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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微加的幸福(完结)

书籍名:《重生之沉云夺日》    作者:WingY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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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任三爷缓慢地走到了青年身边。
任祺日坐在沙发上,他依然低著头双手合握著,他的神色看起来既疲惫又无奈,两眼有些充血地泛红。当那只冰凉的手碰触自己的时候,任祺日忙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回握著,撑开笑容说道:“我没事……”
那副模样让男人陷入了短暂的沈思,他这些天一直想法,直到刚才才逐渐成形了,所以趁著二姐在宅子里的时候,他就开门见山地跟胞姐说了自己的想法──
他有意要让任安宸过继过来当他的养子。
长期以来,外界一直在揣测任三爷保持著单身的缘由,而本家到了他们这一代,也算是实实在在地断了後。
任三爷很清楚自己的内心,他是很自私的,按照他的本心来讲,任祺日是应该完完全全都属於他的,而他本人也丝毫不在乎自己未来能不能留下一儿半女。不过任祺日与他完全不同,尽管任祺日已经再三向他表明心意,依著任三爷多疑的心理,哪怕他相信任祺日却是也爱著自己,他也确确实实为他们之间可能发生的意外做打算。
任祺日是做过父亲的人,想要一个孩子,那定然是天经地义的。
他有意愿去实现任祺日的愿望,不过完全没有打算应用现代化的技术培育试管婴儿、找代孕母亲这些事儿。任三爷倒不是在意这种方式有违传统观念,而是只要一想到那诞生的孩子的另一部分是属於另一个女人的事实,任三爷由心底地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抗拒。
而现在的任安宸刚好符合所有的要求。
他这两天让人去好好做了调查,任安宸并不是由一出生就跟在母亲身边的,到了近一年才和任筠雅生活在一块儿,两母子感情看起来确实并不深厚。此外,任安宸的天赋很高,虽说没有做过智商检测,但是按著这些个日子他与任安宸似有似无的接触,自然是能察觉这孩子有别於一般,好好培养的话,要继承他的衣钵也不是难事。
故此,趁著今天,任三爷便毫不避讳地与胞姐直面地提出了要求──
任氏三爷的独子身份、任氏将来的继承人、还有其他的所有,不论是哪一样,那都注定了任安宸不一般的前程。任三爷无意要姐姐觉著自己要拆散他们母子,故而慷慨地给出了更多的承诺,并强调说──任安宸无论如何都是她的孩子,这根底是不变的。
任筠雅从头至尾沈默著,没有答应,却也没有拒绝。
後来,任祺日就带著孩子回来了。
“祺日。”任三爷出口唤了一声,许是很久没听见三叔这麽唤著自己了。任祺日下意识地抬起头,认认真真地看著对方,“怎麽了?”
男人坐到了青年身边,缓慢而清楚地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了。
一开始任祺日还是安安静静地听著,到後来脸色却渐渐地有些变化,而听到最後,反倒是难看起来。
他猛地将手从男人的掌心抽出来,站起来尖著嗓子惊呼:“你们怎麽能私下决定这样的事情?!”
任三爷想来是没预料到任祺日会是这样的反应,一时之间竟也跟著愣住了。
“你们姐弟俩到底把孩子当什麽了?你们有没有问过小安想要什麽?没错,我确实是心疼这孩子,但是我从来不认为一个孩子应该离开自己的妈妈!你们──”
任祺日头疼似地捂住了额,男人见状忙站起来,任祺日却伸手拦住他靠近自己。
“我真不知道你们怎麽想的……”任祺日别过身站著,话中带著浓浓的疲惫:“小安难道是你们的商品麽?你们把他当什麽了?……就跟我一样,你以为孩子是什麽?能称斤称两的卖是不是?”
任祺日的话一出口,他自个儿立马就後悔了。
他抬起双眼,果真见男人的脸色变了变,原本就没什麽血色的脸庞又显得苍白了几分。
这一直都是他们迫切地想遗忘的疮疤。
任祺日茫茫然地低了低头,半晌後,干涩地低声道:“今晚我们都静一静吧,你……也把我的话好好想一想。”
青年转身越过了男人往门口的方向走了过去。
在打开门出去的时候,他回过身看了一眼男人。
任三爷站在远处,背影似是笼罩著一抹难以察觉的沈痛。
“早点歇吧,记得吃药。”任祺日哑声嘱咐了一句,迈步而出。
任祺日按著名片找到了任筠雅的工作室。
工作室就座落在本城的高档商区内,店内只寥寥摆了几件样衣,从装潢到摆设都能看出店主的独特品味。
任祺日简单地环视了一圈,他是知道姑姑的情况的,想来三叔的“帮忙”,在外人来看,也必然是很不了得的一笔数目。
“祺日。”
任祺日顺著声音回过头,就见到白领模样的女子从里头走了出来。
“什麽风把你吹过来了?三弟也一起来了麽?”任筠雅往後看了看,却听青年道:“今天我是私下来找您的。”
任祺日停顿了一下,接著说:“我想跟您好好谈一谈小安的事情。”
任筠雅沈静地望著他一阵,脸上又重新扬起无懈可击的微笑,揽著他的肩抬头说:“楼下的意式咖啡馆挺纯正的,下去试试。”
女子帮著做主意点了两杯咖啡和点心,回头望向对座的青年。
与此同时,任祺日也在打量著跟前的女人。
他有些理解小安为什麽跟任三爷长得如此相像了,事实上任老太的这一子一女都生得异常别致。任筠雅本人在气质上就非常高雅,年过四十也看起来跟三十几岁无异,和任祺日站在一块儿,姑侄俩就跟姐弟似的。
“三弟跟你说那事儿了?”
看著任祺日沈默的模样,任筠雅笑了一声,她垂眼看著杯中的倒影,说:“祺日,有些事儿,我也就不瞒著你了。”
“……”
“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真的不会照顾孩子。说句坦白话,我先前根本没想到我会怀孩子……我是跟那个人分开之後,才知道自己怀孕的。”任筠雅撩了撩发丝,她回忆似的淡淡道:“我那时候都已经四十了,知道有孩子的时候已经过了三个多月,医生告诉我,如果要打胎会有风险,以後可能也没办法再要孩子……”
“那时候我想,我也不是没能力养著他,所以就把孩子生下来。我真的没有考虑太多,孩子生下来之後,就一直让其他人带著……我根本不会带小孩,也没有耐心。”
“还好,小安很懂事,平常也不会给我惹麻烦什麽的,每次我看见那些姐妹淘的孩子们跟猴子似的野,我就会这麽想。但是时间久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不懂得怎麽跟小安相处……面对他的时候,我偶尔会很不自在。”
任筠雅露出了一丝苦笑,她低了低眼,转换语气道:“不过,我也没真想要把孩子给三弟,小安是我的责任,我有在努力去当一个好妈妈……”
任祺日在长久的静默之後,语气涩然地说:“如果,你想当个好妈妈,那就不要把小安当成一个责任。”他无语凝望著前方,过了好长一阵,才说:“……你应该去试著爱他。”
任筠雅脸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她别过眼说:“祺日,我现在反而觉得,三弟也不容易。”
“谁到了你面前,都跟被看穿似的。”女子似笑非笑地说:“我很难想象,三弟那样的脾气是怎麽忍受你的。”
任祺日脸上的血色微褪,只见女子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径自在服务员的托盘里搁下一张大钞,然後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连著数日,任家叔侄都沈默无话。
除了一些琐碎的言语之外,连目光都常常错开。
然而,所有的矛盾,最终还是因为一件事儿而让所有人不得不去直面这些问题。
那天,司机拨了电话回来,说是到了这个时间了,还没见何家那对双胞胎的影儿,去问了导师,居然说人老早就走了。
这可让宅子里的人都紧张起来,一开始何管事夫妇是不敢叨扰任家的两个主子的,结果是任祺日注意到了这时间孩子们还没回来,逼问之下,才知道出了事情。
既然任小少爷知道了,自然是免不了要惊动任三爷的了。
当下,任祺日要开车也跟著去外头找,他就怕孩子们被人拐带什麽的,但是何管事说了,天都快黑了也没见电话过来。
任三爷到底是有异於常人的冷静,他先让手下的人去跟警署那里打了个招呼,好把街道的监视录影画面调出来,接著反而是拨了个电话给任筠雅。
“小安?”任筠雅当下就拨了电话到托儿所去,没想到那里的负责人竟然说没接到孩子,以为孩子是跟著她回家了。
三个孩子一块儿不见了,那就肯定是说好了的,毕竟都在同一个学校里上课。
任祺日踌躇不安地坐著,在忍不住站起来要出门亲自去找到时候,身旁的男人陡地伸手抓住他的手腕。
“坐著罢。”这还是他们几日来头一次面对面地说话。
任祺日慢慢地回坐到沙发上,回头瞧著何管事安慰著妻子。
他垂著头,身旁的男人无声地环住了他的双肩,让青年紧挨著他的胸膛。
“别怕……”那嘶哑的声音却透著令人安心的力量,“会没事的。”
这事儿搁到任三爷手里来处理,用不了多长时间,就把三个娃儿给找到了。
在把孩子们带回来的时候,任筠雅也在同一个时间到了宅子。
双胞胎估计是没想到能把事情闹腾的这麽大,回来一见到母亲红著眼眶,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小安干巴巴地低头站在原地,他背上还背著一个书包,手里抓著一张地图。
任祺日安抚了何管事一家子,就要走过去和这孩子说说话,没想到从外头刚走进的女子猛然快步上前来,唰的就是一个耳光。
这一掌打得确实重了,小安一个不稳就坐到了地上去。
任祺日心急火燎地冲上前去把孩子从地上紧抱著护在怀里,提著声音道:“你怎麽能这样打孩子!”
任筠雅也不会话,只是喘息著站了一阵,拂了拂发调整了气息,转向那拧著眉的任三爷说道:“三弟,今天这事儿,是小安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会好好管教他的。”
说罢,她就上前去要拉著儿子走出宅邸,不想,任祺日把孩子藏到了自己身後,尖著嗓子说:“姑姑,孩子错了就好好说,你这样做是教不好孩子的。”
“你说的对。我就是教不好,今天才会出这样的事情!”任筠雅吸了一口气,扭头看著躲在青年身後的孩子道:“你还要在这里丢人丢到什麽时候?你嫌自己给我、给叔叔添的麻烦还不够多是麽?”
“你怎麽能这样说孩子──”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的时候,青年身後的男孩忽然哽咽地拉住他,张了张唇,也没说什麽话,就跑向了母亲。
任筠雅提了提包包,回头对屋子里的人点头致意,就转头踏出门去。小安用手肘擦了一下泪,踉跄地跑了上去。
“叔叔、叔叔……”
何家双胞胎一块儿跑到青年身边,拉著他的手,只听何馨哭著说:“不是安安的错。是我拉著阳阳要去玩儿,安安是怕我们走丢才跟著我们的──”
何阳也跟著掉眼泪,抽抽噎噎地说:“是我们不听话,不是安安的错,叔叔,我们去跟阿姨道歉,你叫她不要打安安打我们好不好……”
任祺日矮下身抱住两个孩子,掩不住难过地环著他们,他舍不得叱责他们,却更心疼另一个孩子。
任三爷走了过来,从後方揽著任祺日──他似乎瞧见他的祺祺掉泪了。
把两个孩子都哄住了之後,任祺日沈默地待在房里。任三爷从下人手里接过了热毛巾,缓慢而笨拙地擦著青年有些浮肿的双眼。
“潇云。”任祺日唤住了男人,他合了合眼,说:“……对不起。”
这声抱歉他搁在心里许多天,一直没办法说出口。
男人停住了手边的动作,接著,他弯下身,态度虔诚地吻在青年的唇瓣上。没有任何欲望的驱使,只是想要更靠近彼此。
“三爷、小少爷──”
门口传来了抠门声,接著就听何管事在外头喊道:“刚才二小姐打电话回来,好像是有什麽急事──”
开车到了任筠雅居住的公寓之後,任祺日忙下车直奔上楼。
他不断地按著门铃,过了一会儿,大门就从里头打开来。
现在的时间已经很晚了,任筠雅身上还是那套裙装,她看起来有些憔悴,在瞧见任祺日的时候,只是默默地侧过身,说道:“进来吧。”
任祺日一踏进门,就站住不动了。
他讶异地看著眼前凌乱狼藉的画面,只觉得这模样像是让歹徒洗劫过似的。
“小、小安,小安!小安──!”任祺日当下就想到了孩子,他赶紧在屋子里四处喊著。後来是在储藏室那里传来了细碎的声响,在青年一靠近的时候,躲在里头的男孩就站起来紧抱住了青年的腰,颤抖地大喊一声“叔叔”,然後便大声地呜咽出声。
任祺日把男孩从地上抱了起来,回头看著女子。
“到底发生了什麽事情?”
任筠雅在对上青年的视线时,陡地崩溃地掩住嘴,倚著墙弯下腰,哽咽地嘶喊道:“你快带走他吧──我受不了了,我真的不知道怎麽带孩子!他、他从刚才回来就一直哭,他从来没有这样过,我完全不知道怎麽办……”
女子落泪抽泣道:“我受不了那个哭声,我不知道怎麽哄他,我刚才好像快疯了似的,我不知道为什麽我会这样。他刚才一边哭一边喊著叔叔……”
“祺日,你、你快抱走他吧,我怕我这样下去,会不小心伤了孩子……”
任筠雅抬手掩住面簌簌落泪,她无助自责地背著他们。
任祺日沈默地抱紧了孩子,小安紧紧地攀住了他的脖子,看也不敢看妈妈一眼,一抽一噎,也不晓得哭了多久。
“我先带小安回我那儿。”任祺日也有些难受地道:“您先好好地冷静下来吧。”
任筠雅无声地颔首,一人待在那面目全非的屋子里。
任三爷坐在车後座,直到他瞧见青年的身影之後,悬著的一颗心才缓缓地落了下来。
任祺日抱著孩子坐进车里,男人也不多问,只让司机发动车子。
小安抱著青年的脖子哭得睡过去了,任祺日仿佛也累了,他将头枕在男人的肩上,在途中安安静静地睡了下去。
任三爷低头看了看青年和他怀里的孩子,伸了伸手臂,将他们一块儿抱在怀中。
半个月之後,在酒店餐厅的包厢内,那典雅端庄的女子坐在男人面前。
女子尽管依旧美丽,却掩不住那眼中的沧桑,她将签了字的文件交到了男人的下属手里:“三弟,你要是先前就跟祺日说我有忧郁症的话,当时他也许就不会反对你收养小安了。”
任三爷并不回话,正好服务员走进包厢里,将餐点一一呈上。
任筠雅瞧了一阵,露出了一丝说不出的神情,呢喃道:“原来你还记得我喜欢什麽……”
她点了点头,笑著叹道:“其他人看不出,但是我早就应该知道的。我们三兄妹里,你才是最重感情的。当年要不是你暗地里帮我,我哪能野到澳大利亚去。”
那私奔的破事儿,家里人都不齿提起,就这十五不到的弟弟最有本事,神不知鬼不觉地每个月给她寄一笔钱去。
任三爷似乎也想起年轻时候的鲁莽──他那会儿向往胞姐的爱情,欣赏她的勇气,并且隐隐羡慕对方能有这麽强大的活力,故而毫不犹豫地跟著文艺了一把,默默地支持起了任筠雅为爱奔走的伟大事业。仔细想想,他也弄不清自己当初到底是帮了、还是害了她了。
吃过饭後,任筠雅脸上有些犹豫,最後却还是跟著任三爷的车子,去到了学校。
这天是学校的互动日,车子停在校门口附近,任筠雅甫一下车,就瞧见不远处的青年冲著他们招手。
“来的时间刚好,孩子他们刚好要表演。”任祺日走过来微笑地说:“小安也有份儿,一起去看看吧。”
任筠雅跟著任祺日走著,每一个班都传出了孩子们爽朗的笑声。她有些迷茫地在走廊上走过,瞧著那些跑跑唱唱的孩子,还有和他们玩在一块儿的父母。
任祺日频频微笑地回头看著她,最後,他们站在一个班的窗边。
从那个方向刚好可以瞧到讲台上的表演,一群孩子似乎是在演话剧,而在中央朗诵的孩子就是小安。
“家长们都在说,这是哪一家的孩子。每个人都在称赞他,大家都很喜欢他。”
“小安很懂事,他比同龄的孩子成长得更快。他的老师告诉我,小安很聪明,也许可以跳级。但是我觉得不用这麽急,慢慢来,只要快快乐乐的就好。”
任筠雅的目光紧随著台中央的男孩,这似乎是她第一次瞧见儿子如此开朗的模样儿。
任祺日看了她一眼,然後低头指了指外墙上贴的那些画。
“这张,是小安画的,是不是特别好看?”
任筠雅瞧著青年手指头指著的那一张,画中有很多小人。
“小安是这麽告诉我的。”任祺日微微笑著:“这个中间,长头发的、皮肤白的,是舅舅;旁边的这个是叔叔,就是我;老何、芳姐、他们最小的孩子,还有两个小魔王──”何阳何馨的模样画的特传神。
“这个。”任祺日指著那一对母子似的小人,平静地道:“他这麽说,这个是我,还有妈妈……”
“您也一定知道,小安是个好孩子。他怕给妈妈、给叔叔、给舅舅添麻烦,所以总是特别乖。但是我还是希望他像其他的孩子一样。”
“姑姑,您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好好调整自己的心情,等一切都好了之後,就接小安回家去。”
“那孩子告诉我,他会一直等妈妈带他回家。”
青年将纸巾递给女子,平和地轻笑说:“现在,我们一起进去看看小安吧……”
闲适的午後,青年拿著水管浇著花圃。
他身边那生得一模一样的两个孩子边施肥边拌嘴,而旁边弯著腰的男孩小心翼翼地将一株植株根部埋好,用小铲子铺好小土坡。
天气很好,微风吹起的时候,青年仰了仰头。
窗边站著的男人似是淡笑著。
青年眯起双眼,抬手招了招。
一切都已圆满,这只是他们之间,微加的幸福。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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