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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页

书籍名:《满江红遍》    作者:长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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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低低的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又问道:陛下,那臣的大儿子,岳云是否平安?

  赴死

  我有些心虚,不敢答话,过了一会,才道:恩,他也长得很壮实,武艺也好。
  他含混的应了一声,看着我,过了很长时间,对着我露出一个笑容。
  我见那个笑容中,有些难以琢磨的深意,心中有些心惊,问道:“鹏举,你怎么了?”
  他的视线,看向远方,紧紧的抿着唇。
  就算不看他的脸,他的眼,亦能感觉到,他心中的悲凉。
  我在他身旁,觉得慌乱无比,拉着他,问道:“鹏举,你在担心些什么?”
  他摇摇头,看着我,低声道:“不早了,陛下快些睡吧!”
  见他准备起身,我忙拉住他,想让让他留下,却有怕被他轻视。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他却异常懂得人的心思,柔声问道:“陛下可是想让臣留在一旁?”
  我低声嗯了一下,往里面让了让,对他道:“坐朕身边吧!”
  他犹豫了片刻,然后坐下。
  我憋了许久的手,终于伸出,环住他的腰。
  他浑身一震,却未曾扯开我的手,更不曾勃然变色,只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很想知道,如果放在他腰上的手,稍稍往下滑一滑,他会不会也是如同现在这样,让我为所欲为。
  但始终记得那日的事情,不敢过于逾越。
  只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全然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
  爱卿,你觉得李纲如何?将来你不统兵了,让他来怎么样?
  他叹了口气,过了一会,才道,李纲虽智勇双全,可终究是文官,若是指挥打仗,恐怕还是韩世忠要强些。
  我在他身边,笑了一笑,道,那自然是天下平定后的事情了,还打仗做什么?
  他嗯了一声,低头看我,陛下说怎么好,那就怎么好罢!
  鹏举,你喜欢杭州么?
  他摇头,臣从未去过。
  我舒服的伸了个腰,叹息道,杭州十里荷花,莲叶飘香,西湖歌舞,更是人间美景。将来你同我一齐前去观赏,可好?
  他亦点头,如果有那么一天,那就依陛下所说。
  爱卿,朕前些日子,看到一个故事,三国的朱桓,在一次出征前,危险异常,他对孙权说,臣若能在出征前,摸一摸陛下的胡子,死而无憾。爱卿,你这次去追击朕的父亲,兄弟,可有什么心愿?
  他闭上了眼。
  隔了半晌,叹了一口气,看着我道,臣短短数年,从一介布衣,到位极人臣,臣所有的一切,都是陛下所赐。臣不敢妄言。
  我往上挪了挪,将他的脸扳过来,看着他的眼睛,正色道:“朕是认真的!朕只想让你开心,让你高兴……”
  他将我的手,缓缓的扯下,最后,用着微微颤抖的手,握住我的:“若陛下怜臣勤勉,还请陛下好好对待我的母亲,儿子!他们一个上了年纪,一个嗷嗷待哺……”
  我用力的点头,信誓旦旦:一定,朕向来说道做到!不但你的母亲,儿子,就连你的妻子,小妾,只要是你喜欢的,朕就好好的对待他们!
  他的喉头抖动了下,看起来,他似乎无比感动的样子。
  那我也要趁他感动,讨要些好处。
  对他露出一个笑容,朕刚刚答应了你这许多心愿,朕也有一个心愿,爱卿能否帮朕达成?
  他抬眼,看着窗外,陛下有事,尽管吩咐,臣一定照做!
  我带着满足的笑容,窝在他的怀中,喃喃道,等爱卿回来,朕就告诉你!到时候,不论那心愿有多难,爱卿你答应了朕,可不许反悔!
  渐渐的,睡意袭来,迷迷糊糊之中,只听他低低的声音萦绕在耳边,但愿君无戏言,陛下说道做到!
  我在梦中点头,胡乱挥了挥手,嘟嘟囔囔,那自然,朕答应了,就会做到!
  惚之间,一个醒来,睁开眼,看见他依旧坐在我的床头,靠着床柱,微闭着眼睛,亦睡了过去。我悄悄的直起身子,借着月光,贪婪的将他的脸,看了一遍又一遍,他的脸,比我上次见他,消减了不少,轮廓更加分明,仿若月色下的雕像一般。威武,刚毅,只是微蹙的眉头,让人心疼无比。
  这样的人,他的妻子,怎么舍得,离他而去?
  若是换成了我,打死也不会走。
  就像我现在,就算被他一脚踢飞,也要拼命在他那铺满 银色月光的面庞上,轻轻印上一吻一般。
  他无知无觉,我带着一种做贼的甜蜜,重新窝在他身边,闭上眼。
  在这一刻,我贪心起来,若是他能躺在我身边,轻轻的拿手臂环住我,我伏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心脏跳动的声音,就这样直到永远,该会有多好。
  半夜中,猛然惊醒,从床上一跃而起,睁开眼,屋中一片黑暗,月早已收了光华,床帐也已放下,身边的人,已经没了影子,只剩下盔甲残留的冰凉,萦绕在指尖。
  叹了口气,重新躺下,眨了两下眼睛,一股不安系上心头,冲出屋外,房外有侍卫看守,我急道:“岳飞呢?”
  侍卫毕竟比不得宫中的公公,抬起头,颇为讶异的看了我一眼,茫然道:“大概,大概在房里歇息了吧!”
  我想也不想,问道:“他的房间在何处?”
  侍卫指着一旁不远处的一间屋子。
  抬脚走进去,推开门,银色的月光漏进来,床上空无一人。
  命跟进来的侍卫点燃蜡烛,四处看去。
  他的房间,颇为空旷,陈设全无,仅有几套衣服,整整齐齐的叠在床边。
  正面是一张桌子,将烛台放在桌子上,坐下,随手抽开抽屉,看见一个绣着兰草的锦袋。
  让侍卫出去,忍不住将那个袋子打开,想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让他如此珍视。
  朝里面看去,猛然愣住了,竟是我送给他的那面护心镜。
  我还以为,他如同丢垃圾一般,早就丢掉了。
  再看,抽屉里是整整齐齐的,我给他写的信。
  我给他写信的时候,用的是澄心堂的上好的黄宣,此刻拿在手中的这些信,却有些破旧,想必是常常翻阅的缘故。
  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味道,他终究,还是将我放在心上了的吧。
  一封封的看着,想起我给他写信时的种种心情,却冷不丁,看见了另一封颇为刺眼的白纸。
  是韩世忠写来的,开头无非都是一些寒暄问候,却在信的末尾,写了这么一句话。
  近来才知,帐下一小吏之妻,是将军之发妻,敢问将军准备如何处置?
  心中猛然一紧,他知道了?看来信日期,正是我到这里前不久。
  竟没想到,韩世忠居然能碰到已经改嫁的岳飞的前妻。
  那么,他今晚问我,他的妻子是否安好,而我回答他那些话,他也知道,我根本就是在扯淡了?而他也知道,他的大儿子岳云,根本就是失踪了,毫无音讯,并非我所说的那样了!
  觉得指尖有些发寒,细细的回想起今晚他的异常举动,只觉得不祥之感,越来越大。
  匆匆站起,跨出房门,夜间的风,异常的冷,刺骨冰凉。
  对着一旁的侍卫有些心慌意乱的说道:“快去!将岳飞给朕找来!”
  侍卫去了不久就回来,带回来的答案,更是让我心惊。
  岳飞两个时辰前就已经出发,带着三百人,前去追击叛党余孽了!
  什么?只带了三百人?
  吸了口气,镇定了片刻,这才开口:你去将岳飞军中的所有将领,召集起来,朕要见他们!
  侍卫颇为讶异,现在?
  我怒吼道:是!就现在!一炷香之内给朕到此处,若是谁晚了片刻,朕砍他脑袋!
  穿好衣服,套上盔甲,紧紧的握着手中的剑,镶着宝石的鲨皮剑鞘传出来的,都是寒意。他今夜为何一反常态,为何语气那样难以琢磨,为什么在最后,发出的低声叹息,竟有些悲愤中带着决绝?
  想到他出征前,对我说的话,陛下对臣如此厚爱,原来只是为了让臣去帮陛下杀父,杀弟。
  想到他今晚,坐在我床头,他苦涩的一笑,就算那句当时听起来,觉得温柔无比的“是不是想让我留下?”,现在想来,竟觉得无比揪心。
  是我逼的!
  我口口声声的说喜欢他,却一再逼迫他,最后竟拿他家人的性命作要挟。
  我逼他去捉赵佶赵构,他回答我的是拼死。
  最后,他在我耳边,那声低低的,犹如叹息的低语——臣明白了!他明白了什么?
  不,他根本什么都不明白!他根本不是我手中,那柄用完了就扔的刀。更不是那只,兔子没了就成了美食的狗!他以为,我不过是在惺惺作态,不过是利用,不过是手段。
  我全然明白,他将我今晚,所有的话语,都打了个弯,想错了方向。
  站在下面的,都是些刘光世的老部下,我认得清楚。
  王德,张翰,孙博……
  定了定神,我张开口,问道:“那两名贼人,有多少兵马逃窜?”
  王德首先回话:“回陛下,大约有上万人的样子!”
  我咬了牙,从不相信,三百破一万的神话。
  即便他是岳飞,天时,地利,人和全无,他此刻,恐怕更是心乱如麻,能胜才怪!
  他是去送死的!
  只觉得心乱如麻,我今夜那番话,不是让他去送死,不是啊!为何他竟认为,我想让他同赵佶,同归于尽呢?
  豁然站起,那叛贼余党,现在何处?
  王德继续答话,他们前两日被元帅追到城西两百里外的雪山,由于地形险峻,难以用兵,便没有继续追,只在山下有一些驻军。
  我心中稍安,问道,那山下的驻军,有多少?
  张所回答,大约有三万步兵的样子。
  松了一口气,张俊的残部,只有一万,岳飞此去,恐怕还是稳操胜券,并非是去送死,也许,是我多虑了?
  心中稍安,问王德,鹏举走的时候,可曾交代过什么话?
  三名头领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王德开口道:元帅走之前,曾说如果陛下问起,让我等将此物交给陛下。
  我急忙朝王德走去,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那封信。
  打开,上面写了短短一行话。
  陛下厚恩,无以为报,臣当结草衔环,不负圣意。还请陛下念在臣效力多日,不忘今夜之言。
  今夜之言?他托我,好好照顾他的母亲,儿子。
  紧紧的握着手中的剑,豁然起身,王德,城中还有多少兵马?
  尚有一万步兵,五千骑兵。
  好!我大笑数声,岳飞,你想去送死么?没那么容易!就算你想死,也必须死在我的手上!必须死在我之后!
  霍然起身,微微昂起头,朗声道,岳帅出兵,只有三百人,恐难以拒敌,驻守在城中的军士,全部准备,即刻出发,支援岳招讨!
  王德跪下,有些颤颤惊惊的说道,陛下,不可!岳帅走的时候有令,城中军队,防务,不可乱动!
  我冷笑一声,他可说了为何不能乱动?
  王德摇头,我有些歇斯底里的吼道,那是因为,朕在城中!这些军队,要用来保护朕的安全!现在,朕要御驾亲征,前去剿灭叛党,有敢说不能乱动的,军法处置!
  是的,也许他还有其它的顾虑,想要保住得之不易而来的成都城,成都没了,可以再夺回来;可是,若没了他,就是拿一百个成都来,也毫无意义!
  我穿上冰凉的铁甲,跨上战马,天边的朝霞,镶着紫红色的金边,策马狂奔,身后的马蹄,卷起滚滚的烟尘,五千骑兵尽数出城,一万步兵紧跟其后,我奔在最前面,握着缰绳的手,此刻忍不住微微发抖,悬在腰间的剑,撞着冰凉的铁甲,发出森然而又悱恻的声响。深冬不见寒意,反而额头,背心冷汗直冒,我咬着牙,扬起一鞭,抽在马臀上,让马跑的更快些,穿过密林,跃过溪水,灰白叶落,马踏黄陇。
  过了两个时辰,天已经大亮,到了正午时分,我抬起头,终于看见远远的那连绵的终年积雪的山峰。
  喝了两口水,啃了一口干粮,身后的骑兵先到,步兵走得慢,尚未跟上,我这次出来,完全没有按照兵法所说的,先探测地形,然后走多少里,歇一歇;即便如此,还是没有赶上岳飞。

  平叛

  稍稍歇了歇座下的马匹,便重新跨上马,朝着雪山疾奔而去,到得山脚下,已经觉得寒气逼人,比在成都时候,大有不同。在山脚下,看见了我军驻扎的营帐,心中稍安,到得营帐之中,却是一名从不认识的将领驻守在此处。
  我没有下马,只勒住马,朝他急急问道:“岳飞呢?”
  那名将领颇为讶异,见我问他,抬手朝东边指去,岳帅带着十三人,朝主峰方向去了。
  下出一声冷汗,不是说有三百么?怎么现在竟变成了十三人?
  那名将领有些不解其意,茫然道:将军带来的那三百人,已经各听命令,驻扎在山脚。
  抬眼看去,雪山连绵千里,根本看不到头。
  焦急无比却又不知所措。
  那名将领犹豫了片刻,又说道,岳帅临走前,留下书信一封,说是陛下若来,要让末将亲手交给陛下!
  我迫不及待从那名将领手中抢过岳飞留给我的书信,一面策马朝主峰行进,一面展开他留给我的信,点点的血迹跳入眼帘,仓皇的字迹同他平日工整严密的书法全然不同,是他在马背上,留给我的东西么?他竟留给我血书!
  上面只有一行字,很简单,却也让我心痛如绞:
  男儿汉,当战死沙场,臣帮陛下除去心头之患,还请陛下准许臣,死在沙场。
  心中大乱,偌大的雪山,他不知道已经来了多长时间,三百精骑,全数留在山下,只带着十三人上山。还不准山下的驻军随便进山,只在山外把守,斩杀从山上下来的叛军。十三人,他真的是来送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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