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6月20日清晨。我的房间变得拥挤起来。
医师的营养液源源不断地汇入我的体内,我却等众人都走了之后起身摔碎了点滴瓶。血液倒灌流淌在地上,知明冲进来的时候吓了一跳。
“青柳!你……”
“我不想打针。”我摇着头向后退,后背贴在墙上,“还有,把床搬走,我想睡在地上……”
我说的是实话,睡在地上和睡在床上仰望天花板的高度不一样,回想仓库那天发生的事,我就觉得整个人窝在墙角里会有安全感。但我却没想到我的话会给知明带来多大的震撼,他整个人呆立在原地,整整失神了一分钟。
看见他这样,涌上心头的,却是从头到脚的快慰的感觉。
我抽掉全身的力气,直直地栽倒在床上。
“青柳。”知明跟了上来,拔掉坏了的吊瓶,血液从静脉流出整整一分多钟,地上的红色浓艳得刺眼。
“不打针,身体就不会好。你这么多天没吃东西,医生说……”
我打断他的话,用的是一阵痛彻心扉的嘶喊。
知明过来扶我的两只手僵住,他显出的不知所措看起来很可笑。
冷静下来,我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出去!”
“我不明白……”知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不是你想要的吗?我原谅了你,我像以前那样待你,我们和好……”
我紧闭了双眼不给他任何回应。
和好?我们永远做不到了。
上午,知礼进了我的房间。他毫不掩饰的恶意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知明按照我的意思,把床又搬了出去,与以前不同的,这次他在地上铺了一块很厚的毛毯。尤其在墙角那里为我堆了许多柔软的薄被。他本不想这样布置,他还是希望我乖乖躺在床上,可我偏不,宁愿脏污着身体也要挤在墙角缩成一团。
“你怎么像个女人一样?”知礼面对我,一脸的鄙薄。
我冷哼了一声,“我怕啊。我斗不过你。如果不是袁锲,知明不知道我的下落,现在恐怕我已经横尸街头了。”
“你怎么能和我哥说是我叫人……叫人……”
我略微抬头,没有正眼看他,“难道不是你?”
“我!你没有证据!”知礼强词夺理,那股子娇蛮的脾气一看就知道是被人宠坏了,可惜,我不会宠他,我也没有道理宠他。
“证据不重要,”我淡淡地陈述,“重要的是知明信我不信你。”
“你!”知礼气急败坏,却没办法动我。
知明在这时推门而入,手里拿着温吞的咸粥,托盘上还有几样精致的小菜。我看见他进来,整个人又向墙角蹭了蹭。
“叫他出去。”我指的是知礼。知礼被我这样一说,哼了一声,又跺了两下脚才扭头离开。
在他出门之前,我云淡风轻地对知明说了一句——
“你把我送到袁家吧。袁锲说过,我若不想在这儿待,可以去他那里。”
不止知明,连知礼也惊讶得转过神来。
“你说什么……袁锲他……要你过去?”
我不动声色,裹紧了身上的薄毯,六月天,我却冷得发抖。
“尚青柳,你还真是下贱!”知礼本还想多说点什么,最后却只丢下这一句,离开了。
知明端着托盘走到我面前,蹲下身,先舀了一勺热粥放在自己嘴里常常再向我送过来,我顺势扭头,躲过了他的喂食。
知明放下勺子,我听见他声音里带着颤抖。
“青柳,不要走。”
哪怕是在两天前听见他说着句话,我都会控制不住自己缴械投降,把我许久的坚持抛在一边,可惜,现在已经晚了。
“在你给知礼煮粥喝的晚上,我连水都找不到;在你不忍伤害知礼而找我发泄的时候,我已经连胳膊都抬不起了;在你认为知礼晕倒要马上过去的时候,我只是想拼了命和你说说心里话;在你……”
“够了。”
“不够。”
“这两年是我……任性了。”
“不,是我,是我任性,所以现在,我想任性到底。”
“可是,现在我不想放你走啊。”知礼伸过一只手抚摸我的脸,“我无法做到像对你那样对知礼,你知道吗。无论曾经我都多怪你,无论我因为知礼有多么忽视你,可是你和知礼终究是不同的……我看见你被人欺负倒在那个该死仓库里……我,我只觉得过去的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知礼还活着,你还在我身边。”
我承认,他的话令我动心。可是说到底,知礼还是排在了我的前面。
“晚了,今晚袁锲会来接我。只要我想走,你是留不住我的。”
“那你到底要怎样呢?”
“我和知礼中间,选择一个吧。”
下午五点二十七分,袁锲的车停在了夏家门口。我扶着窗台掀起窗帘看着那辆车,我知道,同时在看那辆车的人还有知明。
和知礼。
作者有话要说:想进群的大人欢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