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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书籍名:《妖影重重之镜中妖》    作者:康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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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白的细沙钻过脚趾的缝隙,悄悄爬上脚背。易向行抬起脚,用力抖了抖,却无法完全
甩掉那些小颗粒,不但甩不掉,而且每走一步,就会沾上更多。
他讨厌这种磕人的感觉,就像光滑的镜面上,被人弄出了无数划痕。
“这是什麽鬼地方?”易向行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眯起双眼。
太阳像位奢侈的金匠,将灿烂的黄金装饰在所有他能见到的地方,耀眼的同时,带来了
无以伦比的热力。易向行四下看了看,除了阳光沙滩,蓝天碧海,这里什麽都没有,他找不
到自己的鞋株,而且很快就会被晒成人乾。
不远处,海浪卷出了一大簇漂亮的花朵,然後欢快地扑向岸边。花朵碎了,花瓣散落在
沙滩上,清凉地擦过易向行的脚背。脚趾缝里令人生厌的沙砾被带走了,易向行感觉到前所
未有的舒爽,身处不明地点的焦躁似乎也减轻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让双脚完全浸泡在海水里。
三秒钟後,他决定脱掉衣服,跳进海里游两圈。
海水的温度比想像中要低,漫过身体时,瞬间带走了燥热,他发现这里的海水又清又
蓝,把头埋进水里,就能看见海底各色可爱的小生物。
一群颜色鲜红的小鱼从他身边游过,有一条还在他的手掌附近不停转悠。
易向行玩心大起,忽地收拢五指,竟然轻易擒住了它。柔软黏腻的感觉自掌心传来,他
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用力过度了。
就在这时,一缕红色如同烟雾一般从他的指缝中漏出来,然後迅速在水中淡开。他连忙
张开手掌,发现掌中的小鱼已经变成了一团血肉模糊。
慌乱中,易向行甩了甩手,想将那条被他不小心捏成肉酱的小鱼丢开。可鱼肉随波遂流,一次又一状回到易向行的视线里,甚至差点撞到他的眼睛上。
小鱼体内的鲜血就像流不尽,不停地污染易向行周围的海水,慢慢的,他就被一片粉红
笼罩。易向行急著想浮出水面,却怎麽也游不上去,头顶的光线突然暗淡下来,海水像千斤
巨石一样压在他的背上,压得他不断下沉,不知不觉便堕入幽深的海底。
四周的红色越来越浓。无所不在的海水闭锁了呼吸的通路,心肺持续叫嚣著对空气的渴
望,易向行有些坚持不住了。他强迫自己冷静,拼出全身力气去对抗水压,脑子里只剩下一
个念头,就是不停向上游。
没时间去思考为什麽一条小鱼的血能染红整个海域,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游上去。游出
海面,他才会有活路。
就在易向行为了求生,奋力拼搏的时候,有什麽东西挡在了他的面前。
是鱼群,红色的鱼群。
它们的身体几乎与鲜红的海水融为一体,若不是那些直勾勾瞪著易向行的眼睛,那些带
著一圈金环的乌黑眼珠,易向行也许无法发现它们的存在。
那只是一群鱼。他试图用理智说服自己。但第六感告诉他,那不是一群普通的鱼。
它们静止不动,就像是为了阻截易向行而存在,定在那里,完全不受海流的影响。它们
的眼神太冷、太狠,如同围堵猎物的野兽,不,是选中屠宰对象的屠夫。
恐惧迅速钻入易向行的皮肤,在他的血管里游走扩散。将心一横,他闭上眼,赶在自己
彻底失控之前,用力挥手蹬腿,直冲鱼群而去。
他不想死,也不能死!闭眼之後的黑暗助长了易向行的勇气,他专心地控制自己的四
肢,以媲美世界冠军的速度向前猛游。


很快,黑暗不再浓重,有微光自紧闭的眼皮外透过来,易向行终於有了破水而出的希
望。不过,那希望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在易向行的双手伸出出面的同时,他的左脚被什麽东
西扣住了。紧接著一股巨大的力量,硬生生地将他重新拖了回去。
不!绝对不能死在这里!求生本能支撑著易向行拼命蹬踹左脚,以甩掉脚躁上的阻力。
可是,所有努力都是徒劳的,他就像那被抛入水中的船锚,不可避免地直沉海底。
是被水草缠住了吗?千钧一发之际,易向行想到了这种可能,於是他立刻弯身去摸自己
的脚踝。如果是水草,只要扯断它,就能活命。
闭气时间太长,缺氧的痛苦已经开始折磨他了。他告诉自己不可以松懈,挣扎着,用已
然模糊的视线努力察看脚踝处。
什麽也看不见,入目一片暗红。易向行只能靠双手摸索著,不一会儿,他就发现缠住他
的并不是水草,它们不硬不软,根根分明,就像是人的手指。
真的是人的手指!
易向行想要退缩已经来不及了,他的两只手腕都被人同时抓住。
一只、两只、三只、四只……易向行数不过来,不知道有多少只手在抓著他,然後齐齐
用力,将他拖向海底深处。
为什麽?!易向行绝望的呐喊被成腥的海水吞没了,它们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全数灌入
他的喉头。他剧烈地抽搐著,就像被高压电击中。
没多久,身体为生存所做的努力,便全线停止了。那些来历不明的手指放开了易向行,
他憬一块废弃物一样漂浮在水中,全身僵直,双目暴突。
慢慢的,腥红的海水由浓转淡,冷眼旁观的红色小鱼们开始有秩序地撤离。


一切重归平静,只剩下易向行随波逐流。他的身体在浮力作用下不断向上漂升,不一会
儿,穿透海面的阳光终於落在了他的身上。
就像太阳能装置,皮肤吸收了阳光,身体就突然有了能量。本该无知无觉的易向行,眼
睛猛地眨了一下,然後便成功重启了所有身体机能,卯足力气向上游去。
他需要阳光、空气,还有活下去!
求生的意志支撑著易向行,就像一架动力强劲的马达,帮助他顺利破水而出。贪婪地呼
吸著,尽可能让氧气附上自己的血液,易向行一刻也不敢停留,迅速游向岸边。
可是,明明已经游了很久,海岸却还是那麽遥远,海水越来越冷,连太阳也躲到了云层
後面。易向行感觉四肢变得像灌了铅一般沉重,他开始怀疑,自己看到的海岸也许只是海市
蜃楼。
不可能!这不可能!他曾经踩在那片沙滩上,亲身感受过那些恼人的沙砾。它们夹在他
的脚趾缝里,怎麽甩都甩不掉!
就在易向行逐渐混乱的时候,海水变红的把戏又开始卷土重来。不过一瞬间,他的四周
再度化为一片血海。
恐惧慢慢抬头,企图侵蚀易向行的理智。他顽强抵抗著,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继续奋力
游向岸边。他将手脚想像成单纯的求生工具,靠它们超负荷的运转逃离这个地方。
突然间,他的右腿不能动弹了,接著是左腿,再来便是双手。有什麽东西在水下卡住了
它们。易向行再次面临没顶的危机。
“阿——”他大声嘶吼,拼尽全力仰起头,如同垂死挣扎的猛兽一般,不让腥红的海水
再次将他吞没。
这时,一只手从海水中冒了出来,狠狠捂住了他的嘴巴,同时强迫他回过头。


易向行这才发现,原来有很多人与他一起在海中沉浮。
他们的脸让易向行感觉既熟悉又陌生。所有人的表情都出奇的一致,全部挂著那种冷酷
中带著一丝嘲讽的笑容。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几乎所有人的咽喉处,都被割开了一道长长
的口子。鲜血正从那里汩汩地冒出来,轻易染红了全部的海水。
没有人在这样大量失血的情况下还能活著,没有人能在喉管被割破之後还保持笑容。易
向行心惊胆寒,试图分辨这些人的来历。
为什麽他会觉得这些人眼熟?易向行将视线落在离他最近的那个人脸上。他是唯一一个
脖子上没有伤的人。
男人年近六甸,脸型削瘦,头顶微秃,狭长双眼透著狡诈的光芒。易向行认识这个人,
他曾经差点死在他的手上,最後为了自救,不得不将他杀死。
邢中天!脑子里刚闲过这个名字,易向行的头就马上被邢中天用力按进了水里。腥咸的
海水一下子涌进他的嘴,带著鲜血特有的金属气味,它们无孔不入,灌进易向行的身体,将
他的五脏六腑撑至极限。
虽然求生欲望强烈,但他已经没有体力抗争了,抓住他的力量远远超过他能挑战的极
限。易向行认命了。他只是不明白,为什麽会死在邢中天的手上?
邢中天明明已经死了,还有那些在海里的人,他们不可能是活的!
为什麽?!
彷佛感受到易向行的冲天怨气,海水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就像一锅被勺子搅得天翻地
覆的红色威汤。
“哥,哥!”


突然听到妹妹的声音,易向行不由倒抽一口气。他死不要紧,千万不能连累妹妹。
不,不要过来!
“哥?”
不!易向行无声地嘶吼著,拼尽全身力气突破了将他围困的鲜红颜色。
“哥!”
恍惚间,易向行拼了命去推开妹妹,却发现周围的一切瞬间交了模样。他居然逃离了冰
冷的海水,回到了家中的卧室。
一哥,你没事吧?一
妹妹易向心就在眼前,正一脸关切地看著他。暖暖的灯光落在她的头顶,晕染出淡黄的
光圈。
“我……”意识到自己并没有任何危险,易向行微微呆滞了两秒。
“做恶梦了吧?”
“好像是。”
不想让妹妹担心,易向行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然後撑起双臂,靠在床头。
“梦见什麽了?你脸上全是汗。—易向心抬手擦了擦哥哥的额头。
她的手太冷,就像刚从冰窖里拿出来似的。易向行打了个寒噤,不自觉地联想到梦中的
海水。
”我去洗个脸,你回房去睡吧!“急着想摆脱残留在心头的恐惧,易向行起身下床,直
奔浴室。



想用热水驱赶来自身体内部的冰凉,可他站在洗手台前,却迟迟无法拧开近在咫尺的水
龙头。记忆里被海水吞没的情景挥之不去,他担心哪怕是让流水盖过手背,自己都会忍不住
尖叫出声+
洗手台的上方有一面很大的镜子,它不遗馀力地映照出易向行的苍白。
颧骨高耸,眼窝深陷,脸颊和嘴唇全然没有一丝颜色,仿佛揭开皮肉也看不到血管。易
向行对著自己这副宛如骷髅的面相,不禁哑然失笑。
不过是一个梦而已,居然被吓成这样。他为自己的怯懦而汗颜。
不再犹豫,易向行打开了热水。管道中的冷水被放空之後,温暖的水流便带著氤氩的水
气跑了出来,面前的镜子一下子模糊了,让他再也看不清自己的苍白。
双手在热水的帮助下慢慢回温,他捧著水,痛痛快快地洗了一把脸。
突然间,脸颊上传来刺痛,易向行下意识用手摸了摸,掌中竟是鲜红一片,他赶紧擦乾
镜子,细看自己的脸。从下巴到耳旁,不知被什麽割了一条细长的血口子,不是很深,却流
血不止。
易向行连忙拿毛巾压住伤口,不经意间瞥到左手尾指上的戒指。正是戒指上不光滑的突
起,划破了他的脸。
这牧戒指款式简单规矩,颜色沉黑泛绿,戒身上隐约刻有含义不明的文字或符号。看它
粗陋的模样,就像在地下埋了几十年,刚刚才从土里挖出来似的,
易向行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不是一枚普通的戒指,它与另一枚戒指相互作用,拥有神奇的锁魂能力。
前一段时间,妹妹遭遇车祸,魂魄离体,易向行便从神棍萧慎言那里弄来了这对戒指。



阴戒给易向心戴著,锁住她的魂魄,阳戒由易向行自己戴著,这样就能见到妹妹,并将她限
制在自己身边五百米的范围之内。
魂魄一旦戴上阴戒,就必须等上七七四十九天才才能将它取下来。也就是说,这四十九天
里,易向心无法回到自己的身体。
想起妹妹刚才的样子,易向行不禁有些疑惑:向心什麽时候恢复正常了?不是要到明天
才满四十九天吗?难道锁魂戒指的锁魂期限并不是那麽精确?
易向行在困惑的同时,突然感到一丝不安,他觉得自己好像遗漏了什麽重要的东西。於
是他扔掉被血染红的毛巾,飞快冲出了浴室。
客厅里,有人正用匕首抵住易向心的喉咙,等待他的出现。
“哥,救我!”一见到哥哥,易向心便开始大声求救。
易向行呆呆地看著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因挟持易向心的,竟然又是邢中天。
邢中天的死,是易向行亲眼所见。他不可能活著,更不可能威胁到活著的人。
这是梦。易向行不动声色地狠掐了自己的大腿几下,痛感传来,跟前的景象却没有任何
变化。
“你好像很惊讶。”邢中天讪笑,“别用这种见到鬼一样的眼神看著我,那会让我得意
忘形的。”
“你想干什麽?”
妹妹的性命在他手里,易向行没空去追究邢中天到底是人是鬼了。深吸一口气,他暗自
扫了一眼四周,想找一件称手的武器,可惜,没有什麽可以利用的。
“我想千什鏖?哈哈哈……”彷佛听到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邢中夭哈哈大笑起来。
因为笑得太用力,他的手抖了一下,匕首将易向心的脖子划出了一条血痕。



“哥……救我!”易向心立刻哭了出来,吓得面色惨白。
易向行握紧了拳头,问:“你是来报仇的?”
一你以为呢?一邢中天收住笑声,目光如炬地盯著他。
易向行向前走了两步,说:“只要你放了我妹妹,要杀要剐随便你。”
“你当我是傻子吗?”邢中天顿生警惕,拧住易向心的胳膊,拖著她退了一步,“站
住,不准过来!”
动作间,锋利的匕首不长眼睛,随便一偏就在易向心的脖子上划出第二道红印。
“好痛啊!哥,救救我!”易向心眼泪婆娑,不停向兄长求救。
易向行心头一紧,忍不住向後退了一步,举起双手说:“你要怎麽样我全听你的。不关
我妹妹的事,你放开她!”
“放开她,你还会听我的吗?”
“该死的,至少小心你的匕首!你不知道它很锋利吗?”
明明没有大动作,易向行却有种气喘吁吁的感觉。他宁可命悬一线的是自己。
一呵呵,我怎麽忘了,你是用惯匕首的行家。怎么,看我这个业馀人士不顺眼吗?怕我
“不小心就在你妹妹漂亮的脖子上捅个小窟窿?”邢中天似乎很高兴见到易向行此刻的反
应,同时挑衅地在易向心的脖子上划出第三条血口子。
“哥!”
易向心的哭喊严重扰乱了易向行的情绪。看那些细小的伤口上滚出几颗血珠子,他气得
肺都要炸开了。
“你到底想干什麽?乾脆点!玩这些蹩脚的花样有什麽意思?!”



“你觉得没意思吗?我可觉得有意思极了!”
说话间,邢中天抬手用力一拉,一条深深的红线便出现在易向心的脖子上。
下一秒,鲜血彻底涨破了狭窄的通道,疯狂地喷溅出来。站在对面的易向行,瞬间就被
喷得满脸血红。
这结局来得太快、太突然,易向行只觉两眼发黑,撕心裂肺。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猛扣住邢中天拿著匕首的那只手腕,一拧一撞,硬生生地将它折
断,然後又快又狠地将匕首反手插进了邢中天的胸口。
趁著邢中天嚎叫倒地的时候,易向行将妹妹抱到了怀中,“向心……”跪在地上,易向
行试着伸手去堵住妹妹脖子上的伤口,但鲜血却像活跃的泉水一般,不断从那里冒出来。易
向心挣扎着想说什麽,却只是让血液涌动得更加凶猛。
“不……向心……不……”抱著妹妹,易向行失声痛哭。
这麽多年,与妹妹相依为命,为了她,他愿意去做任何事情。可是,他没想到,最後连
累妹妹夭亡的,居然会是他自己。
“不!”不断收紧自己的双臂,以确认妹妹的存在,易向行低声呐喊,声音却像鱼骨一
样哽在了喉头。
不该是这样,不该这样的!与邢中天结仇的明明是他,为什麽要让向心来承受这样的结
果?
可惜,再多的不应该都挡不住生命的流逝。易向心的身体慢慢软了下去,很快便不再有
任何动静。
易向行不敢着她,只能闭上双眼,脸庞因痛苦而变得扭曲。


忽然间,一只手悄悄顺着他的下巴抚上来,轻轻地为他拭去脸颊上的泪水。
易向行制住泛滥的悲伤,猛地睁开双眼。
瓷般白净的面孔,被鲜血点缀成无比妖异的模样。那熟悉的浅褐色瞳仁里,此刻浮现的
竟是残忍的笑意。
“向心……”易向行揪著一颗心,目瞪口呆地看著死而复生的妹妹。
一道白光闪过,利刃破空而来。
注意力还集中在妹妹身上,易向行失去了往日灵活的判断+
痛感总是比想像中来得慢。他能感觉皮肤绽开,鲜血冲出体外,却直到看见地面被自己
的鲜血染红,才意识到自己受伤了。
致命的伤口,从左至右,将易向行的脖子切分成两块区域。
他看见妹妹手中那把闪著寒光的匕首。它是从邢中天的胸膛里抽出来的,现在又被用来
了断他的性命。
本该死去的邢中天,也再次从地上爬了起来,正与易向心一起,看著易向行垂死挣扎。
他们的笑容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易向行不敢相信。他伸出手,想抓住妹妹,却被易向心一掌拍开。
“你杀了那麽多人,也该尝尝被杀的滋味了。”喉管上的伤还在,易向心的声音却没有
受到丝毫影响。她笑著问易向行:“怎麽样?感觉如何?”
易向行想问为什麽,但他最终只是默默地,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对了,他的确是杀过很多人。现在报应终於来了吗?
周围的鲜血似乎是易向行自己的,又像是来自四面八方。他慢慢被它们吞噬,如同掉进
了一片血色的沼泽。



身体在下沉。邢中天与易向心也在与他一起下沉。
疼痛越来越剧烈,感觉也越来越虚弱,易向行仍想拉住妹妹的手。
“你怕吗?”浑身是血的易向心问他。
易向行摇头。面对自己的妹妹,恐惧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鲜血已经多到令人麻木,第一次,他感觉可以坦然地走向生命的尽头。他这辈子最不放
心的就是自己的妹妹,现在能与她一同死去,反而轻松。
“你为什麽不怕?”似乎不能接受易向行的态度,易向心勃然大怒。
为什麽要怕?易向行不明白。死亡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
一旁的邢中天突然揪住易向行的衣领,咄咄地问道:“死在死人的手里,你难道一点也
不害怕?”
易向行笑了。这种濒死的感觉,他刚刚才体会过一次,恐惧只怕早在刚才那一回就用完
了。
四周安静下来,身体的下沉随即停止。易向行听见妹妹在问:“哥,看到我这样死,你
也不怕?”
易向行抬头,就见易向心被一群人团团围住。他们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全都面带微
笑,拿著屠宰专用的长刀,像切割羊肉一般,有条不素地肢解了易向心的身体。
持续不断的惨叫充斥在易向行的耳膜,他无力阻止,当场吐了出来。邢中天立刻上前抓
住他的头发,逼他直视眼前的一切。
转眼间,所有声音都停止了。易向心完整的躯体变成了数不清的碎块。
体内已经消失的恐惧,在这一瞬间重新归位,而且势头更猛。易向行开始痛恨自己迟迟不死,才会弄得必须面对这残酷的一幕。
“你现在怕了吗?”邢中天附耳问道。
易向行回头看他,双眼血红。
“拿过来,让他仔细看清楚。”
随著邢中天的一声令下,那群人便拿著易向心的尸体碎块,走到易向行的面前。
断臂残肢,五脏六腑,人人手里都不落空。像是担心易向行看不清楚,他们不断前进,
恨不能把东西塞进易向行的眼睛里。
易向行用力将眼珠转向一边,死也不愿意细看。场面团他的奋力挣扎而变得十分混乱,
有人跑过来帮邢中天继续按住他。
无意中,易向行再次看清了他们的脸。这些人,全都在刚才那个梦里出现过。
等等,这些人他全都认识,因为他们全都死在他的手上。易向行曾是一名职业杀手,那
些人都曾经是他的目标。
这是梦!这还是一个梦!刚才的事都不是真的!绝对不是真的!易向行心头一阵狂喜,
立刻放弃了顽抗。他要快点醒过来,摆脱眼前荒诞的一切。
膝下的地面又软了,他开始渐渐下沉。妹妹的头颅不知何时滚到了他的面前。
眼在哭著,嘴在笑著,她扭曲的表情好似一把尖刀,狠狠插进易向行的眼中。
痛啊!易向行痛得泪眼模糊。
虽然不断告诉自己这是个梦,但他还是无法停止悲伤。都怪这场面太真实,他亲眼目睹
了妹妹的死亡,目睹了这场惨无人道的虐杀。
“你怕了吗?”

邢中天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易向行强忍愤怒,耐心等待被这汪洋一般的血水淹没。他相信只要冷静下来,很快就能
从恶梦中清醒,他现在需要的,就是清醒。
“你以为这只是梦境?一邢中天桀桀怪笑起来。
易向行屏住呼吸,却发现他根本用不著呼吸。是了,他的脖子早就被划开了一条大口
子,血流了这麽久,他已经是死人一个了。
人死了,却依然可以动弹。这不是梦是什麽?易向行笑了。
”你还真会自欺欺人。“邢中天拽住易向行的头发,把他从血水里拖了出来。
易向行强迫自己不去理会,仍然闭紧双眼。
”如果这是梦,那你应该不会觉得痛吧?“邢中天说著,一刀砍上易向行的左手。
刀刃卡在骨头上,撬动时能听到碎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_”阿——“
明明已经被割破的声带,在这一刻带著惊天动地的惨叫,在易向行的体内复原。清醒时
被人砍伤手臂,尝到的疼痛远远不能用剧烈来形容,易向行两眼发黑,浑身发抖,却该死的
无法晕厥。邢中天用最直接的方式,帮他证明了他的清醒。
”我不知道你用了什麽妖法,但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你休想骗我!“虽然心底有个很小
的声音在反驳这个观点,但易向行还是虚张声势了一番。
事情前後矛盾重重,他只能选择相信比较容易接受的那一种解释。
”哼,你真是不进棺材不掉泪。“邢中天一抬手,迅速落下第二刀。
就算是做梦也不能傻到被动挨打,易向行翻身一滚,堪堪躲了过去。


站在一旁的帮凶们开始加入砍杀他的队伍。易向行双拳难敌四手,又有伤在身,不一会
儿就处在了劣势。
“哈哈哈……”看他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邢中天抱臂而立,得意地说:“我的妖法
就是要让你痛不欲生,却偏偏死不了!”


为了印证自己的话,他一脚踩上易向心的头上,帮凶们立刻捉住易向行,强迫他往那边
看。乱发遮住了妹妹的脸,易向行只能看清她的两颗眼珠子,灰色泛白的颜色,在黑发中突
显出来,草已不似活人。
“哥……好痛呀!呜呜呜……”
突然听到她的哭诉,易向行顿觉毛骨悚然。没有身体的头颅,哪怕只是动动嘴皮子,都
会将人吓得灵魂出窍,更别提高声呼痛了。
“我保证,你会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邢中天冲帮凶们点头示意,露出了阴狠的笑
容。
众人手中的凶器齐齐挥下,瞄准了易向行的两只脚踝,眼看就要把它们斩断。
千钩一发之际,易向行只觉手中一沉,一柄暗色的铁剑便出现在他手里。
那把剑十分粗重,看起来钝钝的,完全不像杀敌的利器。但易向行没有时间挑三拣四
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力把剑挥出去,击退那些想要伤害他的人。
出人意料的是,那把钝剑比看上去要好用很多,离他最近的那两个帮凶好似纸片一样,
轻易就被剑锋撕成了两半。
“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你们!”
妇孺一般举著武器要胁他人,却不思动手,这不是易向行的风格,但他此刻只有这个选
择。对方人数太多,硬碰硬吃亏的是他。


谁知那些人根本不在乎同伴的死活。他们一下便拥了上来,要将易向行剁成肉泥。
人在危急关头,常常会显出无穷的潜力。
易向行拖著一身伤痕,东倒西歪的,硬是用那把钝剑杀了个昏天黑地。
“呼、呼、呼……呼……”
破风箱一样地喘著粗气,易向行终於将剑架到了邢中天的脖子上。
一你比我想像得强多了。—邢中天毫不畏惧,继续贼笑道:“不要以为杀了我就就能结束
了,我一定还会再来找你的。”
一剑横砍过去,邢中天的脑袋便与身体分了家。垂下剑,易向行停顿了半秒,之後也跟
著滑倒在地上。艳红的血水慢慢将他包围,同时吞没了所有残忍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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