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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书籍名:《大卫的囚徒》    作者:师小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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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送楚竞回家,终于曲曲折折地走过一条青砖砌地的小巷,来到一幢很小的房子前,只见粉墙青黛,脊角高耸,倒还有些雅致。
“进去坐坐。”楚竞不由分说地拉我进去。
里面却是黑压压的一片,一张八仙桌上零零碎碎地搁置着收音机,罐头,杯子,镜子,梳子,还有一个大铝锅子,里面是些白花花的冷粥,边上配着一瓶酱菜。
一派柴米油烟的景象。
“阿竞,你回来了。”老爷爷穿着阴蓝色的夹袄,哆嗦地走出来,脸上欣喜。
“那是,会出什么事?我每次都可以逢凶化吉。”楚竞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笑着,“快,给我弄点东西,快饿死了。”
老爷爷立刻端来几只馒头。
楚竞接过,将馒头撕成两半,夹上大堆的酱菜,大口大口地咬,摇晃着身子,那椅子发出咯吱的声音,我一看,那脱了漆的椅背上还有两块橡皮胶贴着。
老爷爷在一边叹气:“幸好这次有苏先生,否则你都回不来了。”
“是啊是啊,冬哥,谢了。”楚竞嘴巴里塞得鼓鼓的,混沌地说。
我不语。
“阿竞,你以后不要去那些……
“现在别说,我正吃着呢,不消化。”楚竞马上打断了爷爷的话。
老爷爷顿了顿,又开口:“上次说的那份修车的工作满好的,中饭还是包的,我琢磨着,你应该去。”
“行行行,我心中有数。”楚竞不耐烦地应着。
老爷爷又叹叹气,转头看着我苦笑,一脸无可奈何。
“你的确是要有份正经的工作。”我对楚竞说。
他抬起头,没心没肺地笑,点点头。
没过几天,楚竞就到修车店报道,那里有个熟悉的大师傅,很有耐心地手把手交他,他倒也还聪明,很多东西一学就可以上手,能说会道,很会招徕生意。
每天一下工,他就来电影院门口堵我,非拉着我去吃东西。
“冬哥,今天我请客。”他笑眯眯的。
“你?你有钱吗?”
“我不是有工作了吗?”
“你才做了几天啊。”
“反正有了工作就不急了,我兜里还有钱,我们去搓一顿。”
“你省着用,都是你爷爷的血汗钱。”
“得得得,我知道,我们去吃便宜的。”
被他拉到一家大排挡里。
“老板,来斤牛肉,还有炒肉丝,葱焖鲫鱼,一盘鸭爪。”他手握着筷子敲打着桌子,眼睛从菜单上一路移下来,“还有…
我夺过那菜单:“够了,就两个人,点那么多干什么?”
他哈哈地笑。
菜上齐后他像几天没吃饭的饿鬼一样,大口大口往嘴里塞。
“冬哥,你怎么不吃?”他擦擦油腻的嘴角。
“你吃吧,我不是很饿。”
“来来来。”他把菜都夹给我。
我小口小口地吃。
“怎么和女人似的。”他笑。
我一楞,这话似曾相识,想着想着又陷到回忆里去。
“冬哥,你怎么楞了。”他的手在我眼睛前晃动。
“哦?哦。”我回神过来,放下筷子,“我吃不下。”
“那要酒吗?”
我正要拒绝,他已经叫来了几瓶啤酒。
“喝,喝。”他拼命灌我酒。
苦涩的液体在我胃里越积越多,我头昏昏的,面前的他好象变了张脸,那张英俊坚硬的脸,高挺的鼻子,黝黑的眼睛。
我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摸。
“冬哥。”他也顺手摸上我的手。
“是你。”我顿了顿,清醒了些,想抽出手,却被他按住。
“没事,你要摸就摸。”他大笑。
“不用了,我刚才昏了头。”我没好话。
“怎么老说伤我心的话,冬哥,说实在的,你有没有点喜欢我?”他凑过来,神秘地问。
“有病。”我嘀咕。
“有吧,肯定有。”他笑得得意,“否则你不会对我这么好,拿钱来赎我。”
“那是你爷爷来求我,我实在看不下去。”
“你老找借口。”他打个酒膈,“明明就是喜欢我。”
“我为什么要喜欢你?”我皱眉。
“你不是喜欢男人吗?我又那么帅,你不可能不动心的。”他翘着二郎腿,撇着头看我。
“你别自作多情了。”我撇开眼。
“算了,你不承认我也没办法。”他摊摊手。
“差不多该走了。”我只好转移话题。
“再吃会再吃会。”他连摆手,面前是三盘空了的鸭爪,一堆白白段段的碎骨头。
“太晚,你爷爷会担心的,你别再让他担心了,他年纪大了。”
“好好好,吃完这盘走…
话没说完,他的眼睛睁得圆鼓鼓的,那只鸭爪还半插在他嘴里。
“冬哥,快跑!”他急忙站起来。
下一秒,却被人按住。
我一看,来了三四个人,穿得流里流气的,包围了我们。
“小崽子,你活得很舒服嘛,在这里享受。”一个穿着汗背心,夹着段段肥肉的粗汗牢牢地按住楚竞。
我一惊,正要起身,也被一个短小的男人按住。
“哦,原来是青虎哥啊,好久不见。”楚竞咧开嘴笑。
那叫青虎的男人一手摸摸自己的光头,一手搭在楚竞的肩膀上,那手又黑又粗,像条蟒蛇盘踞在那里。
“死崽子,上次把我几个兄弟伤了的帐还没算。”青虎冷笑,“今天得好好算算。”
“别啊别啊,青虎哥,有话好好说,过去的事我赔个不是,算了吧。”楚竞依旧笑嘻嘻。
“算了?”青虎朝其他几个同伴大笑,像是听闻了最可笑的笑话一样。
楚竞也咧着嘴笑。
那青虎一手拿过酒瓶子,哗得一下摔在桌子上,瓶子立刻被摔断成两截。
“算了也行,你自己动手。”
楚竞面色恐惧,看着青虎手上半个刺片嶙峋的酒瓶。
“楚竞!”我大叫。
“哟,这又是谁啊?”那青虎转头看我,露出黑牙,“穿得很斯文的。”
“那不是道上的。”楚竞嚷着,“我们也就刚巧碰到,凑桌子的。”
“是吗?”那青虎上下打量我,冷笑,“谁听你胡扯!”
我背上爬上密密的冷汗,按着我的那个短小男人一手从裤子掏出小刀子,似笑非笑地看我。
“别动他!他真的不是道上的!”楚竞大喊。
“你倒是挺重情的,上次也为个八秆子打不着的哥们伤了我的弟兄,这次怎么着都得还回来。”
那青虎阴阳怪气地笑。
“你想怎么样?”楚竞收敛笑容,冷冰冰地问。
我周身不得动弹,紧张得连脚趾头都在哆嗦。
那青虎捞起盘子里的一片肉,塞在嘴里嚼。
“上次你崽子伤了胡庆的命根子,害他整整2个月不能干那爽事,憋得不得了,这帐怎么都得算算。”
青虎边说边拍楚竞的巴掌,用力之重使楚竞的脸渗出血来。
我喘着气,看见青虎那只黑手上戴着个尖锐的铁戒指,还有些锈迹。
“楚竞!”我又叫,腰上马上感到一阵冰凉。
那把小刀抵在我腰间。
“你别动他!我自己还!”楚竞恶狠狠地说。
“真的?”青虎玩味地问。
楚竞没说二话,夺过那半个瓶子往自己大腿上扎,顿时血流四溅。
“楚竞!”我猛地站起来,那把抵在腰上的刀子擦过我的皮,一阵刺痛。
短小男人立刻扑过来,我什么也不管,和他扭打在一起,那一边楚竞也奋力起身,抡起椅子向那伙人砸。
情况极其混乱,我什么也没想,只是本能地和他们厮打,却又像是发泄一样,用尽力气恶狠狠地朝压在我身上的那个人的脖子咬去。
他嚎叫一声,拿起刀子向我刺来。
我豁了出去,伸手牢牢抓住那把刀子,直到红艳艳的血全侵染上了那银色的刀刃。
却有种畅快淋漓的释放感,莫名的快感。
我大叫出来。
一帮警察赶来,想必是店主报的警。
青虎那帮人立刻拔腿就跑。
我倒在地上,手里还握着那把血淋淋的刀子,闭上眼睛。
手里是湿润润的触感,眼前却全是他的样子,脑子里全是他的声音。
原来没有他,死亡也并不那么可怕。
我笑了出来。
得在警察局里呆上一夜,楚竞看着我包着手的绷带,一脸愧疚。
“冬哥,真的对不起。”
“你怎么招了那些人?”
“他们都是道上的,其实也不是什么道上的,都是混混,最低等的混混,半年前我们打群架,我把其中一个的命根子刺伤了。”
“你说得真轻松。”我冷笑。
“我也不轻松啊。”他指指自己的大腿,看来要有段时间动不了。
“那也好,少去惹事生非。”
“不过也值了,我上次刺的是胡庆的命根子,他那么个淫棍几个月不能床上运动,肯定生不如死,想想那样子就好笑。”楚竞笑出声来。
“你还笑得出?”
“好好,不笑了,冬哥,你也挺勇敢的,刚才我还在担心你要是落在他们手里肯定被他们废了不可。”楚竞慢慢靠过来,在我耳边说着,笑着。
我用肩膀推开他。
“让我靠会嘛!”他打着哈欠,闭上眼睛,“好困。”
我盯着自己的手。
想起自己曾为他挡的那一刀,血味熏灼,入骨入肌。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像是上个世纪发生在另一个世界的事一样。
这双手,不知被伤了多少次,所有的生命纹理都被血蔓延侵染,直至断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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