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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书籍名:《宛若白烟》    作者:莫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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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仅仅是没放盐的问题,放进嘴里的东西有种硬硬的苦涩感,大概是有一面糊了。
  白烟低头不语,放弃了夹菜,一口口往嘴里扒着饭。
  “别吃了。”梁厉风拿过他的碗,拉着他再次进了厨房:“打几个鸡蛋,然后切几个番茄。”
  白烟点头,打开冰箱照他说的做好放进碟子里,等待他下一步的指示。
  “在一旁等着吧。”梁厉风打开煤气,把锅预热了一下,接着放进了花生油,葱花洒进去,发出滋啦的声音,端起旁边放着打开的鸡蛋他倒了进去。
  
  在白烟侧目中,一盘西红柿炒鸡蛋散发着浓浓的香气被盛到了碟子里:“吃饭吧。”
  就做了这么一样,不过倒是挺多,把刚才那几样都撤到一旁,中间摆上了这道菜。白烟拿起筷子象征性的夹了一块鸡蛋,味道还不错,最起码该有的都有,还带着些番茄的甜味,只吃了这么一口,他就低下头扒拉着饭粒,一直往嘴里塞。
  
  梁厉风只会这么一道菜,还是当年给自己的母亲过生日时特意学的,虽然不是多好吃不过也足以应付一顿了,吃了几口,他就看白烟根本不夹菜只知道吃米饭,皱着眉头,他问:“不合胃口?”
  白烟正对着他,垂下的头只能看到头顶的缕缕黑发还有中间那个小小的漩涡,轻摇了下头,白烟没说话,继续扒着米饭。
  
  梁厉风也说不出怎么了,刚才其实可以让下人来给他们做饭的,可是他想到自己曾经做过的这样菜忍不住跑进了厨房,味道还是跟以前一样,还记得当时母亲兴奋的都快流泪了,他知道并不是因为好吃,而是这份心意,他并不是要白烟感激涕零,可是最起码吃饭要吃菜,他抗拒到连他的做的菜也不愿吃?
  想到此他觉得有些烦躁:“为什么不吃?”
  
  白烟还只是摇头,并不吭声,梁厉风推开饭碗站起身,一把抬起他的下巴,正想问他几句,却发现白烟脸上满满的都是泪水,无声无息的,止不住的流。他见过很多人哭,自己的母亲为了自己担忧的哭,那些祈求着父亲给他们公司一个机会时男人们痛苦的哭,那些电视里演员虚伪做作的哭,还有孩子们童真放肆的哭,太多种哭都是宣泄给别人看,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痛苦知道自己的难受,从而借此达到某种或好或坏的目的。
  而眼前这个少年的哭,没有嘶喊,没有抽泣,没有表演的对象,他只是压抑着自己,无声的流着泪,泪水太过汹涌,根本止不住,将脸上都涂成了湿漉漉的一片。
  
  觉察到被抬起脸,白烟立刻闭上了眼睛,拒绝在外人面前哭泣的他用力咬了下自己的舌头逼回了那不自觉流淌的泪,睫毛颤动着,他轻轻移动着脖子,感觉到钳制住自己的手并没有用力,他干脆的扭开,低下头用手背擦干净泪水,把饭碗推了推:“吃饱了,请问可以去洗澡吗?今天很累,想早睡。”
  梁厉风觉得心里有些微微的抽动,他看着那眼睛和鼻头还泛着红意的脆弱脸庞,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心脏像是被抽掉一根丝,说不出是痛还是烦躁抑或是其他不明白的知觉,他第一次说不出话,只能点点头,声音尽量保持稳定:“去吧,自己会放水吧?”
  白烟根本没看他,直接转身就上了二楼。
  
  坐在餐桌旁,梁厉风似乎隐隐能感觉到他为什么哭。
  他调查过他,在他决定要把他放到身边之前自然不能不知他的根底,所以,从他生下来到现在的所有经历都在他下达这个命令几天后以十几页资料送到他面前。
  他爸爸是外地人,没多少文化,跟着同乡一起来到这个城市在一间工厂里打工,结识了白烟的母亲,两人经过当时所谓车间组长的介绍结为夫妻,后来父亲在他还没满月的时候工伤去世,母亲也在他三岁时车祸身亡。虽然这些经历听起来很惨痛,不过他从小跟在姥姥身边长大,还有朱景强和许多邻居的照顾下长大,也算是幸福快乐。
  
  十六岁搬出家里,跟朱景强同居。
  每顿饭都是朱景强做,每件衣服都是朱景强洗,每处角落都是朱景强打扫,每样重活都是朱景强做,每个厌烦的应酬都是朱景强挡,朱景强就是他全部的人生。
  大概,吃了这么一顿自己做出来的不能入口的菜让他想到了朱景强吧,梁厉风忽然烦躁的点了一根烟,脑海中响过母亲的叮嘱,不许抽烟,扔到地上狠狠碾碎,他抬步上了楼梯。
  
  白烟有些轻微的低血糖,所以早晨起床时总是比别人困难,昏沉好久才能挣扎着清醒过来。梁厉风起来后,侧头看着睡的沉沉的白烟,并没有像昨天一样让他立刻跟着起来帮自己系领带挽袖口,他收拾好一切后才推了推白烟的肩膀:“起床。”
  声音一如以往,没有什么情绪和变化,白烟睁开眼睛摇了摇头,昨天吃的不好精神又绷了一天,今天果然犯病了,头有点晕。
  
  “穿上吧。”看着白烟迷蒙的眼睛渐渐清晰,梁厉风扔过衣服给他。
  嘴角微微勾起一个自嘲的弧度,白烟低头拉过衣服,手刚摸到那件跟昨天不同的上衣,他的手就僵在那里,梁厉风扔过来的不仅仅是上衣和裤子,还有一件烟灰色的内裤,他原本应该默然无语的穿上的,然后做个听话的木偶,可是他不知怎么了,还是抬起头看了过去,梁厉风正定睛看着他,眼中有着以前看不到的略微柔和的暖光,见他望过来,忽然走过去:“穿上吧,等会下来吃饭。”
  
  一阵说不出的东西充盈在了心中,白烟眼里浮起一层薄雾,嘴唇动了两下,在梁厉风的注视下,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手有些哆嗦的拿起那件内裤,他再次低头穿上衣服,收拾齐整后去了洗手间。
  
  站在洗脸台前,他接了一捧水打在脸上,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那副感恩戴德恨不得跪下朝人磕头的恶心模样是他自己吗?他猛然惊醒。
  这就是所谓的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吃吗?昨天不给自己穿内裤,整整一天,只有自己知道那种惊慌的煎熬,让他几乎不敢面对每一个碰到的人,而今天,看到他扔给他的一瞬间,竟然有了一种从心底发出来的感激和松懈,仅仅只是为了这个人的施舍和宽容。
  太过可怕,这种所谓的攻心之术,他不懂不了解也不曾学习,可是他明白,自己在踏进一个或有意或无意布置的陷阱里。
  
  眯起眼睛,镜子中的人软弱又无用,如此这样,怎么能让人松懈怎么能坚持到最后,怎么能对得起还在奋斗中的朱景强,白烟举起右手使出所有的力气拍向镜子。
  镜子从中间四分五裂,刺痛传来后,道道红色浓稠的血顺着手腕处往下滴落,镜子中的自己更加扭曲和恐怖,像鬼片中来索魂的厉鬼,白烟轻轻笑,他会记得这种远远不如朱景强百分之一的痛楚,时时刻刻,每分每秒的提醒自己,没有任何理由对这个人渣心软,也没有任何理由忘记朱景强和自己所承受的一切。
  以这一刻起誓,此生此世,绝对不轻饶此人。
  斗志斗勇斗不过不用怕,白烟抠出一块细长的玻璃,用力握在手中,假使有一天身体背叛自己意志背叛自己,对这个人产生了一丁点的好感或者是爱意,他,白烟自己诅咒自己将坠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看着镜子里抽象扭曲的影响,白烟扔掉手中的镜片,蹲下身子尖叫起来。
  梁厉风很快奔上来,看到他手上和地面上的血迹,微变了脸色,握住他的手腕:“怎么了?”
  “地下滑,我没注意就往前栽,双手想抓住什么,结果拍到了镜子……”
  梁厉风没等他说完,立刻打横抱起来了他朝外面走,匆匆下了楼梯,直接把白烟放进后车座,车子呼啸行驶出去。
  
  医生看着眼前的少年和站在他身后放射着冷冰冰视线的男人:“没什么大事,三天后来换药,另外不要碰水,洗澡洗脸都让别人帮忙吧。”
  两人都没有说话,好在前面的少年还算懂礼貌,点点头向他浅浅鞠了个躬,后面的那个男人拿过开的单子去药房拿药,一手扯过少年的胳膊往外走去。
  明明刚才进来时还是有几分担忧的,那眉头皱的,几乎能夹死苍蝇,可是这会反而不声不响,连个释然的笑意都没有,医生嘀咕着,扔掉几个带血的棉签。
  
  “去公司还是回家休息?”在车子上,梁厉风问。
  白烟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没有回答。
  走到半路,梁厉风下车买了些东西继续开向公司,这次没有昨天的悠闲,他半抱着白烟快步走进了电梯里,留下一堆傻呆呆看着他们的人,直接来到了他的办公室。
  刚才下车买的是早餐,打开牛奶盒的开口倒了一杯,再把那个莲蓉包和烤肠放到白烟完好的左手边,他扶着他靠到沙发上,什么也没说的就坐回办公桌,按下呼叫电话,温柔干练的秘书走进来,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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