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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钛司堡外的硝烟

书籍名:《来自初始的虹》    作者:老草吃嫩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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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德蒙端着一杯镶嵌了金边打了皇家族徽印的杯子喝茶。窗那边一只老青鹊在活泼的折腾着,闭上眼,钛司堡外的流水声中可以听到天籁的韵调。
一声小声的抽泣传来,埃德蒙无奈的放下杯子,拿起搁置在一边的一块丝帕递给海梨皇后。
“谢谢你,亲爱的小埃德蒙……呜……”海梨接过手帕哭的越加畅快。
千万别误会,海梨前皇后女士拥有着慈悲心,她只是在追剧集,她只是仗着自己是老囚犯的身份,抢了埃德蒙唯一的财产,那部咨询器看剧集,她觉着她是在欺负埃德蒙这个新兵蛋子。为此,她很畅快,这几天她一直很畅快!
埃德蒙咽下茶渣,观赏杯子。
看这套杯子,是皇家的没错,但是,它们显然不是一套的。
看这套床具,是有金蔷薇花色的,显然,已经脱色了。
那个老青鹊只是野鸟,走到哪里随处都有成堆在飞,哦,鸟架子是皇家印记的也没错。
茶不是好茶,好歹也是茶,茶渣……也可以咀嚼着打发时间。
还有门口那块小菜地,海梨皇后种了不少小番茄这样的可以吃好几季的瓜果儿。在她心情好的时候,她会指挥自己年老的宫女,抬了她的贵妃躺椅,在一把根本不遮阳的大伞下,表演给埃德蒙吃。
昨天,老宫女们被驱除到外面的囚室院子了。海梨前皇后,顿时犹如打断了腿,什么都不会做了。她自暴自弃的看剧集来打发她的时光,感动的一塌糊涂……也许。
而埃德蒙,他什么都没有,陛下显然想埃德蒙这位看上去被老皇帝宠坏的人,尝一下什么是饥寒交迫的滋味。除了一张床,一个床垫,一床被子,一套餐具,埃德蒙就再不拥有什么其他的东西了。
简小姐她们也被囚在前院,进不来。
两天前,陛下开恩,突然叫人抬了一部咨询器到埃德蒙房间。显然陛下认为这是强大的精神折磨,他命令埃德蒙去看灾民现在的样子,必须每天看三个小时。
有关于海梨跟埃德蒙的战争,就这样提前结束了。
海梨就这样败了,最先一天的时候,她请埃德蒙品尝自己的小番茄是不是很甜,埃德蒙有风度的吃了,并且赞叹比牢饭好吃多了。
当时的海梨还是得意的。
埃德蒙没有海梨皇后囚禁时间长,他不懂得她的心理,在他看来这是很孩子气的行为。不过最近内心越来越柔软的他还是不予计较,即使她强行带走咨询器,也原谅了她,看啊,她都衰老如斯,说话颠三倒四的。
巨大的铁壁钛司堡,铸就它的不是古老城堡的石头,而是特殊钢。那些钢料被切割成一块一块的运到此处,漆上伪装涂料,变成一座古堡。
钛司堡这里的走廊有古老的油画,有古老的装饰品,这里就像诺曼家的花园杂物间,孩子们犯了错误,诺曼家的父母将孩子关在这里,令其反省自身。
只是反省的时间有些长……也许是一生。
没有火光的壁炉看上去令人发冷,这里好多天不提供热源了。
前皇后将她所有的纺织物堆积在一起,然后她自己钻了进去取暖,眼睛只是盯着咨询器贪婪的看剧集。
新上位的皇帝陛下取消了许多海梨皇后的优待,似乎在他的成长岁月里,有许多的委屈来自这个女人。他报复的方式很简单,取消她的特权,驱散她的奴仆,称呼她为女士。
还不给这个可怜的女人看剧集。
多年的囚禁生活,打磨走了这位尊贵女人的棱角。她一再妥协,越来越好脾气,她所有的乐趣,情绪,心情都会跟着剧集里的人走。假如没有剧集看,她甚至拿起笔去写小说,不止写了一部,她写了好多部。奈何,外面的人,也许一辈子都看不到她的这些文学作品了。
海梨请埃德蒙看那些书,期盼得到认同。埃德蒙欣然接受,反正是一对老小的倒霉蛋,他愿意看这些打发一下时间。
海梨的第一本作品叫《复活蛋》,开篇第一句,她这样写:“在我祖父的壁柜里,摆放着三十只镶嵌着宝石的复活蛋,帝国最精巧的匠人铸就雕刻它……”
埃德蒙将那本稿子放置到一边,拿起第二本。
海梨的第二本作品,叫《兄妹》。
“……哥哥总是喜欢背我,在女官姐姐看不到的角落,他便背起我在丹尼仕柯的古老宫殿里狂奔,我吓得大叫,他得意万分。他喜欢我,愿意跟我分享许多心事……”
埃德蒙翻了一会,又将它放下。
海梨的第三本作品,叫《铃兰藤》。
“……他恶毒的看着我,我只是微笑,对于这位臣下的目的,我一清二楚……”
深深的叹息了一下,埃德蒙觉着他在看一位老女人的心路历程。第一本书,她追忆幼年娘家的奢华,阐述自己不平凡的出身。第二本,她想唤起前皇帝的感情。第三本,她开始揭短。
揭露所有她所仇恨的那些人的隐私,短处。
真实的,虚假的,她幻想当中的……
堆积在编织物里的海梨抽泣了几下,不讲究的抓起胸前的花边抹泪。埃德蒙看到了她不健康的指甲,还有发根上的头皮屑。
“门罗,哦,门罗(诺曼.门罗.肖诺曼十四),看看你最最心爱的儿子,他将你的国家害成什么了,卡蒙嘉人在挨饿。你看看吧,这就是你一直看好的孩子,不允许我伤害的孩子?傻瓜老本尼迪特(诺曼.博福特.本尼迪特.诺曼十三),你从不喜欢我,也不喜欢我的陶维……呵呵,我的陶维是笨了点,但是……他可不会叫卡蒙嘉挨饿。即使他做了可恶的傀儡,也不会……他没长这份折腾脑髓,折腾不起来……折腾起来也是个找死的……我可怜的陶维……”
埃德蒙想了下,点点头。这倒是真的,陶维那人,容易随波逐流。已经笨到即使糟蹋国本,也不会用不到两个月就把卡蒙嘉老本丢光的地步,他没这个本事。
糟蹋也是要看天分的。
一些凌乱的枪炮的声音突然传来,埃德蒙皱下眉,海梨却惊讶的蹦了起来,跑了出去。现在,她无比爱这个地方,钛司堡的墙壁令她有安全感,尤其在这个时期……她无比热爱钛司堡的铜墙铁壁!
静静的听了一会,埃德蒙低下头继续翻那些稿件。这么多年,海梨的皇后的创作热情,越来越高涨,诗歌、散文、小品文,她写很多东西,唯独没有爱情。
一阵风从窗外吹进来,将一张信纸吹到地上。
埃德蒙站起来,走过去,捡起那张写满字的信纸,阅读了起来。
“我愿,驾着一辆古老的辕车,行驶在黄泥翻滚的田间路上。我要去远方的山峦,没有目标,只是要去。树叶,风声,牛粪,船桨,胡子,笑声,天空,小草,露珠,随便什么,正在一步一步的接近……我看到了地球的月光。我想,如果可以,我想跳下辕车,光着脚丫,跳一小段舞步。我要跳给自由,自由却令我畏惧。我一无所有,只有思绪中的歌声,穿越这里,穿越到遥远的山峦。看飘飞的树叶,听狂风暴雨,我踩在牛粪上大笑,祖父的长须在笑声中飞扬……”
海梨跑了回来,寒冷令她再次钻入那些纺织物。她抬起头看到那张纸,神色有些尴尬,她用她特有的刻薄的语气说:“那不是我写的,抄的。”
埃德蒙冲她笑笑,脱下自己大衣走过去,帮她披上,希望她可以暖和一些。
他主动对她说:“我要走了。”
海梨呆了一下,看看周围:“越狱吗?”
埃德蒙摇头:“回家。”
海梨轻轻摇头:“他像他母亲,会用最卑鄙的方式去榨干你的骨头,才会放你走。”
埃德蒙点点头:“是这样的。”
“我要是他,也许做的还要狠。你知道的,陶维那个孩子,被惯坏了,他什么都不懂,觉得一切都是美好的,我总是要帮他的。”
“我对他,并不了解。”
钛司堡剧烈的摇动了几下,一切光明突然湮灭,灯光熄灭,咨询器也黑了下来。海梨开始哆嗦,埃德蒙走过去,搂住这位祖婆,希望可以给她力量,看在同病相怜或者其他的情感的份上。
海梨抖了一会,抬起头说:“你想知道你亲祖母的事情吗?”
埃德蒙想了下说:“您愿意说吗?”
海梨点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告诉你。”
埃德蒙:“当然愿意。”
枪声,从远处传来,连绵不绝,越来越大……海梨听了一会,开始说:“她不是你们想象中的好女人,她抢了我的丈夫。虽然这一辈子,有无数的女人跟我抢丈夫,但是我最恨的就是她……她没我好看,是真的,真的没我好看!”
海梨认真的看着埃德蒙,虽然看不清楚,她感觉到黑暗中埃德蒙点点头,他认同海梨的观点。看看路易就知道,这位海梨皇后家的基因还是不错的。假若不是初始,也许他会是另外一个样子,天知道会是什么样子,也许是个酒鬼也不一定。
“你知道吗,她根本不爱你祖父,她热爱她的国家,为深蓝捐躯,做了别人的烈士。我的丈夫记得她,是因为她用了最强烈的方式给他打上烙印……而我,我一辈子都在跟这个可恶的烙印作战,去抢一个傻瓜一样的,没有自我的男人。”
埃德蒙不说话,冰冷的光源从外面照进了屋内,照在了寒冷的墙壁上。
“我被关在这里,思考了好多年,我思考的历程,足够我开发出一个宗教,创作出一种思想。但是我没那么伟大,我只是……一直在问我自己,我到底哪里错了?你说孩子,我们哪里错了,错到被关在这里?”
埃德蒙不知道,他站了起来,放开海梨,囚室外面的院子有脚步传来……
结束了?
并没有!
新的罪恶升起,埃德蒙看到了路易,他缓缓的走来,越来越近!
第一次见那个小家伙的时候,他躲在花园里哭泣。他在学校演了一个不光彩的,比狼还要肥大的兔子,路易觉得很丢脸。那是埃德蒙第一次拥抱这个弟弟,生命中的牵绊,也是从那一刻开始的……
他们一起走过很多年,相互依赖,取暖。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寒冷,不懂得为什么如此孤独,但是在心里总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们,他们的孤独是一样的。
埃德蒙看着路易成长,他将一切自己没有的都给予了他,父爱、兄弟情、老师、长者。他期盼他快乐,期盼他笑口常开,可以简单的成长。他不愿意见到这样的他,这样面目苍白的,带着百年孤独一般的气质走向他。
路易的头发被扎的非常严谨,发丝在黑色夜中反光,他戴着新军的帽子,帽徽是闪着光芒的五爪狮子。他的皮靴闪亮,修长的身材藏在黑色厚重的军大衣下依旧飘逸。
他的鞋钉踏在钛司堡的地面上,一下一下的那么响着,越来越近。
埃德蒙看着他苍白的脸,还有苍白的脸上带着的笑容。
就这样,他站立在了埃德蒙面前。笑笑……带着一丝巴结,一丝讨好,一丝深深的眷顾,一丝不舍得丢开的最后的情感,他张张嘴巴……一些鲜血从嘴角戏剧化的流出。
就这样倒在了埃德蒙的怀里。
埃德蒙接住了他,心被推出了这个星系,碎的不能再碎,疼的不能再疼!
路易深深的叹息了一下,十分满足,他说……
“父亲死了,被他的弟弟吊死在长老会。”
埃德蒙打开他的大衣,那些血晕从这个原本健康的身体里一圈、一圈的从白色丝绸衬衣向外阔张着领上。
海梨站在囚室门口,脸色苍白,嘴唇哆嗦的问:“那是谁?”
“……祖母?”路易呼唤她。
海梨呆了一下又问:“路易?”
“是……”
“不,你不是,不是……”
那个女人,转身躲进了她的囚室,又钻进了那些温暖的纺织物里。
眼泪缓缓的滴下,那种切割一般的疼,正在一刀一刀的凌迟埃德蒙的情感。是谁伤害了路易……埃德蒙不敢往下想,这里,也许他自己也参与了。
“我背叛了你对吗?哥哥!你恨我对吗?”路易问埃德蒙。
埃德蒙轻轻摇头,使劲将这孩子向怀里拢。
“对不起,我不能带你走了……我必须赎罪,我带给了这个国家一场战争。我推动了它,我看着那些人死去……那些人,我不认识。做了这些事……哥哥,我想告诉你……我好像明白了,明白了……许多东西。我长大了哥哥……这一次是真的长大了,不再……不再幻想,不再依靠……有些事情,错了……就要付出代价……哥哥,我长大了,你高兴吗?”
埃德蒙摇头,四下看着,求助一般的看着,期盼有个谁能来告诉他,这是噩梦,这不是真实的世界。
来自他国,原本是女教师后来成为侍女的劳莱小姐,小心翼翼的站在不远处……间谍总有自己的生存方式,这位小姐跟路易熟稔,之前路易帮过她许多忙,她想过来,又惧怕的站在那里。
路易伸出手,抓住埃德蒙的衣服,吃力的说:“哥哥,我要死了对吗?”
埃德蒙拼命摇头,他看着他的大眼睛,那里……从未如此亮过,路易最后的亮只是一刹的时间,接着黯然……
埃德蒙对着劳莱大喊:“你!过来!”
路易神智已经混乱,开始喃喃的唠叨着:“如果我死去,哥哥会原谅我吗?会吗?”
埃德蒙拼命打着他的脸颊,他的所有用来救命的初始在囚禁的那一天,全部分给了他担心的人。现在,他身边什么都没有……什么也抓不住了……他发现,他几乎要抓不住路易了,路易就要这样的离开了……离开他生命的轨道了……
埃德蒙无法走出这里,他知道,只要他跨出最后的门槛,那么,大批的,一直要依附他的力量,就要马上从角落站出来,缠上来。我无法再给这个国家任何承诺了,他背负不起这些东西了……那些力量后面是一个一个的家庭,一个一个期盼他可以救赎的人。
他不是若代堡的大公了,他是个等待一切结束被父亲接回家的人。
他怎么敢再给别人希望?
他拼命拍打他,声音中带着哀求:“路易,路易……听我说,好孩子……听我说!我还没原谅你,我还没想好应该如何惩罚你……”
劳莱跑了过来,她跪在地上,想触碰一下路易,又缩回手。她记得第一次在飞船上遇到的这个青年,那时候。他犹如山峦上飞的最高的鹰,他展翅高翔,地面上的人只能仰望的年轻人……现在……他却无助的躺在这里,就要断气了!
埃德蒙伸出手一把抓住她,声音里带着命令……也有哀求。
“你知道国王老道吗?”
“……是。”
埃德蒙看下左右,他伸出胳膊,一口咬了上去,将鲜血灌进路易的嘴巴里,他命令他:“咽下去,听话,好路易,咽下去……哥哥求你。”
劳莱吓坏了,她大声呜咽了一声,又使劲压抑了下去。
有士兵闯了进来,站在那边的门口不敢进来。
埃德蒙俯下身,在路易胸口听了一会,然后……他近乎粗鲁的伸出手,抓住劳莱的头发将她拉到耳边悄悄说出一个地址后说:“……你告诉他,就说……就说……名单上,最后一个人,叫诺曼.托波祈.加布雷恩思,你说,我请求他挽救我的继承人,未来的若代堡大公……”
劳莱惊呆了,傻傻的坐在那里,她看着路易最后抽搐,然后静止……
埃德蒙将路易嘴巴边用手帕收拾干净,路易那双漂亮的眼睛此刻已经闭上了。
万物寂静,剧烈的交战过后,世界寂静的吓人。
有几位军官跑过来,站在那里,等了一会,皇后诺曼.明妮缓缓走入了这个院子。这位挺着大肚子,就要临盆的皇后,没有穿她的皇后装,却穿了军服。埃德蒙看着她走过来,已经恢复光明的园灯照耀在她扭曲的脸上,苍白的脸上,表情是呆滞的。
明妮走过来,慢慢蹲下,她的手在路易的动脉上摸了一会后对埃德蒙说:“他死了。“埃德蒙面无表情的回答:“我知道。”
“把他交给我好吗?”明妮请求,她的确带了请求的口吻。
埃德蒙摇摇头,他扭头看下劳莱对明妮说:“能叫我的女官带走他吗?路易需要一个安静的长眠之地。明妮……路易死了,再不会危害到……你的丈夫,叫他离开吧,到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长眠。”
明妮站起来,点点头,转身离开。
埃德蒙抱起路易,跟在明妮身后离开这个地方。
皇后海梨的哭声从屋子里传了出来……
这一次,没人在阻拦这位年轻人了。他躺在一辆车子后面,就如睡去。埃德蒙看着劳莱,劳莱坐在驾驶室无声的张张嘴,对他说:“我会去的,会去的……”
“等一下。”埃德蒙对她说。
埃德蒙再次抱起路易,亲吻他的额头,他在他耳边说:“我等着你,做错了,就要接受处罚。所以……求你……一定要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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