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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页

书籍名:《满江红遍》    作者:长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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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听得他黯然的声音响起:“我眼睛瞎了么?”
  我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过了一会,对他笑道:“没事,应该是雪盲症,只要不再看雪,就好了!”
  他沉默不语,紧紧的握着我的手。
  我轻轻的拍了拍他的手背,对他温言道:“朕的中衣,是黑色的,你撕一块下来,将眼睛蒙住!”
  他犹豫了片刻,随即伸出手来,摸索着将我的外衣解开,却不小心触到伤口处,让我忍不住疼的皱了眉头。
  最后找到了中衣的衣襟,略微冰凉的手指,顺着衣襟一路向下,到了腰间,想要找到中衣的下摆,可竟然不经意之下,碰到了他不该碰的东西。
  我万分尴尬,偷偷朝他看去,他满脸涨的通红,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说,一咬牙,手上用力,撕拉一声,我的中衣下摆被他撕下。
  他将黑色的布条蒙上眼睛,又伸出手来,将我的外衣系好,过了一会,才听他说道:“陛下不能走路,臣也看不见了,想要走出这荒芜人迹的雪山,恐怕是难上加难。”
  我抬头看了看天空,太阳高悬,四处看去,连绵不断的雪峰一座连着一座,根本看不到头,而面前的这一座,更是颇为陡峭。
  伸出手,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指微微颤抖。
  对他朗声笑道:“再难也不怕!你看不见,我当你的眼睛!”
  他用力的点了点头,一回身,将我背在背上,继续朝前走去。
  脚步时深时浅,比不得坐在雪橇上,我的腿有些震得疼,咬牙忍住,却见他走了没两步,便低声问我:“陛下看看,四下可有歇脚的地方?”
  我四处张望一翻,然后在他耳边说道:“东边两百步处,似乎有个洞。”
  他嗯了一声,背着我朝东边走去。
  到了洞口,他又问道:“陛下看看,里面都有些什么?”
  我朝里面看去,黑乎乎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茫然摇了摇头,猛然想起他眼睛看不见,便低声说道:“看不见,里面一团黑!”
  他点了点头,从身上取出火折,在空中甩了几甩,兹的一声点燃,丢入洞中。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他背着我朝后跃去,随即伏在地上,侧耳倾听洞中的动静。
  过了一会,洞中毫无反应,他这才又站起,手中持剑,慢慢的朝洞口走去。
  洞中的火折还在燃着,我抬眼看去,原来是个五六平米见方的小洞,里面仅有些枯叶,此刻亦被火折点燃,正噼啪烧着。
  同岳飞一道,在洞口等了片刻,等到枯叶尽数烧尽,这才进洞。
  他将自己的大氅铺在地上,然后才将我放下,我看着他,不解道:“怎么不赶路了么?这还是白天呢!”
  他低低的嗯了一声,道:“白天太阳刺眼,臣的眼睛瞎了,若是陛下也弄得同臣一样,恐怕就真的出不了这雪山了!晚上赶路罢!”
  我点点头,却又听他说道:“陛下肩头的伤,恐怕是该换药了!”
  迟疑了片刻,最终对他说道,有劳你了!
  然而,上完药,更尴尬的事情要出现了。
  我想嘘嘘。
  忍着,不做声,不说话。
  然而忍得了一时,却忍不了一世。
  越来越难受,最后只得在心底里叹了口气,低声道:“鹏举,你扶我出去一下吧!”
  他哦了一声,就站起身,将我背在背上,背出洞外,到一株松树前停下。
  我实在无法启齿,想了片刻,只得对他道:“你先回去好了,等一会我叫你!”
  他却站着没动,过了一会,才听得他说:“臣不介意。”
  我觉得自己丢脸都要丢到姥姥家了,他不介意,我介意。
  有些恼怒,朝他大声道:“让你回去就回去,罗嗦什么?”
  他嘴角竟露出一丝不可察觉的笑容,将我放在地上,我双腿骨折,自然是站不起来的。
  刚刚上完药的肩头,酸麻火辣,根本连动一下手指都困难。
  呆在雪地里,愣了半晌,想不到有一天,竟落到如此狼狈的地步,还是在他面前。
  风吹过,面上有些凉,竟然是泪滑落。
  朝他看去,他背对着我,落在雪地上的影子缩成一团,日正当空。
  他没有回头,只淡淡的说道:“也没什么,陛下昏迷的那些天中,臣已经帮过忙了。”
  果真是报应不爽,我不该嚣张的对他说扯他裤子那种话的。
  可越来越急,我顾不得那么多了。
  只得让他一手抱着我,一手将我衣袍的下摆掀开……
  在心中觉得悲哀,羞愤,终于能明白当日他被我按在身下的心情了,我发誓,以后就是赌气,也决不对他说那种话了。
  重新回到山洞中,我沉默不语,愣愣的坐在他身旁。
  看着他用刚刚出去时随手折的树枝生火,青色的火苗攒动。
  我开口叫他:鹏举。
  他回过头,看不到黑布背后的眼,只看见他的唇微微上翘,对我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我心中稍安。
  却又听他说道,陛下,趁着现在快些歇息吧,到了晚上,可要养足精神赶路了!
  原本有些疲倦的眼再次闭上,身下的地更是又冷又硬,可却比宫中的软床睡着舒服万倍,闭上眼,不大一会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香味飘来,让几天没吃东西的我,从梦中惊醒,想要一跃而起,最终失败。
  睁开眼,只看见一只山鸡被火撩得直往下滴油,而那正在烤山鸡的人,正丝毫不觉,烤一会,送到鼻子前闻一闻,再放到火上继续烤。
  我吞了口口水,忍不住叹道:手抬高一点,别乱晃,对,就放那里,恩,看样子差不多应该可以吃了!
  他呵呵笑了两声,还是面朝着那只鸡,笑道:“刚刚喊了陛下好多遍,都没醒,看来还是烧鸡比较管用!”
  我有些奇怪,他怎么弄到山鸡的?
  迫不及待的在他手里吞下一块鸡肉,还恋恋不舍的将他有着肉香味的指头吸了两下,这才抬眼看去。
  外面已经暗了下来,隐约可见,雪地上有些干粮的残渣。而山洞内,更是看到了一直翅膀被打没的麻雀,甚至还有脑袋粉碎的山鼠……
  我朝他笑了笑,问道:“鹏举打老鼠来做什么?”
  他面上起了一层红晕,片刻后褪去,淡淡的道,臣又不知那是只老鼠,也许来的是只麋鹿也说不定,当然要捡大一些的石块,出手重一些了!
  见他只撕肉给我吃,自己却未吃一口,便笑道:“朕吃饱了,你也吃些罢!”
  他却不慌不忙的拿出一个布袋,缓缓的打开,我一看,眼睛都直了,里面竟然是些盐巴……
  登时气结,只见他将盐巴捏碎,往剩下的大半鸡肉上撒了些,又放到火上去烤。
  这次可是真正的香飘四溢了。
  烤好了,也不理我,自顾自的咬了一口,我忍不住怒道:“岳飞,你别太过分!”
  他扬了扬眉,又撕下一条鸡腿,送到我唇边,笑道:“陛下不是说吃饱了么?”
  我朝地上呸了一口,大声道:“吃饱个屁!饿着呢!”
  他嘴角挂上了一抹笑容,对我柔声道:“那就快些吃吧!”
  想也不想就一口吞了,连带他的手指也不放过。
  他笑了两声,道:“陛下,你要是把臣的手指咬掉,那以后可没人给你做烧鸡吃了!”
  我瞪了他一眼,不满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今天朕要解馋!”
  直到吃了大半个,肚子不似先前那么饿了,才停下,砸吧砸吧嘴,对岳飞道:“我这次,是真的吃饱了!”
  他却笑道:“那等一会臣拿出胡椒粉来,陛下可不要后悔!”
  我哼了一声,恶狠狠的威胁他:“你要是敢拿出来,朕就把你给吃了!”
  他扬了扬眉,丝毫不受威胁,还是笑道:“这话应反过……”
  说到一般,猛然止住,紧紧闭了唇,扭过头去。
  过了一会,他才转过头来,对我说道:“既然陛下吃饱了,太阳也落下了,那我们赶路吧!”
  再次俯在他的背上,看着茫茫的雪地,在月下泛着青色,天空中偶尔有鹰滑过。
  我的唇,就在他耳边,不时的告诉他,该怎么走,哪里有树枝,哪里有小沟。
  到了中夜的时候,风更加急了,吹过来,直打哆嗦,前面的一座山峰,满是松树。
  我与他走在树下的山坡上,随意闲聊,翻过一座又一座的山峰,眼看着启明星挂在天空,宝蓝色的天幕,渐渐低沉起来。
  第二日白天的时候,天又下了大雪,更找不到山洞躲避,风雪一阵比一阵急,他带着我,倚着一株大树,在他的怀中,看着他静静睡去的面庞,只觉得,若是这条路,没有尽头,能够一直这么走下去,该有多好。
  等到第十个晚上的时候,再次登上峰顶,极目四眺,终于看见没有雪的地方了!
  我在他背后,忍不住长声大笑。
  终于走出雪山了!
  他将我放下,歇息片刻后,再将我背上,问明了路况后,竟一路疾奔,直冲山脚。
  当他伸出手,摸到的地面上再无积雪,竟忍不住将我抱在怀中,喜极而泣,喉头哽咽了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随后的事情,就容易多了,他在山脚,找了一辆马车,将马车中垫的柔软舒适,又亲自驾车,到了天再次亮起来的时候,终于到了成都城下。
  不知城中究竟有何变故,更不敢贸然暴露身份,只说是经商的。
  等进了成都城,我和他这个样子,恐怕有失,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又请小二去找了郎中。
  郎中到来,先看了看岳飞的眼睛,由于一开始就用黑布蒙着,现在解开黑布,他已经能够模模糊糊的看到一些影子了。
  敷药,喝药,到晚上的时候,他已经全然无碍。
  只是我的双腿,颇为严重,骨折外带错位,重新将断骨处拉开,又再次对准,用夹板固定好。
  做完这一切,郎中将我们两人看了一眼,叹口气道:“你们也是逃难来的吧?”
  我颇为奇怪,逃难?逃什么难,哪里有难?
  看向岳飞时,他已经能够睁开眼睛,看着我,也是一脸不解。
  我们两人齐齐看向那郎中,最后还是我有些心惊胆战的问道:“什么地方出大难了?”
  郎中晃了晃脑袋,露出颇为讶异的表情,道:“怎么这位小哥还不知道么?金兵快打过来了!”
  哐当一声,端在手中的茶盏落在地上,不可置信!
  喃喃道:“怎么可能?这里可是西川!金兵纵有天大的本事,怎么能打到西川来?”
  郎中叹了口气,喃喃道:“怎么不可能?也就是十多天的功夫,关陕都被金兵给占了!大家伙都说,金兵贪图西川的富饶,想要入川劫掠!”
  我这次可真的是吓得面无血色,嘴唇都有些哆嗦,倒是岳飞稍稍镇定,将郎中送走,回过身,关了房门,对我说道:“道听途说的一些不尽不实之言,陛下不必当真!待臣出去打听打听,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点了点头,却露出笑容,对他道:“好!”
  岳飞去了不久就回来,回来的时候,身旁待着十几名侍卫。
  我心中稍安,都是我带过来的人。看来,至少四川目前,应该是没有政权颠覆之类的。
  被岳飞背下楼,外面停的,是一辆颇为华贵的马车,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朝外看去,街上的行人,各个神色紧张,更是有一些富商大贾模样的人驾着车载着箱子来往其间。
  一路行至成都府衙,进了门,便换成了一个侍卫将我背下来,放眼看去,府衙的正厅中,已经坐了不少人了。
  新任命的成都府提举,文书,以及监察等都在,还有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武官。
  在正厅处坐定,各人见了我,都面色激动,噗通噗通纷纷跪下,口呼圣上,却有些说不出话来。
  我皱了皱眉,清了清嗓子,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朕怎么才不在半个月的样子,金兵竟要入川了?”
  成都府提举赵开起身回奏道:“回禀陛下,自陛下失踪,众说纷纭,金兵大举南攻,先破河间,复驱真定……”
  我打断他的话,问道:“河北不是有李纲么?他在做什么?”
  赵开一时不能言语,岳飞在一旁道:“李宣抚的最新战报,昨日才送到,尚未请陛下过目。”
  我从岳飞手中,结果李纲的战报,看了两行,眉头拧成了一团。
  他正在死守中山府,并请求驻守在东京的杜充支援。然而杜充却以各种理由,不肯发兵。
  我哼了一声,继续问道:“那河东路呢?”
  赵开想了想,才道:“河东路似乎无虞,韩将军的驻地,金兵并不敢来。”
  稍稍放下点心,河北尚未攻破,河东路也好好的,金兵也不至于真的舍易求难,不大举进攻河北,反而大举进攻关陕。
  尽量控制着,不让声音发颤,平静的问道:“那关陕的事情,又是怎么回事?”
  赵开抬起头来,连声说道:“正要启禀陛下此事,张枢密奉旨都督关陕,却不知抚恤当地将领,竟当众斩了抗金多年有功的曲端曲将军!”
  一口血差点没喷出来,怎么会这样?我走之前,可是对张浚交代了又交代,让他安抚曲端。
  而且,曲端应该和他关系还不错,怎么突然就翻脸要斩他?还是当众!
  沉吟片刻,便问道:“张枢密斩了曲端,定然引起士卒不满,金兵趁机来攻,他便挡不住了么?关陕一路,除了曲端,尚有许多有才能的将领!”
  赵开颇为疑惑,看了我一眼,又看了岳飞一眼,这才道:“关陕尚未丢失,只是……只是这张枢密不明用兵之道,开战之前,竟四下战书给金兵,约定好日期,要与金兵主力决一死战。这么个闹法,关陕丢掉也是迟早的事情,是以才流言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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