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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书籍名:《宛若白烟》    作者:莫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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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所谓不打不相识,那个牧马人跟朱景强意外的成了朋友,当天,朱景强骑着马回来后被他好好的吼了一顿,然后看着浑身失力几乎连路走走不动的朱景强靠在围栏上,他心里一软,又把他送回了旅馆,他也不忍朱景强一人在旅馆里孤零零的过,主动给他去医院找了些覆外伤的药,让他把手上握缰绳勒出的血痕以及大腿内侧被磨破的地方都上了些药。三天后,精神和伤口都恢复好了的朱景强又跑到他做生意的地方,不过这次不是塞给他两百然后去跑路了,而是守在他身旁,帮着他招揽生意。
  
  牧马人的名字叫沙吉盖.潘,从祖辈就是生活在这片大草原上,除了儿子考上了大学去了外地上学之外,一家人都没有去过外面,对这些从大城市来的人,总是有些不自觉的关注和热切,希望能多了解一些他们的情况和生活,仿佛这样,就能知道自己在外地的儿子的状况。
  以前,他每当午饭时总是要回去或者是老婆过来送饭,而现在,朱景强会提前去不远处的小饭馆里买来饭菜,两人就在这草地上一坐,简陋的吃完,等待着生意,这种生意并非一年四季都能做,等过些日子天冷了,草地枯黄了,游客几乎都绝迹了,现在正是好时候,所以他连回家喝口热汤的时间都不舍得放过。
  
  以前他总是在马脖子上挂个牌子,上面写着多少钱多久,默默等待着,朱景强来了后,细细观察了几天,大刀阔斧的给他整顿了下,牌子由原来的半小时二十元改成了半小时六十元,一小时一百元,还在下面特别注明,这是一匹野马后来被抓住,现在虽然很听话,不过仍旧是保留了些野性,另外,将马背上那些马鞍以及那乱七八糟的装饰品都扔下,就剩一个简单的缰绳。
  
  沙吉盖非常担心,他们从来都是靠着马儿身上那些环绕的丝带依旧华丽的马鞍和温驯的马儿性格来招揽生意,朱景强这么一弄,还有谁敢来啊,更何况,这钱这么吓人,那些来拍照的多是爸爸妈妈领着孩子们来玩的,哪舍得花这么多钱。可无奈朱景强硬是要他尝试,效果竟是出奇的好,有些人,特别是那些成群结队来玩的旅友们,玩的就是刺激和纯粹,他们对那些华丽的装饰一点不感兴趣,反而对这个比别人收费稍高的所谓的野马是兴趣十足,再加上朱景强在一旁守阵,借机对他们开来的几辆越野车点评了几句,就将这几人给顺利招揽过来了,轮流骑着他的马,一天下来,一个钟头也没歇。朱景强又给其中一个车子捣弄了几下,把几个小问题给轻松解决了,一高兴,那些人留下来的钱有平时他干一个星期也不一定能赚到的钱。
  
  沙吉盖开心的不得了,想着给朱景强一半,朱景强拒绝后,让他请自己吃了一顿。
  之后那些日子,朱景强仿佛也没什么事一样,除了夜晚回去居住的小旅馆里,其他时间几乎都耗在这里,偶尔有几次他忽然消失不见,还让沙吉盖担心了好久。
  一转眼就是一个月过去了,天气开始渐渐转寒,游客很少了,偶尔一起风,几乎一天不见人,沙吉盖见在这里耗着实在是没什么意义了,就干脆不再去了,他出去做生意的这些日子,平日里养的牛都是他老婆去放的,还有他的侄女帮着忙,现在他这一回来,两个女人顿时觉得松了口气,毕竟有个男人帮着手,还是会轻松好多。
  
  他这不去了,可没忘记朱景强,在收工不去的第二天傍晚,叫了他去家里吃饭。
  沙吉盖的老婆和侄女准备了好多好吃的,手把肉,奶豆腐,巴盟酿皮,奶茶,莜面,很多很多的正宗的大草原的特色饭菜全部端上了饭桌,还有一只小羊羔的烤全羊,看着一样接一样的东西端上,朱景强连连惊呼,直觉过意不去,这顿饭放饭店里,就算是在内蒙本地,他猜测至少也该要千元左右。
  忙里忙外的沙吉盖的老婆赛罕和他侄女其其格只是微笑着,照样把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放到桌上,等到所有都上全了,两人才在沙吉盖的招呼下席地而坐。草原温差大,一旦起风夜晚更是 寒冷,他们在旁边放上了一个小火炉,在这噼啪的燃烧声中,外面呼啸的北风仿佛也没了什么慑人的威力了。
  
  沙吉盖明显很开心,他儿子打电话告诉他要买个电脑,配个最基本的配置,至少也要三千到四千之间,他不懂这些,只是不想委屈儿子,原本打算能赚个千儿八百就心满意足了,哪知光是朱景强来了之后的这短短一月,他就足足赚了一台电脑钱,而且朱景强什么也不图,就是想着骑骑他的马或者是让他给自己拿点奶酥或者是其他零食吃,这让他几乎把朱景强当成了自己的亲兄弟,恨不得掏心窝给他看。
  
  饭间,两人喝了点酒,都有些晕乎,一些平日里不怎么说的话也趁着酒劲一股脑倒出来,沙吉盖撕下羊腿上的肉递给了朱景强,满脸通红,打了酒咯问:“我说朱兄弟啊,你说说你到底是来我们这里干嘛呢?又不见你跟那些专门旅游来的人一样四处乱逛,也不见你像那些所谓的艺术家和旅游家一样拍个照画个画,你说你在这旅馆里一住就是一个多月,你,是不是想在我们这里定居啊?”
  还不等朱景强回答,他又开始嘟囔:“要是这样的话,你看看我们家侄女长的怎样?我觉得你肯定没老婆的,要是想定居,就干脆娶了她吧,这孩子,是我从小看大的,老实肯干,长的又不错……”
  
  “二叔……”其其格低下头有些扭捏的喊了一声,搓着自己的衣角偷偷从下往上看朱景强。
  朱景强刚好望过来,她吓的头低的更厉害。
  他其实不是没有觉察,这个小姑娘从他一进来就在偷偷看他,偶尔沙吉盖的老婆也跟着看他两眼,然后两个女人叽咕几句,他自认自己不是那种让人一眼看过去就死活想跟在身边的男人,那么,不外乎是,这个女孩看中了自己的所谓从大城市里的人的身份,更何况,不缺赚钱的手段,而且看平日里的情形,大概手中也有些存款,还算年轻,以后,不论是定居在这里,还是回到外面,都是不错的选择。
  
  朱景强没说什么,只是淡淡笑了笑,好在沙吉盖醉的厉害,根本也没听他回答,端起酒杯又喝起来,那小姑娘等了一会没等到答案,抬起脸,眼神黯淡下来。
  这顿饭,足足吃了有三个半钟头,等到沙吉盖醉的几乎不省人事倒在桌子上时,赛罕立刻上前扶住了他,然后对其其格使了个眼色,对朱景强说:“朱先生就留下来吧,都这么晚了,外面还起风了,而且你要是不留在这里,明天我这口子肯定要怪我了。”
  
  朱景强看向窗口,他倒是不怕晚,可是风实在是挺大的,点点头,答应了。
  其其格小步走到他面前,主动架起他胳膊:“朱先生,我扶你进屋吧。”
  “不用了,我还可以。”朱景强不着痕迹的避开她的手,想着从另一侧绕过去,哪知赛罕倒是先出声了:“其其格,我给你说了让你扶着朱先生进屋的,他喝多了酒,走的不稳,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哪能在客人面前这么不听话的?”
  
  “我……”其其格低头,有些急,却又不想把朱景强推出去做挡箭牌,只能无措的站着。
  “走吧。”朱景强也不愿为难这个小姑娘,只能对她招了下手,小姑娘立刻走过去扶着他的胳膊。
  如果说这个才十八九的小姑娘看不出什么的话,那么朱景强又岂能看不出,那儿赛罕就是想让他无法拒绝小姑娘的搀扶才故意大声呵斥她。
  不过,他对这些小把戏也不甚在意,走进了房间后,他坐在床头,摆摆手:“谢谢其其格了,天也晚了,你就早些回去休息吧。”
  
  小姑娘怔了怔,没有挪动,过了好一会,才咬咬牙冲到他身边,颤抖的手摸上他的膝盖:“我……我会很听话很能干活的,朱先生带我出去吧。”
  “这里很好,不要等失去了再追悔。”朱景强摇头,不想装作不懂,干脆直截了当的说出。
  “不,很穷,什么也没有,只有草原,牛羊,日复一日的赶羊放牛,日复一日的挤奶,我不要过这种日子了,我想能穿裙子时不用沾染上污渍,想身上不用一年到头都是腥臊味,想能住在出门就是地铁公交,哪条道路都通往超市和商业街的小区……我长的还不错,很多人向我提亲,我,我不想……”
  
  朱景强看着小姑娘额上布满了汗珠,急切的祈求他的样子,忽然觉得心头一阵莫名的烦躁,语气不自觉的冷了下来:“其其格,不要太过相信电视里的东西,那是一种夸大了的美好,城市里还有很多东西你不知道,阴暗,堕落,萎靡,肮脏,那是你这种单纯的女孩子绝对无法想象的,他们出门就是不认识的邻居,上班就是勾心斗角的同事,回家就是貌合神离的夫妻,这种事情,太多了,你这种孩子,不该被污染,更何况,还有许多根本不顾法理的罪恶事件,越大的城市,滋生的罪恶越多。在这里挺好的,你单纯,朴实,找个肯吃苦能干活的小伙,好好过日子,将来肯定很幸福。”
  
  朱景强这一番话虽然是想着打发她的,不过也算是掏心挖肺真诚相劝了,哪知小姑娘听完后,忽然站起来,冷冷看着他嗤笑:“就知道你们这种人是这样的,自以为了不起,从大城市里来了,然后对着这大片草原赞叹欣赏,有种恨不得一辈子留在这里的冲动,其实呢,根本都是一群让人恶心的伪君子,你们在摸着牛羊感叹时不用每天为牛羊洗刷身体打扫粪便,在喝着奶茶和吃着手抓肉时也不用闻着腥臊味挤奶,在踩踏在绿油油的草地上时不用担心今年的草势长的不好让牛羊撑不到来年,你们赞叹完,感慨完,带着自以为体会到的心灵的洗涤之美就走了,你们根本不懂我们的生活,根本不懂我们的苦,你不带我走就是,根本不必如此废话,说这么多虚伪又让我恶心的话,我也不稀罕,我只是要你知道,你这种人,看似说的想的都以为是为别人好,可你真正从别人的立场考虑过吗,你真正知道别人的生活是怎样的吗?你有什么资格劝慰别人,你又有什么资格给别人提建议,告诉你,你就是个自以为是的废物!!!”
  小姑娘怒气冲冲,夹枪带棍的吼了一通,脸上红红的,甩了甩辫子,关上门走了。
  
  朱景强傻在那里,过了不知多久,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而且声音越来越大,几乎是无法自制的狂笑着,他拍打着床铺,上气不接下气。
  小姑娘在豁出去之后被人拒绝了,只能用这种拙劣的态度来掩饰自己的尴尬,想着她最后一句话,朱景强笑的更是畅快,一边笑一边回味着:你就是个自以为是的废物!
  这句话,还真是TM的说对了。
  自己就是个十足十的废物啊,不然怎么连自己心爱的人也守不住呢?
  自以为受了多大委屈的跑来这里散心,却被这个小姑娘的话语狠狠的刺醒。是啊,他以为他是为了别人好,却不知有些时候还是没能从对方的立场和心态上考虑问题,总是认为自己做的很对,付出的够多了,却不曾想过,对方是不是也真的想要这些?
  
  他一次又一次的为了白烟牺牲,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觉得他伟大,他不得了,他就是绝对没有错的,可是,他何曾想过,得到了这些的白烟心中是怎样的?愧疚?痛心?或者是堪比凌迟的痛苦?
  换成是他,白烟哪怕是为了他牺牲一丁点,他恐怕早就会被铺天盖地的不舍生生折磨死,而白烟在接受那人的折磨后,又要忍受多少才能抵挡的了来自自己不停的的付出后他一丝也不能回报的痛苦?
  
  朱景强没有告诉任何人,他也在怨,也在恨,他多想白烟能永远微笑着对他说:“强子哥,我等着你,我相信你,我还在坚持,所以你也别放弃。”
  他想跟白烟在一起,因为他爱他,他非他不可,他愿意为他失去一切,可他从来不曾想过,白烟也如同自己爱他一般爱着自己的时候,看着他所遭受的折磨,那种如同在地狱里的感觉该是如何的让人生不如死?
  
  躺在床上,朱景强眼角的泪几乎要蔓延而下,他甚至想过,等他从内蒙古回去后,放下一切,通过陈景辉加入到他们内部,不管多少年,拼命的往上爬,哪怕踩着别人的尸体和鲜血他都不在乎,只要等到哪天实力够强的时候能跟那个男人在对等的情况下拼上一场,将白烟重新要回身旁。
  幸好,他几乎出了一身冷汗,幸好这个小姑娘愤怒的话语让他在一瞬间想通,那些就近在身边却从来不曾想过的事情,竟然在今天奇迹般的被点醒,他如果真的那么做了,先不论会不会死在半路或者是需要经过多少年才可以,就是他成功之后,白烟的愧疚究竟会不会让他再次濒临崩溃,或者是之后的自己深陷泥潭,究竟能不能从中脱离,跟白烟过上只有两个人的生活?
  
  幸好,幸好,幸好。
  放弃掉那个愚蠢的想法,所有的事情如同放电影一般在脑海里不停播放着,朱景强沉下心思考着,他在这种情况下,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白烟,他过的如何,他的情形怎样,什么才是对目前的他来说最好的方式,把自己抛开,只单纯的为了白烟,思考对他最好的方案。
  
  掏出手机,从下了火车发个短信通知了陈景辉后,他就关了机,按下开机键,一连串的短信提示音蜂拥而至,足足响了有几分钟。
  先把短信放一边,他拨通一个电话号码:“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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