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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契约 上

书籍名:《绑上花轿嫁了狼》    作者:一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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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干什么?”没有继续看契约上密密麻麻码着的字,子休不明所以,对方拿出这种东西的意图何在?
  月影的回答是:“这是使者曾与我家老爷订立的契约!”
  “契约?”还不是伪造的!子休不屑一顾,“那又如何?”
  “希望使者不要以失忆为借口,终止契约!当然,我家老爷亦不会因为使者失忆而终止本契约贷款!”
  “哦?”子休扬了扬眉,契约书标题上写的可是贷款,莫非南宫度是打算拿钱砸人?这个对付资金匮乏的日月教倒是条妙招!不过,舵主不至于为一点钱就牺牲对日月教颇具精神象征的圣灵守护使者吧?
  “这么说,使者是承认自己确曾失忆?”冷不丁的,赵理事又插进来这么一句。
  似乎没有否认的必要,当然也没心情再顾着对方的意思点头,子休无所谓地笑了笑,随意将契约书连带信封扔到桌上,道:“也许吧!不过,我现在过得很好,所以你们请回吧!”
  话说道这儿,星移的情绪即刻又激动起来,猛冲上来伸手就要拽人。
  还好离花反应迅速,一个闪身,挡在子休面前。
  星移愤恨不已地瞪着两人却也无奈,只能收回手,连敬语也顾不上用地控诉“夫人!你怎么可以这样?你 这样做对得起老爷吗?老爷找得你好辛苦,你知不知道!自你失踪后,老爷茶饭不思、夜不能寐、身体状况每况愈下、三天两头抱恙在身,你怎么可以这么绝情,一句不认识就要打发我们走!为了你,老爷他倾囊周济天下!他为了什么?他为了什么?就怕夫人你流落在外、挨饿受冻!你,你却……”
  “我确实不记得有这么位老爷!”子休不悦地打断星移喋喋不休,做个戏至于这么婆婆妈妈吗?真是受不了!“回去转告你们的主子,我的夫君姓骆,我生是骆家的人,死时骆家的鬼,不要再徒劳找什么夫人,就当他的夫人已经不存在了!”
  “这么说,使者是要毁约了?”没有让星移继续情绪失控,又是赵理事突然插话。
  子休皱眉,南工大的钱他才不稀罕要!遂干脆道:“是又怎样?”
  赵理事倒是淡定,一点不因这话着恼,仍是波澜不惊的语气道:“没有怎样!只是使者需要承担毁约责任罢了!”
  “呃……”子休登时呆住,才意识到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一环给忘了?抵押贷款、还本付息、毁约责任,该不会三人的套其实是在这儿吧?心下不由一凛,问:“有多少?”
  赵理事却是浅笑着摇头,语出惊人:“使者你大概没看清契约吧?不止是钱的问题,更是人的问题!”
  “人?!”子休夸张地反问一句,诧异莫名,这才不得不重拾桌上契约凑到眼前细看。
  赵理事显然对契约内容相当熟悉,在一旁有条不紊地解说:“使者请注意,使者的抵押物是使者本人。如若使者不按期付息还本,或者有违约行为,我家先生将有权停止贷款,并要求抵押物是使者本人。如若使者不按期付息还本,或者有违约行为,我家先生将有权停止贷款,并要求使者你提前归还已贷的本息以及处理抵押物。换句话说,使者如果毁约,此契约便等同于使者的卖身契,使者便是我家先生的人了!”
  “就算不毁约,在贷款期限内,你家先生仍然拥有对我的所有权!”没有被唬住,子休仔细分析契约中条款,据理力争,“这算什么契约?明显有失公平,你们这是趁人之危!是欺诈!”
  “在契约期内,先生供你吃穿住用行,乃至娱乐消遣,何来不公?何来欺诈?”赵理事亦是有理有据,言之咄咄。
  “我……”就这一点,假定自己真处于失忆对实际情况不了解的立场,其实是没什么可回击的。稍作权衡,子休到嘴的话又吞了回去。
  不过,咬牙冥思片刻,很快又找到了新的更有力的攻击点。他倒是忘了确曾在意识不甚清醒的情况下被南宫度抓了手按了按手印订了契约,但也设想到这一层,于是,理直气壮怀疑道:“谁知道我当初是不是着了某些人的道,被威逼利诱或连蒙带骗的手印?!”
  赵理事闻言,却也不慌不忙,片刻,竟想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法子,也抬了子休现有的身份出来:“使者贵为日月教神职人员,即使不愿承认这一纸契约,总得拿出个切实的理由吧?”
  “有没有搞错!”子休低咒了一句。他什么时候说不承认契约了?拜托!质疑契约有效性和不承认契约是两码事好不好!这姓赵的分明是在歪曲事实、含血喷人!
  紧蹙眉头,他一脸强硬道:“我又不是不会写字,没有我的亲笔签名,这契约就算无效!何况,这契约也忒简单点吧?就一张白纸,你当我没常识好骗啊!既然是抵押贷款,那我的那些借款申请书、借款凭证、用款、还款计划还有跟契约有关的其它书面材料在哪呢?”
  “手印或者签名有一样即可,怎么能说无效?”没想到,赵理事的反应极快,紧接着就作出回应,“其他书面材料全在先生手上,使者想查随时可以去查!”
  “你——”子休一时被堵得无言反击。
  随即,赵理事抓住时机,断然宣布:“既然使者不能证明自己是在被威逼利诱或连蒙带骗的情况下定的契约,那恕赵某要代我家先生追偿毁约责任,带使者回去复命!”
  “你敢!”历喝声来自落花离,虽没能全然听懂两人就契约所记的讨论,但他察觉了子休并不占上风。
  紧接着站出来说话的是舵主,对于刚刚两人的对话,他和花离一样一知半解,但最后一句是听明白了。姓赵的胆敢威胁日月教使者,他岂能再冷眼旁观、坐视不管,迅速恢复一贯的威严,道:“赵理事也忒不给面子了吧,这可是日月教圣灵守护使者,岂容你说拿人就拿人!”
  赵理事竟也不惧他,虽是致歉,却不卑不亢:“实在对不住,舵主,贵教使者已将自己抵押给我家先生,而今,使者要毁约,赵某抓她回去复命,也是无奈之举!”
  闻言,舵主心下不悦更甚,不再啰嗦,单刀直入,道:“废话少说!如果本舵主不答应放人呢?”
  “这……”赵理事竟有些犹豫。
  舵主面色一冷,点破他:“赵理事不会是想强抢吧?”
  果然,赵理事回以冷笑,反问:“是又如何?”
  “哼!那就要看三位有多大本事了!”舵主是彻底被激怒了。
  然而,下一瞬,赵理事突然换了表情,竟一脸没事人似的悠闲要笑起来:“哈哈,舵主莫恼,赵某不过说笑而已。我家先生的意思,要以使者的意愿为准,如今使者不肯回去,赵某也不强求。不过,我家先生也不能做亏本生意不是?所以,这本息还是要还的,舵主你看这样不算过份吧?”

  110第二卷 第五十九章 契约(下)
  子休真想不透对方究竟打的什么算盘,不过很明显,绕了一圈,问题又回到钱财上来了。他不耐烦地问:“连本带利一共多少钱?”
  “五百万两黄金!”
  “什么!?”饶是知道一切只在做戏,子休不禁被这狮子大开口惊到,“五百万两?还黄金!你抢劫啊!”
  赵理事却是眉头一皱,立刻算起帐来:夫人是把前尘旧事忘得一干二净,一句话干脆否定一切,一了百了!又怎会知道我家先生为博佳人一笑,不惜豪掷万金,修宫室、造凉亭,聚天下奇珍于一室,纳山川美景于一园,就更不要提那穿不完的绫罗绸缎、带不完的金银首饰、吃不尽的山珍海味………这岂是五百万两黄金就能付得清的!一个知己、一段深情,又岂是钱财所能比拟的?的确,是我家先生心甘情愿为夫人花这个钱,然而今事过境迁、物是人非,要和夫人当堂对峙、清算账目绝非先生所愿,可是,若非逼不得已……”
  “行了!”打断赵理事为博同情顾影怜他的瞎扯蛋,子休斩钉截铁宣告,“我没钱!”
  这话说得太绝,虽早有预料赵理事也一时遵守命令般嘎然闭嘴,措手不及地怔在当场,但只是眨眼的功夫,他脸上为痛陈往事不堪回首而配上的表情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故作惊讶,说出来的话则满含嘲讽:“堂堂日月教圣灵守护使者,岂会没钱?使者莫不是想赖账吧?”
  “赖账?”这样赤裸的污蔑令子休甚为光火,他终是止不住含泪相向,“你们以为日月教是干什么的?开钱庄吗?真是岂有此理!你们说多少,我就得给多少啊?我丑话说在前头。不拿出真凭实据,没有白纸黑字的借款条,你们休想从我手里拿到一分钱!还五百万两黄金?靠!我就算有钱也是济人须济急时无,把钱给你们这种穷奢极侈、纸醉金迷的社会蛀虫简直是对钱的侮辱!”
  “咳咳!”不是赵理事被怒焰呛到气管,而是舵主突然轻咳两声,竟再次出马圆场,“稍安勿躁!使者,凡事好商量!债款的数目虽然大了点,不过,日月教还是负担得起的!”
  “负担得起?!舵主,你……”这是要维护日月教的面子还是想把我卖了?子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日月教都穷的打家劫舍、经济不能自主、财政大权旁落了,舵主居然还打算替他还债?这,这……
  猜疑舵主很可能要把自己给牺牲掉以保全姓赵的允诺的赞助费,被逼急了,子休在顾不得这契约是真要债还是假要债,下狠心誓与三人来个鱼死网破,一把将舵主给推回座位上,又唱反调:“舵主,这事儿你别管!谁知道他们打得什么主意?再说,那手印还不一定是我的呢!”
  “使者若有怀疑,不妨一验!”赵理事居然主动提议,还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这分明就是撩拨挑衅!自信自己到这时空生活的三年里从未碰过印泥更别提按手印,子休昂首挺胸回击:“验就验!”谁怕谁啊!想以退为进逼我知难而退?没门儿!
  “说的是,这手印是谁核对的!”舵主在一旁也表示认同,这便吩咐一直在角落里候着的“特务”去取智障印泥来。
  没有花多少时间,接过就出来了、经多方核对,那契约书上贷款抵押人处的手印,确实是出自子休之手。
  怎么可能?
  子休难以置信地来回瞪着纸上的大红手印和自己沾了红色印泥的大拇指,却丝毫也不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在何时跟南宫度签过这该死的卖身契,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咬牙切齿地呐喊:笨蛋!你被耍了!这帮混蛋根本就是真戏真做!设好圈套等你钻啊!>__<
  赵理事得意得扬了扬手上的信封,没有停止挑拨:“怎么样,使者现在该信了这手印确是你亲手按上去的吧?还有什么理由不还债吗?”
  “欠债还钱,天之经也,地之义也!赵理事尽管放心,这欠债不还的无赖行径,是断不会出现在日月教的!”抢在子休无理强辩、钻牛角尖前,舵主开口打包票,语气和顺得几乎带了一丝谄媚,“我教使者也是因债务来得突然,她又失忆对契约之事毫无印象,故此谨慎多问了几句,相信三位都是可以理解的吧》这钱,是一定要还的!不过,五百万黄金不是小数目,也需要些时间准备清点……三位路途劳顿,这会儿也几近午时,不如宣导脚下客房歇息,本舵在叫厨房准备些酒菜,为三位接风洗尘,如何?”
  赵理事与月影、星移互相看了一眼,不觉舵主的安排有何不妥,便点了头。
  “哼!”种种冷嗤一声,抓着骆花离的手腕,子休头也不回地出了大堂。
  没有回房,在通往后庭和贡养圣灵的院落的岔路口上,让骆花离先回去找爹和张铭启说明情况,想必后两者以闻风声在等消息了,而他自己则去找kanupin。
  百年成之不足,一旦败之有余。就因为一块玉佩,盲目乐观、异想天开甚至不负责任,这下可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招来天罗地网、豺狼虎豹齐聚首了!
  后悔啊!悔恨啊!却只能对着动物老乡kanupin抒发怨愤,要不是因为这只不可能存在的肥猫的神奇存在,他至于不经调查、鲁莽行事吗?
  可悲!可恶!可恨!为什么玉佩哪边竟然会是南宫度?上帝!您老人家到底在开什么诡异玩笑?
  “喵呜——!”被长吁短叹、唧唧歪歪、碎碎念打扰了饭前午休的kanipin,郁闷地长叫一声,躬身轻盈跳到窗台上,远离随时可能化为暴力分子的主人。
  情绪尚未得到充足的舒缓、胸中郁闷没有排解完,子休“亦步亦趋”地踱步到床边,很意外的,眼角余光扫到身旁忽地冒出一个人影。
  脑神经骤然间紧绷,在下意识喊出“谁”字的同时他快速转过头——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整日跟随自己左右的“特务”。
  警惕注视着对方,心中揣测方才kanupin“倒豆子”的话被窃听到多少,面上却强作镇定,问:“什么事?”
  对方并未像往日那般毕恭毕敬答话,竟是面无表情,道:“你不是很想知道玉佩的来历吗?”
  “恩?!”被这话严重惊到,子休一个激动,把舌头给咬了,口里即刻一股铁锈味,痛得直想飙泪,好半天才勉强大着舌头问:“你什么意思?”
  “不敢离开日月教 ,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担心亲朋安危?”“特务”继续无视他的问话,答非所问。
  这不会是舵主派过来试探自己的吧?子休心道,努力保持冷静,问:“那又怎样?”
  “我可以帮你!”
  “啊?!”这话比刚才那句更具震撼力,若非有前车之鉴,子休还得咬到舌头。诧异间,他脑子里闪过三个字——无间道!
  没等想好如何继续下面的对话,只见那“特务”面上倏然间变魔术似的多出样东西,竟然是一张银色面具!
  “你,你是——?”
  ……
  111第二卷 第六十章 孩子
  穆州,穆王府。
  虽已是阳春三月,入夜却依然是寒风料峭,阴冷的空气里侵渍着彻骨的寒气,冰凉身心。漆黑幽静的夜幕里,
  只有那些高高悬挂在门楣上的大红宫灯摇曳着暗红色的火线,以及在通往王妃寝宫的弯曲小径上,仆婢们提着灯笼快步紧走时,忽忽悠悠飘摇的如鬼火般森然的暗光。
  当然,还是有例外,便是王妃娘娘的寝宫。这里此时正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个个或面色匆匆或神情紧张,显然是忙得不可开交。
  寝殿内,平日到这时辰早就被关闭了的红色木门,这会儿仍旧敞开了半边,垂下来阻挡寒风的厚重的门帘子不断地被掀起,又被放下。
  除却婢女们提着水桶、端着木盆、托盘等物不停地进进出出,一开始只是一两个中年妇女由人领着慌慌张张步入殿内,之后,过了近一个时辰,在几个女婢匆匆奔出大殿,与守卫在勤工门口的侍卫做了一番短暂交流后,再被匆匆忙忙领进寝殿的就是好些个手拎药箱子的须发半白的老头,显然他们都是大夫。
  然而,怪异的是,如此多的人,如此慌乱简直像是热锅上一群蚂蚁在爬的场面,却是几不闻一声响动。似乎每个人都战战兢兢地管束着自己的嘴巴,好像一出声就会大祸临头,到万不得已不得不开**流时,那声音也被刻意压低到仅对方可听到的程度,整座王妃寝宫,静寂得犹如一处墓穴。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错,穆王府确有事发生。这番阵仗,其实也是非常明显不过的,正是南国穆王爷的正妃娘娘同时也是文国公主的宇文柳絮临盆生产。
  原来,本滞留在边州的最终因种种原因未能返回文国待产的穆王妃,在文南两国战争爆发的一个月后,突然临盆了。
  在边州已然沦为战场前线的恶劣局势下,在军中缺医少药、无妇人生产医疗配备的艰苦条件下,在王妃出现难产征象的危机状况下,南国方面军最终决定派人将产妇护送回穆州。这样的举动,在两国正激烈交战、在南国遭遇天灾却被文国趁人之危招致民愤四起时,已算是仁至义尽。要知道,若不是念在这文国公主怀有南国皇族血脉,她早该被开刀问斩已泄民愤了。
  而被从边州紧急送回穆州王府时,王妃已难产五天五夜,严重失血,面如纸色,有气出没气进。等产婆到位,热水烧开,一应事物都准备妥当,她却没能再坚持一下,无声无息就晕死过去了。
  世人皆知,穆王爷此前对这位文国来的王妃宠爱有加,却哪里料到,本该最紧张母子两人生死的王爷,在获悉母子俩生命危在旦夕的严重事态时,竟表现得异常冷漠,不但一面不去见王妃,更是对难产昏死之事“不置一词”。
  这才致使王府内一干得不到主子指示的奴仆们不知该如何行事,又不敢什么行动也不采取,个个如履薄冰、如临深渊,把脑袋别在腰间,哪里有胆量吱声。
  穆州诚内最富威名、经验最丰富、医术最高明的几个稳婆、大夫,一夜之间全被请入王府。或连番上阵或齐齐发力,在不眠不休奋战十几个时辰后,没想,奇迹竟发生了!
  昏迷一天一夜的王妃娘娘悠悠转醒了,乘着超强的生存意念,在忍十级阵痛,一声不吭的,在黎明破晓前,把孩子给生了下来。
  然而,不幸的是,小小的婴儿终于脱离母体时,已是全身发紫,没有了呼吸和哭声。
  没有人敢去将此噩耗禀告王爷。
  王妃寝宫,陷入比之前更令人窒息的死寂。
  ……
  “孩子死了?”南宫度最后还是得知了消息,不带任何感谢色彩地重复暗卫报上来的话,简单的一句话。这不是他南宫度的孩子,而且也是不被任何人期待存在的孩子,没有存活反而更好,不是吗?不过,宇文柳絮毕竟是子休的妹妹……等子休回来,要是责怪起来怎么办?子休的性子可是很……
  “没准又把账算到我头上来?”像是突然想到这一层面,南宫度原本无动于衷的心态陡然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为重塑在子休心中的形象,他得封锁消息!
  112第二卷 第六十一章 逃债
  午时,阳光明媚,微风和煦。日月教总坛,大殿之上,总舵主正在宴请三位特殊的宾客,正是昨日前来“寻亲”讨债的赵理事一行。作陪的有教中数位德高望重的长老,然与债务直接相关的人却迟迟不曾露面。
  似乎是为刻意淡化这一尴尬,宾客刚刚入座,尚未开席时,舵主就一改平日“话不投机半句多”的作风,态度亲善,凯凯而谈,平日威严深沉的脸上竟然始终挂着一丝笑容。
  但是,在即将开筵时,仍然不见债务人的踪影,赵理事终于是等得不能再等了,戛然停止手指反复敲击桌面的动作,似笑非笑地反诘在场一干日月教中人:“贵教使者莫不是对赵某有成见,故不来赴此宴了吧?”
  “怎么会呢,恐怕赵理事是误会了!我教使者有孕在身,行动难免慢了些,本舵已经派人去请了,还请三位莫怪,若是等不及了,咱们这就开席!”反应最迅速的是舵主,他立刻找托词否认了对方的话心里同时在腹议:这使者也忒不给面子了点,昨儿个晚上一顿,说什么心理受了莫大冲击没胃口吃饭还说得过去,甚至今早朝拜圣灵的仪式申请暂停一日也还可以理解,可是今儿一大早就派了人通知中午要借陪颗吃饭继续商讨还款事宜,现在饭菜都上齐了,这人却还不见影子,就是太放肆了!难道平日里表现得见识绝对超乎普通女人的使者就看不透“羊毛出在羊身上?还债只需挪用债主提供的援助资金吗?
  “……”赵理事对不再等使者的提议不置可否。
  舵主遂自作主张下令开席,又暗自示意身后一名随从去催人,却是不等这名随从走出大殿,上一名被派出去的随从神色匆匆地回来了。
  来人快步走到舵主身后,附耳到他耳畔禀报:四处找寻不见使者踪迹,连同使者的家属也一并不见了!
  “什么?!”愕然于突发的情况,舵主不由得瞪圆了双眼,险些喊出声来。眼角的余光突捕捉到包括对面赵理事及方长老投射过来的几道探寻的目光,立刻意识到当着众人的面、尤其是当着姓赵的一行人的面,不能把欠下巨额欠款的使者突然人间蒸发的事儿抖落出去,他强压下心头震惊,不露声色地压低声音吩咐随从:“再去找!还有,通知牛兀特到书房候命!”
  随从领命,快步出去了。
  饭桌上的人似乎没有谁看穿舵主平静脸色下掩饰的异样情绪,各自收回若有若无的目光,宴会继续进行。
  直至酒足饭饱,宴会结束,始终不见使者前来明确欠债还钱的意向,赵理事与月影、星移依旧盯着赴会前不甚好看的脸色一言不发。
  心中更有所急之事,舵主也无暇多做斡旋,只把人送出大殿,便转身往书房去。
  先前得到通知的牛兀特,早已候在门外,见舵主来了,便要行礼。
  舵主不耐烦挥手制止他,将人领进书房,劈头就问:“让你监视的人突然不知所踪,你作何解释?”
  “属下该死!”牛兀特先不做任何推卸,低头领罪。在舵主锐利的目光逼视下,额头上很快渗出冷汗,解释道:“使者一早便去了圣灵的居所,后来把圣灵领到屋后的竹林里,属下不敢靠近,只远远盯着,哪里料到……”
  “行了!”想来一个孕妇挺着大肚子走不了多远,何况教中人多眼杂,使者为逃债远走的几率不大,舵主遂打断牛兀特的话并令其去找人,自己则更是快他一步出了书房往贡养圣灵的院落去查探。那是除了圣灵守护使者,只有日月教最高领导者才有资格进入的堪称日月教禁地之禁的所在,随从们的搜索是不允许进入的。
  急于查明使者去想,又担心使者及其家属不见了的消息走漏,舵主没注意到刚刚还对自己敬畏非常的属下脸上一闪而过的诡笑。
  马不停蹄赶到“禁地之禁”,推门入内,赫然入眼的是供桌上,一纸书信。
  心下一沉,直觉自己不愿看到的事终是发生了,舵主急忙将信纸打开,但见其上横着排列的几行毫无字体可言的小字,正是属于使者独一无二的笔迹。
  信上如是写道:
  尊敬的舵主,首先要感谢您从斩刀下救回我的父亲,再次要感谢您这几月来对我全家的关照,承蒙您和长老们的照顾,我和我的家人都不甚感激。但很遗憾,我不能在在日月教承担守护圣灵的神圣职责了,只因我所欠下的债务数目庞大,日月教的钱该是拿来周济劳苦大众而不是为债务埋单,我不能自私地连累日月教,所以,请您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您还有日月教众人对我全家的恩情,我今生无以回报,下世必定结草以报。勿要找我,也无需再担忧我,今生只望珍重,愿日月教能坚持除暴安良、杀富济贫、惩奸除恶、替天行道之义理到永远。
  ……
  113第二卷 第六十二章 回忆
  淡暗阴郁的牢房,潮湿腐败的气息弥漫在空气里在从高高的天窗处射进来的一道光亮下,身着囚服背靠着墙壁方能勉强坐直了身子的女子,努力在嘴角挤出一丝笑容,安静地凝视着弯腰跨进栏门来的锦衣华服的少年。
  少年的目光接触到她的视线,即刻紧蹙起眉头,极不耐烦的语气显示他对她的厌恶:“魏连辰,你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被唤作魏连辰的女子没有因为少年的态度不善而生出悦或者委屈等等情绪,只是轻言细语地说着自己想说的话:“你终于来了,阿度!”
  “大胆!谁准许你直呼本王的名讳!”因为一个称呼,少年恼怒的神色更甚。“别忘了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你被不封王了?”女子关注的只是他话中的自称,而后,似是欣慰般松了一口气,旁若无人地叹道:“这样就好......”
  “有话快说!本王忙得很!没功夫”听你废话!”少年愠怒地厉声呵斥盖过她的声音,作势转身就要出去。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吧......”女子没有明显要留人的口吻,只继有自顾自地喃喃了一句,却是令对方猛然止住了脚步。
  “你什么意思!”少年站定,瞪着她,又是一声怒斥。片刻,像突猜到了些什么,气势更加咄咄逼人,“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现在说这些话是想博取本王的同情吗?魏连辰,别以为我还会再上你的当!”
  “也对,身为助瑞王谋权篡位的罪臣之女,哪有不被株连九族的道理?”女子依然没有要与对方对话的意思,驴唇不对马嘴地继续自言自语,“无所谓啦,反正这具身体早活过头了!”
  “......”少年怒极,反而不再多费唇舌。早听闻天牢里刑罚残忍严酷,想来这女人怕是熬不过被折磨疯了或是被即将到来的死刑下傻了吧!这又关自己什么事呢?这是她咎由自取、罪有应得!欺骗、背叛是不可饶恕的!
  正这么想,女子却突然毫无征兆地“清醒”过来:“我有件东西要给你!”
  她的语气极为严肃认真,以致少年不自觉地反问道:“什么?”
  “在你房间的卧榻板的背面,我用胶布沾了个布包在那儿,包里有块玉佩,那可是我亲手刻的,你得好好留着!”女子的语气虽透着命令,态度却是诚恳的,刻意压低了声音,显然不想被第三人听到这段话,隐在昏暗的光线下的眼睛,似透着比寒星更耀眼的光彩。
  这对于一个即将赶赴刑场的囚徒是不寻常的,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气息在空气中蔓延,却伴随一缕淡淡的温馨亲密的感觉,这是女子曾经给过少年最美好的印象,即便而今物是人非、过去的美好全是假象,他仍情不自禁地闭上嘴,没有打断她。
  女子没有对少年的积极配合表示些什么,警惕地四下环视一周,确认无人靠近,才继续说道:“不管你相信与否,我确实有个秘密一直瞒着你!”
  “!?”因这意料之外的坦白,少年骤然从自己企图重温的梦里清醒过来,想到这最后的关头,魏连辰才可俯首认罪,他胸中的愤怒再次喷涌而出:“好啊!你......”
  “不要怪我瞒你!”女子在他争吵责骂怪罪前,抢了话:“你不能怪我!因为这是以你乃至你所在的整个社会群体的知识储备、人生阅历很难相信的事,你一定会认为我是在说天方夜谭,即便这的确是事实!”
  “咦?!”少年怔愣住,一半是被对方的话绕住了,一半是深知她的牙尖嘴利,以自己的口才是辩不过她的三寸不烂之舌的。既然两人早已没了瓜葛,不如索性听听这虚伪的女人死到临头还能编出什么荒唐无稽的理由掩饰真相吧!
  这样想着,少年压下心头怒火,闭上嘴,冷眼听女子虚伪之言,却哪里料到对方的说辞会大大超出了荒唐无稽的范畴。
  她道:“我知道,你现在非常恨我,不能原谅我,我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但是,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所作所为的良苦用心。所以,请你仔细记好我下面所说的每句话。实际上,我不是真正的魏连辰!或者更确切的说,魏连辰这具身体里的脑电波,约等同与你所理解的灵魂,已经换成了另一组来自异时空的脑电波。因而,即使等你终于了悟真相的那一天,我早就死了,你也无需难过,因为这不过是肉身的死亡,我会在回来找你的。玉佩就当是信物,往后的若干年,倘若有人认出这玉佩,有人能认出玉佩上的符号,能读出它们的发音,那么,那个人就是我。保险起见,我也在包玉佩的那块布上留了接头暗号,而能够明白这暗号的人,就百分百是我了。当然,那个时候我可能已经把你忘了也说不定......若果真出了这样的状况,你一定得留住我,别让我跑了,知道吗?记住啦!一定记住啊!那玉佩所雕刻之物名为手机,是那个时空人们普遍使用的一种通信工具,上面的符号有拉丁字母a,b,c......”
  ......
  114第二卷 第六十三章 仙仙
  “拉丁字母a、b、c···”
  时隔近三个月,从大雪纷飞的隆冬到昼暖夜凉的初夏,从逃出狼窝误闯虎穴继而被逼无奈再回狼窝,即当柳子休再次回到穆州穆王府、再见到此生本不想再看见的南宫度时,听到的就是以上--从南宫度口中飙出来的拉丁字母,以及一段关于青春年少时的南宫度和一个大名叫魏连辰、小名叫仙仙、跟南宫度有婚约以及旧情、可是后来背叛了南宫度、再后来南宫度又发现她并未背叛自己的这么一个女人,两个人在女人因政治等方面的原因被株连治罪斩首的前一夜,在牢房见最后一面的往事。此往事也正是南宫度对手机玉佩来历做出的解释。
  除却时间上有出入,目的上有出入,事情还是基本上没有出乎子休的意料的,这个女人遭遇了和他雷同的事件,即在狱中女人爆料给少年南宫度的事实真相--原身体里的脑电波,约等同于常人所能理解的灵魂,已经换成了另一组来自异时空的脑电波。
  表面上是很平静、很镇定、乃至装作因为之前南宫度对自己犯下的滔天罪孽而决心麻木不仁以对地听着南宫度娓娓讲述,实际上,子休怀揣的一颗饱受刺激,惊吓的心肝已然不堪重负“砰砰砰”蹦得赛过战前擂鼓。即便有受到对时空穿梭之奇事“前有古人”说不准“回归”就在不久的将来的激动兴奋情绪的影响,毕竟在他已掌握的信息中,实体穿越的动物实验有kanupin的成功案例了,但是,更直接的原因是因为他严重被南宫度绝对反常的言行举止给shock到了!
  在习惯了南宫度冷厉残暴、飞扬跋扈、目空一切的嚣张气焰,而今,此人彻底颠覆先前所有可能的--诸如淫贱、高衙内、魔鬼撒旦等--令人恨不能杀之而后快或唯恐避之不及的形象,千年玄冰变作春江水暖,这难道不是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事件吗?
  更何况,心里有曾经暗枪射杀南宫度的“鬼”存在···正所谓,为人莫作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啊!
  “王爷,您能不能正常一点,不要吓我,我心脏不好!”子休在心里战栗地哀嚎,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正是因为清楚南宫度这大恶魔性情残暴且反复无常,没准什么时候又突变回来,到时遭殃的铁定是自己,所以他小心翼翼地保持沉默。
  然而,周身明显透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息的南宫度丝毫不给他保持沉默的权利,柔情似水的面容上、温柔宠溺的眼神里,因他的“无动于衷”,瞬间就涌现担忧与急切,道:“爱妃,你果真是忘了我吗?”
  “忘了你?”诧异之余,子休不敢怠慢,急忙忙再推敲南宫度所回忆的往事里,那女人叮嘱的那些让南宫度要牢记的话。片刻,心生不爽:这该死的女人想疯了的大淫贼莫不是把认识玉佩的自己当成了那被斩首前口口声声说会再回来的女人了吧?!这都是什么思想、什么神智啊!居然还想不分性别、年龄、性格、样貌照单全收?还有,那女人也忒糊涂了点吧?只要是从那边过来的人,谁不知道手机啊!干嘛好选不选,偏选这么个大众玩意儿做信物?还信誓旦旦说什么能认出来的就一定是她,又给个可能会忘掉南宫度的假设,这不明摆着会制造误会吗?!
  斟酌再三,子休甚感有必要向南宫度澄清事实,虽然惧对方惧得要死,终于还是挺着畏畏缩缩的熊样,毕恭毕敬道:“穆王爷,您可能弄错了,我不是您要找的人!”
  “不是?”南宫度似颇为意外地怔愣住,但只片刻的功夫,他想到的是仙仙留在装玉佩的锦囊内壁的暗号,麻利地报出来那串数字。
  不是特别长的一串数字。
  听罢,子休的第一反应是这有点像是手机号码,因为开头是137,又整好是十一位数。再在心里将数字默念一遍,他登时傻眼了!虽然三年多没碰过手机,但他的记性还是不差的--
  “天!这,这不是我的手机号码吗?怎,怎么会,怎么可能···?”震惊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快速全盘搜索大脑皮层的记忆,却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有认识一个小名叫“仙仙”的女人!
  是谁?到底是谁在五年前留下他马克。里拉的手机型号、甚至手机号码在这个异时空?那女人到底是什么人?那般笃信会再回来···难,难道两个人先后“穿越”,真存在某种必然的联系?
  “爱妃,你想起来了吗?”虽然不懂“手机号码”为何物,但见柳子休神情骤变,显然是对暗号反映强烈,南宫度更确定了他就是曾允诺自己会回来的仙仙。
  “我不是!”坚决否定南宫度的认知,更是杜绝自己被错误的方向引导,子休对活了二十三年的自己从小到大的记忆了如指掌,即便要除却自己到底是在什么情况下来到这时空的,但他肯定自己不可能是一个女人所谓“再回来”的产物!
  “你说过你三年前出过意外,之后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南宫度不认可他的话,给出质疑的理由。
  “我什么时候···”话反驳到一半,子休才记起在毓风山游云谷跟南宫度卧床长谈那夜说过的一些话,但如今他已恢复属于他马克。里拉的全部记忆,那失去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压根没有对真正的柳子休过去十三年的记忆,这是两个不同的人的质的区别,此间复**种要如何跟个“古人”解释清楚?即便南宫度居然有能够接受那女人临死前的“荒诞”遗言的强韧神经,但子休不敢保证自己有勇气继续面对此魔头,更不愿意再与魔头有任何瓜葛,索性,快刀斩乱麻搪塞:“我已经恢复记忆,完全不知道什么仙仙!”
  “不对!”南宫度听罢,即刻就再提反对意见,还是一脸抓住对方包的惊喜,“你若不知道,又怎能叫出仙仙的名字?我记得刚才我只说爱妃的名字叫魏连辰!”
  “呃?!”是吗?子休呆住,他倒是一点没发觉这个,南宫度刚刚真没提那姓魏的女人“小名”叫仙仙?不过,知道这个也不足为奇啊!南宫度中毒昏迷那会儿偶说胡话,不叫爱妃,就叫仙仙,不用猜也知道这两者铁定有关联啦!只是,这种无意偷听到他人**的事,能实情以告吗?
  子休这一时的迟疑,却是令南宫度以为现在的柳子休(也就是过去的仙仙)不能原谅自己那时对他的误会、不念旧情见死不救的残酷无情,那都是他的错!所以,他也不勉强子休承认什么,只要仙仙能回来留在他身边,让他能弥补曾犯下的过错,能和子休重新开始就足够了!于是,他指天誓日表白心迹:“你不承认也好!从此以后,我南宫度一定会留住你柳子休,不让你再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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