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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报信

书籍名:《都市夜归人》    作者:朱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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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刨除住在这里没有人身自由之外,胡春岩觉得还是满舒服的。有吃有喝,给他准备的都是精制小牛肉或者羊肉的罐头狗粮,偶尔吃一下味道居然还不错的。当然大部分时间还是左健吃什么他吃什么,海鲜牛排来者不拒,吃完了还可以在房子里上蹿下跳地跑一会儿,或者由左健牵着去街上散散步,如果忽略后边跟着的保镖,还是挺惬意的。
李少挨了咬,过了几天却派人送来了一个极大的狗房,外表装饰得跟微型皇宫似的,里面居然是丝绒的。胡春岩好奇地跳了进去,四边嗅了一下,随即嗤地一声又跳了出来。左健弯腰抱起他:“怎么了?”
“夹层里有海洛因味儿。”胡春岩不屑地把头搁在他肩膀上,“当我真是那傻狗呢,闻不出来吗?”这家伙果然够阴,要是长期呆在这狗房里头,没准就染上毒瘾了。要是一条真正的狗,将来离了这里毒瘾发作还不得发疯啊?到时候谁会想得到狗也有毒瘾,一准当疯狗打死了。
左健冷笑了一声,弯身下去也仔细闻了一会儿,随即冲着外头喊了一句:“麻烦送把斧子来!”
一个保镖伸头看看,显然的不明所以,但过了一会儿还是送了把斧子来。左健接到手里,直接一斧子下去就把这个桃花心木的狗房给劈开了。果然那木头是两层的,中间夹了些白色的粉末。左健点手叫过一个保镖来,问他:“这是什么?”
保镖也不知道李少整了这么个东西送来,当然是瞠目结舌答不上话来。左健一甩手,那斧子擦着他的脑袋飞过去,吓得保镖倒退两步,本能地拔枪。不过他枪刚□,左健已经到了眼前,一手扳着他的手腕,一手掐着他的手肘,硬是把枪口转过去对准了他自己的脑门:“开枪啊!”
其实手腕被扭成这样,也没法自己扣动扳机了。保镖也知道了左健不过是吓唬他一下,定了定神赶紧道歉,左健这才松了手,冷冷地说:“把这玩艺给我抬出去扔了!跟李少说,再玩儿阴的我就不客气了。”
保镖点头哈腰,连忙把狗房拖了出去。两个小时之后,来了一个瘦小的男人,另带了一个狗房来,进门就陪着笑,一个劲地解释是送错了狗房。胡春岩抽了抽鼻子,跑到他旁边转了一圈——没错,这男人身上有一点儿左健的味道!
左健等这人陪了半天不是之后,才一脸纡尊降贵地伸出一只手跟他勉强握了握,冷冷说了几句敷衍的话。胡春岩早爬进了那个干净的狗房,趴在丝绒垫子上琢磨:身上有左健的味道,证明他们以前就接触过;味道非常淡了,如果是普通狗恐怕还闻不出来,证明这个接触时间已经很久……
忽然之间,左健之前说过的一句话又在脑海里浮了出来——他提防我,就会忽略另外一个人——这么说,左健自己其实只是个诱饵吗?真正的卧底,难道另有其人?
这个问题很快就得到了答案。瘦小男人走后,左健在狗窝旁边坐下来,伸手进来摸摸胡春岩,笑着问:“这次喜欢了?”
胡春岩眨巴眨巴眼睛,正在琢磨他是个什么意思,左健已经把手臂伸进来,用身体挡着狗窝的门,手指在狗窝的边缝里摸索起来,然后拽出了一张小纸条,没等胡春岩反应过来呢,左健手腕一转,把小纸条掖进自己的袖子里,又把胡春岩从狗房里抱了出来:“你还没洗澡呢,洗干净了再进去。”
浴室现在是整个房间唯一没有摄像头的地方,左健这边在浴缸里放着水,从袖子里抠出那张纸条扫了一眼,随即撕碎了扔进马桶冲走,抱着胡春岩进了浴缸。胡春岩扒着他的胳臂问:“写的什么?”
“毒品交易地点。”左健眼神冷冷地发亮,“终于要行动了。”
“那个人才是真的卧底吧?”胡春岩小声问。
左健笑笑,拿浴液搓出泡沫挤在他头上:“对。他的任务是查东西,我的任务是抓人。滨海这里——”他把声音压到连胡春岩都快要听不见的程度,“有一个制毒窝点,制冰毒的。”
“那消息怎么送出去呢?”胡春岩替他发愁。
“明天出去遛遛。”左健继续替他洗着澡,“如果运气好,能碰上人,你就把东西给他。如果运气不好,我替你引开人,你就得去局里帮我报信,就说找小黑子。”
胡春岩紧张了:“那你怎么办?”
左健笑笑:“我么,应该是没什么事吧?”
“不成,我跟你一起!”胡春岩想想,补了一句,“万一你死了我不知道怎么办?”
左健扯了扯他脖子上的皮绳圈:“这个是我结的感应结,如果我死了,它会自动脱开。” 他把胡春岩洗干净了用浴巾裹着抱出来,摸了摸他的头顶,“就靠你啦!”
这句话害得胡春岩一夜都没睡好。第二天左健带着他出去遛的时候,他扭来扭去的不想走。
“怎么了?”左健明知故问,把他抱起来摸了摸,“今天怎么没精神?病了吗?”
胡春岩把头耷拉在他肩膀上,装病。左健的脖颈就在他嘴边,能听见血液健康有力地在动脉里涌动的声音,让他很想咬一口。病什么病啊?谁在大腿根里夹着个小纸条,都不会活蹦乱跳的好吗?而且左健连个透明胶带或者双面胶什么的都没有,就用些润肤油把他的毛粘起来,然后把小纸条掖在打结的毛里头,真是教他又嫌脏又要怕那东西掉出来。更不用说——咳咳,左健往里掖纸条的时候,他不得不翻开肚皮抬起后腿,然后那家伙就什么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见啦!
左健皱了皱眉,拿过平常装胡春岩用的纸提袋,把他放了进去,想了想问保镖:“我记得前边有家药店吧?”
这些天他们隔三差五就出来遛狗,保镖也已经习惯了,点头说:“是有一家,不过没有卖给宠物治病的药的啊。”
“我知道它。”左健摸摸胡春岩的头,“就是昨天晚上又吃多了,弄一点儿消食片给他就行。人吃的减了药量,他也能吃。”
这是他自己的狗,就算说喂什么药别人也不会有意见的,保镖自然跟着他走。眼看药店就在前头了,左健却忽然停下了脚步:“带着狗进去不好,先去那边酒吧里坐坐吧。”
胡春岩从纸袋口伸头瞄了一眼,那是个招牌上画着几朵深蓝色莲花的酒吧,名字叫做“寂莲”,看起来很安静很本份的样子,估计还没到营业时间,但是里面正传出钢琴和小提琴合奏的乐曲,很欢快的节奏,但是胡春岩听着不大对劲儿——那曲子好像是《爱情故事》吧?应该是一首哀婉舒缓的音乐,怎么这合奏得这么轻快呢?
左健这一提议,四个保镖猛然就紧张了起来,对看一眼,四人都把手伸到口袋里去握住了枪。左健好像没注意到他们的动作,推门就走了进去。
他们进去的时候乐曲声已经停了,里面光线倒还柔和,并没有胡春岩从前去过的那些酒吧里那样刺眼的旋转彩灯。客人基本没有,倒是吧台前面一个调酒师和一对年轻男女在说话。左健径直走了过去,把胡春岩往桌子上一放,看看调酒师面前的那杯金黄色饮料:“一杯啤酒——这是什么?”
调酒师长了一张娃娃脸,看起来好像只有十八九岁的模样,但胡春岩拿鼻子闻闻就知道这人应该二十六七了,见左健问话立刻回答:“这是我们的新品微量酒精饮料,天堂雨。”
“看着倒挺漂亮的,给我来一杯。”
胡春岩从纸袋口伸出脑袋。他可没有忽略,刚才左健刚进来的时候,吧台前面的那个年轻人看见他,手里的酒杯曾经一顿——他们认识!胡春岩抽抽鼻子,没从那年轻人身上闻出左健的味道来,这证明他们即使认识也至少有几个月没见过面了。不过,虽然没有闻出左健的味儿,胡春岩却在那年轻人身上闻到了另外一种味道——朱砂和黄表纸的气味——这家伙居然也是个天师?
“小狗!”一直被胡春岩忽略的那个年轻女孩高兴地叫起来。
“唔噜——”胡春岩不悦地对她哼了一声,谁是狗啊?不过随即就被左健在脑袋上敲了一下,只好老老实实地趴下了。
“是博美犬吗?”那年轻女孩还不肯罢休,“哎呀真可爱。”
胡春岩直往纸袋子里缩,可是左健却直接把他推给了那女孩,自己跟调酒师讨论起“天堂雨”的味道来。
胡春岩被那女孩摸得直不耐烦。野生动物并不很喜欢被人摸来摸去的,胡春岩也不例外,于是哼哼唧唧地想挣扎,却被左健又轻轻敲了一下:“我得去对面药店一下,人家可能不让带宠物进去,能在这里寄存一下吗?”
胡春岩登时不动了。左健这么说,就是要让他传消息了,难道说这个年轻人就是他想要找的人?也是警察吗?不像哪?
胡春岩扭头仔细打量那个年轻天师。他身上的气味有点奇怪,很难确定年龄,长相也普通,但气质极温和,让人看着十分舒服。他这么看着的时候,左健已经推门出去了,不过半分钟的时间,就有两个保镖过来,粗暴地把纸袋子连着胡春岩都一起拉了过去,然后在里面乱翻。
胡春岩对他们龇着牙呜呜了一声,随即就被那个年轻天师抱了过去。两个保镖把纸袋子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什么东西,其中一个嘟囔了一句:“搞什么?”转身就走了。
胡春岩站在柜台上,感觉年轻天师的手指轻轻在自己肚子底下摸着,于是他顺从地抬起一条后腿,让他摸出了那张卷起来的小纸条。只看了一眼,那年轻天师就紧张了起来,把胡春岩推给那女孩:“小溪,非非,你们带着它,我得——糟了,我手机呢!”
“乐岑哥,我这儿有。”那个叫非非的调酒师马上拿出个手机来,但是名叫乐岑的年轻天师拨了个号码,那边传来的却是提示已关机的声音。
“我得马上出去一趟!乐洋,乐洋!快,我们出去一下!”
酒吧里面跑出个更年轻的男孩来,两人很快就一起离开了。胡春岩不大放心,也想跟着去,但小溪抱着他一直不撒手,想溜都没法溜。好在他脖子上的皮绳一直没有动静,总算还是个安慰。闲着脑子,他就开始琢磨了:刚才那个年轻天师叫乐岑,后来出来的那个男孩身上的朱砂味儿更重,而且质量更高,应该是辰砂的味道,名字又叫乐洋,他怎么觉得有点儿耳熟呢?
“小溪,你不要离狗这么近!”酒吧里又走出一个年轻男人,看见小溪抱着胡春岩摸来摸去,不由得变了脸色,上去便把胡春岩从她怀里拎了出来,“你忘记自己有哮喘病了吗?发起病来受得了吗?”
小溪吐吐舌头,乖乖地离胡春岩远了一点,但眼神一直很渴望地看着他。胡春岩很想反驳那年轻男人——宠物会引起哮喘是因为一般的宠物都会掉毛掉皮屑,但这不包括精怪,更不包括青丘的狐族!精怪们都会尽量消除自己在人间留下的痕迹,谁会随便乱掉毛啊?何况若是被有心人拿了去,利用毛发作祟,那怎么办呢?
可惜这些话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假如这时候张嘴说话,一定会把这里的人都吓死,所以胡春岩只好闭上了嘴,趴在吧台底下打起瞌睡来,隔一会儿就睡眼朦胧地感觉一下脖子上的皮绳有没有断,再想一想左健这会儿可能在做什么,稀里糊涂的也就到了酒吧打烊的时候了。
“不能抱回家!”那个年轻男人——胡春岩听别人一会管他叫空华,一会管他叫老板,想来是寂莲的东家——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小溪,“你身体不好就应该自己注意一些,要是这样不听话,你就回家去吧,不要住在我这里了。这狗是别人家的,乐岑已经告诉我地址了,明天赶紧给人家送回去。”
小溪泪眼朦胧地看着胡春岩,渴望的小眼神怪可怜的。胡春岩怜悯地看了看她,决定牺牲一下自己,于是卖萌地对着她打了几个滚,还很欢快地汪汪了两声。叫完了又暗自唾弃自己,卖萌也就罢了,学什么狗叫么,真把自己当狗了吗?
空华看小溪那样子,勉强让了一步:“明天你跟着去送吧,如果人家允许,可以稍微跟它玩一会儿。不是哥不让你玩,你的身体是最重要的,以后好了,你想养多少狗都行。”
小溪眼泪汪汪地跟着空华走了,非非弄了个纸箱子来,里头垫了一堆布头,把胡春岩放进去,又端了一碗水,切了一碟火腿肠丁拌米饭来,都放在箱子前头,摸摸胡春岩的头:“我要回去睡觉啦,明天再来看你,你乖乖的,不要随地乱拉屎啊。”
胡春岩又好气又好笑,看着非非关门走人,还很体贴地留了一盏小灯,也就收起了真想在吧台上留泡尿报复他的心理。一扇卷帘门当然关不住他,其实他现在很想离开,不过这些人可能都是左健的朋友,要是他失踪了,这些人会着急的吧?尤其是那个小丫头,肯定又要哭兮兮的了。
左健现在在干吗呢?胡春岩翻了个身,有点思念左健热乎乎的身体了——这些破布头一点温度都没有。虽说是夏天,好像也还是靠着左健睡舒服,人肉垫子有弹性呀。摸摸脖子上的皮绳——左健这家伙不是骗人的吧?可别是一根烂绳子,他随口就说是什么什么结的……
胡春岩用力拽了一把。以他的力气,就是精钢锁链这一下也能拽断了,可是皮绳连动都没动,倒把他的脖子勒疼了。黑暗中,皮绳透出一种淡淡的红光,一闪即没。
看来左健没骗人。胡春岩这下放心了,翻个身刚想睡,忽然又觉得不对劲儿——说是左健没死这绳子就没事,但是没死不代表安然无恙哪。如果真是安然无恙,他为什么不回来接自己呢?会不会现在已经被人抓住了?李少那么变态的人,连只狗都不放过,肯定也不会放过他的……
胡春岩躺不住了,噌地跳起来就想出去找左健,刚跳出箱子,面前的空气忽然一阵轻微的波动,水一样漫开镜子大小的一块微亮的空间,里头浮现出一个修长的身影:“春岩——嘿,你怎么这样了?”
胡春岩磨了磨牙,没有好气:“怎么是你?”
那个身材修长的美貌少年指着胡春岩,抱着肚子毫无形象地狂笑起来:“你,你怎么像只狗一样?怎么还染成黄毛了?哈哈哈哈,你在学博美犬吗?真,真应该让大家都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胡秋明!”胡春岩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第一,你应该管我叫哥哥!第二,你如果敢告诉任何人,我回去就咬断你一条尾巴信不信?”
胡秋明下意识地捂了捂屁股,随即才意识到胡春岩现在咬不到他,撇了撇嘴,“你不就比我早化形一天嘛,论出生时间还不一定谁大呢。”
“少废话!”胡春岩龇了龇雪白的小牙,“什么事快说!”
胡秋明反而不急了:“你干吗?有急事吗?先说说,你为什么弄成这样儿了?”
“我说你哪儿来那么多废话啊?”胡春岩急了,“我还有事呢,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不然我走了!”
胡秋明上下打量他,忽然发现他脖子上还有根皮绳:“你怎么还戴着狗脖圈啊?喂,你不会是跟什么人打上交道了吧?你在当人类的宠物吗?”
“别胡说八道!”胡春岩有点儿心虚,“谁会当人类的宠物,这个——这个是个天师的东西。”
“天师?”胡秋明大惊失色,“你跟天师搅在一起了?喂,胡春岩你糊涂了吗?我们青丘是用不着天师行照顾的,你可别被人骗了啊!”
“谁被人骗!”胡春岩瞪起眼睛,“我什么事不知道得比你清楚?到底有什么话快说吧!”
胡秋明一撇嘴:“你既然什么事都比我清楚,怎么会不知道我现在想说什么?喂,你不会把族里的祭祀大典都忘记了吧?”
“我擦!”胡春岩还真的忘记了。这些日子跟着左健好吃好喝,他都快真以为自己是一只狗了。
“你真忘记啦?”胡秋明一脸早知如此的模样,“哎,我跟你说啊,你愿意在外头玩没什么,可是别忘记青丘的规矩——千万千万,不要跟,人,混,得,太,深,了!你是一只狐狸,不要搅和到人的事里去!”
胡秋明消失了,四周又复昏暗下来。胡春岩愣愣地站了一会儿,蔫头蔫脑跳回纸箱子里去,把耳朵耷拉下来,头伸到前腿底下,以一个很不舒服的姿势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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