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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八十六章 师伯

书籍名:《绑上花轿嫁了狼》    作者:一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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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向秉承“三缄其口、沉默是金”原则的“爹”在刚刚摆脱危险情势尚不及好好休整一番就迫不及待主动前来告之自己先前或怀疑或质疑或未知的种种是因为什么?又是为了什么?仅仅是因为真相无可隐瞒、儿子有知情权、为了消除父子罅隙而揭开旧伤疤、捅破陈年事以求合理的解释还是因为觉察到了什么、想要试探些什么?
  此番情形下,虽说不该生出以上不近人情甚至可以归类为不孝冷血、不知好歹的怀疑,但子休心里头是真不可抑止地躁乱不安起来。合理的、不合理的念头、猜想像春雨过后的杂草一股脑儿“噌噌噌”地冒出来,以前颇引以为自豪的思虑周全,如今看来反成了婆婆妈妈,他在犹豫、在踌躇,到了这一步是否也是他该将自己所隐瞒的秘密说出来了?毕竟,身为柳子休“原主人”的监护人的柳吾夷也有知情权……可是,穿越时空、回到“前世”目前仍还是八字都没有一撇的事,贸然说出来,别说柳吾夷定然不明所以,自己便不被当成脑子进水、神经错乱才怪吧!
  “咚!”
  正当子休拿捏不定时,一声轻微的敲门声突地结束了房间里沉重的气氛。随之,一个人影不请自进,但见其身手敏捷地闪入台灯照不到的门口的阴影里。快步却几乎是悄无声息地“飘”近了,却不是颜珂是谁?
  似乎是“巧合”的、在柳家父子俩相对无语的时候出现,不过很显然颜珂听到了这两个人在门里的部分对话。理所当然地推门进了房大步流星地就直奔柳吾夷所坐着的沙发前,阴沉着脸,低沉着声音,开口便是毫不客气地数落:
  “姓柳的,你还屡教不改了是不是?!那破公主本就身子弱,染了风寒又中了毒镖,别说在那种情况下,就是在落花谷,咱师傅再世恐怕也回天乏术!你个傻不拉叽的往自个儿身上揽责?!……这可是王凝那死女人要拿办了她的!更何况,她也早做了殊死一搏的准备,甚至企图置你跟子休于死地,你自责个什么劲?你给我听好了!这事儿跟你半点关系没有!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都是她娘老子造的孽!&*&¥#@……”
  这么咬牙切齿地边数落边咒骂了得有小半个时辰,直至师弟柳吾夷脸上压抑、沉重、愧疚、不耐等等脸色流转个遍最终归于平静,这身为师兄的脾气暴躁的颜大夫才终肯打住义愤填膺的情绪,闭上唾沫横飞的嘴。
  不说被折腾得够呛,这“音波功”也是够柳吾夷自发自主地消灭自己言语的冲动,遂泰然自若地坐着像个入定的老僧。
  对此,颜珂似乎是满意地点了一下头。然,消停了片刻,他的目光陡然闪过一道犀利的光,迅速地转向了一直坐在床沿上“陪训”的子休。
  恰在同一时刻,子休比他“爹”更惨的被捣腾得涣散的目光也茫茫然地晃荡了过来,于是,猝不及防与之撞个正着!
  刹那间,同样陷入茫然的神经“嗖”地蹿至敏感的最顶峰,子休感觉自己的身体竟是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脑子里同时闪过一道白光,是个秃瓢和尚闪闪发光的脑袋……
  “你怕什么?!”颜珂的态度倒是没有预想中的恶劣,仅没好气地数落一句便大手一挥,“去,给师伯倒杯水!”
  能自称“师伯”,看样子是不会拿自己开刀了吧?子休这般安慰自己,才敢放放提到嗓子眼的心。他还真挺怕颜珂火气没下去会骂自己是死女人生的孽种、要把自己给拿办了呢!说实话,长这么大,他还从没对哪位长辈产生过如此畏惧的感觉……所以,以后还是少惹“颜师伯”的两个弟子为妙!>__<
  这样揣着“惹不起”的心思,子休快手快脚地到茶几上倒了杯水,恭恭敬敬送到颜珂面前。
  接过杯子一饮而尽,颜珂的脸色倒是立刻舒缓了很多,也换了一副平和些的口吻。
  虽说算是得了特赦了,子休在他面前也是不敢有一丝不严谨更别说嚣张的。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却听对方道:“在边州的时候,你爹的听力就出了问题……怕你担心,所以,一直没告诉你……”
  这,这竟是在帮“爹”解释?子休愕然,一时都不知该作何回应。
  颜珂却也不睬他,反而小心翼翼留意着柳吾夷的反应,但见后者没反应,便自个儿埋头沉默了片刻,而后,突地就抬起头来,板着脸瞪着眼,用严厉得几乎是在呵斥的口气道:“你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臭小子!”
  “呃……!”
  “要不是你下山乱跑,会着了别人的道……算了,这帐我不跟你算!就那破公主,那死女人,你爹是心肠软,不忍做绝了!全是为了你,为了你个不争气的臭小子,他不得不下杀手!你小子要是有点良心,这往后就该给我百倍千倍好地孝顺你爹!要是让我看到听到什么不好的,小心我拔了你的皮……”
  “你吓他干嘛!”一直没吱声的柳吾夷这时突然低吼了一声,打断了颜珂的话。
  后者一脸悻悻中带着无奈,终也不再说什么。
  继而,柳吾夷转移话题,将三人的注意力拉回“正规”:“这么早,你来干什么?”
  颜珂一拍脑袋,才想起来,快步走到窗前一拉窗帘。
  随着厚重的帘布滑过横轴的“唰”的一声,明亮刺目的光线扑面而来。
  他甩甩手,吐出一句:“我来叫你们吃饭!”
  ……
  三人很快鱼贯出了房间,来到餐厅。
  不想,厅里的场面,令子休刚刚下去的烦躁情绪如火山爆发般又涌了上来。
  饭桌上,三个大男人半明半暗较劲正激烈。经过一夜的休整,诸位是个个精神矍铄,大有要大战三百回合、争个你死我活的架势!
  争什么?
  子休深呼吸好几口气,脑子里却莫名其妙跑过一行字——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呃,他在想什么?果然是恼糊涂了!>__<
  恼火地驱散脑子里的奇思怪想,他冷着脸走到桌前,拉了张椅子坐下,方机械地丢出一句“吃饭”以作招呼。
  可是,就在这一举一动完成后,厅内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了。
  有凉飕飕的寒气自地面升上来,子休不自觉打了个激灵,惊诧地抬起头,才发现,原来是他随意挑选的座位,巧合地坐在了骆花离和南宫度之间。
  不用想也知道,此时周身散发着阴郁之气的是颜凌霄那大醋坛子。
  “行了!”大大地叹息一口气,子休决定即时贯彻执行方才他在房里下的决定,“你们三个烦不烦?还是不是男人啊?这么小儿科、小肚鸡肠的事也做得出来!真是……”再深呼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命令道:“吃饭!”
  138第二卷 第八十七章 摊牌
  自获悉柳子休“由女变男”的真相,所谓指腹为婚、青梅竹马、小时候的约定均为不存在了的泡影后,颜凌霄、骆花离一直担心的子休对待他们的用情所保有的抵触态度将更加坚决的情势,终究是应验了。
  摊牌之于两人不说是早有心理准备,至少也是有所预料的,但仍是觉得猝不及防。
  没错,就是在气氛压抑的早餐过后,子休找上了两人谈话,内容赫然正是否决有关小时候的一切,并再度质疑他们对个人情感的辨识能力是否存在误差。
  无疑,子休的态度比他们料想的更为决然果断,是完全没有考虑和顾忌他们的心情,以快刀斩乱麻的速度直奔主题,半点没有拐弯抹角。
  虽然对子休能言善辩的口才以及极能绕人的逻辑早有领教,他们仍旧还是没能跟上子休的思维更别提插嘴反驳,于是乎,片刻的功夫,两人只能被迫洗耳恭听子休的总结陈词。
  子休先将“矛头”指向了凌霄,这样的次序安排包括此次谈话的展开都是早*毓风山第一次“正面交锋”后便逐渐形成了雏形的有计划实施的谋略。
  时间真的能够改变很多东西!这是经由与柳吾夷三年父子关系的佐证为子休所认同的观点。他很清楚与“前世”自己对家、对父母、对祖辈的关系的淡漠相比,现在的他在这一情感上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至少,当真的能够离开这个世界的那一天来临,对于柳吾夷这个“爹”,他该作何交代、他能作何交代,已经成了困扰他的难题!而在“前世”,十八岁那年离开生养自己十八年的母亲,他可是半点儿也不觉留恋、难过的!故而,他不能再无休止地跟骆花离、颜凌霄耗下去,不能任两人与自己日久情更深,他必须令两人对自己的“非正道”情感今早悬崖勒马,因为除了朋友、兄弟,他不愿意给他们任何的交代!不忍心厚此薄彼,这是他最大的弱点!他想现在就各个击破,秉着“越是容易被激怒的人越是容易对付”的观点,故而,凌霄首当其冲!
  为了充分表明,彰显自己将两人之间的情感看待为纯兄弟情谊,故作不经意地将一只胳膊搭在了凌霄的肩上,语气几近老者对青年人的语重心长,道:“凌霄,你看,我早就说过了的,你喜欢的只是一个跟你有婚约的人,你的喜欢的出发点是父辈们口头的一个约定,而不是我这个人!现在,你该清楚了,咱俩压根不存在什么指腹为婚吧?”
  这样的话是在上一回的被摊牌中听过的,也是在那之后的日日夜夜里时常响在耳边的理论,凌霄的潜意识在这一刻被激发,思维随之终于敏锐了起来,他立刻纠正道:“休休,我说过我是先喜欢你,才知道又婚约的,而且,即便没有婚约,我喜欢你,是真的!”
  “咳咳!请你好好叫我的名字!”子休故作不高兴地转移话题,实际郁闷的是意识到同样的法子没能两次忽悠一个人。他寻思了片刻,很快进入第二套方案:“呃,是吗?好吧,是我记错了!可是,很显然,你的喜欢仅仅是建立在对我三岁那年的记忆上,现在你也知道了,三岁时候的那个子休,根本就不是我!还有师兄……”接下来两个人的情况是相似的,他便也将骆花离扯来一起训导:“这一点,你的情况也是雷同的,小时候跟你们玩在一起的人不是我……道理是怎样的,我也不想多说了!总之,你们现在也是时候清醒清醒了吧?你们的喜欢,那就是虚的!”
  最后那个“虚”字,子休刻意重重咬字,他等着看两个人的反省,沉默,想着继续强调几句就算完事了,却没料到,被点到了名的骆花离竟是一点儿也不含糊,很快思路清晰地反问道:“我们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会弄不明白自己的感情吗?柳子休你倒是说说看,喜欢一个人到底要怎样的理由才够充分?”
  “师兄,你……”第一次见识师兄用这样犀利的言辞跟子休说话,凌霄意外得都有种被吓到的感觉,然转念想起师兄跟子休相处的时间可是比自己长得多,又见子休此时的反映并无愕然,很明显的不是第一次见师兄这样的表现,两人的关系只怕比数月前在毓风山时更亲密了不少,他的心里不由一阵嫉妒。
  “行行行!”知道骆花离用这样的口气跟自己说话是又要以强硬自负的态度纠缠到底了,自认不是对手,子休识相地再又转换策略,“这个问题跟你们恐怕是说不通了!好吧,就算你们是真喜欢我,你们又凭什么要我接受你们的喜欢呢?你们有什么值得我喜欢的?”
  “……”明显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刚刚占到上风的骆花离立刻就被问住了。同样,凌霄再又跟不上子休的思维脚步了。
  “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男儿志在四方!”没给两人太多时间找答案,子休很快将内容引向自己的重点,“这大半年里,你们一味的纠结着喜欢我的问题,自落花谷出来就一直围着我转……是!我遇到危险得到你们的帮助,我感激不尽,这辈子无以回报!但是,现在一切都已经告一段落了,我们还呆在这里,你们难道不为自己的无所事事、寄人篱下感到悲哀吗?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哪个不是大登科后小登科,我也不指望你们考科举当官,但是起码,你们学了那么年的医,怎么可以荒废在这深山老林里?我真是为你们的师父感到悲哀!哎……”
  “……”又是自己完全没有想过的长远的事,两位仁兄登时为自己的胸无大志,一事无成令子休担忧而感到惶恐不安:“休休/子休,我们……”
  “等等!”自然不能给两人回过味来的机会,子休再又佯装恼怒,“颜凌霄,我说过多少次了!再叫不好我的名字就干脆别叫我!”
  “呃……?”突遭呵斥,凌霄有些反应不过来。
  子休再接再厉:“我也不拐弯抹角了!社会是现实的!现实是残酷的!喜欢是不能当饭吃的!爱情它就是个奢侈品!是需要用金钱来维持的!你们一个个的,不出去赚钱,以后要怎么生活啊?!”
  139第二卷 第八十八章 摊牌(2)
  子休本以为故意刺激两人的自尊心,“劝退”成功将是指日可下的事了,想不到骆花离透过现象看本质的能力非一般的犀利,居然没有被烟雾弹干扰多久,就一针见血地揪出了种种理论背后所掩盖的重点:“那么,你的意思是,要在这里跟着南宫度?”
  跟着南宫度?这样的话从第三人口中说出来,听来居然更像个噩梦!不过,子休还真就打算这么干!不是近来南宫度的性情的突变变得可以令人接受,更不是认同自己就是仙仙的再生而决定跟南宫度冰释前嫌、“重归旧好”,而是他需要从曾经跟仙仙有过亲密接触的南宫度口中套出所有可能的线索。
  即便已经可以肯定仙仙要将自己困死在这个时空的意图非常明显的,故而便不大可能有什么油利用价值的东西被留下,但是到目前为止,南宫度以及仙仙留下的“文明古迹”之于一筹莫展的子休而言不得不说是唯一可能的突破口,何况,不亲自100%地排除可能性,子休是不会甘心的!当然,这样的事实真相他也不能也不打算告知骆花离和颜凌霄的,所以,他选择了说谎。也没有直截了当地承认,是故作无所谓的轻视的口吻道:“至少他比你们富有!”
  富有?得到这样的答案,两个极度厌恶,鄙视南宫度的人不无惊诧地挣圆了眼睛——在子休的眼里,他们竟然会有不如臭名昭著的南宫度的地方?
  这是何等的耻辱!
  凌霄急的都快语无伦次,但“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事他是不会干的:“子休,你……你要赶我们走也不用这样作践自己啊!”
  虽然沉不住气,不过这反而使凌霄的思维快速地归于清醒,混乱的情绪得以冷静下来,他严正声明道:“不管怎样,子休,我是不会丢下你一个人走的!”
  这显然与自己想要的结果背道而驰,无奈,子休只能再转换策略,顺着凌霄的意思,苦口婆心道:“现实一点,咱们现在可是寄人篱下啊!”
  “我们完全可以不寄人篱下!”骆花离的言语更为理智,不再被子休牵着鼻子走了。他隐约觉察到子休这次跟他们谈话的主要目的并不在于拒绝他们的爱意,那又是为了什么呢?他很想知道,却又顾及应当尊重子休所做委婉地隐瞒的选择,左右为难间,他只好极力劝说道:“子休,和我们一起离开这里,为什么要留下呢?我知道,你根本不可能喜欢南宫度的……”
  “是啊!”和骆花离所想差不多,凌霄急切地插话进来表明自己的决心,“子休,跟我走,我会挣钱养你的!”
  “养我?”身为一个四肢健全,智商正常,有理想,有抱负,有吃苦耐劳精神以及决心的七尺男儿,居然被人表白出“包养”的话来,子休登时气得火冒三丈,暴跳如雷:“颜凌霄!你什么意思?啊!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了!什么叫你挣钱养我?我一大男人还要你养?你丫瞧不起我是吧?”
  “子休!你不要再打岔了……”认定子休又是在故意混淆视听,骆花离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严肃地打断了子休的话。他意识到一定是子休不愿连累他才选择了不向他吐露衷肠!为了不让他心存愧疚而选择转弯抹角甚至不惜伤了双方和气也要驱使他离开,这样的子休令他感到无比的心伤、心痛!他不能够再假装什么也没有察觉了,“到底有什么事,你不能跟我们直说吗?”
  “我能有什么事?!除了我是个通缉犯走到哪里都会被人追杀!我还能有什么事?!”竟然这么轻易就被骆花离识破了,子休狠狠的心悸了一把,但总算还能坚守住镇静,他仍坚持愤愤然地叫嚷着:“我不躲在这里,我还能怎么办?你们就不同了!没有人通缉你们,你们完全可以到外头去活动!真是两个笨蛋!这样耗下去能耗出银子来吗?真是气死我了!”
  “子休,你认为师兄会安心将你一个人留在这龙潭虎穴吗?”面对子休的恼怒,骆花离只能是加倍地心疼。
  但即便感觉到了异样,子休仍坚持无视的态度,继续自己心里已拟好的对策:“南宫度是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不会把你怎么样?”想到此前子休被南宫度虐待的种种,对比子休此时说出这样与事实严重相悖的话的一脸不汲取教训的样子,骆花离的语气都不自觉不善起来,“你还想他把你怎么样才算是把你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怎么样!”子休是再被震了一下,但仍旧硬着嘴:“真是的!我懒得跟你在这里饶舌!总之,你们两个赶紧给我到外面去挣钱……”这跟包养有什么区别?及时反应过来,他牵强地补充道:“借给我!我可不想看南宫度的脸色过活!好了!我累了,你们出去吧!”
  140第二卷 第八十九章 摊牌(3)
  能否成功“劝退”颜骆二人?
  说实话,就开局不利有没有多少时间可供软磨硬泡而且自己还不喜充当说客的三大情势看,子休心里其实是没什么底的,无奈倘若听之任之达 微妙的关系长此发展下去,早晚大家都得陷入更窘迫更难堪的境遇——被毫无根据可言、不清不楚且匪夷所思的情情爱爱折磨得疯掉!不提别到时候弄得他想走都走不了,只就是可能对几位大好青年造成的心里影响便不堪设想!这样的后果是稍加推断即可预料的。是被人类世世代代前赴后继演绎的,是被无视影视作品、书记不厌其烦地搬上台面的,是子休最不能容忍的——堕落!
  不错!在子休看来,谈情说爱其本质就是在堕落、是对短暂而有限的生命地浪费,因此,赴现在事态尚没有严重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他不得不加紧卑鄙地利用两人对自己的感情软硬兼施、威逼利诱之的步伐。当然,与此同时,不容忍忽视的还有一点,那就是两人最终能否顺利离开,期关键还是得看南宫度肯不肯放任!
  就“一”和银面具两大组织的通天入地的能耐以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没有其顶头上司南宫度的首肯,想要在他们的眼皮子地下玩失踪是不可能的。正事非常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故而,在忍辱负重对南宫度的骚扰虚与委蛇以求能顺利从仙仙留下的蛛丝马迹里刨地线索的同时,子休也怀揣着试探南宫度的否有放任的可能的心思。
  时间拟选在和骆花离、颜凌霄话不投机、不欢而散之后。然而,事情的进展并未如子休所愿,让两位出去的话说出来了却没有被听从。
  这一次的交涉无疑又是“不欢”的,但师兄弟二人的视线、心神。头脑并没有被令人沮丧的表象所蒙蔽。从子休的言行举止里,他们或多或少感觉除了期感情和心理的不同以往之处。此时,对子休的“耳提面命”不是全然没事有自省,但他们更多的是在担忧子休,担忧子休都隐瞒的回事怎样不好的预期吗?
  是的,之于骆花离、颜凌霄,这样的预感异常的强烈!他们不约而同地心有不安起来,仿佛若他们今日听从了子休的话,甚至只是走出了这道门,今后,要想再见子休、再与子休继续如今日这般的“融洽”相处就是不可能的了!再者,特使出于两人情敌关系的明争暗斗,谁也不愿意先迈出一步,于是乎,即便被下逐客令,两个人仍旧坚定不移、寸步不离地守着子休,半点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这在子休看来,一来不是什么好现象;二来更是奇怪的、不可理喻的!一个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的人,对自己提出的要求、建议却是半点也不听从,并且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这和他的“前世”在诸多影视作品中看到的以及发生在他身边的审视案例相较,简直就是相差十万八千里嘛!>_<
  面多这样的两个固执分子,子休心中实在郁闷不已,可即便如此,她也只能是无可奈何。
  好不容易想出了个“人民内部矛盾要靠人民自己解决”的招,他抓紧时间做出了战略调整:
  “好吧,总之,这两天,你们两人之中必须得有一个人离开!”他疲惫地叹了一口气道,虽说嘴上功夫算厉害的,头脑也转的灵活,可是做这样的思考却并不是他所乐意的,他是非常不喜欢这样缺乏可推理操作的理论依据ude国语感性的思维方式的。这样他想起“前世”对语言、艺术类学科的无语心情,所以现在,他是真的很累了,“不要在拒绝!这是不负责任的行为!想想你们的师傅、师母,他们不可能一直呆在这里吧?落花谷应该还有人等着他们回去主持大局吧?可是,如果你们不走,颜师伯势必也不会离开!这可是曾经发生在毓风山我家的真人真事……接着,颜师母也跟!这样耗下去,最谁有好处吗?南宫度可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人,想来他们也知道他是可能容得下你们的!难道,你们还想等到他把大家扫地出门才死心吗?我是不像拖累你们,更不愿意连累到你们的亲人,你们明不明白?难道,你们想害我成罪人不成!?”
  这是发自肺腑的真话,然而却并没有得到两位听众的回应。骆花离、颜凌霄像是没有长耳朵一般,居然面不改色、一言不发地保持着“柱子”的状态。
  子休是真有几分上火了,可还得忍着,他像是中学离得教导主人,对着几个油盐不进的问题学生有事良言相劝有事严厉斥责,却始终一无所获!对方无动于衷、漠然置之,令他距地自己像个笨蛋在对牛弹琴!最后,终于一道灵光划过他的脑海,他想起了曾经这两人都对她说过的话——远走高飞、浪迹天涯!
  这话什么意思?即:这对师兄弟摆明了跟“前世”的某人一样,压根不把亲情放在心上!
  “算了!算我败给你们了!”子休投降了!认命了!
  没有办法,他自认法力有边,斗不过两尊大神!便以一个去照顾他“爹”、一个去遛猫的任务打发了两位。
  141第二卷 第九十章 对话
  容国的气候较之南国更为温暖湿润,地表覆盖的植被类型及其生长规律也是不一样的。就房屋周遭的树林子看,南国早春常见的那些光秃秃的顶多才冒出个不起眼的芽尖儿的树木在此处是不常见的,大多数的树木如夏时一般周正地披着一身绿装,却又与那生长旺盛的时节的苍翠悦目不尽相同,无需细看便会发现,在树枝的末端已然吐露了嫩绿的新芽,墨绿的老叶和浅绿的新叶一同生长在枝头,令整棵树的色彩呈现出奇妙的渐变效果,别有一番风味。地上的低矮灌木包括草地都是如此,虽然不是没有枯黄的色彩,但毋庸置疑的,各式的绿牢牢占据着主打色的地位。
  以上,正是眼下能见到的容国春光明媚、草长莺飞的美丽景象之一角。春天来了,日照时间变长了,虽仍有乍暖还寒的可能,但整体温度是真的升高了许多。鸟儿们不再畏寒,成群结队地飞出来觅食,站在被茂密的树叶遮挡的枝头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茂密的林子里和往年不一样的,是多了一丝人气。几乎被藤类植物“掩埋”的房屋被修缮一新,阴郁扫尽后透出一种经由岁月沉淀的古朴。房前屋后的院子里亦被整理了,重新种上了花花草草。经由被铲去青苔的门前小径两侧的树叶间的缝隙穿透下来的阳光,在地上打出大小不一的斑驳的光圈,也打在了小径一前一后缓慢行走着的两个人,他们正是出来“散步”的柳子休和南宫度.
  暖和的春光拂面,走在前头的子休不由停下脚步,惬意地双手叉腰,仰起头,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大自然供给的再清新不过的空气,心里对所谓“森林氧吧”的说法认同有加。若非此次散步的“功利性质”,再换个称心点的游伴,他是真有几分去踏青的心思。这里的景色可是比毓风山怡人许多,想来也是当年仙仙选择此处建房的原因之一吧?
  在由衷地感叹一句“今天的天气不错啊”作为开场白后,他加上了对说话对象的称呼,不是“王爷”是“南宫度”。
  虽说是心怀鬼胎,不过唤这一声的口气没有心虚的谄媚,也不可能表现得如从前那般的畏惧,不是配合“演戏”的需要,更不是没有自知之明欲不自量力地坐实南宫度的误会,或者只能算是一种微妙的带着相互尊重的平衡吧。
  子休是不信“善恶到头终有报”之类的言中率极低的话的,但是认同柳吾夷曾经教育过他的“越是恨一个人就越记得这个人”的道理。他可不想一辈子把南宫度记在心上,这之于他几乎跟被南宫度凌虐、羞辱的恐怖及耻辱指数相当!想来自己跟南宫度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要不了多久自己就可以跟这样的恶棍永世不见,之后,再回忆在这个世界的种种,冤冤相报也就变得跟南柯一梦般没啥意义了,心里遂平衡了许多。何况,除了痛恨南宫度,他还是挺佩服这人小小年纪接管庞大的极具“现代”经营理念与模式的“摊子”能维持至今而没让其“烂”掉甚至没有被“查处”掉的惊人的管理以及保密才能的。果真是应了那句——天生我材必有用,即使是淫贼恶棍也是有优点的啊!-_-
  而相对于子休的思想认识理智清醒、行事目的明确,南宫度却因为全然没有意料到子休会以几乎从未对他展露过的心平气和的语气跟他说话,而使得他刚刚从被子休邀约出来散步的猝不及防甚至更夸张地可以说是受宠若惊中稍微缓和了一些的情绪再度落入愕然。
  面对子休的闲聊之语,他今日之内第二次狼狈地怔愣着。虽然心底早就坚定了对方便是仙仙再世,可是一贯来对柳子休的看法以及相处方法不是朝夕之间便可以彻底扭转得了的,即便是言行上可以强制执行,心却不是说强制就改得了的!故而,在?知天作何反应的时候,南宫度的脑海里并不是一片空白的,而是对于柳子休这样的一反常态,他条件反射地产生了质疑——有阴谋?
  早有准备的子休,其察颜观色的能力在感觉自己的身份类似打入敌人内部的地下党时便自然而然的生出强烈的自我保护意识里呈直线地增长了,南宫度这一微小的心理变化反应在脸上的一闪而过的情绪没有逃过他的眼睛,同时,由于缺乏被误认的心安理得,他总有些怀疑对方是在试探自己的忐忑不安,乍一见南宫度面露疑色,便慌忙改口,笑着缓和陡然紧张起来的气氛:“呃,呵呵,那个……我要感谢你这么多天来对我,还有我的家人、朋友们的照顾!”
  “这是我应该做的!”虽仍有疑虑,但对于子休鲜少对自己表露的温软和善,南宫度终是选择了假装没有起疑,也想趁此机会好好表现自己,只希望子休对他的态度是真的有改观,“你不必谢我,何况,子休,我欠你的太多……”
  打住!打住!面对南宫度回过神来的柔情攻势,子休浑身不自在地颤抖了一下,感觉鸡皮疙瘩铁定爬上了身!他是受不了肉麻兮兮的,更何况对象是南宫度,趁着对方还没有说出什么荼毒人心神的话,他忙不迭岔开话题,话头往正题上引:“呃,过去那些不愉快的事咱们还是不要提了!权当是误会!不打不相识嘛!那个,话说回来,仙仙真的很有能耐!很厉害啊!发电机、热气球@%¥#……”
  后面的那些词语,南宫度压根听不懂,也没心思听,子休逃避过去在两人之间发生的事的态度已经是再明确不过了,他不知道这对他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心情不由得沉重的同时,却又克制不住猜测子休敢找他独处的目的何在?
  目的就在子休列举的一列“神迹”后,可惜,铺垫酝酿好一番功夫终于要吐露时,半路突然杀出个程咬金!
  是之前被打发了去遛猫的颜凌霄,咋咋呼呼地自一棵树后蹿出来,仿佛他有多看重那只猫:“子休,猫跑了!”
  跑了?被无关紧要的事打断即将出口的至关重要的话真的是一件很令人愤怒的事,子休没好气地吼了起来:“丢不了!”
  “可是,它往林子里跑了!”凌霄本想告知实情,但见子休面色不善,也担心自己会被误会为乱吃飞醋而在子休心中的地位更打折扣,最终页觉得自己是小题大做,只好作罢。
  不过,子休最终发出“去找”的指令。毕竟身为主人,以他对Kanupin的了解,懒惰的Kanupin是不轻易到处乱逛的!
  142第二卷 第九十一章 丢失的猫
  和南宫度的“散步”最终没能继续下去,原因在于Kanupin,但并不是因为子休放心不下这只猫以致决定亲自寻找而使“假亲善”的计谋搁浅,事实是,子休支使凌霄到附近找猫,却被南宫度阻止了!
  “还是我去找吧!”
  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这样的话冷不丁自南宫度嘴里说出来时,其震撼效果,令子休在怀疑自己的听力出了问题的同时,不无诧异地小心查看天上挂着的是否是月亮?
  这怪不得谁,实在是一直以来南宫度给人的印象就是那种全世界的人都被排除了他也不可能会跟关爱动物搭上半点干系的冷酷残暴的人!不提此人视生命如草芥、凌虐地位不如己的“狗奴才”到了面不改色、理所当然的地步,就更不可能会对真正与狗地位相当的猫施舍丝毫情感,只就前些日子的大逃亡途中,南宫度对Kanupin可是连正眼都没瞧过一下,更不指望他对属下直接将Kanupin塞进一个网兜系在马鞍上一路颠簸了事的做法提出异议,仅此一“斑”,足见其对宠物这一词汇是全然没有概念的!
  所以,现今,这位天下唯我独尊的大老爷是脑子被门夹了或者神经被狗踩了,竟然会关注起一只在他眼里下贱得不能再下贱的畜生的行踪?并且仅因为此畜生一时半会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他便跃跃欲试打算亲自找寻?据说人口失踪警方立案也得超过48小时的吧……要说什么爱屋及乌,子休是立马就能被恶心得掉一地鸡皮疙瘩更加不会相信似样的傻话!南宫度要真疯疯癫癫地想得出这么个爱法,早在穆州王府时就该对着畜生拍猫屁了吧!那么,是什么原因令一只畜生的行踪惊动了一位高高在上的王爷的大驾呢?
  只在电光火石间,子休脑海里闪过以上乱七八糟的思绪,汇聚成言语的冲动,然后,嘴上最终说出来的话是:“王,王爷……不用劳烦您了!”
  他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他其实是想问:王爷,您这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是因为心中有鬼,他被南宫度不寻常的反应震慑住了,脑子里“刷”地重现“雷声大雨点小、雷声小雨点大”的算不上久违的经验教训,他很快就心里作祟地得出自认为唯一可能的解释——莫不是南宫度发觉了他的邀约的动机不纯,欲先一步寻得猫并虐杀之以杀鸡给猴看?!
  心理作用的能量石可怕的,落到南宫度手里太多次,此时此刻,子休的情绪惯性地陷入近乎有着诡计昭然若揭正待受严惩的恐惧,像一个做了恶正纠结于自首还是亡命天涯的罪犯,身心无不在战栗……以致言语上露出重大破绽而不自知!
  对上子休转瞬又改回口尊称自己王爷,南宫度不无受挫,心情自才起的一丝欣慰跌入失落的谷底,却终是选择不予计较。不过,由此,他也更肯定了子休与自己独处果真是有目的的!虽说心里很不是滋味,但还是忍下了负面情绪,表现得平静道:“没关系!子休,你不必与我客气,颜大夫不熟悉这里的地形,还是我去比较好!”
  “呃……”得到这样的回复,子休感觉自己的脸部肌肉都在抽筋。南宫度越是表现得纯良无害,他就越是惊惧得冷汗直流。大脑里像是安装了一个幻灯片,Kanupin落到南宫度手机将要遭受的被残忍虐待的血腥画面一幅紧接着一幅,马不停蹄地闪过……不!他得阻止,不能让南宫度找到Kanupin!不能!
  “……我是说,猫不会乱跑的,可能很快就会回来了!”子休庆幸自己在如此惊险的关头,仍能找出借口来。
  可是,南宫度坚持己见,很快驳回了他的话:“这周围的林子茂密,常有野兽出没,还是去找找吧……我知道你很喜欢那只猫!”
  喜欢!?刷掉林子、野兽猛然冲击耳膜的这两个字,宛如一把利斧,狠狠地劈在了子休的心坎上——南宫度在要挟他!南宫度果然要那Kanupin开刀!南宫度看穿了……kanupin的秘密?!
  “我也去!”在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凌霄突然插话进来,同样被南宫度的言行惊到的他,此时倒被“喜欢”二字点醒。当然,和子休的“杯弓蛇影”完全不同,凌霄认为南宫度的自告奋勇根本是想讨子休欢心,而他自然不可能被南宫度的花言巧语迷惑,更不可能令南宫度的投机取巧得逞!
  却也好在凌霄这带着几分挑衅的话,令几乎陷入草木皆兵状态的子休的思虑在瞬间被扰乱,当脑子里千头万绪因此一激而陷入堪比武林人士的走火入魔更混乱的状况时,一个与先前所想完全相反的念头毫无征兆地蹦了出来——或者隐情不在于猫,而在于这里的地形?
  紧张惊惧的神经因为这个全新的想法而重新振奋起来,子休即刻决定自己也要跟去找kanupin。然而,等他终于有心思观望四周时,眼前,哪里还有南宫度和凌霄的影子!
  跑这么快?还是存心想甩人?
  心里有了自认为南宫度心里有鬼的猜测便是正解,子休下意识地盘点出更多的疑点佐证之。
  于是,大概判断了一下凌霄方才来的方向,他紧追了上去,竟是完全没有想起刚刚南宫度和凌霄走时都交代过他不要乱跑的话,更没有料到,莽撞地进入这片密林居然寻获了他回到“前世”的契机!
  143第二卷 第九十二章 失踪的人
  漆黑的雨夜,森林里参天的古木、蜿蜒的藤萝、密布的荆棘、潜在的危险、未知的世界尽数被黑暗的空间吞噬。
  孤独耸立的建筑,即使内部每一盏灯都被点亮,经由几乎完全被藤叶覆盖住的窗户散发出去的光芒仍旧微弱得不及夏日里的萤火虫,却被委以给迷途的人指引方向的重任。
  时隔近六年,重新运转起来的造型古朴的铁艺座钟,在寂静无声的夜里,沉闷地敲响了十二下,以此告知在听的人们时已子时,然而,在较之屋外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灯光过于明亮璀璨的大厅里,几个人依旧似对时辰无所察觉地或坐着或站着,面上的神色不见夜里深沉时的疲态,自也没有要各自回房休息的意思。
  柳吾夷双手抱胸,虽是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端坐在椅子上,然一丝不苟挺直的背脊却较之平时明显的僵硬许多,无意识不停敲击着左肩的食指更泄露了他与表面不符的不平静的内心。
  颜珂便坐在柳吾夷对面的椅上,同样是绷着脸乏色可陈,单硬质的视线一眨不眨地直盯着自己的师弟,像坚守“敌不动我不动”之战术的战士,警惕地等待对手的突然出招,而实际上,他也正是在防范柳吾夷突然冲出门去,阻止这个除了轻功半点武功不会还双耳失聪的师弟自不量力、盲目的冲进雨里去寻找他那挺着“怀胎十月”的大肚子却在陌生而危险的森林里失踪了的儿子——柳子休。
  立在二人不远处的茶几前正在倒茶的颜夫人,注意力其实根本无法集中到自己手上的活儿,她心有揣揣地分神留意着自家老爷跟柳师弟所在的方位,生怕这两人骤起的冲突。身为人妻,对颜珂的火爆的脾气她是再了解不过的了,尤其是碰上跟柳师弟有关的事儿,那是次次都能闹的鸡飞狗跳,年少时气盛闹出来的一对矛盾就不兜提了,如今没打起来已经算是不错了。
  “唉……”她轻轻叹着气,为人母,她自是能够理解柳吾夷寻子心切的心晴,但她还是赞同颜珂的做法,毕竟冲动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而且凌霄、花离还有那个什么王爷也早领着人出去找了,所以,还是再等等看吧。
  这么想着,她的视线不自觉转向敞开的大门处,那里因为年纪小又武艺不精而不得不留下的连山像一只高高昂着脖子的鹅,正向外翘首张望着。
  门外是极黑的夜,上午还是春光暖暖,到了午后却渐变了天,黑压压的云层似受了召唤一般自四面八方云集起来,到傍晚时便下起了滂沱大雨,仿佛是为证明这春天天气的变化无常,即便已过去数个时辰,雨势小了许多,淅淅沥沥的雨丝夹带的阴冷的风却越来越重,料峭的春寒冻得人背脊阵阵发凉。
  显然是没有望见半个归来的人影,连山的小脸失望地皱成一团。
  颜夫人亦跟着失望地摇了摇头,后又深吸了一口气驱散自己消沉的情绪,方端起盛放好两杯茶的茶托,走向沉重而紧张的气氛源头。
  “师弟,先喝杯茶,暖暖胃吧!”她谨慎地带着一丝劝说的态度,想到柳吾夷已经有六个时辰滴水不进,心中不免又升起一股惆怅。
  然而,后者却似没有注意到她,依旧保持着“入定”的姿势,半天没有要接过茶的意思。
  无奈,她只得将茶端到柳吾夷旁侧的茶几上,再走向自家老爷,将剩下的那杯茶送上去。
  颜珂倒是接了,却并不喝,只放到一旁晾着。
  屋子里的气氛显然没有因为颜夫人的举动产生任何可能的缓和。
  直到片刻之后,连山稚气未脱的声音冷不丁自门口瞬来:“回来了!”
  几个人悬着的心因这一声骤然被吊得更高,确是紧张得忘了动作,只扭头眼巴巴地瞅着门口。
  果真,浓重的黑幕里出现了几点摇曳的火光。
  待火光近了,柳吾夷方后知后觉地冲出门去,却只见骆花离、颜凌霄还有南宫度派出的若干人,哪里有子休的影子。
  “找到了吗?”先开口问话的反而是凌霄,但见柳师叔一脸的张皇失措,他便知自己的问话是多余的。
  “……”自然,挤到门前的人没有回应他。
  “都是我的错!”早就因为子休的失踪而被焦急、担忧、恐慌的情绪充斥着身心的凌霄,此时再也忍不住崩溃了,他痛心疾首地捶打着自己的脑袋,疲惫而狼狈的蹲到地上,“我以为休休会自己回来,哪知道,哪知道他……”
  “……”仍然没有人回应他,也没有人再有心情指责什么。
  144第二卷 第九十三章 失踪的人(2)
  “再等等,南宫度领的那队人还没有回来!”颜珂保持着冷静的语调打破众人的沉默,而在此之前,他的手悄无声息地搭在了柳吾夷的肩上。这样做,既是安抚师弟的情绪,也是想以武力控制他,不让他有冒然冲进雨里去的机会。
  凭着多年对柳吾夷的了解,光是看柳吾夷从屋里冲到屋外的短暂时间里“瞬息万变”成灰白的颜色,颜珂便已知他已濒临忍耐的最底线。
  果然,柳吾夷根本听不进去这样多少带有安慰倾向亦预示着不确定结果的说辞,虽然没有表现得如凌霄那般方寸不在,可是很明显的,他是不肯再回到屋子里坐等了。比刚才更挺直了脊梁,直直地立在原地,像一棵松在无声地宣告自己的心意已决,任颜珂如何推搓,他强屏住一口硬气,顽固地不往后退开一步。
  “你们先进去吧!”不想在众人面前训斥自己的师弟,颜珂隐忍着没有使出强硬手段,先让在雨中奔波了一天的众人进屋去。
  待隶属于南宫度旗下的一行人鱼贯进了屋,留下来的顽固分子却不止柳吾夷一人。
  “我再去找!”凌霄已然自地上跃起,脸上决然的神色伴着尚未退却的颓丧,有一种悲壮的凄凉感。
  毫无悬念,与他不约而同说出此话的,还有骆花离。
  并不是意气用事,而是一想到都已经是三更半夜了,身体虚弱的子休仍孤零零一人走在阴森幽暗的森林里、被冰冷的雨水浇透、被寒风吹得脸发紫、被冻得全身僵硬、忍饥挨饿更可能面临被野兽袭击的危险……两人的心上就仿佛同时被千把利刃在剜割。在没有找到子休、没有确认子休的安危前,他们是不可能坐得住的,只有出去找才能稍稍麻痹一下快要急疯掉的心绪。
  “等等!”一直站在玄关处的颜夫人冷不防出言轻喝住就要重新冲进雨幕里去的两个人。紧迫关头还出来“碍手碍脚”,并不是她不紧张忧心子休的现状,而是近在眼前的两个虽然披着蓑衣却显然身上的衣服都被雨水打湿的差不多了的孩子更令她心疼,毕竟为人母(师母),论感情亲疏,对待才谋面不久的子休,她也难免出现一些偏袒。不过,倒不是阻止凌霄和花离的行动,只劝说道:“至少先回去换身干爽的衣服!”
  “听**的,快去!”颜珂紧接着命令了一句,截断了凌霄和骆花离为节约时间而掉换下湿淋淋的衣服的念头。
  自知母亲(师母)是为了自己好,且又急于时间不等人,师兄弟俩竟是争先恐后施展轻功冲进了屋。
  见人都进去了,颜珂这才加大了扣在柳吾夷肩上的手的力道,因为对方的不理智而几分气闷几分急躁道:“柳吾夷,你给我搞清楚了!外面这么黑,你以为你的视力有多好,光靠唇语能管用吗?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你能找得到你儿子?!别到时候弄得大家把他找回来了,又得再找你!还有,你现在的身体是什么状况,你居然还敢到外面去吹风淋雨?你是不要命了,想到天上看我到时候是怎么修理柳子休不成?”
  说罢,他再顾不得什么三七二十一,三下两下点了柳吾夷的穴道,将人半拖半拽进屋去。
  在很快的时间里,各自去换掉湿衣服的人复又出了门,除却凌霄和骆花离是自愿的,其他人其实是听令于南宫度,遵从职守吧。既然连助人都还没有回来,他们又怎么可能终止搜索。
  房子里又只剩下了原来的几个人,仍然没有一个人言语,壁炉里无声燃烧着的干柴偶尔爆发出的“噼啪”响声更衬出室内凝重的气氛。
  而后,不知道又过去了多久,被几个人恨不得瞪出个大洞来的门外的无尽的黑暗里,毫无征兆地忽然闪过一道强烈的白光,天地间都似乎为之一亮了,那,那是……闪电?
  在众人尚来不及对这转瞬即逝的光亮作出反应时,只听“轰隆”的一声巨响,天际炸起一声惊雷。
  那一刹那里,明明是被点了穴,身体动弹不得,柳吾夷却有种整个人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声雷鸣而猛烈地颤抖了一下的错觉……他知道,儿子自出了落水事故后就开始害怕打雷!
  现在,他唯一活着的孩子,到底怎么样了?
  145第二卷 第九十四章 夜晚的森林
  毫无征兆,渐渐适应了的周围无边无际的黑暗,不寻常的静寂空间,在刹那间被不知光源在何处的强光照得惨亮,伴随着“嘶嘶嘶”好似电线走火的声音,紧接着,天顶“轰隆”一声,惊雷炸响。
  时正处在神思迷糊,昏昏欲睡状态的柳子休,猝不及防,惊得整个人霎时都懵掉了,仿佛这短暂而激烈的自然现象不是远在大气对流层,而是就近瞄准向着他的脑袋上劈。一时间,脑袋被雷劈成似被摔到地上成了稀巴烂的西瓜一般的画面应景地在脑海里晃悠。强烈的心悸感觉陡然升起,猛烈冲击着被彷徨不安摧残得脆弱的心理,比先前更加倍的恐慌靠自我安慰、自我暗示也于事无补了。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幻觉,感觉身处的不是夜晚的森林而是灵异传说中阴森死寂的、预示着生命已经走到头再也回不去了的地方……冥界阴山?
  恍惚了很久,子休才从莫名的绝望的感觉里挣脱出来,发觉自己竟差点在黑暗、阴冷、随时可能有野兽出没的恶劣环境下睡着,他反倒庆幸雷电来得及时,否则恐怕真有可能睡到阴曹地府去吧?
  算侥幸逃过一劫,他扭扭脖子,深吸一口气,振奋一下萎靡的精神,试着继续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中断的机械的呼叫:
  “爹……”
  “师兄……”
  “凌霄……”
  “南宫度……”
  “王爷……”
  “喂,有没有人啊……”
  这样时断时续地发出声音,内容由“kanupin”转换成以上的人名,目的由找猫到试图与任何一个人取得联系,在过去的一个下午外加半个黑夜的若干个小时内,子休都记不清自己双掌作喇叭状对着四面八方包括天空呼喊了多少遍,连嗓门都喊低了八个度,眼看快要成公鸭嗓了,却始终没有得到半个人的回应。
  当视线所及的一切终于彻彻底底陷入黑暗后,需得提防黑暗里潜伏着的各种各样的危险,他便不敢在随意走动了。一开始,只是倚靠着一棵勉强能挡风遮雨的大树站着的,后来,站累了,可是肚子太大蹲着难受,就索性坐到了地上,再后来,则整个人瑟瑟发抖的蜷缩成一团,像个被丢弃在地上的虾米。人类对黑暗的本能的恐慌因着逐渐漫长的等待而不着痕迹地盖过了对寒冷、饥饿、疲惫的沮丧,在他脑子里盘旋不去的担忧是——该不会要独自一人在下着雨林子里过夜吧?
  不!现在是已经在不见一丝光亮的黑得可怕、静得诡异、冷得要命的森林里呆了半宿了!
  是这突然来到的闪电和雷鸣,才将子休从以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误区中拉了回来。
  是的,非常倒霉的,他居然在森林里迷了路,而且还遇上了大雨!
  幸好周遭的树木生长得还算茂盛,密密层层的树叶勉强能给人提供一片躲雨的所在,倒也不至于被大雨毫不留情地浇灌成落汤鸡,但,要想“滴水不沾身”是不可能的,在枝繁叶茂仍不可能充当屋顶,总是会被“漏网”的雨滴波及到。
  子休就是在不知不觉中被淋湿的,潮潮的衣服黏在身上很是难受,再被冷风一吹,真个透心凉。当然,最郁闷的还是即便没有风,周遭的冷气也跟毒蛇似的直往身上缠绕,简直能冻掉半条人命!”
  “……有没有人啊?我在这……我在这……”
  实在冻得有些受不住了,子休心急地又呼叫了几个轮回,注意到回声在耳边激荡时,他才后知后觉记起自己赶在林中最后一缕光线消失前应该是找了棵有树洞的大树安生的。
  再一寻思,刚刚借着闪电的光芒所见,入眼的景象确实有几分在狭小空间的感觉。
  以求确认,他小心地动了动身躯,虽然感官因为寒冷变得迟钝了许多,但隔着不算厚的衣料,胳膊肘两侧还是能感觉到明显的阻力的。又试探着伸出手来触摸,对于快要被冻得麻木的指尖来说有些粗糙的触感传来,果真是个树洞!
  “还真是幸运呢……”子休喃喃自语了一句,有个还算隐蔽的空间可提供容身不至于暴露在林子里食肉动物的视线下的小小的安全感让他持续消极低迷的情绪舒缓了一些,也顾不得在意“雷雨天不要在树下避雨”的常识,现在他还不至于被雷劈死吧?不过……
  当察觉到自己思虑竟不自觉纠缠到“被雷劈”这样概率极低的事情上时,子休不禁感到困惑。他记得在他恢复记忆前的那段时日里,对打雷闪电是有着极大的恐惧的。然而,在“前世”,对诸如此类的天气现象,他明明是全然没有畏惧之心的!即便是刚才,那种莫名其妙的恐慌感,也应该是因为没有心理准备突然被巨响惊吓到,就跟被突然炸掉的气球吓到没什么两样才对啊!但,又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好像,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更关键的因素是他害怕的……怪事!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打个雷有什么好怕的?
  轰隆隆……轰隆隆……
  仿佛是为了助子休求证什么,天际再又响起滚雷。
  这一次,子休很肯定自己从里到外、从外到里整个身心都没有出现如同恢复记忆前的那种对雷电惧怕不已的感觉。
  真不明白那个时候为什么要害怕?
  正待要进一步探究这个样的怪现象时,突然间,有隐隐约约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屏息,侧耳倾听,竟真是有人在叫他的名字:“柳子休……柳子休……”
  “终于有人来了”的信息瞬间盖过一切迷茫,路有冻死骨、命不久矣的压抑感一扫而空,身体就像一部因电量不足面临自动关机时,突然被充上电的手机一般,子休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兴高采烈地叫出高分贝的声音回应对方的呼唤:“我在这里……在这里……”
  “在那儿别动,我马上来!”更令人惊喜的是对方的听力。
  不一会儿,当视线里倏然跳出一点火光时,子休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激动得热泪盈眶。不管来者是谁,哪怕是最令他讨厌的南宫度,此时在他眼里也神圣得如天使!
  来人还真就是南宫度!虽人尚未走近,但光从声音就已经能明显地分辨出来了:“你在哪里?子休!”
  “这,这儿……”子休一边急切地回应,一边扑腾着手脚要出树洞,可能是太累太饿,精疲力尽,使了半天的劲,居然没挪动地方,甚至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还好,南宫度很快就找到了树下。
  一直火把燃烧的火光虽然不够明亮,但总算没有忽略掉树干上的一个洞。
  观测着洞的大小,约莫能容下一个人,又因子休的声音听上去像是自半封闭的空间里传出来的,南宫度赶紧蹲下身来,查看树洞:“子休,你在里面吗?”
  “在!在!”没有注意探进树洞来的南宫度脸上由像是刚刚奔丧回来到像中了头等奖彩票的神奇的表情变换,子休还在自顾自艰难地扭动着身体,“快,帮个忙!被卡住了!”
  被卡住了?!情绪尚在经历由悲到喜的转换,南宫度一时有些不明白子休的话是什么意思。在愣了半天后,面上的表情“刷”地由喜升值成了狂喜,竟是连说话都出现了世上罕见的结巴:“爱,爱妃,是要生了?”
  要生了?!正是着急着想出洞却怎么也出不来了的子休,冷不防收到这么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是生生被问呆住。知道垂在腿间的长长的衣摆莫名其妙被掀了起来,这才猛然领悟过来,敢情南宫度把“被卡住了”理解成了生孩子被……
  岂有此理!真是太过分了!>_<“南宫度!你白痴啊!是我被树洞卡住了!”
  146第二卷 第九十五章 夜晚的森林(2)
  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行船又遇打头风?子休现下的遭遇便充分应了如此经典的——没有最倒霉,只有更倒霉!
  历经十几个小时的忍饥、挨饿、风吹、雨淋、受冻、担惊、害怕,好不容易总算是被人找到,以为终于熬出头了,却不想居然横生枝节,冷不防被从未预料到会碍事儿的树洞给卡住了……这是在是令人悲苦得直想抹一把辛酸泪。
  然而,男儿有泪不轻弹,更不可以在外人尤其是仇敌面前哭!从前脑子不清醒、局势不明朗,稀里糊涂地将就、畏畏缩缩地妥协,在强权暴力淫威前丢尽了脸面、尊严的种种,子休可是一直牢牢记着的,而今,他自是不可能再在南宫度面前现出一副哭哭啼啼、懦弱无能的衰样,不说一雪前耻,起码也要拿出真男儿的本色改写“前非”!于是,他强忍住嚎哭的冲动,化痛苦为力量、化泪水为口水,即,什么话脏挑什么骂:“什么狗P树洞啊!NND敢卡小爷我?看老子不拿刀把你剁成七十二变!%¥#@……”
  “……”只听了开头几句,南宫度不露声色地将双耳听力调节为“左耳进右耳出”的状态。不用想,他也知道柳子休后面的话骂得有多难听,对于这样满口脏话的不文明行为,从原则上论,他是极其反感的,但现在选择不过问,甚至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却并不全是因为被骂的人不是自己而骂人的人是仙仙的转世——柳子休的缘故,而是他充分体谅子休此时的心情,想来任谁在恶劣的环境下受困数个时辰都难免情绪变得暴躁易怒的。
  可说是采取“消极抵抗”的策略。
  子休单方面骂骂咧咧了半天都不被人搭理,再大的怒气、火气终也生出对牛弹琴的郁闷感以及自讨没趣、自觉存在精神方面疾病的无力感,更何况,他早就是累得精疲力竭的人了,竟然还能有多余的精力一口气骂出一溜儿脏话,是简直该申请吉尼斯世界记录了!
  “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直等到树洞里的人骂累了消停了,南宫度怜惜关切中略带积分讨好地将揣在怀里多时的油纸包奉上。
  可想而知,此时此刻食物对于一个饥寒交迫的难民意味着什么!
  二话不说,两眼冒绿光、抢过纸包、胡乱撕扯、狼吞虎咽……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几乎仍有些跟不上子休对充饥果腹的迫切需求。
  从被食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控制住整个心神中残留下一丝理智回想,刚刚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心怀小九九撒泼骂人?简直是SB才干得出来的蠢事!>_<
  “吧唧……咕噜……吧唧……咕噜……”
  摒除杂念、专心致志、聚精会神于撕咬吞咽的动作良久,直至咬碎最后一根骨头,意犹未尽地回味里面的髓汁,顺带打着饱嗝,子休才后知后觉南宫度给的居然是一整只烤鸡?并没有全然凉掉的、仍带有对方丝丝提问的烤鸡?!
  说心里没有冉冉升起一点半点感激的情绪,是对子休的人格以及为人处世的能力的亵渎。但子休这厢正纠结于要如何对自己看不顺眼的人真诚地表达店感谢之类的话,南宫度又像是算准了时间般递给他一个装水的皮囊,放柔了声音,有如春日一般和煦:“饱了吗?再喝点水吧!”
  时间、空间以及人,就在这一句话里被定格住了!仿佛突出故障的时钟,周围的一切都随着细长的秒针进退两难“滴答”在一个小格的刻度间而停顿着,子休察觉自己脑子里居然聊出来“这家伙其实还是蛮体贴人”的评语……这果真是男人手软、吃人嘴短啊!>_<
  “怎么就你一个人啊?”果断放弃进入道谢的流程,痛骂自己比汉奸还没骨气后,子休岔开话题。但是,皮囊照接,水照喝,说起来今天他所遇到的所有倒霉事儿可全是因为南宫度的反常行为引发的,现在始作俑者跟个没事儿人似的请吃请喝献殷勤充当天使,或者还想得到致谢甚至青睐?
  没有注意到子休周身的气场悄然由感激转为愤慨,只庆幸欣慰于他还能自己动手吃喝、说话的口气算是中气足、调理也还清晰,南宫度不疑有他,答道:“我们是分头找的!”
  分头找的?这么巧,就刚好让你给找到了?子休自是对事情的来龙去脉持怀疑态度,不由在心里冷哼了一声,但也先保持着不动声色,继续道:“那赶紧发信号给其他人吧,顺便让他们带把电锯……呃,我是说锯子或者斧头,恐怕得给树开个口子,我才能出来!”
  “不必,这个树洞不小,我想应该是你的衣服被什么东西勾住了……”
  “嗯?”子休愕然,一半是因为南宫度给出的这个判断,他都在洞里挣扎了半天无果,南宫度凭什么“大题小做”咬定他不是被卡死了?而另一半,则是因为南宫度话说了一半,居然也挤进洞里来了!果真这个树洞不小?
  “是不是很冷,我帮你暖暖!”
  “怎么……暖?”子休不自觉瞪大眼睛,警惕南宫度的一举一动,狐疑中略带一丝慌张。这是对南宫度过往的恶劣行径有着深刻记忆的身心本能地随着两人指尖安全距离的缩短产生了恐慌。事实证明:出息不是想有就有的!>_<
  但见南宫度自随身携带的包袱里捣鼓着什么,这明显就是做足了找到人的准备,不是吗?
  很快的,一块不大不小的白布,被从包袱里抽出来。
  “你想得还真周到!”面对手拿白布脸摆“我是关心你”坦荡荡靠近自己,却很有可能是“假公济私”想扒掉自己的衣服的南宫度,子休最大限度地坚守住镇定、冷静。
  千钧一发之际,居然还能想到“围魏救赵”:“难道出来找我的每个人都带齐了行头?”
  “嗯?”虽然对子休突然转话题和语气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南宫度还是如实应对道:“不是!”
  “那你怎么那么肯定你能找到我?”就快被南宫度碰到身体了,子休惊得豁出去了,“还是你又耍了什么手段?刚刚为什么不回答我让你联系其他人的问题?”
  “那是多此一举,没有人比我更熟悉这里的地形!”
  “那倒是……”嘴上这么说,子休心里其实已慌张得全无分寸,连冰冷的手心里都冒出来了。南宫度居然不上钩?
  “对了,我的猫呢?找到了没有?”
  “还没有!”
  “这片林子里有什么秘密吧?否则,不过一只猫而已,王爷何必亲自出马?”
  “外面的局势很混乱,林子里时常有外人闯入,我不想你出事!”
  “真是这样吗?那一开始为什么不派人跟着我?穆王爷,你真就这么信得过我吗?到底有什么理由让你不派暗卫跟踪我?”
  “……”对上子休“慌不择路”的咄咄逼人,南宫度终于无言以对,同时如子休所期盼的,终止了手上的行动。
  然而,座位暂告捷者,子休却丝毫没有逃过一劫的成功感,因为南宫度随之向他投来的幽怨眼神,瞬间打击得他头皮发麻——天地良心,这眼神跟南宫度一贯的形象简直太不符了!
  闪电的速度抵达忍无可忍的边缘,子休烦不胜烦地投降了:“够了!南宫度,这个表情不适合你!咱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先把干布垫到里衣里,否则你会生病的!”
  “呃……”因为对方一句话,子休再次陷入愕然呆滞的状态,原来是他自己想歪……咳,南宫度居然还卖关子?>_<
  147第二卷 第九十六章 夜晚的森林(3)
  “相互拥有、相互扶持、无论是好是坏、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都彼此相爱、珍惜,即使是死亡也不能将我们分开……”
  “咳咳……”干爽舒适的布料才刚刚将半潮湿的衣物与皮肤隔离,猝防不及又被南宫度的温柔攻势杀个回马枪,子休只觉还没来得及回暖的后背又生气一股恶寒,仅仅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算是心里承受能力有所提高了!
  他是差一点儿反应不过来,南宫度这“无厘头”的话是在回应他关于“心里是怎么想的”的问题吗?可是,这一小段台词通常不是该出产在教堂主持婚礼的神父口中吗?
  “是仙仙说的?”唯一可能的解释只能是这个了!那女人还真是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啊!居然连南宫度此等卑劣、残暴、淫乱之徒如“白纸”一般的思想都能被她祸害得缠绵悱恻、诗情画意,简直就是拿肉麻当杀人武器嘛!
  “是我们的约定!”南宫度婉转深沉中隐约含着积分凄切愁苦的感情丝毫没有因为子休的不解风情而受挫,几乎是一字一顿地清楚表达,说得情深意重兼坚定从容。
  毋庸置疑,对应的是子休在心里做呕吐的动作。
  认定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更不是轻易为甜言蜜语或所谓的真情实意乱感动一把的主,南宫度的一反常态只会令子休的心更如明镜清朗!话都说道这份上了,南宫度这伪君子居然还不肯坦白从宽?那就不要怪他扎针见血话说得难听了!“可是,你最终还是跟她一拍两散,甚至还冷眼旁观她锒铛入狱、斩首断头台,不是吗?”
  “提及“旧爱”,即便只是一个简短的反问句,至于南宫度无疑仍有着极大的冲击力!这或许就叫——事实胜于雄辩、诺言在真实行动前面无可遁形?
  很明显,只在片刻间,南宫度的脸色黯然了,刚才的那份执着镇定亦转瞬即逝般落入消沉,凄切愁苦之情更胜:“是我有负于你,对不起……”
  “如果这道歉是向我说的,我想我无权接受!”子休是不愿意趟这趟浑水的,然时事所迫,他必须弄清楚这趟浑水之下到底掩藏了什么,“王爷,你根本没有必要为这事儿向我这个外人道歉……我想这一点,你心里比我更清楚吧!你只是想为自己的过错寻一个掩饰的媒介,为自己的负心、爽约或者还有失落、悔恨等等早就令你不堪重负的情绪找一个排遣的所在罢了!事实上,你并没有真的把我当成几年前那个被斩首示众的女人吧?转世重生?灵魂不死?预言未来?女人变成男人?这么荒唐的事,连我一介乡野草民都不信,网页智慧超群、见多识广、洞若观火,又怎么可能会信?退一万步讲,王爷对仙仙一往情深,又怎可能轻易移情到我柳子休身上?我想我是不具备这么大的魅力的!所以,王爷,请您正视自己的真实情感!”不要再耍着我玩了!>_<
  “你又真认定我是不信的吗?”没有被子休长串看似合情合理的推论驳倒,南宫度见地敏锐地揪住了破绽,以己之矛、攻己之盾,“你不是怕我吗?如果不是仗着顶替了仙仙的身份,你敢这样跟我说话吗?”
  “呃……”子休一时无语,但并非被问住了,反而南宫度终于肯坦诚交谈令他感觉紧绷的神经轻松了不少,所以,他很干脆道:“好吧,算我心存质疑好了,那你到底是信还是不信?”
  “信还是不信?”南宫度低头,喃喃地重复这个问题,仿佛对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他看得也不是百分百透彻。好一会儿,给出的答案是模棱两可的不精准:“你和仙仙太像了!”
  像?子休嗤之以鼻:“王爷你真会说笑,虽然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不,我并不是把你看成女人……”
  “哦?”子休眯缝了下眼睛,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丝得逞的笑,因为此刻他的脑海里倏然闪过的一道白光,是智慧的灵感——现下南宫度的情绪、态度似乎都比较稳定,不如趁此机会,套套话?
  主意在一秒钟内打定,也顾不上担忧两人深更半夜处在森林雨夜的环境有多恶劣,他忙不迭顺水推舟问道:“那仙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她……”南宫度似乎是对这始料未及的追问有些不知所措,又似不愿意再回忆过去,眉头在思索间不自觉皱起,“古道女子无才便是德,仙仙却全然相反,她拥有堪称绝世的才情,琴棋书画、礼乐射御书数样样精通,那个时候,仙仙作的诗、绘的画、奏的曲……无一不是倍受世人热忱追捧,四国之内,若仙仙自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而且,她的惊世才华不仅仅局限于此,在天文、地理、医药、农桑、占卜乃至治国、用兵等等方面,她都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解,是区别于朝廷臣工、大儒学者空疏不实学风的求真务实的真知灼见!她聪慧机智、博学多才,她的胆大心细、不为世俗偏见左右的特立独行,她的高瞻远瞩、先见之明无不令人称奇,她是拥有胜过无数男子的雄才大略的一代奇女子,是经世致用的人才……”
  “那么多有着科技含量的现在物品都能被毫无误差的‘照抄照搬’过来,这种女人何止是奇女子了得,简直就是个智商超爱因斯坦的天才嘛!”子休波有些自卑又羡慕还嫉妒的死心在小声嘀咕着。同时,他心里也觉纳闷:照这样看来,旷世奇才的仙仙跟自惭形秽的他压根就是一个天一个地,何来“太像了”?
  只道南宫度真会说瞎话,却原来,他与仙仙的相像之处正在后面的话里,且听南宫度继续道:“……仙仙也有任性、刁蛮的时候,思维敏捷、牙尖嘴利、跟人辩驳斗嘴,她从来就没输过,骂人不带一个脏字却能轻而易举地将对手激得怒发冲冠!谁若是惹到了她,必是没有好果子吃的……她虽然头脑发达,却四体不勤,懒散成性,不说生活自理,连装扮自己也几乎没概念,若是没了下人伺候,她必是披头散发、着装怪异,把自己弄得衣衫褴褛像个乞丐……她吃东西极为挑食,但和你一样喜欢偏辣的食物,还有,你们笑起来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我有对你笑过吗?这么一段话听下来,子休几乎忍不住要翻白眼,原来南宫度想要表达的意思是,他跟仙仙的恶习存在共性?!>_<
  NND,他是疯了踩在这天寒地冻的森林里跟南宫度瞎磨叽这么久!“行了,什么也别说了,赶紧……”
  “她也是喜欢小动物的……”打断子休不耐烦的话,南宫度继续说道,但也仅列举到这儿就嘠然闭嘴,在“嗖”地出手掩住子休的嘴巴的同时,“呼”地吹熄了火把。
  骤然陷入黑暗,更毫无心里准备突遭劣迹斑斑的南宫度的“袭击”,子休本已放松不少的神经再次陷入高度紧张惶恐的状态,正待他怨愤自己怎就屡不吸取教训之际,眼前却又倏然有了光亮!那明显是从树洞外投进来的摇曳的光火,也就是说——外面有人?
  果然,隔着阴寒的雨幕,隐约可见一个大约是撑着伞的纤细身影缓缓朝树洞的方向走来。
  随着那被雨声淹没了声响的举动,子休很清晰地感觉到背上逐渐冒出来丝丝寒意,这个时候庆幸身边还有个可作垫背的南宫度陪伴的同时,他脑子里应景地飘摇着四个大字——聊斋志异!
  他听到一个细细软软仿佛自遥远的地方飘来的声音传来:“谁?是谁在那里!”
  自然是静寂无声,子休是无法回应,南宫度则是不欲回应?但却有声音好像是在替他俩回应:“喵——”
  是kanupin?
  ……
  148第二卷 第九十七章 熟悉的陌生人
  此次在森林里迷路遇险,南宫度的隐情不报、形迹可疑以致给人造成严重误导固然难辞其咎,但kanupin突然乱跑亦是致使该事件发生的不容忽视的导火索,原则上还是为寻找kanupin而来,子休自是担心不明人士将猫赶跑或者带走,故而,在听到猫的叫声时,即便还不能百分百确认该猫就是kanupin,他的情绪仍不可抑制地激动起来。害怕失去“前世”的宠物(如今更是称为支撑他以积极平和的心态生活在当下的精神寄托)的焦躁不安情绪使得想要挣脱南宫度的钳制的念头愈发的强烈,这种发自肺腑的执拗与不甘心甚至超越了对洞外莫名出现的未知人士的本能的恐慌。还有什么比绝望更可怕呢?
  好在,南宫度似乎对猫真有着足够的重视,又或者是另有图谋,总之,他没有迟疑多久就放弃了隐匿在洞内不现身的打算,也不打个招呼就倏然松开了堵住子休的嘴的手,令子休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自然而然泻出的抵抗的叫声算作响应对树洞外的来者的动静。
  当察觉自己没有受到一丁半点儿阻力的拦截就被南宫度轻轻松松拽出树洞时,子休为先前自己无论如何努力也动弹不得的状况感到诡异以及莫名其妙,待简单地拾掇了一身的狼狈不堪,再抬起头来关注周遭境况时,他才发觉来者是个女子、
  一个右手撑着油纸伞、左手提着白灯笼的年轻女子,有着相当秀丽的容貌,纤细的身段亭亭玉立,小巧的脸盘令人受教什么叫正宗的瓜子脸,宽宽的额头往下收成尖细的下巴,如柳叶般细而长的眉,如蝤蛴的颈项……总而言之,是个与寒风刺骨、冷雨如冰的深山老林格格不入也是子休来这个时空难得见上一个的美丽的少女!是的,她应该还是个少女,至少看相貌、看身材,是未成年的!
  子休能如此平心静气甚至略带积分评判的目光对来人的外貌进行初略的观察,就证明此时此刻他的脑子里已不再飘摇着诸如聊斋、聂小倩之类的大字。当然,这主要还是因为女子美则美矣,却一身的着装打扮毫无华丽更别提娇艳、妖媚可言,那衣服着实非常的朴实无华,简直就是朴素到了寒酸的地步,而那巴掌大的小脸不仅透着菜色,更瘦得髋骨凸出、眼窝内陷,九成九是呈现难民的显著特征。
  难不成,真如南宫度所说,外面的局势混乱,这女子是逃难进了森林的难民?可是,那明显有备而来的油纸伞和灯笼又作何解释?
  半夜遇“鬼”的惊悚过后,子休不免为眼前不合适的时间不合适的地点出现不合适的人感到迷惑。
  而那女子在虽有心理准备却仍不免怀有几分害怕、忐忑的状态下突然目睹空无人烟的夜晚的林子里“凭空”冒出来两个人,显然有着比子休更大的惊愕,她甚至不由自主地惊叫了一声,以抒发自己的心惊胆颤。
  “你,你们是什么人?”她很紧张,声音都在颤抖。
  这话倒是闻出了子休的心声,他也很想知道对方是谁!毕竟,大半夜的,一个女孩子孤身一人在森林里,不仅不安全,还很灵异!
  “姑娘别怕,我们是逃难来此的难民!”南宫度撒谎不仅信手拈来,还不打草稿的。
  子休免不得要斜眼看人,却也不否认。反正,对方知道了他们身份不会是好事,而且,大体上讲,南宫度这谎言说的也是带有几分真的,就是把“难民”改成“逃犯”就更贴切了!
  不过,又得跟南宫度在人前扮夫妻,还真是令人郁闷得想找根面条上吊啊!>_<
  “天有不测风云,我与娘子无处容身,值得在这树洞里凑合一宿。”无视子休排斥抗拒的脸色,南宫度“体贴”地扶住他的腰,令那搞搞隆起的肚腹无所遁形地显露出来。
  最丢人的耻辱被恶意地披露,子休一脸阴沉地被迫倚在南宫度身边作鸵鸟依人状。不再是想自我了结,而是晋升为要谋杀“亲夫”了!>_<
  比起两人更像是难民的女子竟也轻易信了陌生人的话,没有犹豫便带着几分同情的意味道:“我家的草庐就在附近,两位若不嫌弃,就跟我回去吧!”
  虽然此刻和南宫度隶属一个战壕,是两男对一女,己方的优势算明显的,可一回忆起曾经被“采花贼”算计的惨痛经历,子休仍不免对女子这样毫无保留的好意心生警戒——她是不谙世事瞎热心?纯善良?还是另有图谋?
  不想,南宫度居然都不征求一下他的意见,就直接应下来了:“多谢姑娘,敢问姑娘贵姓?”
  “我姓李!”
  “多谢李姑娘相助,薛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薛某?子休无语。看不惯这样明显表里不一的冠冕堂皇,他干脆低头不看人了,南宫度这改名换姓的倒是不想连夜赶回去?还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先生不要客气!”李姑娘一脸的落魄潦倒,言行间却是个知书识礼的人,“如今天下不太平,大家都是背井离乡的人,相互照应是应该的,再说,夫人有孕在身,受了风寒就不好了!”
  “夫君……好冷……”子休遵从对方的说辞引导,应景地做戏。事实上,他是气得发抖。既然南宫度不嫌恶心,他奉陪就是了!不过,还真让南宫度说中了——要大家都背井离乡不就是天下大乱吗?
  “对了,这只猫,是你们的?”李姑娘的注意力突然转向在子休脚边绕圈儿走着的肥猫,真就是kanupin,不假。
  南宫度点头承认,却一副责怪的语气:“打雷的时候,小畜生被吓到了,也不知刚才跑到哪里去了!”
  “原来如此!”李姑娘如此说道,脸上隐约闪过意思微妙的神色,转瞬即逝,“这猫真有灵性,是它领我来这里的!”
  说罢,她提着灯笼到前头领路:“跟我来吧!”
  ……
  149第二卷 第九十八章 熟悉的陌生人(2)
  草庐离树洞的所在,相对返回“实验楼”是不算远,但对顶风冒雨在森林里穿行而言也不近。由李姑娘提着灯笼在前头引路,子休被南宫度搀扶着紧随其后,行了约莫有小半个时辰。
  灯笼以及南宫度手上重新点燃的火把发出的光芒,在烟雨蒙蒙、雾气深沉的黑夜里透着一种犹若孱弱的病人苟延残喘的凄婉感觉。
  朦朦的细雨依旧淅淅沥沥的,没有要停的迹象,反而大有要彰显春雨之连绵不绝的伟大特性,拜其所赐,森林里的路更加不好走……不,或许更加确切地说,三人脚下走着的根本还算不上是条路。它只是贯穿在牵来网去的荆棘间、深可没人的茅草灌木丛中的一道弯弯曲曲的隐约被穿行过的痕迹,算是“世上本没有路,走得人多了也变成了路”前的雏形吧。
  李姑娘似乎是从这条“路”来的,但却对周遭的环境并不熟悉,很多次停下脚步高高打着灯笼照路时,脸上不自觉显露的犹豫困惑的表情,表明她多半也是瞎蒙乱走,只掌握了大致的方向而已,这就令人费解了:深更半夜的,又不熟悉路,一个姑娘家家的,怎敢一人独自出来乱走,果真就为了一只“野猫”,这也太鲁莽了!
  不过,虽然觉得奇怪,子休还是啥也没问。对方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给他,他就知足了,反正等天亮了大家就分道扬镳,彼此不过只是萍水相逢,实在没必要管这些个无关紧要的闲事!
  草庐就在穿过阴霾雾霭的密林边缘,是个狭小的仅有几平米的蜗居,低矮的门房,相对南宫度、子休的身高,是需要低头、弯腰才进得来的。而屋内的陈设也是跟李姑娘的难民气质非常符合的,除了可怜的几件生活必需品外几可谓空无一物。
  子休是见过类似的小屋的。原先在毓风山,山下的猎户们在山中搭建的供入夜无法赶回家时住宿的简易的草屋便是这个层次。当然,即便简陋如斯,也是比呆在树洞里八面来风的强。
  三个人进入室内,便占据了空间的大部分,没有凳子,只能将就着坐席地而铺的草席上。对上这样在初次见面的人前现出不怎么雅观的举动的局面,李姑娘似菜油了一丝这个时空女子普遍有的对陌生人的拘谨,她尴尬道:“真是不好意思,屋里太简陋了!”
  “没事,姑娘太客气了,能有地方暂避风雨,薛某和娘子已经感激不尽!此番叨扰,给姑娘造成不便,还请姑娘多多包涵才是!”南宫度还真坚持着文质彬彬的书生“气质”。
  虚伪的微笑在室内稍亮一些的光线下显得更加刺眼,子休甚觉反感,没兴趣听他嘴里吐什么“象牙”,自顾自曲腿坐到草席上。待两人终于停止客套,李姑娘的注意力转向刨在屋中央的火坑,才压低声音质问南宫度:“你真不打算通知其他人?我爹找不到我,指不定急成什么样了!他身体不好,万一……”
  “你放心,你爹有颜珂看着,不会做傻事的!”南宫度同样压低了声音,安抚子休的忧虑,“他们找不到人,自然会再合计,再说,我又没带信号弹,怎么通知他们?”
  “靠!你不早说!”子休有种被耍的气恼,感情南宫度还给他来这一套!>_<“你跟小姑娘来这儿做什么?不会是有什么企图吧?”
  “你以为呢?”南宫度不答反问。
  如此态度,在正往气头上攀的子休看来,实在有够恶劣的,所以,子休的语气是不可能再好到哪里去了:“我怎么知道!”
  “……”南宫度干脆来个沉默不语,眼睛里则是慢悠悠又透出一股令相关人士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沮丧?!落寞?!幽怨?!
  这让子休有抑制不住的要跳起来扁人的冲动,好在,在场第三人李姑娘的视线突又转回来,见“薛夫人”面色有异,她只道是孕妇身有不适,心立刻悬起来,紧张关切道:“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闻言,两个不知不觉间凑到一块儿嘀嘀咕咕的脑袋快速分开来,各自作若无其事状。
  “没什么,是内人又念起家乡的亲人了!”南宫度的反应能力绝对超一流,眨眼的功夫就再又发挥道貌岸然、假惺惺的虚伪。
  虽然此举令人不齿,子休却还得配合,实在这李姑娘太过善良热心了:“我没事的,让姑娘担心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李姑娘欣慰地点着头,算是放下心来。
  接着,她转身走向墙角码放的几个破旧的麻袋,手伸进其中一个里头捣鼓着什么,同时回头问道:“你们饿了吧,我给你们弄些吃的!”
  “不用……”子休正待拒绝,便见她已从袋里翻出几个红薯,是很小个头的、干瘪干瘪的红薯。
  不知怎的,目睹这样的场景,子休心里登时只觉有点酸,玮自己之前对小姑娘的不信任感到惭愧,一时竟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等人家都把红薯往火堆里煨时,他才回过神来,赶忙出言阻止:“不用了,你留着自己吃吧,真不用了,小妹妹!”
  “你别跟我客气,大姐,你如今有孕在身……”
  “真不用了!我们都吃过了,一点也不饿!”被某妇女专用名词严重雷到,子休跟被牛追似的忙不迭加拒绝的力度。
  然,不和谐的声音却偏偏在他婉言谢绝、李姑娘颇感为难时响起,是肚子饿得咕咕叫的声音:“咕咕咕……”
  “怎么回事?子休满脸诧异,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肚子。可是,他多久前菜吞下一整只鸡啊,怎么可能又饿了?
  “不要意思,麻烦姑娘了!”出来“解惑”的是谁,不用想也知道了。
  子休斜眼瞟一下南宫度,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力——南宫度不会是为了找他,连饭都没吃吧?!
  
  150第二卷 第九十九章 熟悉的陌生人(3)
  当王爷的人能吃得惯煨红薯(还是品相不怎么上乘的红薯)?
  子休对此深表怀疑!然,待红薯熟了,但见南宫度不经李姑娘指导示范就熟门熟路地从炭火里刨出被煨到皮呈半焦炭状态的红薯剥皮吃肉,俨然一副真是在熬着苦日子饥不择食的人的模样儿时,他不服气了,随即生出来几分不屑,心道:这人红薯不合胃口就不要强撑嘛,做样子给谁看啊!
  但,南宫度偏是“忤逆”了子休的心思,片刻功夫毫不客气将几个红薯消灭得干干净净,脸上满足的神情实也看不出什么破绽。
  别是山珍海味吃多了,换个白菜红薯还觉得新鲜爽口?子休继续坚持不屑、质疑的态度。是不仅仅尝鲜这一个理由来佐证的,实际上,他还发现了南宫度在不知不觉中犯下的一个大错误!那就是剥皮吃肉的举动!
  以李姑娘毫不保留帮助他人的做法,可想而知,她不会是小气的人,那么,麻袋里的又小又疼的红薯很可能就是她仅有的食物,这是在关键时刻果腹续命的,即使是皮肉被煨成了黑乎乎的,但之于一个饥寒将交迫的难民而言,还是可以接受吃下肚的吧?所以,去皮吃是多么的浪费啊!据史料记载,曾经中国红军长征路上,可是连皮带都拿来煮着吃的!
  南宫度这样演戏却演不到位无异于弄巧成拙!不过,子休虽注意到了这一点却并不开口点破,因为,他是不会认可南宫度的诚意……不!他是不会被假象所迷惑的!天知道,南宫度又想要什么鬼把戏!
  眼不见为净,他的目光转向一旁正小心翼翼添些进火炕的李姑娘。
  原本是不打算探人隐私的,可一同跻身在这狭小的空间内,又男女有别,倒头睡大觉着实不妥,几个人干坐着不说话也是尴尬,还急于转移对“落难”王爷饥不择食的关注,就只好跟李姑娘闲聊几句了:“听姑娘话里的意思,也是逃难到这儿来的?”
  “是!”李姑娘倒不介意被问起私事,大方地点头称是。
  话夹子轻松被打开,子休的好奇心难免冒出来,何况,年轻女子独自居于深山老林中也实有几分异常,他很快忍不住试探着问道:“怎么只有姑娘一个人?没有其他的亲人了吗?”
  答案在预料之中,李姑娘摇了摇头,面上闪过一丝悲戚黯然之色:“没了!”
  “对不起,是我冒昧了!”
  “没事!”
  “那,敢问姑娘祖籍何处?”
  “渝野县!”
  渝野县?子休看南宫度,他没研究过这个时空的地图以及城市分布。
  也在关注两人对话的南宫度立刻会意子休眼神里透露的问号,适时接手问题,故作惊讶道:“原来,姑娘也是南国人?”
  “嗯?”听到“也”字,李姑娘营养不良的脸上闪过一丝老乡见老乡的惊喜,“你们也是?”
  南宫度没有明确地肯定:“如今文南两国战事又起,我们也是不得已远离故土。”
  李姑娘听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脸上的更名上欣喜又变为凝重,似乎是有同感的,但嘴上却是道:“南国正是多事之秋不假,不过,我来此却并非因战乱……”
  “咦?!”对方竟自行爆料,子休不自觉眼光一闪,正待追问,李姑娘却又突然话锋一转,叹道:“罢了,过去的事不提也罢!其实,我虽祖籍在渝野县,却是自幼随爷爷居于毓风山下的!”
  “哪里?”毓风山?子休听到自己的心脏随此三个字瞬间“噗通”一下蹦到嗓子眼里的声音。事实上,他是越看越觉得李姑娘挺眼熟的,可是若直说“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的话,会感觉有几分无聊搭讪甚至调戏良家妇女的意味,即便他现在在人家的眼里是个“有孕在身的大姐”,这样“轻浮”的话也是说不出口的,这才有了前头的“查人家户口”。
  不想,李姑娘表现得比子休更为惊诧,说出来的话就是跳跃的一语破的:“大姐是不是姓柳?”
  姓柳?这是什么意思?是说她也有面熟的同感?子休感觉自己更加心跳如鼓了,这事儿也忒蹊跷了点儿:“你,你认得我?”
  看对方激动的神情,李姑娘有着几分了然地点头:“原来大姐果真姓柳!”
  “你是李……?”子休反而茫然了,小姑娘姓李名什么?他们真在毓风山见过?
  “大姐我想我是不认识的!不过,我认得一个跟大姐长得很像的人,他叫柳子休,他可是大姐家的亲人?”
  柳子休!柳子休?强烈的不可思议的感觉因着这个名字说出来登时溢满了子休的胸腔,这个人真是认识他的!那她会是……
  当想到十几岁的女孩子时,一个人的名字倏然自子休的记忆深处蹦了出来:“你,你该不会是李蓉蓉吧?”
  ……
  151第二卷 第一百章 李蓉蓉
  李姑娘不是别人,真的就是李蓉蓉!
  饶是不信所谓缘分,子休也情不自禁生出“人生何处不相逢”的感叹!这会是怎样的巧合,居然能在异国他乡的深山老林里夜遇曾经可能的提亲对象?在过去的十个月的时间里又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使得传闻中贤良淑德、家境良好的李蓉蓉流落到此番田地?她的亲人呢?她那身为医馆馆主的爷爷呢?
  “大姐知道我?”从对方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李蓉蓉无疑也是倍感意外的。
  “嗯!”虽然实际上只是从……“爹”的口中听说过她,对她本人除了有些模糊的印象外,几乎是素不相识的,但出于各种各样的考虑,最主要还是碍于面子,子休不得已扯了谎,“我是子休的姐姐,叔父和子休时常跟我提到你,不知不觉中就记住了你的名字!”
  “原来是柳姐姐和柳姐夫!”听闻是柳家的姐姐,李蓉蓉忙不迭起身,对着两人行南国的福礼,面上微微泛起一丝红晕,竟是因为“柳姐姐”的这一番话害了羞?
  “咳咳!”子休更为自己的信口胡诌倍觉尴尬,不自在地假装咳嗽几声,“李姑娘不必多礼!快坐下跟姐姐说说,不是因为战乱,你又怎么会到这儿来?你爷爷他老人家……”
  “爷爷已经过世了……”重新坐回草席上的李蓉蓉,提起爷爷,脸上的神情又是一片黯然,深埋在心底许久的那些曾经历经的苦难如今终于有个人可以诉说,她的思绪不免感慨万千,自怜自哀地叹了一口气,“是在我们回乡后不久的事,族里的叔叔父了赌债,竟把我抵押给了当地的流氓恶霸,本就身体不好的爷爷一气之下更是雪上加霜,当晚就不行了……我从家里逃了出来,不想又遇上了战乱,几番辗转,到了此地……其实,这里是爷爷早年随他师父学医时曾居住过的地方,如今能够循着爷爷曾经走过的足迹在自力更生中历练,我也无怨无憾了!”
  “……”如此沉重的话题,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能说什么安慰的话,便是有舌灿莲花、口惹悬河的本事,子休此时也只能是沉默以对。
  好在,李蓉蓉并不是沉溺在自身命运多舛的多愁善感中无可自拔的个性,她是坚强而乐观的,不多时便结束令人感伤的话题,转而问道:“柳叔叔和子休哥哥,他们还好吗?”
  他们?子休愣了愣,方才反应过来,继续瞎说以圆之前的谎言:“他们很好,多谢姑娘记挂!”
  “那他们现在还在毓风山吗?”
  如果不出意外,是完全会在的!子休心里如是道,对李蓉蓉自身尚处在水深火热前途未卜中却还能惦记着别人的这份善心甚觉惭愧,只望她以后还是多为自己考虑才好:“应该是在的,那里毕竟地处隐蔽,也不是什么军事要塞,受战乱波及的可能性很小!”
  “那就好!”李蓉蓉像是放下心来,然,须臾功夫又感叹了句,“也不知道这战乱要到何日才可平息?”
  子休直觉她是话里有话,遂试探道:“李姑娘可是有什么事?”
  “呃……”果真,李蓉蓉迟疑稍许,还是道出了实情,“其实,是子休哥哥有东西落在了我家,一直没有拿回去!”
  “什么东西?”子休好奇,凭他现在恢复的马克·里拉的记忆,是不可能再想得起柳子休“生前”的记忆了,可是,听李蓉蓉这话的意思,似乎那东西她是保管至今,那会是什么很重要的物品吗?
  “是三年多前,子休哥哥出意外那回,当时他在爷爷的医馆里治疗过一段时间,因为一直昏迷,他随身携带的物品,爷爷帮他收了起来。后来,柳叔叔下山把他接回家,爷爷一时忘了,那个袋子就一直被搁在了医馆,等到医馆转让、我和爷爷收拾行李要返乡时才被发现,可是,那个时候也联系不上子休哥哥……”
  “呃,原来是这样,可能子休自己也忘了吧……”子休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是好奇不止反更有莫名的激动期待的情绪上涌,好像有什么重大的事件正引诱着他的深入。忐忑斟酌了半天,最终是厚着脸皮问出来:“袋子里都有什么?”
  “这个,我也说不清楚!”李蓉蓉坦诚地表示自己的不解,不是没有打开袋子来看过,而是她和爷爷压根弄不明白里面装的是什么!也正因为此,他们判定那对于子休不会是一般的可有可无的东西,所以,爷爷才会带着没被领回去的袋子一起回乡,甚至在临终前还叮嘱她, 要物归原主!
  她是真如子休所料,随身保管着别人的东西逃亡流浪。
  “姑娘和李爷爷真是有心了!”子休对李氏爷孙俩高尚正直的品德深表敬意。
  而当李蓉蓉从墙角的麻袋里将那已经算得上是久经颠沛流离的物品取出来呈现人前时,他在一瞬间像被雷劈到一般瞠目欲裂、张口结舌,中不可置信、是愕然至极、是一个无神论者忽然之间可以接受“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玄乎言论、是因为这简直太不可思议得有被幕后操控的巨大嫌疑!
  不知道用了多久,耗费了怎样的顽强的意志力才勉强控制住心头如海啸时汹涌翻滚的巨浪般的躁动,子休以前所未有的急迫、运用脑中一切可以运转的脑细胞、开启三寸不烂舌之最强马力,强烈要求替李莹莹将袋子送还到柳子休的手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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