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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满江红遍》    作者:长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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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亦紧紧握住我的手,我能感觉到他掌心,血脉的跳动。
  过了许久,我放开他的手,道:“看样子,你还没吃东西吧?朕让人给你准备吃的,朕也饿了,顺便也能吃一点。对了,高公公已经在沁芳池准备好了水,本来朕说要用的,现在你既然回来了,看样子今晚也不会走,不如先去那里沐浴好了!”
  说完,也不等他答应,便率先走出殿外,朝高公公道:“老高,带岳飞去沁芳池沐浴,恩……他没有衣服换,你去找一套干净的衣服给他换上,他沐浴完之后,还带他回来,朕有要事同他商议!”
  说毕,不容分说的就让高公公把岳飞带走了。
  我的心中,此刻方才真正踏实下来,办事效率也快了不少,等到岳飞再次回来的时候,案头的奏折,已经批阅了一半了。
  他穿着一件普通的青灰色圆领袍子,腰间束着一条黑色腰带,头发整齐的扎在脑后,一丝不乱,身上披着黑色的棉袍,显得异常精神。
  我朝他笑了笑,指了指一旁已经摆好的酒菜糕点,对他说:“爱卿先将就一餐罢!”
  他也不再客气,看来是饿坏了,马上对着那一桌食物狼吞虎咽起来,我一面看奏折,一面对他笑道:“慢些吃,这里可没人跟你抢!”
  说道这里,想起之前在他营中的时候,同士兵一起吃饭,他还帮我抢了两个白面馒头的事情,不觉扬起了嘴角。
  对他笑道:“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朕还以为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呢!”
  他颇为讶异,抬起头,吞下一块羊肉,说道:“臣二十日前,就已经给陛下上了数道折子,请求回京!记得陛下说过,若有急事,可不必奏报,直接赶回。臣等了十多日,未曾等到陛下的回信,等不及了,便擅自做主回来了!”

  寝阁之命[VIP]

  我听了这话,便有些笑不出来了!
  竟然连他的折子都收不到,也不知还有多少消息,是我所收不到,更不知到有多少事情,是我所不知道的!
  看来,我要看的不仅仅是《帝范》,还要学习一下某些人的手段了,比如锦衣卫,比如东厂,西厂,比如盖世太保。
  将这些暂且放下,仍对他微笑,问道:“爱卿赶回,有何要事?带了多少人回来?”
  他已经吃完了东西,用我递过去的帕子胡乱擦了擦嘴,道:“臣听闻朝廷叛乱四起,久不能平,故此特请面奏陛下!不敢多带人马,仅带了30名护卫随行!若商议妥当,更请陛下降旨,着枢密院的调发兵马钱粮……”
  我点了点头,环顾四周,点了点头,道:“这里不是议事的地方,我们换一处说!”
  他有些讶异,不过没说什么,跟着我走出了大殿。
  一路往里行,越走越深,黝黑的天空飘着点点的雪花,映着宫殿中透出的莹黄的灯光,飞舞绚烂。
  到禁中门口的时候,他停住了脚步,有些戒备的问道:“陛下,要去哪里?”
  我停住脚,扭过头,借着高公公手中灯笼所发出的微弱的光,看向他的面庞,他的脸上,有着些许凛然之色。
  将手拢在袖中,对他得意的笑了笑,道:“带你去个好地方!”
  他微一迟疑,然后道:“好!”
  入了禁中,折而向北,走到一处宫殿处,殿门上的横匾,上书三个大字——福宁殿!
  岳飞皱了皱眉头,不过还是没有说什么,跟在我身后,抬脚进去。
  福宁殿的偏殿,挂着帘幕,褐黄色的锦帐上,黑色丝线绣着锦绣山河图,此刻正垂下,将偏殿中的一切,全部遮的严严实实。
  我扭过头去,看身边的人,他的表情,有些疑惑。
  挥了挥手,遣退周围的人,然后亲自动手,掀开了那日月山河的帘幕。
  对他笑道:“你看!如何?”
  我听见他倒吸了一口冷气,片刻之后,大喜道:“果真是好地方!”
  听见他的赞赏,我心中有些飘飘然,对他做了个请的姿势,他抬脚跨步而入。
  这里正是他上次歇息的地方,和上次他看到的不同,桌椅,床凳都已撤去,四周的陈设,字画,古玩也一律全无。
  正中间,是真正的大宋地图。
  山川,河流,以及布防,兵种,一样不差。山川起伏,河流奔腾。而抬头看去,头顶则是依照钦天监的莫阿西所说,造出的日月星辰图,随着季节的不同,变换亦不同。而四壁,皆是我从宝文阁搬来的兵书。
  我指向太原,河北的方向,对他笑道:“看,这两处的小旗上,都写着岳字!”
  他回头看向我,笑了笑,不置可否,然后复看向那两处。
  河北一望无际的平原,靠西就是太行山脉,太行山脉与吕梁山脉中,夹着太原,隆德等重镇。
  穿越其中的河流是染了蓝色的水,而河东旁边的黄河,此刻正奔腾不息,犹如真景。
  他遥指着靠近幽云的真定方向,道:“那里的河道,多已枯竭,并没有这么多的水!”
  我点了点头:“朕记下了!”
  站在他身边,感受到他的气息,听他说话,有些心神不定,自己独自站在这里的时候,不知幻想过多少次,他在身边的情景。此刻幻想变成现实,只觉得脑袋晕晕乎乎的。过了好一会,才定下心来,问道:“河北是京城的屏障,而幽云又是河北的屏障!河北一望无际,无山川险阻,金人骑兵来去自如。你在河北,朕方能安心。现在你回来了,若是兀术再次出兵,何人能挡?”
  岳飞躬身答道:“李相公!”
  嗯?李相公?我愣了愣,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李纲!
  我沉吟片刻,金兵第一次围汴京,就是李纲带兵,守卫住了开封,但是他能带兵同金兵作战?我有些疑惑。
  岳飞似是看穿了我的心思,说道:“今真定,河间,中山三镇,皆是能征善战之人把守!兀术若拿不下这三镇,又无其它各路军队配合,不敢孤军深入的!河北之事尚在其次,倒是西川,更为可忧!”
  我扬了扬眉,看向他,示意他讲下去。
  他指着巨型沙盘,对我说道:“西川易守难攻,各处关口,皆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处!若是无外围威胁,也算不得急患!只是陛下,西川北面的汉中,地形狭长,进退回旋的余地并不大,而汉中北面的关中及陇西,正受金兵洛索攻击,若是西川无事,关中失利,尚可退守西川守汉中,而此时汉中成腹背受敌之势,西川更是一时难以拿下!若是今年不平,等到明年,明年不平,又拖到后年,实可堪忧!”
  我沉思了半晌,他考虑的是军事形势,而我所想的更多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钱。
  想了想,对他说道:“朕同枢密院的几位也商议过此事,不过比起西川的事情来,似乎有一处更为要紧!洞庭湖一带,控扼荆襄与江南,国家财力,皆仰仗于此,若是两处能一起平定自然好,若是只能选一处,朕希望你带兵,前去平定洞庭湖的钟相之乱!”
  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辩驳,我收了笑,看着他,正色道:“朕若让你去接替张叔夜,你能用多长时间平定钟相?”
  他最终闭了口,过了一会,才道:“湖寇尚未滋蔓,其贼众也不过是乡村愚民,被贼蛊惑。若臣提河北精兵,不用十天!”
  我转过身,走出偏殿,来到正殿上,背对着他,问道:“河北兵马不能动!宗老将军留下来的三大将领,已经战死了两个,仅剩下郭俊民了,人手本来就不够,还要提防金兵进攻!若朕给你的,是原先范宗尹所带去的那两三万不成器的禁军呢?”
  他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才道:“臣未见过,不敢妄言!”
  我回过身,移到他的面前,看着他,过了一会,对他说道:“朕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他却并未答应,只急道:“陛下,关陕之势更为紧急……”
  未等他说完,我便打断他的话,淡淡的说道:“关陕西川一事,朕自由主张,卿但平定洞庭水寇,朕等你凯旋归来!”
  不能让他去关陕,更不能让他去西川。
  关陕先前在同西夏交战,现在又与金兵交锋,兵勇将悍。
  且曲端等人已经驻守那里多年,每一寸土地都是他们拼着死命守住的,每一个城池,战略要地,都是他们用血换回来的。
  若是贸然派了岳飞这个年仅二十五岁,且被我连连提升的将领前去。
  我不担心岳飞不能压制他们,我担心的是,关陕的将领,会认为,朝廷在压制他们。或者说,我在责怪他们昏庸无能。
  然而实际上,关陕的战绩,要比鼎鼎大名的韩世忠好的多。
  关陕之重,尤胜京师,这个时刻,我不想引起任何内部的骚动,特别是将领和士兵的骚动。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曲端在金兵的节节进攻下,能够守住关陕,那就让他继续守好了!
  西川更不能让岳飞去,那里,有我老爹和弟弟。
  历史上,他迎回徽钦二帝。
  现在,他若去,难保会出现什么情况。
  更重要的是,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对自己的父亲,兄弟,毫无半点友爱之情。
  更不想让他背上弑君的名声,虽然那只是“先帝”。
  夜已深,且又有雪落下,我站在福宁殿正殿门口,看着漆黑一片的天空,对一旁的岳飞说道:“今日雪深,内宫之中,出入多有不便,你便在此处歇息一晚吧!”
  说完,有些心虚。
  这是我想了很长时间,想出的一个将他留下的理由。
  我想他,想看到他,想和他呆在一起,有他在身边,即便是他不说话,甚至不对我笑,我都觉得安宁。
  偷偷去看他的脸色,他楞了片刻,面上似有不妥之意,嘴唇微微动了动,却没说话。
  我怕他拒绝,故意往事重提,对他笑道:“那日你受伤,亦睡在此处,只不过那日你睡的偏殿,此刻没了,只得委屈你,同朕一起了!”
  他眉毛抖了抖,最后跪下道,臣不敢!
  将他扶起,对着他笑道,朕也不记得,当日在太原,是谁说这天下还没有他不敢的事情!
  他面上僵了片刻,随即扭过头去,过了一会,才答道,那是臣年少无知,胡夸海口之语,陛下切不可当真。
  听了这话,心中有些难受,却还是笑了起来,装作毫不介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手落下去的时候,他皱了皱眉头,似乎颇有疼痛之色。
  我吃了一惊,问道,你可是受伤了?
  他摇了摇头。
  我拉着他,走入内殿,在软榻上坐下,对站在那里,手足无措的人笑道,朕还想听听你在河北,同金兵交战的情况,往常你来信,都是一语带过,今天既然回来了,就仔细说给朕听听罢!
  他颇为犹豫,最后终于道,臣遵旨!
  走出内殿,叫来高公公,让他将火炉中多添了两块煤,除去外衣,半靠在软榻上,听他讲述。
  他坐的端正笔直,在我面前,目不斜视,语调波澜不惊。
  那日,他在宫中当侍卫的时候,也是如此吧?
  只是那个时节,我不曾在他面前如此,他也不曾这般拘谨。
  我听他述说,时不时插口问上一两句。
  其实他所说的,我早已知道,我只是想听他说,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的样子。
  听他说到一时疏忽,让兀术钻了空子,差点丢掉真定,幸得镇守真定的陈规守城有方,不至大错的时候,我忍不住也直了身子,不敢置信的问道,怎么连你也有失手的时候?
  他叹了口气,看向我,问道,陛下为何总以为,臣不会有失?世间哪里来的常胜将军,百战百胜之人?
  我低了头,我也不知道,为何能毫不怀疑的,完全的信任于他,这似乎已经无法能用单纯的崇拜二字解释,大概,能用迷信二字?
  对,我迷信他!只要是有他在的地方,就绝对能让我完全放心!
  抬眼看着他,烛光下,他的面庞犹如石刻的雕像,刚毅,沉厚,却线条分明。
  我发觉我不仅迷信他的名字,甚至是他的面庞,我都有些迷信。
  呆呆的看着他,不愿移开自己的视线,却听他问道,陛下,臣有一事,至今不明,还请陛下明示!
  我不太客气的给了他一拳,笑道,你想问什么,尽管问好了,同我还婆婆妈妈的做什么?
  这一拳并不重,却让他的眉头,再次抖动了一下,似乎在忍受疼痛。
  定然是受伤了!而且,伤的还不轻。
  拉住他,万分担忧,问道,你可是受伤了?伤在哪些地方,让朕看看?
  他不动声色的甩开我的手,颇为艰难的开口:陛下当日任命臣为两河节度使,到底是为了臣的战功,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中,竟有隐隐的迷茫,惊惧之色,我从未见过。
  我张了张口,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过了半晌,才道,朕当然是因为你能征善战,不然你以为是为了什么?
  他没有回答,我看着他,他的神色有些变幻,最后似乎是忍了又忍,才道,臣知道了!
  我对他一笑,重新歪到软榻上,打了个哈欠,用手支着脑袋,说道,对了,你刚刚说,兀术退回,此时正是隆冬季节,金兵最喜欢的时候,他为何会退?
  岳飞笑了笑,看得出来,似乎是笑的有些勉强。
  兀术多次进攻,始终未能顺利拿下河北,上书吴乞买,内容臣不知道,不过据谍报,他的动向,带着大军往西。若是臣所料不错,应是去援关陕的洛索了!
  联想到他要求亲去关陕,我有些不悦,问道,所以你才想要去关陕?继续同兀术交手?
  他点了点头。
  我哼了一声,换了支手撑着脑袋,对他淡淡的说道:“也不早了,爱卿早些歇息吧!”
  他环顾阁中,最后终于问道:“陛下想让臣在何处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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