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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法尔斯去过很多国家，但从未来过斯特美斯联合王国的王都，洛亚。
在斯特美斯联合王国的历史上，洛亚多次被敌国占领，沦为别国的附属城市，不过这座经历过无数战火的城市，现在依然属于斯特美斯联合王国，并且骄傲地成为了它的心脏，也是全亚格大陆最繁荣的城市之一。
这样繁荣的地方，法尔斯是不太爱来的，尽管这里有数不清的珍宝，但是相对的，也有令人讨厌的光明教会的信徒。
越大的城市，那些讨人厌的信徒就越多。
刚走进城门，法尔斯就看到白色的尖塔，他厌恶地皱了皱眉头，发觉空气中弥漫着光明结界的味道，他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
他们进城的时候已经很晚，守城的士兵看到王子回来，立刻放下吊桥，巡逻的士兵随即过来护送他们回皇宫。
尽管街道上已寂静无人，但是从环境来看，仍可以想象白天有多么繁荣。
大道的两旁是林立的商铺，偶尔能看到微弱的灯光从二楼窗户中透出来；广场中间的喷水池还在吐露水花，映衬着柔和的月光以及士兵长矛上冰冷的金属反光。
法尔斯默默走过，比起一些小城市，洛亚的确美丽许多。
洛亚的中心是金碧辉煌的皇宫，这是目前处于沉睡中的洛亚少数有亮光的地方之一。
大理石的台阶上铺着鲜红色地毯，一旁是雕刻精致的石头护栏，每隔几步就有一个全副武装的士兵。
法尔斯被伊莱恩搂着走上台阶，到最后一阶的时候，不由得停了下来。
他咬了咬唇，对于普通人类来说不过是一步台阶，但是对他来说，每一步都是一重强力的光明结界。
「怎么了？」旁边的伊莱恩担心地看着他。
原本白晰的皮肤在灯光下显得更加苍白，黑色的眼睛有些湿润，也许是因为夜色，或者雾气，令他整个人看起来益发柔弱。伊莱恩不由得搂紧他。
由于他们停了下来，整个队伍也自然而然地停下。
拉德回过身，挑了挑眉，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法尔斯。「噢，我听说宫殿周围布置着强力的光明结界，看起来你并不喜欢它们。」
「我只是比较累。」法尔斯反击。
伊莱恩低头对怀里的他道：「我抱你走吧？」
法尔斯轻轻地摇摇头，向前迈了一步，走上了台阶。
拉德见状只是挑了挑眉，没再说什么，转身走进皇宫。
法尔斯只能小心注意着自己的喘息频率及声量。不愧是光明教会设下的强力结界，果然十分厉害。
对他来说，撕裂这个结界可比穿越它容易多了，但是这么做的话立刻会被光明教会的法师发现，这样他就会受到怀疑，也就无法接近伊莱恩了。
拉德走在前面，问旁边的士兵。「大祭司呢？」
「兰洛德大人有事离开洛亚了，今天刚走。」旁边的士兵立刻回答。
拉德皱起眉，朝法尔斯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
「乌拉尔。」伊莱恩忽然叫了一个人的名字。
下一刻，他身后闪出一个暗黑色皮肤的男人。
他穿着深蓝色长袍，有一双少见的紫色眼睛，银色的长发整齐地扎在脑后，拢着袖子向伊莱恩欠了欠身。「是的，殿下。」
「乌拉尔，请你帮我为这位……客人，安排住所。」伊莱恩看着法尔斯，停顿了一下说，「对了，就把莱格的房间给他吧。」
「好的，殿下。」乌拉尔的声音很轻柔，让人不由得产生好感，他转身对法尔斯说：「请跟我来。」
法尔斯没有迈开脚，反而拉住伊莱恩的袖子。「你呢？」他可不想随便让实验对象失去踪迹。
伊莱恩看见法尔斯露出了胆怯的表情，立即柔声安慰。「我要去找护卫队，让他们出城搜寻龙的踪迹，你先去休息。」
法尔斯点了点头，却仍没有放开他。
伊莱恩以为他依然不安，赶紧承诺，「我办完事情以后，就来看你。」
得到满意的答复，法尔斯这才放开手，再次点了点头。
于是，伊莱恩转身与拉德去讨论龙的事情，乌拉尔则带着法尔斯走向宫殿深处。
这是非常华丽的宫殿，看得出历代国王极尽奢华，并且对居家环境极为讲究。
洁白的罗马柱上雕刻着精致的花卉，墙壁上绘着史诗故事，并悬挂了魔法的灯光和各种画像。
走廊上的大理石亮得能映出人的倒影，即使在深夜，依然有仆人穿梭其上。
一旁的小几上放着银质的烛台和花朵，他们走过的时候，烛火没有一丝颤动。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乌拉尔才推开一扇房门，并且走进去点燃蜡烛，整个房间立刻亮了起来。
法尔斯打量了一下，虽然按照仆人的标准来说，这房间的确不错，但是按照他的标准来看，简直过分简陋了。
他皱着眉头，掩饰不住脸上失望的表情。
乌拉尔笑了一下，「对您来说，这里的确过于简陋了，伟大的法师。」
法尔斯楞了楞，转头盯着乌拉尔，那双紫色的眼睛在烛火下闪烁出诡异的光芒。
他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红色斗篷划出一个优雅的弧线。「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你的族人了。」
「他们不是我的族人。」乌拉尔柔声说，伸手把银色发丝拢了拢，声音缓慢而优雅，「您知道，他们可不接受血统不纯的族人。」
法尔斯笑了笑。「当然，对于暗精灵来说，血统意味着一切，高贵的血统永远不允许被玷污。」
「但在我看来，这些毫无价值。」乌拉尔轻声回答。
「我很惊讶，这里的人也接受半精灵吗？尤其是你这样的，暗精灵和人类的混血儿。」
「我的父亲是国王的弟弟，所以人类会留下我。」乌拉尔笑了笑，「不过这件事没有人知道，即使伊莱恩殿下也不清楚，只知道我是宫廷总管而已。」
「噢。」法尔斯伸了个懒腰，黑色的眼睛微微的眯起，「伊莱恩的房间在哪里？」
「在您的隔壁。」乌拉尔有礼的回答，「这里原来是王子殿下随从莱格的房间，他已经离开，听说在上次的旅途中和情人一起走了。」
「看起来，我能当随从了。」支着下巴，法尔斯用嘲讽的声音说，「可真是不简单。」听起来，这个莱格大概就是格尔看中的那个随从，真亏他们，自己才会受到被强暴的待遇。虽然其实只是因为自己贪小便宜……
「您为什么会来？像您这样身份的法师……」乌拉尔轻轻地说，「会给经过的国家带来厄运。」
法尔斯笑了起来，精致的五官露出孩子气的单纯。「我看起来并没有那么让人讨厌吧？」
「传说您走过的地方将会一片死寂，活物变为死物，黑袍教父。」乌拉尔欠了欠身，银色的发丝挡住了紫色的眼睛。
「你见过我？」法尔斯很好奇，但没有否认那个传说。
「是的，在某次暗精灵的宴会上——您并没有注意到我。」
法尔斯歪着头想了想，的确想不起乌拉尔的相貌。「那时候你几岁？而且据我所知，你这样的人是无法参加暗精灵族的聚会吧？」
「是在二十年前，法师大人。」乌拉尔说，「我母亲是暗精灵的皇族，所以即使是我这样的半精灵，也能被允许参加。」
笑了笑，法尔斯并没有再说下去。在暗精灵中，女性的地位要比男性高得多，家族中地位最高的是祖母。如果乌拉尔的母亲是暗精灵的皇族，那么乌拉尔的地位在暗精灵中也是非常高的。
「请原谅我的冒犯，您来洛亚是为了什么事情？」乌拉尔总算切入正题。
但法尔斯自觉不用向一个混血儿多加解释，便摆了摆手，示意乌拉尔离开。
乌拉尔没有动，只是以一贯的柔和和坚定说：「我会守卫这个国家，一直到我生命的终结。」
「……也许这个国家的寿命没有你那么长。」
「在我有生之年，我都会坚守这个诺言，不让别人伤害它。」乌拉尔说，语调是那样的温和，却不难听出他话中的认真。
法尔斯摇摇头。「你出去吧，我暂时不会做什么。」
「那么我告退了。」乌拉尔看了他一会，才轻轻地说。
法尔斯支着下巴，看着桌上的烛火，乌拉尔离开的时候，他眼皮也没有抬一下。
现在他进来这个国家了，并且接近了那个男人。
虽然那天晚上的春药是自己下的，打不过对方的人也是自己……但是黑袍法师一向不讲道理，所以，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
只是黑魔法对这个王子没有什么效果，究竟是为什么呢？据他所知，黑魔法和白魔法一样具有杀伤力，就算伊莱恩身上有光明结界，可是这么强大又能移动的结界是怎么出现的？那种力量是不是能帮助自己……
想到这里，他的心脏紧了紧，仿佛空气一下子稀薄了一样。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让一切魔法消失的伟大力量？
是不是真的有，让灵魂平静的无魔法结界？
他突地想起伊莱恩那双蓝色的眼睛。他是个温和善良的人，虽然在春药的作用下也会粗鲁得像一个野蛮人……
郁闷地叹了一口气，法尔斯记得那双充满情欲的眼睛，虽然自己也曾和他一起沉沦……他有些丢脸地想。
不过现在，他只想找出那个完美结界的力量到底来自何处。
他非常自然并且毫无愧疚地忘记了自己这件事……好极了，这样接近他就更容易，虽然……手捂着胸口，法尔斯感觉到一种莫名的、从未有过的失望情绪。
他忘记了我。法尔斯有些失落和不甘的想。那个疯狂的晚上，他留给他的耻辱能让他深刻记住一辈子，而他却轻易忘记了……
伊莱恩忙坏了，连夜带着宫廷法师和教会的一些祭司到城外寻找龙的足迹。
所幸，所有的法师都认为龙已经离开，并且十分肯定他及拉德描述的那头龙并不是由法师召唤而来，因为在亚格大陆上没有这么厉害的法师。更何况，如果真的有，他自己就可以让整个城市顷刻间消失，为什么还要召唤出一条黑龙？
伊莱恩闻言立刻放下心，并且请他们去查看早先困住他们一行人的山洞，因为他看到法尔斯对耶克做了承诺，所以非常不放心，但是几位法师看来看去，都没有发现耶克，最后只好遵从伊莱恩的命令，在山洞周围做了个困住耶克的结界。
结束这些事情的时候，已经是黎明时分，初升的阳光落在皇宫的台阶上，伊莱恩疲惫的叹了口气。
他拍了拍好友拉德的肩膀，让他去休息，自己则在确认过守卫的换班秩序后，才回到寝宫。
经过随从的房间时，他才想到法尔斯已经住在这里了。
看到房门并没有关上，想了想转身走了进去。
结果，他看到自己的红色披风被扔在地上，床中央睡着一个黑发青年。
阳光顽皮的落在他的眼皮上，为他白晰的皮肤镀上一层柔软的鹅黄色。
他的睫毛很长，在眼窝上落下一圈可爱的阴影，还有着挺直的鼻梁和线条优美的唇形。
从男人的角度来看，这个男人的身体过于纤细，他侧躺着，毛毯勾勒出他单薄的身形，黑色的发丝在洁白的被单上披散出妩媚的线条。
伊莱恩着迷的在床边坐下，看着他熟睡的脸。自己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他，那容貌和气息是那么的熟悉……
修长的指尖抚上法尔斯的脸颊，细致的触感使伊莱恩仿佛被看不见的东西诱惑，顺着脸颊滑向线条优雅的颈侧。
他能感觉到微凉而轻薄的皮肤下面，血液是如何奔腾地涌动着……
他情不自禁的低头吻上法尔斯的脸颊，嘴唇触到皮肤的那一瞬间，才仿佛从睡梦中惊醒，猛然站了起来，并且狼狈地碰倒了一把椅子。
幸好，床上的人只是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并没有把眼睛睁开。
伊莱恩则是还沉浸在震惊中。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对才认识一天的人……
身体某个部分发生了变化——仅仅是因为一个吻？他不禁有些轻视自己的自制力。
作为一个贵族，这可真是要不得的事情，可即使如此，他的呼吸依旧沉重，脑子里想的也尽是将这个黑发的美丽青年压在身下……
光明骑士应该为这样的想法感到可耻！
费了一番力气，伊莱恩才找回自己的冷静，把倒在地上的椅子扶起来。
也许只是太累了。他对自己说，然后很克制地将视线从那具诱人的身体上移开，走出房间。
光明之神在上，欲望可真容易让人堕落。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自己的房间，伊莱恩洗了澡以后，把身体交给了柔软的床铺。
明明很累，但是闭上眼睛就又浮现出法尔斯的脸。
明明是第一次看到这个人，为何就是觉得熟悉？
更令人不解的是，他熟悉他，甚至熟悉他的身体，知道这个身体搂在怀里需要的空间，熟悉那冰凉而柔软的皮肤……
伊莱恩慢慢闭上眼睛，只觉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遗忘了一样。
中午，伊莱恩就醒了过来。
身为一个王子，即使疲劳也不该放任身体一直沉溺在柔软的床铺上。
他刚想开口叫侍从，想了想，还是自己穿戴了起来。
看着镜子中生气勃勃的自己，系好佩剑，他走出房门。
早晨已经错过了早餐，所以在礼貌上，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和父王共进午餐的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