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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棒打狍子瓢舀鱼(结局)

书籍名:《东边雨》    作者:晓月流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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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事时注意力不集中是个极为不好的习惯,学习工作时如此,打架时亦然。伯炤伯母不怎么厚道,爪子都捅到我肚子里了方才开口提点一句。
  到这种程度哪里还用她来提醒……
  疼都疼死了,我又没有末梢神经坏死。
  挥刀迫开她长长的爪子,我用左手捂了捂肚子——还好,没什么肠子之类的东西需要自己塞进肚子。但血绝对没少流……举起想血淋淋的手到嘴边舔了舔,唉,这是红果果的资源浪费。
  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渐渐增加、能牵累到足訾的妖怪们都退到没了影子、元虹元行都在村口无行动能力地乖乖待着,至于其他鵁族……我与玄狐斗法的冰火交加,应已把不少施有禁术的房屋毁得差不离,那些命硬的机灵的有实力的,也该四散而逃了。
  只有元行做主也许尚需担心,有元虹神智清醒的话,待我与伯炤有个了结,他自然能用最适宜的方式传播今日一战、保下流离失所的族人。
  战局渐渐清晰地向玄狐那方面倾斜,我小心的保留着自己赖以搏弈的那一点点实力,收缩外在的妖气。玄狐步步紧逼,终于逮住机会将锋利的爪钩插进我骨头里。带倒刺的爪钩卡在住拔不出来,她把我捉着了——当然,从另一个角度说,未必不是我捉住了她。
  如此生死一线之间,我自然是集中精力。却有剑光一闪,玄狐从我身上翻身而退,长长一根指甲还留在我肩胛骨里……失血过多有些旋转的视线里,一个挺拔的身影挡在玄狐与我之间,肩膀因为粗重的呼吸微微耸动。
  对峙只是一瞬间,那来人便与玄狐斗在了一处。
  苦笑摇头,我的妖气衰弱到已维持不住元行哥哥的定身咒么?
  明明他掺和进来与局势半点无异,扪心自问我却不怎么懊恼……瞧他冲过来时那副汗湿重衫、与我不相上下的狼狈,我只能说我漏算了某妖怪在险境中的爆发型潜力,抑或是……能来帮忙的强烈愿望?
  肩上的指甲现下实在没空去管它,我拖着长刀在元行与玄狐两个旁缓缓踱步,用目光锁定伯炤。只要一见她招式间的漏洞,便迅速出招侵扰,不中即退,绝不纠缠。几月前元行也曾独自拦下玄狐一段时间。此时有我在一边相助,倒也与玄狐僵成平局之势。
  元行真是傻到家,分明已经有我担下与玄狐一族的仇怨。不知他究竟明不明白,这样主动冲上来帮忙,就算最终大获全胜的那个是我,他的这个为了在乱世中生存从不吝惜手段的家族,也是再不会接收他的——顶多打包整个送了给我。
  诚然我一早打着“如果此番能顺利活下来,便要好好挟恩图报,秤量着受的伤失的血把元行同学整个强买下来打包带走”这样的主意。因我实在不想为了拐带一个元行,要负担起照顾整个鵁族这种责任。
  这两种结果对我来说殊途同归,可对另一个人来说,显然不是如此。所以我说,对于性格狡诈的生物,元行次类绝对是专门的克星。
  他如此自断退路,让我也遥遥预见了自己越来越狭隘的未来……
  论起实力,元行毕竟逊色一筹。僵持之势不多时便被打破,伯炤仗着缠着妖气的爪钩折了元行手中长剑,一脚踢倒元行,漫天撒出一把沁毒的暗器。元行在空中勉强提气纵身去躲闪,却难在无处借力。
  眼看元行形势危矣,情急之下我将手里的长刀反手掷出。可本该送至元行脚下的刀不幸变成恰好撞上他小腹处,致使元行被大力击飞堪堪十数米。
  伯炤没有给我再抄起其他任何武器的机会。我不知道我掷刀救元行有没有令她惊讶,但显然她很好的利用了我为她提供的这个机会。赤手空拳我斗她不过,没几下便给她串糖葫芦般按在了地上。
  自以为成功的复仇者带着扭曲的快慰低下头凑近我,看样子想发表什么结束语。远处被我与伯炤联手丢回元虹身边的元行正努力的爬起来……
  我化作原形用长长的尾巴卷住玄狐,地面上的积雪震荡着飘回空中。
  战场永远要给自己留颗光荣弹,我这个觉悟由来已久,想不到终于有机会演习上一回——只是瞧着远处蓦然睁大眼睛的元行,忽然有些后悔没有给他多打几剂强心剂,故而最后的最后,我心虚地错开了眼神不去看他。
  轰然一声,然后我的世界便整个黑了下来。
  ……
  ……
  ……
  刚开始是为了什么,没有事先告诉元行玄狐的复仇就由我担下了?
  貌似是因为……我想着如果我与玄狐真的同归于尽了,那真的没必要让元行知晓:我是感念他待我深情厚谊,而不是为了个世人强加与我心头的元虹。
  可是自爆龙珠前元行的眼神叫我悟了,只要不从灰堆里爬出来,便算不上对痴心人的体谅。于是我就真的凭借着穿越者不死小强般的生命力,从死亡线上溜达了回来。
  当我从自己造就的焦土堆中半死不活的爬出来时,鵁族村落已经彻底沦为一片大火后的废墟。自己搞的爆破自己清楚,这不是我的功劳,估计是元虹主持的大局——心心念念想要复仇的玄狐死了,心思诡秘难测的真凶银蛟“死”了,与整个悲剧密不可分的鵁族又怎会不“灭”?
  隐姓埋名,远遁他乡,然后活得隐秘些。元虹打的主意,似乎与我不谋而合了一回。
  现下这天地间我目所能及之处唯一的活物,便是端正跪坐在鵁族院墙废墟阴影下的男人。他仍穿着当日与玄狐对战时的黑衣服,那些划破的地方都尚可以看到皮肤上结疤的伤口。也许是昼夜不曾挪动的缘故,黑色的长发上凝着白色的霜气。
  他的手虚拢着什么,鼓着腮用力送气也发不出声音来。因为专注的缘故,倒看不出又多么悲伤难过。
  “记得我将此物送与你那天曾承诺,‘要是哪天找我帮忙又遍寻不到,可是试试这个。’可是毕竟要吹出来才作数,”我扭动身体蜿蜒着爬近他,昂起上半身来,向眼前神情恍惚尚未觉察的妖怪道,“如今你想唤我出来,却吹不响这个……非但想我帮你的忙是不可能,反过来你帮帮我倒是未尝不可。”
  对于听到我的声音,元行似乎有些不敢置信,挂着霜的睫毛颤了颤,没有抬眼望过来,反而闭上了眼睛。嘴唇蠕动半晌,才沙哑着嗓子轻声问:“……什么忙?”
  “这个忙说来倒也不难,而且绝未无偿……”扭动自己又失了爪子的面条身体,顺着元行哥哥的腿爬上去啊爬上去。我攀爬的这个身体僵硬得如同石头,也不知一个姿势在这里待了多久,“远哥哥有所不知,慕某如今落魄,三九天劫再再次白挨一回,打回原形又成了银虺一条,身受重伤又担着与神兽玄狐的血海深仇……”
  长叹一口气,小小银虺我不小心在向元行哥哥上半身攀爬的过程中打了个滑,掉下来落在他某个很柔软的地方。僵硬的石头于是开始崩坏,小幅度震动着有了些暖和气息。元行诡异的平静着说:“远不在乎报酬,赴汤蹈火,从来只需慕秦肖一言而已……”
  哦,竟然连名带姓叫我慕秦肖。
  元行说完,终于放下一直合拢着举在嘴边的双手,免了我攀爬之苦。他手交握着手指攥紧到手指关节一片苍白,好在我现如今身躯足够迷你,尾巴一甩便钻进他的手指缝。
  黑皮绳拴的水晶小球,说它是乐器的家伙彻头彻尾纯粹是个骗子。我自己找的材料自己炼的法宝,从前用来装东西,扎几个小孔照旧它也是要用来装东西的。
  不过从精血换成区区在下一整只。
  我默念法术把自己搬进去关好,在球里翻了个个儿,历时对幻想游戏中的仓鼠球……呃,感同身受,“远哥哥,买椟还珠要不得的……慕秦肖如今无力自保,唯有对远哥哥委身相许以求怜惜……如此报酬你若不在乎,慕秦肖……情何以堪。”
  我无辜眨着水汪汪的小眼睛,好奇元行哥哥的反应会是如何。却有只手覆上来,把眼前遮得漆黑一片。久久,声音才震动着,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我……要做什么?”
  元行哥哥……不不,从今以后来世叫刑远的好,毕竟他再用不着排在元字辈里在鵁族过活,他如今这种语气,我都不用看神态表情。什么叫“我要做什么”,难道慕秦肖是那种漫天要价真要你去赴汤蹈火的家伙么。
  “其实很简单。远哥哥自己的东西,请务必妥善安置细心保存,切忌转送他人……嗯,还有,既然远哥哥家园已逝,总要在天下寻找一隅落户安家。慕秦肖在这方面一直有个小小的理想,如今想提出来以供参考。”
  “是……什么?”喂喂,元行哥哥,你将装我的盒子捂得如此之紧,我打上这么多气孔岂不是白费力气。
  区别于浪漫主意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派,我得诚实的说,我对生活的最高美好期待便是:“棒打狍子瓢舀鱼,野什么都爱飞进饭锅里。”
  “真……会有如此地方?”
  “咦,远哥哥也觉得好?如此地方确实不太好找,但寻得个土地肥沃之处,总可以自己慢慢开荒改建。待我先冬眠则个,两个劳力总比一个要好。刑远哥哥以为如何?”
  “嗯,确是如此……”
  困意渐渐泛上来,我盘起身子圈起尾巴用牙齿咬住。妖气在周身凝聚成稠密的一团,使得我变得如同琥珀里的史前昆虫。
  这次便不再小心接近试探了吧,等我休息够了重新醒来,决定学习下榜样的力量,彻底将自己交付出去一回。
  君既以情圣待我,我自当以情圣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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