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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初刻拍案惊悚》    作者:季霜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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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陵不再问话,合扇抵着额,若有所思。
  在画师将现场画下后,何人觉解下林婉如,查看脖颈处,“脖子创口约三指,而腰带宽亦是三指。”
  楼陵凑上前仔细瞧,果然如何人觉所说。
  “但是纹理不太相似。”
  “怎么说?”
  何人觉拿起腰带,指给楼陵看:“这条腰带上面秀有芍药,而芍药花心,缀有米粒大小的珍珠”虽然缀的珍珠不多,可是,你看这……”
  何人觉指了指林婉如的脖颈,她的脖颈上,半圈因为腰带与皮肤摩擦的红肿,有的地方被磨破了皮,有一些,在红肿的地方,微微凹进去的米粒大小的小坑,还有些不在红肿的地方,而是在不太红肿的外围。
  楼陵一看,就明白了,很明显。但是……“但是。”楼陵停了停。
  “但是什么?”何人觉也注意到林婉如脖颈的痕迹:“你是说她并非畏罪自杀?”
  “对,我说。”楼陵笑眯了眼。何人觉迷惑地看了他一眼,回头继续自己的工作。
  何人觉拉起死者的手。
  林婉如的指尖已经发凉,但关节尚可弯曲,她的指甲也有些发黑。
  “这是……”楼陵突然又开口,何人觉被吓了一跳。
  楼陵自顾自,靠近看林婉如指甲中的东西。林婉如被关了几日,大概是不安和恐惧,让她经常去揪那些铺在地面的干草,她的指甲中,有些许浅黄色干草的渣,而楼陵注意到的,却是林婉如的中指,在指甲的缝隙之中,夹着一段半寸长的,黑色的东西。
  楼陵拿来夹子,小心翼翼地将那段东西夹下来。
  却因为太过于纤细,实在很难看出是什么。
  “不会是头发吧?”何人觉道。
  “当然不会”楼陵说,顺手拿起一根干草扯来扯去。
  何人觉看了他一眼,继续检查尸体。
  楼陵忽然得意一笑,对楚江开说:“马上命人去查找,凶器是一条三指宽,扁型,咸草编成的草绳。”
  楚江开马上命人去做。何人觉很不解,楼陵倒是很好心,将手伸到他面前,楼陵手中捏着一条细丝,淡黄色,约摸两寸,细丝的一头,连在一根干草上。
  凶器找到了,确实如楼陵所说的,三指宽扁型,咸草编成的草绳。
  找到的地方是北院东边的墙角,一块大石头后边,找到时,草绳已经烧掉大半,只剩下一尺来长。
  滨洲近海,咸草绳很常见,但是,草绳多为圆形,扁型的不常见。而这条作为凶器的草绳,却也不是普通的扁草绳,而是由几条细草绳编成,很明显的凶手自己编的,但不过凶手对绳的编法似乎很懂,估计也是住海边的。
  线索到这里,又断了,楼陵很苦恼。
  三个死者,前二者是朝廷命官,后者是新选的秀女。
  前二者为什么会被杀原因不明,但由第一个死者的死法,极有可能是与三年前,苏碧琚的案件有关,而第三名死者,原因明显,是凶手欲嫁祸。
  但……既然是要嫁祸,何不将计就计?
  楼陵计上心来。
  楼陵找来楚江开将计谋与他说了,楚江开拍手称好。
  “但是还有一个疑点。”楼陵说。
  “什么?”
  “当年看到苏碧琚死状的并人不多,连苏碧琚的家属都不知,若是复仇,又怎知苏碧琚死状?再者,若是当初就知道凶手是谁,又为什么不揭发?所以我怀疑,苏碧琚没死。”楼陵神情坚定到楚江开无从反驳。
  “死与没死,一探便知。”楚江开说。

  9.雾雨

  三更,正是夜阑人静时。
  滨洲郊外一处坟场微微亮着光,偶尔一两朵青绿色的鬼火飘忽忽而过。
  楼陵扇子一扬,扫散一朵鬼火。他一身黑衣,却提了个白色的灯笼,乍看就像个白灯笼在半空飘来飘去。
  幸好现在已经很晚,不会有人经过,不然非得让楼陵活活吓死。严鸿渡想,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一身白衣,站在坟场上远比灯笼来得吓人。
  “别光站着,帮我找苏碧琚的坟。”楼陵理所当然地差遣严鸿渡,严鸿渡也乐得为他服务,于是弯着腰,借着灯笼的微光慢慢找寻。
  虽说苏家不是大家族,但是好几代人下来,坟也是不少。
  半天才找着,苏氏碧琚之墓。
  楼陵将灯笼挂到树丫上,拿起铲子挖起坟来。
  严鸿渡自然也不敢站在边上看,忙也拿来铲子帮着铲土。
  挖出一铲,倒到一边,严大老板似乎对这种事情很是熟悉,看得楼陵想笑,他虽一身白衣,可袖口衣摆处的平金法刺绣,却是银丝,腰间腰带是金丝刺绣,头顶是束发用的白玉镶红宝石,怎么看,都是那种尊优处贵的世家公子,与他的动作极不搭调。
  严鸿渡抬起头,正巧看到楼陵似笑非笑地注视自己,“陵,你这样看我,会让我……”
  “我哪有在看你!”楼陵打断严鸿渡的话,窘迫地扭头不看他,手下一铲一铲更加用力。
  “行,你说没看就没看。”严鸿渡说,暗自得意笑。
  又好一会无言。
  土挖得差不多,朱红棺木整个露出来了。严鸿渡拿着铲子要撬,楼陵却拦住他。
  “且慢,先把灯笼给我。”
  严鸿渡照做了,楼陵蹲下身,伸手摸了摸棺木盖子与棺身的接口。
  这如他看到一样,边延并不平整,那凹下去的磨损,就像是有谁在棺木封好之后又把它撬开的一样。
  “开棺!”楼陵起身对严鸿渡说到。
  棺材被强制打开,里面却有一具骷髅,大大出乎楼陵的意料。
  “这能不能推翻你‘苏碧琚没有死’的推断?”严鸿渡调侃到。
  “你说呢?”楼陵倒是不知从哪里来的自信,他跳入棺木中,“即使是骷髅,也能帮我作证。”他笑得很是灿烂。
  严鸿渡只觉得这深夜都要被他照亮似的,不由得呆了呆。
  楼陵没空理他,自个忙着检查那具骷髅。
  “这确实是一具女性的尸体,死了有二三年。从牙齿上判断,她的年龄约摸十四、五岁。可是,她致死的原因却与苏碧琚大不相同。”楼陵顿了顿,以扇指骷髅脖颈处,“死者明显是喉咙被人掐断而死,连骨头都被压碎。”
  “可是,即使苏碧琚的坟墓中躺的不是她自己,死人也是无法‘复活’的,当时我们都看到了,苏碧琚身受多处剑伤失血过多而亡。”严鸿渡道出疑问。
  “错,还是有人会的……”楼陵说到最后,却是含含糊糊。
  “谁?”严鸿渡心神一敛,生怕楼陵口中,会说出那碰触不得的几个字。
  楼陵却是哈哈一笑,说:“谁?我怎么知道,这世上神人多了去。”
  这楼陵,居然敢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推断苏碧琚没死,真是够大胆的!严鸿渡偷偷想着。
  “怎么了?”楼陵看着发呆的严鸿渡问到。
  “没,没事。”严鸿渡摇摇头。
  “还是,你知道,哪里有这样,有起死回生神力的神人?”
  “我怎么会知道。”
  楼陵失望地哦了一声。
  “呃……”见楼陵闷闷不乐的样子,严鸿渡差点脱口而出,不过他毕竟还算理性,马上转口:“把土填回去吧。”
  “陵,你心中有比较嫌疑的人选了吗?”严鸿渡边填土边问。
  “嗯。林婉如不是犯人,能让张秋池以为犯人的林婉如的,只有一人。”楼陵停下动作:“可惜我还没有直接证据。”
  “是么?”
  “嗯。”
  东方逐渐放白,严楼二人慢慢走回衙门。
  案情,也如东方的天空一般,逐渐明亮起来了。
  严鸿渡与楼陵走回滨洲城时,天已经大亮。
  天微微飘着牛毛细雨,严楼二人并肩走在石板路上。
  严鸿渡想买把伞,却让楼陵拒绝了。
  “这样的天气,正好。”楼陵笑起来很好看,隔着雨雾即使近在咫尺,仍让严鸿渡感觉到他像蒙了层纱,朦朦胧胧,看不清楚。
  “我不喜欢这种天气。”严鸿渡皱了皱眉,企图去拉楼陵的手,却被挣开。
  记得那时候也是这种天气,严鸿渡初遇见全身湿透的楼陵,也不知道他在雨中走了多久,才会淋成这样。单薄的衣裳贴在瘦弱的身体上,眼神空洞,神情茫然。
  严鸿渡将他捡回家,他只记得自己叫楼陵,其他记忆一片空白,唯一可以查出他身份的就是他脖子上挂的玉牌。
  转眼十数年过去了,又是这样一个雾雨天,再联想起日前楼陵与他说在竹林中遇怪雾的事。严鸿渡心里渐渐泛起失去的恐惧,关于楼陵以前的身份,他多多少少知道些。
  “鸿渡,前面有家茶馆,累了一夜,不如进去坐坐顺道休息一下?”楼陵难得善解人意地提议,严鸿渡只有说好的份。
  茶馆里人不多,都围在一处,细看了才知道,原来是个说书人正在说书。
  正说到少侠见那白额吊睛大虫,口中衔一人,就要离开,情急之下,一棍敲向大虫。
  “嗷!”
  茶馆中惊闻一声虎鸣。
  楼陵急站起身,却发现,周围的人都没什么反应,才晓得,原来是说书人的口技。
  “这说书人功夫也实在是了得,连乾坤含闲楼阁主都以为是真虎下山。”严鸿渡打趣道。
  楼陵脸色微红。
  说书人接下来说了什么,严鸿渡都没有听明白,只看到眼前人发红的脸颊。
  “原来如此。”楼陵突然说到,不过严鸿渡没有听到,一味沉醉在遐想里。
  “走了!”楼陵拽起严鸿渡的衣领,严鸿渡才从旖旎的幻想中回过神,尴尬地嘿嘿直笑,突然又觉得不对。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严鸿渡发问。
  “滨洲府衙。”
  滨洲府衙门口,滨洲府尹楚江开楚大人站在台阶上,等待他二人归来。
  “怎么样!”楚江开急急忙忙问楼陵。
  楼陵边走边说:“棺木中虽有尸骨,却不是苏碧琚。而是另外一个女子,她颈骨碎裂,可能是被掐或者勒死。”他前往的方向,是验尸房。
  “何人觉!”楼陵几乎是踢开门的。
  房内,何人觉披散着头发,不知正在忙什么,听到楼陵的声音,才停下手中的事情。
  “什么事?”
  “我要再验三名死者的尸体。”
  三名死者的尸体停置在放有冰块的地窖里,为的是防止尸体太快腐烂,尤其是在现在,这样炎热而又潮湿的天气。
  “你想验什么?”何人觉问。
  楼陵手持剪刀,正要剪唐孝的衣服,被何人觉一问,也不停下,只说了一个字:“莲。”
  “莲?”
  “我记得,你说过的,苏碧琚临死前,留下这个字为线索。”拉开剪成两半的衣领,轻易地在唐孝的胸口找到“莲”。那是一朵红色的莲花,刺入肉中,红得像血。
  “麻烦。”楼陵叹了口气,早该想到的,一定和这个有关。
  “嗯?”何人觉不解。
  “咏亲王的死士。还记得李麓吗?他也是,不过,他是‘暗’,专门做见不得人的事情。而唐孝,是‘明’,专门进行台面上的事情。”楼陵说,顺便剪开冯盛的衣服,剪开后,却没有发现莲花纹身,“但愿这只是私人恩怨,不要牵涉得太深。”
  “或者只是巧合罢。”何人觉说:“唐孝垂涎苏碧琚,因而奸污了她,冯盛可能是共犯。”
  “嗯。”楼陵表示肯定,又说“这边看完了,我去案发现场看看,说不定有什么新发现。相信谜底很快就能揭晓了。”他笑得有些得意。
  严鸿渡见楼陵出来,忙迎上去,从地窖出来,明显温差严重,楼陵皱皱眉。
  “如何?有发现吗?”严鸿渡问,楼陵摸摸鼻子,不愿说话,只点点头。
  “那现在要去哪里?”
  楼陵抬手指向北。
  两人一同走到北院,楼陵示意严鸿渡去唐孝的房间,而自己,则进冯盛的房间。
  已经是第三次来到这个房间,楼陵不陌生。
  血迹还在,不过颜色已经变得很深。一切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楼陵抬眼注意到正对着门的案上,那个瑞兽香炉。走近嗅了嗅,这个味道,和冯盛身上的味道是一样的。
  “咦”突然注意到什么,楼陵拿起香炉,发现它的侧面有一块不大的黑斑。
  楼陵眼睛一亮,原来是这样!

  10.谜底

  得到想要的信息,楼陵走出冯盛的房间,发现早晨的雾雨早已停了,金色的阳光撒满大地。
  “真是个好天气。”严鸿渡从唐孝房中出来了。
  “嗯,有什么疑点么?”
  严鸿渡摇摇头。
  楼陵有些失望,不过一会又笑起来,说:“没关系,我已经找到想要的东西了。”
  “你找到什么了?”严鸿渡忙问。
  “冯盛死亡时间的秘密。”楼陵神秘地说,十足十勾起严鸿渡的好奇心。
  所有人都聚在了滨洲府衙后院的花厅中。
  楼陵摇着扇子,待众人坐定,才开始说。
  “我知道在座诸君都认为是林婉如杀了人,然后畏罪自杀。冯盛死的那天晚上,张秋池张大人听到林婉如与冯盛的声音,因而推断出凶手就是林婉如。可是如果张大人听到的不是林婉如与冯盛的声音呢?”楼陵看向张秋池。
  这个相貌阴柔,右边眼角有一颗泪痣的年轻男子挑起眉:“你是说,本官耳背听错了?”
  “草民不是这个意思。”楼陵微含首,却谈不上什么尊重,他不爱和楚江开以外的为官者打交道,就是讨厌他们自以为是,盛气凌人的样子。
  “那你是什么意思?”张秋池不打算放过他。
  “张大人。”坐在正位咏亲王贺端华突然开口。
  张秋池的态度也变得恭敬许多,他做了个揖,说:“王爷。”
  “你别打断楼阁主的话,让他说下去。”贺端华说,咏亲王都开口了,张秋池只能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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