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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书籍名:《那些风花雪月》    作者:公子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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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里的风吹草动从来逃不过那位面容慈蔼又心思精明的班主任的耳目,谁在谁的课桌里放过粉红色信封的信啦,谁在课上看小说啦,甚至是谁哪门课抄的是谁的作业……
秦央在跨进办公室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李老师。」
神态、口气都是若无其事的样子,话语间恰到好处地带着一点疑惑。
「哦,你来。」相较于一脸坦然的学生,坐在办公桌后的班主任倒有些踌躇。
教秦央的那个矮矮胖胖的数学老师正巧吃完午饭,一步一晃地见进来,见了秦央,便凑了过来:「哟,秦央啊,不是一向很用功的嘛?怎么这次考试有点小退步?晚上没睡好?」
秦央低下头,斟酌着词句。考试的时候,背后坐了个沈晋,又是踢椅子又是抢试卷,乱七八糟地一搅和,心思就散了,几个很明显的错误都没看出来。
「哈哈哈哈……」红光满面的数学老师抹着嘴笑开了,「没事,没事。你是最自觉的,这次落了后,下次再努力赶上。没事。」
秦央也跟着笑:「嗯。我下次努力。」
秦央的目光回到班主任这边,一直没说话的班主任缓缓开口:「奈央,你一直是个优秀的学生,成绩名列前茅,对班级工作也认真到位,各科老师对你的印象都很好。」
秦央连连点头,笑容有些羞涩:「谢谢老师。」
放下手中的钢笔,班主任接着说道:「所以,不管是学习上还是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尽管跟老师说。」
秦央垂着头不说话,语文课代表茜茜推了门进来:「李老师,这是这次背诵课文的情况,名单上的这些同学没背出来。」
「哦,放这儿吧。」
秦央趁机看了那纸条一眼,第一个名字就是沈晋。待茜茜走了,才对李老师道:「我现在都挺好的,谢谢老师关心。」
办公室里沉静了一会儿,矮矮胖胖的数学老师拿着水杯起身去了隔壁,不一会儿,隔壁就传来了女老师们的笑声。
李老师便索性挑明了话题。「我听监考你们数学的张老师说,考试的时候,沈晋……嗯……现在学校的校风确实还有些需要加强的地方,不过学校历来对考试作弊这种事还是很重视的。如果有明目张胆地抢同学试卷这种事,老师一定会严肃处理。」
「没有这种事。」秦央面不改色,口气略显些抱歉地说道,「是我的东西掉到地上,影响同学们考试了。」
「哦。」伸手取过桌上的玻璃茶杯喝了一口菊花茶,李老师看着秦央,道,「难道不是……」
「不是。」截断她的话,秦央正色道。
「好,你去吧。」李老师无奈,挥手道。
秦央躬身告退。
「跟老师告状这种事,你从小就干得利落。」
沈晋拦住秦央的去路。
秦央微皱起眉,看向他带着嘲讽的面容,缄默不语。
沈晋说:「秦央,你不够兄弟。」
秦央说:「让开。」
沈晋挑着眉:「凭什么?」有点挑衅的意思。
秦央笑得轻蔑,嘴唇掀起,露出一口细白的牙:「想教训我是不是?放学后,网吧门前,怎么样?」
不待沈晋回答,秦央转身离开。
看着那个背影逐渐远去,沈晋觉得自己一无所有。
秦央说的那家网吧就住校门右拐那条街上,走到街尽头能看到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门面,沿着「嘎嘎」作响的木质楼梯弯弯扭扭地往上走,才能看到宽阔却并不明亮的大厅,里面荧光闪烁一片喊杀声,大老板在柜台后笑得合不拢嘴。
网吧边上是一条小巷,巷子另一边是墙,墙后是个建筑工地,那里多年前就开始造楼,到如今还是个水泥坯子。巷子很深,曲曲折折地往里蜿蜒,越往深处走,两边的高墙便如要塌了般往里倾斜,只留细细一线天空。旁人一般不到这儿来,这里就成了少年们瞒着父母老师办出格事情的地方。
沈晋靠着巷口的墙站了一会儿,才见秦央徐徐地走来。残阳如血,沈晋觉得秦央的周身轮廓都被描上了一线金色,面目却模糊得看不清。忍不住把手遮上眉梢想要看得更真切些,秦央已经走到了他的跟前,干净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找我单挑?」沈晋悻悻地放下手。
「跟我来。」秦央越过他,径自往巷子里走。
老师宝贝的优等生能干出些什么?沈晋想着,无声地笑了笑,也跟着他的脚步往里走。
「沈晋。」走了一段,估摸着巷口路过的人应该看不到里边的情形了,秦央回过身。
「嗯?」见秦央站定了,沈晋惯性地往前跨了一步。
下一刻,有什么东西撞上他的下巴,泛开一阵火辣辣的疼,尚不及反应,小肚子上也结结实实挨了一下,沈晋痛得弯下腰,头顶上的声音冰冷地灌进耳朵。
「我最讨厌你的一点就是虚张声势。」
秦央抬高下巴睨着背靠着墙垂头不语的沈晋:「疼吗?很悲惨是不是?」
伸手从他的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又随手丢弃在地上:「躲在厕所里抽烟很拽吗?」
沈晋略抬起头,透过长长的流海看着面前的秦央,夕阳西下,暗沉沉的阴影里只看到他齐整得能看到折痕的白色衬衫和冷冷翘起的嘴角。
「因为打架被通报批评很帅吗?」
疼痛蔓延,从下巴到小腹再到全身,眼前的人依旧站得悠闲,右手随意地插在裤兜里,不带感情的冷漠话语一句接一句地从他嘴里吐出来:「交白卷很酷吗?」
「考试作弊很刺激吗?」
「初中毕业以后你想干什么呢?守在校门口收保护费?偶尔钓两个学妹做做爱打打胎?然后吃你老爸的用你老爸的?他不是不管你了吗?你不是不认他了吗?」
「秦央!」刻毒的问句下,沈晋缓缓地挺起身,「你……」
沈晋话未出口,秦央插在裤兜中的右手再次挥来。沈晋左颊上痛得眼中泛起涩意。
秦央站回原地,目光中有着毫不掩饰地嫌恶:「叛逆很好玩吗?想一直玩到死吗?」
转身离去的一刹那,手腕被沈晋牢牢抓住,施予对方的暴力被全数回报到自己身上,一样的位置,更凶狠的力道。秦央啐了一口唾沫,背部被逼着紧贴住墙角。
「秦央。」双手撑在他的头颅两侧,沈晋垂下头,一字一字说得鄙弃,「我最讨厌你的一点就是装腔作势。」
松开对他的压制,沈晋背过身。「好学生,有大道理放到作文里去说。考好了,你爸妈会夸你的。」
身后没有动静,面前只有斑驳的长着青苔的墙壁,光线愈加黯淡,巷口偶尔有行人路过时的谈笑声。身上的疼痛麻痹了神经,眼中的涩意越来越清晰,沈晋努力让自己撑大眼睛。
身后的秦央终于开口:「你又不信教,戴什么十字架?」
刚才就从他敞开的领口中看到他颈间的饰物,散发着淡淡光泽的银色挂件,做工粗糙,边角处已经裸露出暗红的原色,一看便知是从街边小摊上八块钱一个买来的。
「你知道什么?」奋力压抑下去的酸涩因他的问题而又反弹上来,想要倾诉的欲望冲破喉咙,沈晋猛地旋过身,对上秦央打得失去了眼镜遮蔽的眼睛。
「你妈当着你的面被人骂过下贱?你爸隔三差五地换秘书?你家时常有人上门闹,不是说你妈勾引男人就是哭着说有了你爸的种?你爸妈三个月没回过一次家?什么叫儿子,只要塞了钱就什么都不用管?给我请了个把名师就是关心我?笑话!凭什么他们自己丢人现眼就要我给他们挣面子?嗯?不及格怎么样?交白卷怎么样?老子就算不上学了又怎么样?她能骂我?他能打我?他们一个个上宾馆开房还来不及!我爸连我的教室在哪层楼都不知道!」
胸膛剧烈地起伏,眼眶周围不知不觉起了一圈红,褪去满不在乎的伪装后,激烈的吼声到最后却浸满苦涩和悲哀:「可怜我了,是不是?要安慰我了是不是?好学生秦央要不要每天放学后帮我补课?」
「原来你到现在还是这么幼稚。」昏暗的小巷里,秦央的声音异常清晰,「你爸不打你一顿就不知道悔改,你妈不夸你一句你就不知道要继续用功?」
衣襟被揪住,视线被迫上移,秦央平静地看着他赤红的双目:「沈晋,你果然废了。」
然后,屈膝,狠狠地顶上他的小腹,拳头精准地打上他姣好的右脸,揪着自己衣襟的人立时松了手,痛苦地倚着墙根蹲下。
秦央低下头,掸掸衣摆:「《故乡》最后四段,明天中午背给我听。那张英语卷子你连题目都没看吧?重做一份。」
沈晋只是仰起头瞪他,又立刻低了下去。
秦央捡起书包,走出几步又转了回来,从书包里取出自己的听课笔记抛到他身边,口气倨傲:「别再让我知道你没有笔记。」
一直走到巷口,秦央回过头,墙根边的人还一动不动地蹲着,自己的笔记孤零零地躺在他脚边。
「沈晋。」秦央叫他,他没有抬头。
「说句大不敬的话,要是他们死了,你是不是跟着一起死?」
第二天中午,沈晋没有来背课文,一道几何题秦央做了足足一个中午,纸上的线段来来去去地描了一遍又一遍。
「你的作业本快要画穿了。」糖糖咬着棒棒糖冷眼瞥着他可怜的作业本。
放学没,秦央去车棚取车,被人一把抓住手腕拖到了一边。
「拿来!」脸颊肿得老高,下巴上也是一片青紫。事实证明,无论帅得多么惨绝人寰,一日被打成了猪头照样不会有帅得惊天动地的猪头。
秦央想,难怪他一整天都安安分地趴在桌上不肯见人。
「什么?」
「笔记!」
昨天扔给他的本子以同样不屑地姿态扔回秦央手中。
「你秦副班长就靠抄这个拿高分?」
秦央听出了他话里的挪揄,忙翻开手里的本子,入眼第一句:「啊……嗯……好大……啊……慢点……嗯嗯……好棒好棒……」
昨天还傲然不可一世的脸霎时充血。
想起来了,糖糖有一本本子和他的英语笔记本一模一样,小妮子常埋头在本子上抄抄写写。很显然,常把自己的东西丢得到处都是的姑奶奶错拿了他的,也或许昨天放学时手忙脚乱,所以……
秦央开始后悔,自己怎么会一时心软,没有干脆地把眼前这个笑得一脸奸诈的人打成傻子呢?
《故乡》的最后四段,沈晋每天中午拖拖沓沓地过来背一段,从断断续续语意含含糊糊到脱口而出倒背如流,好好一本语文书被他翻来覆去地揉成了一团烂咸菜。把书卷成卷筒状一下一下地轻轻敲打着自己的脑门:「……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坐也坐得个安分,身子后仰,仅用两条椅腿支撑着,一翘一翘地,他是坐得舒服了。秦央却看得难受,停了笔灿笑着对他说道:「沈晋,你再往后靠靠,再往后一些。」
沈晋明白了他的意思,重心前移,两条晃悠了许久的椅腿安安稳稳地着了地,一张方才还苦得能挤出汁来的脸转眼就洒了春雨获了新生,笑得痞里痞气:「我要是摔傻了,你养我?」
「我养你?」秦央挑挑眉,一支黑色水笔在指间转得不紧不慢,「好啊。我先去探探行情,这年头,一对眼角膜是个什么价?肾脏要是活取的话,是不是能更贵些?还有你这身膘,现在的猪肉是五块钱一斤,那咱大出血一回,三块钱一斤,怎么样?要是放从前,好歹也能放鼎里熬出碗肉糜吧?」
沈晋「帕——」地甩了书,哇哇叫着要扑上来掐他:「你小子真没义气?就这么对你兄弟?」
秦央扭身往后退去,笑笑地看着他淤青未褪的脸:「还有你这张脸,也不能留。得拿刀画花了才行。否则,下辈子得继续祸害未成年少女。」
话是这么说,手里多出块创可贴,抬手就撕了封给沈晋贴了上去。
那天晚上,一向乖巧懂事的儿子带了一脸青青紫紫回家,头发乱了,嘴角肿了,衬衫扣子也掉了几颗。秦家妈妈大吃一惊,急忙丢了股票机,先跑到门边掀了秦央的衣服看他背上的胎记,确定是不是真的是自家儿子。又是找药酒,又是敷热毛巾,搂着儿子长得还不宽阔的肩膀把自己老公呼来喝去支使了大半天。
新好男人模范丈夫小声唠叨一句:「男孩子打架不是很正常的嘛?」
那边的太后大人听见了,眼睛往这里一横,名义上的一家之主赶紧灰溜溜地往厨房跑:「我去看看水烧开了没有,呵呵……」
到了学校,班主任也吓了一大跳,下了课特意跑来表示关心:「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要不要紧?还有哪里有伤没有?」
沈晋斜着眼睛怪声怪气地说:「哟,太子爷,干脆去医院住个三年五载再出来吧。」
秦央看见他脸上肿了一圈,擦伤的地方完全没处理过。
此时,下手却故意放重了一些,惹得沈晋闷声一哼:「喂,你轻点!」
秦央手指头就再用力一按:「活该!」
沈晋嘟着嘴咕哝:「还不都是你打的?现在才想起来赔礼……」
教室是两面通风的,窗明几净,凉风习习,楼下小花园里种的水杉已经长到了三楼的窗边。这一阵功课还不紧,糖糖、茜茜几个早早就做完了作业,正围成一圈在教室另一边说笑。
秦央问沈晋:「你爸给你请的老师是哪儿的?」
「哦,J中的。」J中是本区最好的市重点高中。
「这学期上了几次课?」
「嗯……八次吧?」
「逃了几次?」
「一次去了网吧,一次去玩滚轴,还有一次陪那个……你知道的,那天她生日。」
「还有呢?」手指忍不住又往那块创可贴上戳。
沈晋咧嘴「嘶——」了一声,抱怨道:「疼!」
秦央不以为意地撇撇嘴:「还有呢?」
「还有几次睡过头了。」
「几次?」
「两……两次吧?」
「还有三次呢?」
「去了。」
水笔在五指间转了个来回,秦央略一思索:「补课的时候继续睡?」
「嗯。」语文书被沈晋正过来卷成一卷,再摊开。反过来又卷成一卷。
「今天晚上有没有补课?」
「有。」
「你怎么打算?」
「你去我就去。」
把从他手里把惨遭蹂躏的书夺过来,秦央的眉尖不可抑制地跳动。「这是我的书?」
「是啊,你不知道?」很不知好歹地点头,沈晋贴着创可贴的脸颊边露出一朵堪称完美的无辜笑容,如果可以排除那个肿得好似屁股的下巴的话。
那边的糖糖无意间往这里扫了一眼,她看到她那个温润斯文常带着包容笑容的同桌的拳头正落在另一个人的脸上。
「我发现哦,其实秦央真的蛮不错的。」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一脸「你刚知道啊」的表情。
等到帅帅的沈晋学长终于摆脱那张猪脸,重新风度翩翩仪表堂堂地出现在广大纯情小学妹面前的时候,糖糖不无感叹:「弱水三千,怎么尽往沈晋那只漏底瓢子里挤呢?」
漏底瓢子刚好踱了过来,拉着秦央坐到靠走道的窗边:「喂,你看阳台上那女生怎么样?」
「哪个?」秦央顺着他的手去看,阳台上站了一长排女生,三三两两地说着悄悄话。
「正对着窗口那个。挺漂亮的吧?」沈晋隔着窗户兴致勃勃地看,秦央转过头,这小子的两只眼珠子快亮过灯泡了。
起身从糖糖的桌上抽出块纸巾递给他。「喂,擦擦,你的口水滴到地上了。」
沈晋大笑着接过纸巾,凑到秦央的耳边压低了声音:「我听说,隔壁班的那个『四美』之一给你递了情书?写什么了?让兄弟瞻仰瞻仰。」
「瞻仰后面跟的一般是遗容。」秦央侧过身和他拉开距离,忽然翘起唇角笑得有些恶劣,「沈晋,你现在看上的这位,跟我递过情书。我记得我还留着,兄弟一场,我可以把它送给你,你可以把上面我的名字换成你的,不用客气,大家是兄弟嘛。」
沈晋说:「我靠!」
这一年冬天,一贯湿冷的S市难得下了一场小雪,自小没有见过什么叫「雪花漫天」的孩子在课上连连惊呼,视线都粘在蒙着水汽的窗玻璃上了,任班主任如何劝诱都劝不回来。从北方过来的班主任只能苦笑着摇头。
日子就是这般,平静祥和,偶尔一点波澜。解数学不等式、列化学方程式、再默物理公式,背厌了之乎者也,再背一会儿ABCD,各科老师的语气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凝重,要求越提越高,作业量越来越大,班级里的气氛也越来越显出几分沉重。等楼上的那届初三毕业了,下一个就轮到我们了。
懵懵懂懂的学生们第一次认真地学着思考,我的目标在哪里?我想要什么?我的人生究竟是谁的?是为了谁活着?
虽然还是一副黄发长毛的吊儿郎当模样,考试成绩没有达到什么一跃而起一鸣惊人的效果,至少沈晋不再不交作业了,也开始上课做笔记了,放学后乖乖地跟着秦央一起去补课。正如从前秦央妈妈说的那样,沈晋这小孩一副聪明相,真要计较起来,脑瓜子转得远比秦央灵活,从前不过是不上心罢了。现在渐渐的,还是有几分起色的,起码学生手册不是那么难看了。
秦央指着他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问:「怎么近视了?」
沈晋不好意思地耙了耙额前的流海:「从前就有了,一直没戴。」
于是秦央冷笑:「打游戏打的吧?」
沈晋摇着手指笑得神秘:「不是。」
秦央继续冷笑:「看你最近笑得特别淫荡,看A片看的?」
不理会沈晋「我哪里笑得淫荡,我那是笑得阳光」的抗议,回手把他的作业本扔给他:「同学,这道题,计算错误,你漏了一个。来,伸手。」
「怎么会?」沈晋忙低头拿着纸笔验算,最终无奈地把手放到了桌上。
秦央取过笔,低下头,仔细地看着摊开在桌上的手掌:「是上次窗边那女孩儿的意思?」
沈晋笑了,笑得有点小甜蜜:「她说,这个样子比较适合我。」
确实,已经显出俊美模样的面孔,尤其是那双总是笑得带点痞味的狭长眼睛被玻璃略略遮挡住一些后,减了几分逼人的锐气,反添了些书卷气,透着点亦正亦邪的味道。
秦央抬头扫了他遗言,笔尖在他的手掌上划着。
「喂,你画小点啊!哎哟,秦央,秦央,你轻点……好,好,好,就这么大,就这么大……」
起初是一个圆,然后是四条小腿,尖尖的脑袋,在上面用力戳两点就有了一对小眼睛,再添上条短尾巴,中间那个圆上草草地画两道斜线,一只憨态可掬的乌龟正趴住沈晋掌上对着他笑。
「整天都不许洗。」秦央命令。
沈晋没好气地答:「知道。」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掌,眉毛不自觉地拧到了一起,这个秦央够阴损,每天查他的作业,一旦被逮到有什么粗心大意犯下的错误,立刻在他手上画乌龟,害的沈晋连和小女友拉手时都不得不小心。
「你现在的样子让我想起一个词。」秦央歪着头道。
「哦?是不是玉树临风?」沈晋胸膛一挺,脸庞微侧,唇角含笑,摆了个迷倒万千的姿势。
「斯、文、败、类。」秦央一字一顿。
沈晋一怔:「去死!」一脚朝秦央踹去。
有一篇作文,题目是「什么样的人生最精彩?」
沈晋见了,翻着白眼胡诌,「砍过人,吸过粉,站在街上亲过嘴。玩过鸡,蹦过迪,一身休闲夹个包,除了欠条就是(美)刀。」
秦央觉得,这样就挺好。上课时候传传字条,下了课一起说说笑,坐在窗边议论议论路过的漂亮女生,放了学陪着数学老师打打乒乓踢踢球,玩出一身热汗就坐在台阶上漫无边际地聊天,学校里的众生相,报上看到的新奇新闻,糖糖那边的道听途说,甚或,某人喜欢的某位女优,历任女友,过往情史……
天高云淡,意气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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