远在千年之后。」

  我不知道,我老老实实说。

  「我尚有千年的时间要等,而且不知道会等来什么样的结局。」她看着天那边说。

  我只能点头。

  「难道你也要跟我一样?」她看着我,眼神锐利。

  我的心剧烈跳动,强自按捺下去,摇摇头说:「我是不会回去的。」

  云钗叹了口气:「多说无益,自己保重吧。」

  秋风过处,云钗化身为蝶,翩翩而去。

  目送白色凤蝶消失后,我回到房间,看着粗糙的屋顶和泥土糊成的墙壁,虽然难看,但是结实。几个月的时间我慢慢就搭建起了房子的雏形,打猎也开始上手。

  只是这里没有别人,连想说个话都不行。

  本来还没什么,现在却因为云钗的离去,而倍感寂寞。

  这几天晚上竟然有了幻听,老是觉得有人在叫我师父。想了大半夜,终于想通,我一定是好为人师,没有人叫我师父所以不习惯了。

  第二天起个大早,墙角地板仔细搜索了一遍,把云钗给的丹药从床下找了出来。

  我擦去上面的灰尘,拿在手上,那耀眼的金色竟似刺入了我的眼睛,狠狠一痛。

  不想回忆起的事情却又在蠢蠢欲动,我连忙把它塞进口袋里,就像云钗说过的那样,不如找个徒儿吧。

  找个徒儿的决心是如此之大,以至于快第二年夏天的时候,我都还没有忘记这个问题。

  虽然是没有忘记,但是我没有行动力的本性就是这么麻烦,快立春的时候,我都还是独自一个人。

  有一夜,我听见屋外的声音,打开门来,原来是个迷路的猎人,求宿。

  我答应了,看见他肩扛着一只灰色皮毛的山狼,死去多时了。

  他把那一堆东西扔到地上,解下背包的时候,我看见里面还有一个蠕动的毛球。一只小小的,灰白毛的幼狐蜷缩在里面。

  猎人解释说,他打猎的时候,看见那山狼正在吃的灰狐身边有这只幼狐,老老实实地蹲在那里等着被吃,那傻劲啊,所以一并抓来。

  第二天猎人离开,我说:「不如把那幼狐给我吧。」

  他说:「好啊,反正也没用。」

  我拿着那只狐,其实也不算很小了,那丹药,毫下犹豫灌进牠嘴里。

  「好吧,就收你做徒儿了。你可要好好听话,不可以像那个家伙一样骗我。」

  青烟袅袅,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动物幻化人形,会是怎么样的呢?

  是像于镜一样俊美,还是像唐棋一样精致,像云簪一样举手投足风情毕露,还是像他一样?

  我急切的视线在烟雾中搜寻,什么也没有。

  怎么会?

  难道是丹药功力太强,直接成仙了?

  眼角似乎瞟到地上有个东西在动,仔细一看,一个大约一岁左右的婴儿正在满地爬。

  ……

  我那个悔恨啊!

  人家都说妖魔成人,妖魔成人,就是「成人」二字误导了我的想法。

  我怎么没想过成人之后他还会是个婴儿呢?

  都怪那个家伙不好,害我有了徒儿就该是十岁及以上这个错误概念。

  其实什么寂寞啊,空虚啊,这种小资情绪我根本就不需要,现在好了,活生生弄出个儿子来养!

  如果牠还是只狐狸,那我大可以找个狐狸洞给牠放生,可是现在,扔出去怕是死路一条了。

  我这种情况该叫什么,未婚先有子?

  给牠取名的时候,我想了很久,我的弟子该叫什么名字。

  头脑里就是「小黑」两个字,怎么也抹不去。

  算了,小黑就小黑吧,天下同名之人甚多,怕什么。

  我把这个婴儿抱在怀里:「小黑、小黑、小黑……」叫到最后,我都不知道我究竟是在喊谁,是我怀里的孩子,还是在喊另一个人。

  怀里的孩子咯咯地笑,小手抓着我的衣襟,而我却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下来。

  牠尿在我身上了。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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