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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书籍名:《上帝的黑名单》    作者:冷香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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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你是一名神父。」子琪抬起脸,用他那双纤纤玉手捧住他的脸,用充满期待、喜悦而又苦恼的目光注视着他那刚毅而深邃的面容,那如同海洋般深邃的蓝眸,还有那一头浓密的、灿烂地如同阳光般的金发!
  「神父是不能恋爱的,而我,还和你一样,是一名男子。」他继续柔柔地开口,拧着细致的眉,「我不要你受到世人的嘲笑。」
  「我会辞去教会里所有的职务,子琪。」拉斐尔拉下他的手,凑到唇边吻了吻。「不管你是男是女,我都一样爱你。」
  「可是,你有那么崇高的地位,你——」
  「嘘——」拉斐文用食指封住他的唇,蓝眸温存而深情地注视着他,「我并不在乎,从来都不在乎。」因为他并不是一名虔诚的、合格的神父。
  「可是——」他猛地想到自己的病,倏然住了口。他突然间发现自己是那么自私、那么地残忍!因为,他生病了,他就快要死了,而他,却接受了一名地位崇高的神父的爱情!而且马上就会让他身败名裂,失去他在世上所有的声望、名誉、地位和权力!让他成为一名遭受世人谴责的叛教徒和淫僧!而他呢?却将在他无比自私地毁灭了他之后死去!噢,天哪!他做了什么?他到底在干什么呀?!他怎么可以、怎么可能为了能够满足自己的欲望,毫无遗憾地死去而毁灭了另一个善良的人?!而且还是他倾心爱慕的拉斐尔神父?他毁了他,而又即将面临死亡。一个个可怕的声音在他心灵中轰鸣:「你忘记了。你病了,你就快要死了,而你死了之后,被你亲手毁掉的、断送了的拉斐尔神父又该怎么办呢?!他会因为你失去了所有的一切,最终又会失去毁掉他一切的你!」天哪,他做了什么?他怎么可以这么地残忍,这么地可怕,这么地自私自利?!他掩住自己想要高声尖叫的口,目光失神地看着眼前的拉斐尔神父。可是,他却丝毫没有看进去拉斐尔脸上瞬间错愕和恐惧的目光!
  没错,拉斐尔从他的目光里读出了他内心的一切,天赋的异能使他能够轻而易举地从他人的眼睛里窥视出他人全部的内心世界。也正因为此,他才在不断的成长中不断地否定人们口中的上帝。因为,根本就没有多少人真正地信奉它。上帝在更多的时候,都只不过是使那些贪图安逸的人能够更心安理得地、更冠冕堂皇地继续他们疯狂地寻欢作乐。宗教,在他看来,就像人们口中的道德一样,是一种麻痹人心的药剂,一块道貌岸然的遮羞布,使人们可以视而不见那些表面上冠冕堂皇而实质上却庸俗不堪而又低劣不堪的东西。而他,却无法视而不见。
  天赋的异能,让他有一双透视人心的眼,能够看透人内心的丑陋和无穷无尽丑恶和罪恶的思想。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几乎无处可逃。一段时间里,他几度被那从四面八方包围着他的丑恶人心压得几乎透不过气来。他也曾几度因看尽人世间太多的丑陋,听到太多的罪恶而绝望,而崩溃企图自杀。然而,他却存活了下来,可是他的心却一寸寸地被那从四面八方包围他的罪恶所蚕食,并且无情地将他整个地吞噬。他变得麻木而冷酷,虚伪透顶,躲藏他根本就不信奉的教会里,把真实的自己罩在一袭宽大的黑袍底下。他装模作样,麻木不仁,对谁都漫不经心和虚与为蛇,脸上却挂着一副永远也不变的伪善的面孔!他成立暗杀组织「影」,不是因为他有多么地嫉恶如仇(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这世上有太多的罪恶),或者是悲天悯人,有一副基督式的好心肠(他对此冷笑不已),而是因为他压抑、他痛苦、他无处发泄那包围着他内心的罪恶和丑陋!所以,他选择了最极端、最激烈、也最有效的方式,以此来宣泄他对这个充满罪恶的世界的无尽愤怒和不满!
  他清楚地看到,这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正义和公理,有的只是最为残暴不仁的杀戳和最为激烈的生存竞争。他看到,人与人之间为了满足自身的利益怎样地残酷地相互倾轧、相互疯狂地残害!他听到,人心中有多少善意,就会滋长成倍的恶念。善,似乎总是被恶所抑制;光明,总是被黑暗所笼罩、所侵吞。「邪不胜正」,这只有纯真的孩童和善良的天使才会相信的谎言!在残酷无情的现实世界里,有的只是用各种手段、诡计和阴谋的生存竞争!
  拉斐尔内心是痛苦的。因为他的「与众不同」,使他的灵魂更是充满了孤独和苦痛。他就像是一个寂寞的黑色的天使,在人世间踽踽独行。他没有同伴,漫无目的,只是用他一颗早已死去的心漠然地注视着这个黑暗的世界,将自己深深地躲藏在一个一切都可以视而不见的角落里。可是,他的虚伪和逃避却丝毫没有减轻他灵魂深处的极度苦痛和孤独。他吃惊地发现,就连人们口中的「上帝」所统治的教会,也充满了残酷的欺骗和伪善!很多人,他们其实根本就不信什么上帝,孜孜不倦追求的只不过是只有信奉「上帝」才能带给他们的永生。他们道貌岸然地装出一副比任何人都更加虔诚无比的嘴脸,满口的虚假的仁义和道德,忏悔和祷告。其实骨子里却为了能使自己可以更好地、更心安理得地寻欢作乐和贪图安逸的享受,而免于遭受到良心的谴责和来自于上帝的非难。宗教,只不过是掩盖他们堕落灵魂的遮羞布!上帝,只不过是能够促使他们实现内心深处自私、虚伪而又卑劣的服务器而已。他看透了这一切,为自己的伪善和别人的虚伪而感到永无穷尽的折磨和痛苦。他用自己的力量拯救别人,然而却无法救赎他自己!他只能任由自己的灵魂在黑暗和罪恶中沉沦、翻滚、挣扎和苟延残喘,而却无能为力。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寸寸地死去,变得冷酷、虚伪、无动于衷和漠不关心。他的双手,沾满了罪恶与黑暗的血污,然而却披着一副道貌岸然的神父的黑衣!他痛恨自己这种残酷的虚伪,并且嘲笑自己,怜悯自己这种见不得光的、如同鬼魅般的生活。他的生命是黑暗的,他整个灵魂都充满了黑色的悲哀。然而,正当他沉浸在无穷无尽的绝望和苦闷当中时,一名真正的、不沾染任何尘埃的天使却意外地闯进了他黑暗的生命里。
  子琪出现了。带给他所渴望的、梦寐以求的幸福和光明。当他在圣保罗医院一头撞进他的怀抱,抬起他那张滴落着晶莹剔透的泪珠的、梨花带雨、美丽而沉静的脸庞,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时,他的心灵就被那笼罩在他脸上的圣洁和美的光辉深深地震憾了。他注视着他的背影良久良久地深思,心里掠过一抹揪心的怅然。他觉得,他的心又活了过来!然而却被他那双含泪的星眸给带走了。当他心不在焉地给一个垂危的病人做完临终祷告,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阴森森的教堂里,在教堂门口意外地看见他跪着祷告的美丽身影!激动的狂喜刹时涌过了他的全身,他几近用膜拜的目光一步一步地、小心翼翼地走向他。他生怕惊吓到他心目中的天使,悄无声息地走到他的身边,不敢太靠近他,只是远远地看着他美丽的、沉静的、圣洁的脸庞,差点没朝他跪了下去!他不舍地看着他一直一动不动地跪在那儿,才出声唤醒他……从此,他就像烙印一样镌刻在了他的灵魂,他的生命!他暗暗地躲在一旁偷窥过他,还让组织里的下属搜索到他所有的数据!而最终,他再了忍受不了这种强烈的爱慕和渴望偷潜入他的卧室!然而,最使他吃惊和狂喜的是:他爱他!他像他爱慕他一样爱慕着他!当他一头冲进他的怀抱,欣喜地低喊着他的名字时,他幸福地几近流下了热泪!他失去理智、像一匹野兽一样忘记了道德和礼教,不顾一切地占有了他!
  ……然而,当他凌晨时分依依不舍地从他身边离去,在无比黑暗的街巷中走着的时候,他突然看见了自己全部的罪恶和血腥!他觉得自己从未如此地可怕和丑陋,如此地不堪,不仅是一名虚伪透顶的神父,还是一个伪善的杀人不眨眼的狂魔!可是,他却用自己沾满血腥的双手玷污了一名圣洁无瑕的天使!他在黑暗中瞪视着自己的双手,他仿佛在上头看见了自己满手的血污!他踉踉跄跄地在暗巷里走着,因强烈的自惭形秽而痛苦不堪。他觉得,自己根本就配不上他!更不配拥有他纯洁的爱情!他在黑暗中狂笑着,狂笑地流出了眼泪。他怜悯自己,嘲讽自己,诅咒自己!他发誓,他再也不用自己的污秽去玷污他的纯洁
  ……然而,最终他还是崩溃了。没有了他,他生不如死!他就像是一个寒冷、孤独到了极点的人,再也承受不了独自面对那永无止境的寒冷和黑暗了。他迫切地汲取着那照耀着他的唯一的、也是仅有的一点阳光,抓住了,就再也无法放手!他不在乎身败名裂,不顾一切地驱车来到詹姆士音乐学院,却吃惊地发现他的憔悴、虚弱和病态的苍白。没有了他,他竟然像一朵快要枯萎的、垂死的花!他再也不会放手了,永远也不,永远……
  然而,他的子琪,他的天使却生病了,他震惊不已。不!他是不会让他死的,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他都留住他的天使!他紧拥着他,几乎没把他勒进心坎深处。
  子琪,我的天使。
  谁也无法夺走他生命里的阳光。
  包括死神。
  ★ ★ ★
  当子琪一脸甜蜜地依偎在一名高大英俊、金发碧眼的神父的臂弯里走进客厅的时候,乔几乎吃惊地瞪凸了眼!他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美目圆睁,张口结舌地瞪视着眼胆这位身穿黑色修士长袍的英挺男子。老天?!一名神父?竟是一名神父?子琪恋爱的对象竟是一名神父?!他不可思议地、不敢置信地摇晃着他那一头火红的卷发,——神情古怪,表情错愕。
  「嗨,乔,这是拉斐尔。」子琪带着有些羞涩的笑容从拉斐尔的臂弯里探出头来,喜滋滋地喊道,一边仰头看了看了目光温柔、深情款款的爱人。
  「嗨,你好!我叫乔。」乔的红唇弯出一个牵强的弧度,笑容僵硬地朝眼前这名高大的黑衣修士伸出他那□的、浑圆的胳臂,狐疑地看着他。
  「你好。」拉斐尔温和地笑了笑,友好地握住了眼前貌似女人,然而却有着明显喉结的年轻男子的手,不理会他的诧异和狐疑,径自扶着子琪坐到沙发上。一边朝伫立在门口,追随了他十多年的忠心耿耿的贴身保镖低沉地开口。
  「杰克,去帮子琪收拾行李,送往我的住处。」他说。
  「是,神父。」穿黑色西装的壮硕男子毕恭毕敬地朝拉斐尔鞠了一躬。随即,他迈动着他健壮有力的双腿,迅速地穿过走廊,准确无误地朝卧室的方向走去。
  「你要带子琪去哪?!」乔有些严厉、吃惊地质问道。该死!他是一名神父!难道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梵蒂宫。我住的地方。」拉斐尔轻描淡写地回答。
  「别忘记了你的身份,拉斐尔‘神父’。」乔强调「神父」两字。
  「很快就不是了。」拉斐尔淡淡地说。他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面色苍白的子琪身上。此时此刻,他看出了他的虚弱和疲惫。
  「子琪,你累了吗?要不要回房休息?」他俯下头,怜惜地开口。
  「不,我不累。」子琪有些羞涩地、心满意足地摇了摇头,又抬头看了看了有些气愤和震惊的好友。
  「拉斐尔会辞去教会里所有的职务,乔。」他说道。
  乔一屁股坐了下来,瞪视着眼前这对身份极其怪异的恋人。哈,天使和神父?!真是滑稽!
  「你在这里住的好好的,干嘛要搬呢?况且——」他妩媚的大眼瞅了瞅黑衣修士一眼。他想说的是他现在还是一名神父的身份,怎么可以和子琪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子琪病了,他需要我的照顾。」拉斐尔注视着怀里的人儿,温柔而忧心忡忡地开口。然而,他的话却像平时起的一个炸弹一样,瞬间炸得子琪和乔俩人目瞪口呆。子琪想的是:拉斐尔怎么知道他生病的事?他并不打算让他,可是,他是怎么知道的呢?子琪困惑不已地瞪视着他。
  「你早该告诉我的,子琪。」拉斐尔叹息道。要不是他异于常人的禀赋,他的沉默,就会错过他最佳的治疗时间。
  「拉斐尔,你——」怎么知道?子琪震惊地看着他。
  「嘘,什么也别说,我知道就是了。」他并不打算告诉他他的「与众不同」。因为,他不想他因为他能够透视人的内心世界而感到不安和恐惧。他不希望,他像一般人那样对他充满了畏惧,而非爱情。
  「子琪!你病了?你生什么病?为什么你都没有告诉我?!」乔尖锐的、饱含诧异的男高音打断了他们的含情脉脉。
  「血癌。」拉斐尔沉痛地开口。
  「血癌?!」又是一个爆炸性的回答,震得乔一时之间呆若木鸡。当他回过神来,突然用凶神恶煞般的眼神犀利地看着面容苍白的子琪。难怪!最近的子琪越来越虚弱、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有时还时不时在浴室里呕吐。他以为他是吃坏了肚子,问他,也只是一个劲地摇头,顾左右而言他的躲闪模样。
  「你怎么不告诉?!子琪。」他的美目闪烁着愤怒的火花,声音却低柔无比。子琪知道,乔此刻的内心一定是气愤填膺,咬牙切齿了。
  「乔,你不要生气!」子琪急急地开口,极力挽救乔内心的愤怒和难过。「我只是不想让你们为我担心。」他当时一心只想要毫无眷顾地死去,根本没有顾及到乔对他的友情和关心。他为此而感到格外地愧疚。因为,在他的内心深处,他并没有把乔当作他生命里多么地难以割舍的眷恋,也并不认为他的存在与否在乔的生命中有多大的份量。他突然间觉得,他好自私,好冷漠,也好自以为是。
  「算了吧,子琪!」乔伤心而又烦躁地在室内来回踱起步来。他用失望而又沉重的口气说道:「我们同学、朋友那么多年,难道你认为我真的一点都不了解你吗?你只想着怎样潇洒地去死!因为你觉得你的生命是如此地卑微、如此地渺小、如此地微不足道!……难道不是吗?子琪。」
  「是的,我承认。可事实是那么地残酷。」子琪悲伤地看着他。
  「残酷的人是你吧?!」乔冷笑一声。他觉得自己真的、真的好生气,好伤心。难道在子琪的心目中,他的友情就是那么地不值一提吗?为什么他会有一种被背叛、被伤害的痛苦感觉?「你明明知道,」他继续说道:「不管怎么样,不管你发生任何事,我都会尽我的全力帮助你,为什么你却不告诉我?难道在你的心目中,我——乔,只不过是你生命可有可无、微不足道、随时随地都可以抛弃和遗忘的陌生人、匆匆的过客?!难道我——包括我对你的友情,对你而言,就这么地毫不在乎、毫无所谓?!」
  「乔——」子琪羞愧地、心慌意乱地想拥抱他,伸出的手却一把被他挥落。瞬间,乔脸上戴上了一副高傲而又冷漠的面具,他嘲讽地冷笑道:
  「不要再用这种伪装亲热的口气叫我!我算什么?!我只不过是你生命里可无可有、毫无地位、毫无份量的陌生人,一个云淡风清的过客而已。我和你之间没有任何的关系!你,我,只不过是在茫茫人海中偶尔间遇见、偶尔间认识、偶尔间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你马上就走。从今以后,就当我们从未认识过。」乔冷冷地丢下一席话,转身头也不回,高傲而冷漠地朝卧室走去。
  「乔。」子琪错愕地看着乔立得笔直的、僵硬的背影,有一种欲哭无泪的冲动。怎么办?他伤了乔的心了,他为自己而感到害臊和难过。他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他不配拥有乔美好的友情!他活该没有一个朋友!子琪颓丧地垮下肩膀,内心因为自己的自私和冷漠而感到极度地羞耻。
  可是,后面却有一双铁臂柔柔密密地圈住了他。他抬起自己羞耻地无地自容的脸,泪花在眼眶里打转,楚楚动人地看着拉斐尔温柔的、深情的英俊脸庞。他在他脸上搜寻着责备他的痕迹,可是却没有看到。拉斐尔依旧用他温存而怜爱地目光抚慰着他受创的心灵。
  「子琪。」拉斐尔心疼怜惜地开口。他知道他的自我感受、自我谴责和自我否定。他明白他,理解他,懂得他,因为他们拥有一颗相似的灵魂和同样的生命的律动。
  「拉斐尔。」子琪抬起他那双悲伤的、如黑钻般光彩夺目的大眼睛,望进他蓝眸的深处。他看到了他想要得到的东西:理解和无言的慰安。他投入他的胸膛,感受着他那强有力的心跳,「我做错了吗?拉斐尔。」
  「不,你没有错,子琪。」如果是他,他也会选择默默无闻、悄无声息地死去。因为他们生命的共感和频率是一样的,都同样地认为:死——才是万物最终的、也是最好的归宿。而对于一个痛苦的、绝望的、对人世毫无眷恋的生命而言,死,是他最好的解脱和永恒的依归。有什么比死更自然、更顺理成章的呢?人,总是会死的。不可避免,无法逃避。它就像生一样自然而然、自然而至。人又为什么不坦然从容一些呢?既然终究是要死的,并且无法逃避,那就微笑以对吧!然而,此时此刻,他却多么地惧怕死亡啊!他害怕那不可避逸的死亡,恐惧它过早地临近。因为,他爱子琪,他需要他,没有了他,他也活不下去。而他生命的存在,似乎就是为了等待与子琪相遇、相知、相爱。他要和他共度一生,白头偕老,像普通人一样善疾而终。
  死,这个万物永恒的归宿。他会接受它,但不是现在。因为,他和子琪的人生——光辉灿烂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不是吗?
  ★ ★ ★
  在梵蒂宫最高层、也就是九十八层气派非凡而又高贵典雅的豪华公寓里,拉斐尔的贴身保镖杰克拎着两大箱行李快迅地穿过铺着昂贵的波斯地毯的走廊,把行李放进一间宽大的、散发着浓郁的贵族气息、揉合了现代与古典的卧室——拉斐尔的私人卧房里。他放下行李,一声不吭、脸色庄重肃穆地走了出来,悄无声息地关上了门。他对眼前发生的一切,他尊敬的、畏惧的、并且发誓一生一世都忠实地追随其左右的拉斐尔神父,身为一名高级神职人员,却把一名年轻男子光明正大地带回他的居住地的举动不发一言,并且毫无异议。他已经追随了拉斐尔神父长达十五年之久,不论发生任何事,他都将继续一如既往地跟随他,直至生命的终结。
  他曾经是一名被判终身监禁的死囚徒,因他亲手谋杀了虐待他母亲、并且虐待他母亲至死的生身父亲而被投进了监狱。以故意谋杀罪——谋杀亲父这一罪大恶极的罪名而被判处无期徒期,并且每星期还要受三次电刑。他在「巴士底」监狱受尽了非人的折磨和酷刑,还遭受到了监狱里可怕的性侵犯、性□。就在他绝望地企图以吞匙自杀的方式来结束他悲惨的生命时,来监狱里为死囚做祈祷的拉斐尔神父,却意外地出手救了他。并且以他特殊的力量把他弄出了惨绝人寰的「巴士底」监狱,给了他一条新生和重新选择人生道路的自由与权利。而他,却感激地泪流满面地跪倒在拉斐尔神父的脚下,请求拉斐尔神父允许他自愿追随在他的身边,以此来报答他对他的再造之恩。就这样,他成为了拉斐尔神父身边唯一一个、与他最为接近的、忠心耿耿的贴身保镖。
  如今,他已经了解了拉斐尔神父的一切,并且成为拉斐尔神父不可或缺的左右手。他为自己能够追随这么一名黑衣天使的身旁而感到无上的荣耀和喜悦。他热爱拉斐尔神父、敬畏拉斐尔神父,并且为拉斐尔神父所创办的暗杀组织忠心而虔诚地服务。他毫无疑义地全盘接受了拉斐尔神父的一切,没有任何的质疑和不满。因为,多年以来,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亲身地感受到,拉斐尔神父有一颗多么高贵而圣洁的灵魂——「天父」的灵魂。这颗灵魂在黑暗中是如此地眩目、如此地温厚、而又如此地寂寞、孤傲和苦痛。他的灵魂就像一匹睥睨万物的苍鹰,在高空中以敏锐的目光冷睇着黯淡而悲凉的人世。洞悉着世人骨子里流淌着的肮脏的血液。拉斐尔神父强烈的愤世嫉俗和天生的禀赋,使他浑身都充满了深沉的悲哀、和无穷尽的噬人的苦痛。
  他为此而感到无比的痛心!然而,他却无能为力。只能默默地追随在这名黑衣天使的身旁,为他的一切需要尽心尽力地服务。他毫不在乎,他永远只能躲藏在黑暗的阴影里见不得光。因为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无边的黑暗。可是当他看到,拉斐尔神父对那名只见过两次面的男子而神魂颠倒,憔悴不堪,他几乎冲动地想把那名男子掳来献给他!
  杰克一言不发地走出来。他庄重而恭敬地朝迎面走来的神父弯下腰来,然后站直身子神情肃穆地看着金发碧眼的拉斐尔神父,微垂着眼。等待他的下一步指示。
  「你出去吧,杰克。」拉斐尔神情温和地说道。
  「是,神父。」杰克迅速地摆动着他那双健壮有力的双腿,动作敏捷地走了出去,转身带上了意大利式的雕花镂空的大门。双手垂立地、腰板挺地笔直地伫立在门口。
  ★ ★ ★
  「拉斐尔。」子琪突然声音怯怯地拉了拉他的衣袖,迫使拉斐尔不得不弯下腰来注视着他。
  「嗯,怎么了?子琪。」拉斐尔低下头,有些好笑地看着臂弯里子琪有些惊慌、又有些狐疑的双眼。他知道他满肚子的疑问。
  「你怎么住在这里?!」子琪惴惴不安地问道。他听说过梵蒂宫,这里好像是意大利黑手党的地盘。
  「这里不好吗?你不喜欢?」拉斐尔搂着他走到一面巨型的落地窗玻璃墙旁边,双双坐在宽大柔软的沙发上。他瞄了瞄四周的摆设,都很高贵,很典雅,以子琪的性情,他一定会喜欢的。
  「不是不喜欢,也不是不好。」子琪快速地摇了摇头。事实上,拉斐尔的品位他喜欢极了。他只是感到惊讶和好奇。拉斐尔不是一名神父吗?即使他再怎么德高望重,也不可能长期住得起这么昂贵的酒店。而且还是高级的总统套房。他看这不像是酒店,反而像是居家室的私人公寓。
  「那是为什么呢?」拉斐尔微笑地反问他。
  「听说这里是黑街的地盘。」子琪老实地回答。
  「黑街?谁说的。」拉斐尔如海洋般湛蓝的双眸里闪过一丝讶异。
  「罗杰?肯尼迪。就是乔的男朋友。」子琪说道。
  「肯尼迪?」拉斐尔咀嚼着这个熟悉的姓氏。他的脑子像一台机器一样自动地运转,瞬间搜索到了一个俊朗的意大利男子的身形。哦,是他吗?拉斐尔笑了笑。他认识他,还和他在慈善救助会上打过几次交道。他是肯尼迪家族出类拔萃的佼佼者。能知晓他底细的人,自然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你怕吗?子琪。」拉斐尔沉默了一会,才温柔地开口问道。
  「怕什么?!」子琪不明所以的、疑惑地反问。
  「如果说——」拉斐尔想起他另一个罪恶的身份,不禁额头紧蹙,蓝眸中闪过一丝丝犹豫、痛苦和挣扎。他该告诉子琪他另一个身份吗?告诉他,他只不过是一个道貌岸然的神父?!其实骨子里却是一个如假包换的异教徒。
  「不要皱眉。」子琪伸出修长的玉手抚上他紧蹙的额头,轻轻地抚平那上面代表着沧桑的皱纹。经他玉手的抚触,拉斐尔额上的皱纹和缓了,他拉下他的手,轻吻着他纤白的指头。
  「如果说,我并不是你眼中的这个良善、谦恭、正直、虔诚无比的神父,而是一名你所不认识的、罪恶的、浑身充满了血腥和污秽的异教徒和刽子手,你会怎么看待我?子琪。」拉斐尔叹息似地问道,蓝眸直勾勾地望着他。他害怕他投来嫌恶的目光。那会比杀了他还更痛苦。
  子琪看着他期待、专注而又略有些担忧的目光,琢磨着他话里的含义。拉斐尔在暗示他什么呢?他不知道。但是,不论他是一名什么样的神父,一个怎样的人,对他而言,都是一样的。他爱他,就这么简单。
  「我爱你,拉斐尔。不论你是一个怎样的人,我都爱你。只爱你一个人。」子琪羞涩而坚定地开口。
  「子琪!」拉斐尔感动地抱紧他,把刚硬的下巴紧抵着他的额头,然后他在他光洁如镜的额头上烙下深情地一吻。「你是我的天使,子琪。」他发出幸福而满足的叹息。
  「不,拉斐尔。你才是我心目中的天使。」子琪突然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用坚定无比的目光注视着他。
  「你为什么总是那么地令我感动?宝贝。」一陈热意涌上拉斐尔的眼眶,他急忙稳住自己,更加拥紧了他。
  「拉斐尔,如果我——」子琪想说万一他……可是他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拉斐尔快速地打断了。
  「不,不要说!我不想听。不要这么残忍,子琪。」拉斐尔沉痛地开口,「不要再带给我光明、幸福之后,又无情地将它夺走。」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我只想告诉你一句话,子琪。没有了你,我生不如死。即使活着,也将是一具行尸走肉,不具备任何的意义!」拉斐尔带着痛苦、坚定、而又无比深情的目光定定地注视着子琪。
  「拉斐尔!」子琪感动地、再也克制不住地掉下泪来。他紧紧依偎在他的怀里,低喊道:「我要和你在一起!永远在一起!永远!」
  「是的,永远。」拉斐尔紧拥着他,蓝眸中泪光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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