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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书籍名:《血色黄浦江》    作者:牧云岚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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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小雨簌簌,湿润枝头新绿。
一只黑羽燕子衔泥归来,身影轻盈,燕尾掠过阴霾天际,盘旋几圈,落在古城街道一处深院高檐下。
车轮声从远而近,仿佛闷雷般隆隆滚过,车轮碾过青石板的一地软泥,顿时激起洼中积雨四溅。
急促沉重的靴声紧随其后,纷乱踏过坚硬道路。
檐下燕子惊得扑棱棱飞起。
深宅高门的富户人家朱门紧闭,只有仆妇趋前,慌忙朝门外张望。宽宽街道上,只见全副武装的军车一辆接一辆驰过,车上载得密密满满都是荷枪戎装的士兵,青天白日旗在车头随风招展。绵延队列一眼望不到头,更有乌沉枪械架在车上,枪口发亮,一阵腾腾杀气。
身在窗后,隔得那样远,仆妇仍然被震骇,倒退一步,胆颤心惊将窗户掩上。
“又打仗了!”
烽烟横贯,惊破六月蝉鸣暑天。
南方的闷闷夏日被笼罩在战事阴云之下,顿时鼙鼓动地,贵湘四下烟尘密布,干戈又起。
民国二十五年六月一日,由粤桂两系组成的国民党西南执行部和国民政府西南政务委员会毫无预兆的通电全国,攻击蒋介石以及南京中央对抗日不作为,称两广愿意与日寇决一死战,要求蒋介石立即停止对各地方实力派的进逼。
国民政府和国民党中央立即回电驳斥,声称“攘外必先安内,统一方能御晦”,并痛斥两广为“地方将吏抗命”。国民党军委会与陆军总长亦通电两广,严令两广部队不得擅自行动,双方矛盾进一步激化。
六月十日,中央军两个军抢先占领衡阳,封锁粤桂两军北上道路。
六月中旬,中央又紧急调动部队,粤桂两军出动三十万兵力,抢先进攻湖南。湖南省主席已经投向中央,湘军同与中央军一道防堵粤桂两军,双方在湖湘地区激烈交火,僵持不下。
中央军一夜奔袭,突进攻贵湘交界腹地,将粤系守军的布防出其不意撕开一道豁口,同时兵分两路从南北夹击,一支向北连克三镇,一支南下逼进广东,同时驱逐割据在几省交界的多股军阀和杂乱部队。粤桂两军奋起抵抗,同时占尽地利之便,直扑中央军后方,欲从背后切断粮草补给,令深入部队孤立无援。
难解难分之际,粤军第一军军长忽然发表通电,宣布归顺中央。七月四日,数十架广东空军飞机飞离广东投蒋,粤军实力大损。
七月十五日,陈济棠之广东空军在司令率领下全数北上投蒋,粤系军心大乱。中央军又步步紧逼,压小合围圈,同时反陈势力潜入粤系,分化收买军心。七月十八日,“南天王”陈济棠垮台,前往香港,淡出政坛。至此粤系分崩离析,只剩桂系一家支撑大局。蒋介石立即威逼桂系,同时严令顾祝同率薛岳等部自贵州进逼,余汉谋所部自雷州半岛进逼,陈诚部自西江沿江而上,何键湘军则自湘桂边境窥探桂林。
中央军长驱直入袭向广西,沿途大小军阀均被视作陈济棠余党,一律武力拿下,就地撤销编制,长官免职。此举顿时激起大小军阀的严重不满,指责中央趁火打劫,转身纷纷投向桂系,严防紧锁阻隔中央军于贵州广西之外。
桂系盟友众多,东北军,西北军与共产党均通电声援,且在分化游说之下,黔军,川军、湘军等都观望不前。同时抓紧“抗日”的旗号不放,在舆论上陷中央军与南京于不义。七月中旬,广西多处连日发生当地政府默许操纵下的抗日示威的游行集会,声势浩大,社会舆论渐渐倾向于桂系。
直至七月下旬临近八月,双方态度仍旧僵持,南京不肯抬手,桂系不肯低头,一时全国形势紧绷,西北军系、晋绥军系、东北军系、马家军系以及川军、滇军、湘军等各地军阀皆作壁上观。
上海地处东部沿海,虽远离前线,但又处在南京之侧,自然早已重重戒备,城郊驻军早已进入一级战备状态,以防有人作乱生事,危及中央,更危及中央四大家族的经济命脉。
见惯更替起落的东方巴黎,与五湖四海而来生活在烟火喧杂里的市民,对起起落落、分分合合的政局,早已波澜不惊。
七月的上海酷热难当,中午日光毒辣,白晃晃的耀人眼,直到午后湿热暑气依旧郁积不散。
黑色轿车飞驰在回城的路上,挂的是最平常普通的车牌,随行车辆也毫不引人注目。
车里热得像蒸笼,却又不能开窗,唯有滚滚热浪袭人,司机将身侧车窗摇下一条小缝,却连风都是烫的。
坐在副驾的许珩系着端正的风纪扣,面上都是细细汗珠,他瞟了一眼后视镜,看到身后长官同样汗湿鬓发,脸上渗出细汗,凝在斜飞的眉梢,凝视窗外的目光却纹丝不动。
车子渐渐远离偏远城郊,驶近繁华市井,窗外人声渐渐喧杂起来,人流越来越稠密,南北各路口音夹杂着军警的高声吆喝,生出一种滑稽的繁华安定。
看似平淡无奇的街道人流,没有人会想到刚刚疾驰而过的车中,正是前段时间码头风波的主角。
拉上黑色车帘的车窗边,邵瑞泽只觉得闷热难耐,他用手指扯了扯领口,拿起手绢擦了把额头的汗,呼口气倚上靠背,目光飘向窗外。
一早外出前往驻地,名义上视察军防,实际却是安抚军心。现在桂系与中央僵持,非嫡系的军队更少不得被猜测监视。此去一是要让部下镇定,严厉训诫不许轻举妄动;二是要让居心叵测的人亲眼看到他与平日别无二致,无形中告诫他们不得掀起风浪。
市府与军方至今没有公布码头风波原因,外间因那一场大乱,已是满城轰动,各种离奇猜测不绝,一时流言四起。
这种事情自然是瞒不过南京,前几日就有中央特派驻沪特务组督察员抵达上海。一行人对日本人绑架事件调查了整整两天,还将涉案人员单独闻讯,仔细做下笔录。他身为被绑的对象,自然是重中之重,不仅是绑架经过,绑架原因,被救状况,连同他是如何与那日本参赞认识,种种细节,事无巨细都要问过。
这个时候,今出川辉的失能性毒剂,反倒令他的最大限度的洗清嫌疑。
不肯就范,日本人为了隐秘稳妥,第一时间给他注射毒剂,令他昏睡不醒再不知外界一切情形,如此的顺理成章找不出半点瑕疵。参赞公馆里发生的一切,除却日本人就只有他知道,所谓劫持,所谓经过,所谓缘由,所谓相识,一切的一切,统统由他说了算。
人质问题督察员自是不屑过问的,如何获救也是东北军驻军与淞沪警备司令部的努力,警卫团与许珩守口如瓶,隐匿在其间的中共地下党深深潜在水下,不会露出半点端倪。
突如其来的桂系冲突僵持,也令南京分身乏术,不再深入过问这件小事,案件就此了结。督察员重重嘉奖了熊世斌,又安抚慰问了他,而后下令这事到此为止,严密封锁消息,不得泄露半点给外界,也不得再与日本领馆纠葛。
不管如何,事情已经了结,日本人自知理亏并无什么回应,至于日本领事会怎样,今出川辉会怎样,都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他获救,熊世斌得了嘉奖,地下党又让他欠下人情,不得不说也算得上皆大欢喜。但在当事人心中,却仍是有各自的小九九盘算。
邵瑞泽转身朝向车窗,望了车窗外飞掠景物,想着便笑。
夏日黄昏,薄云低浮,正是倦鸟归巢离人归家的时刻。
房间里薄纱窗帘遮去外面日光,也挡住暑气,稍觉阴凉。饭厅里风扇呼呼转个不停,阵阵浓汤飘香,桌上佳肴鲜香诱人,还放了几杯冰的乌梅汤。
即便有风不间断的吹着,还是闷热的无以复加,方振皓觉得衬衣几乎都被汗浸透了,他解开两颗纽扣,用冷水浸过的湿毛巾擦了擦脸和脖颈,而后把兔子抱上椅子喂食。兔子也热的恹恹的不肯吃东西,挣脱他手,扭到一边懒懒趴着。
他刚又擦了把脸,就听到客厅里咚咚脚步,一扭头就见他大步走进。邵瑞泽飞快脱掉军外套扔给身后许珩,坐下的时候又飞快的解开了衬衣衣扣,几乎露了大半个胸膛。他也顾不上说话,一边抓起方振皓放在桌上的报纸不停扇着,一边端起乌梅汤,咕嘟咕嘟一饮而尽,显然渴得慌了。
挺秀鼻尖上渐渐冒出汗珠,方振皓也热得没什么食欲,喝了口水刚想说点什么,却见他脸上泛起微红,闷头只顾喝着乌梅汤,神色认真而满足。
喝罢他放下杯子,脸热的通红,额上满是汗珠,一下靠上椅背,满足似的长长出了口气,闭了眼休息。
“看样子你热坏了。”
邵瑞泽点头,微微睁眼,“你还能单穿个衬衣,我却连风纪扣都要扣好,该死的军纪,就算是夏至军服,老子也都快热晕了。”
此刻周身松懈下来,仿佛全身力气也随汗水一起蒸发。
闻言方振皓眉梢微杨,脱口道,“身为军队统帅,你不扣,上行下效的,到时候士兵都成了痞子模样。”
“唉……所以么,只能受罪,还是你们好。”邵瑞泽顺手拿起桌上湿毛巾擦擦脖颈。
“好什么。”方振皓反诘,“手术室密不透风,做手术的时候连口罩帽子手套都要戴,还要穿手术服,裹得比你们严实多了!”
“是吗?”邵瑞泽眼睛眯起来,面上表情似是不信。
“别以为就你们热得不行,我们的工作也很辛苦啊。”
两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拿起筷子。
夜幕降临,白天灼热的暑气尚存余威,却比正午时好了许多,窗外吹来的风已带了丝丝清凉,携来花园里浓郁的芬芳。
卧室里亮了床头灯,邵瑞泽斜倚在床侧,一页一页翻阅着报纸。窗前书桌上台灯斜照,方振皓坐在桌旁,正伏案书写,偶有风吹进来,吹得纸页哗啦啦的响。
不过是两广兵变的隔日,国内已然轰动,各家报纸可不会错过这头条,早就在第一版留了整张的篇幅登载,随后半个月来,两广境况,一丝一毫皆现于报章。包括各国公使纷纷会见委员长,各地军政府致电中央表态,或反对、或支持、或中立,但不管是何种内容,仍是模棱两可的措辞。他翻看报纸,拣几条要紧的标题念出来,看到一篇社论时,薄唇抿起,身子从床头微倾向前。
“内战相煎,骨肉泣血何时止,同根相残何时休。”
方振皓侧耳听着,神色凝重,笔下不由得停了。
“还在打吗?”
邵瑞泽没有回答,静默良久才说:“你死我活的事情,不会这么快就解决的。”
“不过是为了抗日,中央政府却一直推三阻四?”
“抗日只是个幌子,粤桂两系是想借此扩大地盘,进逼中央。地方实力派和中央政府的矛盾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潭水深得很。”
“地方实力派……”方振皓蓦然转过身来,皱了皱眉,看他一眼,“你们也是。”
“当然。”邵瑞泽略一颔首,将报纸折起放在身边,笑了一笑道,“中央对地方的打压是很严厉的,这点我们早已经尝过了,滋味可不怎么好受。”
方振皓见他笑容如常,不觉得有些疑惑,“都说兔死狐悲,怎么你看起来反而轻松得很?”
邵瑞泽也不言语,幽幽叹一口气,抬眉却迎上方振皓探究的眼,“那又怎样?前段时间中央还在逼着东北军倾全军之力肃清残匪,现在桂系与它兵戎相见闹得不可开交,我们肩上剿匪的压力自然要轻了,虽有同情,更多却是感激。”
心下有什么微微一动,方振皓顿时住了口,许久才把话头岔开,“打到最后,不知会怎样。”
“谁知道呢,现在情况一日三变,谁也摸不透。”邵瑞泽笑着耸肩,眼底却浮现无奈之色,“我这个身份,避嫌还来不及,更不能多说多问。”
这表情看在方振皓眼里,觉得不是滋味,看似些微末小事,却一再提醒他身在上海的尴尬身份。面对政府这样的提防与戒备,就算身居高位,更多的也只怕是蛰伏与心寒。
他唇角略牵,分明是笑着却让人看得心里不安。
这样的表情与言语,方振皓看了听了也觉黯然。
邵瑞泽笑意敛去,转回郑重神色,“你最近也少往外跑,下了班就回家吧。”
目光相遇,彼此都已经了然话中含义。
他心里自然明了,这时候,中央政府在地方军阀的问题上风声鹤唳,倘若再发现邵瑞泽与地下党的暗中来往……思及如此,忍不住心中一跳。
收回思绪,方振皓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邵瑞泽又添上一句,“对了,那边的事情怎么样?”
方振皓一时沉默下去,目光一闪,似乎在寻找着合适的说辞。
邵瑞泽果真不是什么忘恩负义或是翻脸不认人的那类人,虽然现今有些困难,他却已是竭力暗中相助。此时中央对粤桂两省大举用兵,一切军需后勤皆由沪杭调拨提供,正好地下党也有一批器械医药要运回陕北,于是物资就裹在政府军需里,大大方方出了城。此刻想来,恐怕已经在皖苏浙三省交界处了,而后交给当地同志,改走河运,不日就可抵达陕西。
他轻吁一口气,微笑着说:“他们托我感谢你,借你的便利,比以前方便了许多,也安全了许多。”
邵瑞泽也笑,“有共同的敌人便是朋友。这点人情,我还得起。”
有共同的敌人便是朋友,这句话,何其熟悉。
方振皓震动抬眼,望了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邵瑞泽微微颔首,随即目光沉沉看向方振皓,“不过碍于现今形式,也只能做到如此,我将会在我认为可以的事情上提供便利。但其他的,诸如涉及我的利益,政治犯审讯释放等,不能过于插手。”
他语声平静,“望可以理解。”
方振皓默然听着他的话,眼里有了深深无奈的洞悉。他想起那次同他的争吵,现在回忆起来就连自己也觉得不近人情,更不曾去深入了解……他想着便叹气,心里不由浮上深深懊恼,抬眼又触上他目光。
收起心中诸般情绪,随后方振皓郑重点头,“我会一并转述。”
两人心照不宣,相视而笑。夜风从露台吹进来,撩人深思。
然而邵瑞泽骤然沉默,盘腿坐在床上,忽的叹气,“南光,我很累。”
他说着垂下目光,敞开领口被风吹得不住拂动,身形语声隐隐透出疲惫,似欲说什么,却又沉默。
方振皓怔怔看他,心中突然有些发慌,见惯平日人前从容潇洒的他,此刻的情境又让他回到那个焚烧日货事件之后的夜晚。那时他是拒人千里的孤峭,此刻却唯有沉沉的疲倦落寞。也是第一次这样直白的对他说,我很累。
“我知道。”他默默听了,猛然起身,胳膊一下子带翻了桌上书页,哗哗散落一地,却也不在意。下一刻,他已然俯身,给他一个轻轻的拥抱,无声之中传递着安抚的力量。
邵瑞泽侧首看他,伸手覆上他手背,方振皓觉得他掌心很暖,指尖却有些微的凉。
“你知道就好。”
“放心,我一直都知道。”
咫尺相望,目光深浅,缠绕心头的那些忧、那些虑,连同漂浮的心绪,都在这一刻沉下去,悲欢喜怒各自落回原位。只因这一人,有他的地方,一切便不同了。
随后相对无言,寂静中生出一种不同于静默的宁定,方振皓放开他的肩膀,目光深深,紧紧地望住他,“我去给你倒杯酒,喝了会好一点。”
心中有暖意漾开,邵瑞泽点了点头,听到脚步声渐渐消失在门外走廊上,忽然又生出一丝连自己也说不清的感觉。
一直提防戒备,神经绷得要那样紧,但对着他,却总能毫无顾忌的说出自己的不悦与寥落,愤怒与落寞。一切的一切,是那样的自然,卸下层层面具,在潜意识里告诉自己已经无需伪装……
邵瑞泽自嘲地笑笑,目光一扫,却凝在床脚附近那个硬皮本上。
“衍之,酒来了。”
方振皓端着两杯白兰地进了卧室,却发现邵瑞泽正在带着好奇的神色翻阅那个笔记本,神色十分古怪,仿佛是想笑却又强忍住,见他来了也仍旧大大咧咧扫一眼,没有丝毫的不自在。方振皓一怔,随即又气又恼,手忙脚乱的搁下杯子,一把夺过自己的日记本。
“警告你,我是有隐私权的!”他抱着本子,恶狠狠瞪他一眼。
“你人都是我的,隐私又算个什么。”邵瑞泽也不生气,只是扔过去一个明显不屑的眼神。
“你——”
方振皓觉得跟这种出身行伍,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家伙实在是谈不成,气哼哼转身合上日记本,放回桌上,冷不丁被他从身后拥紧,邵瑞泽双臂揽在他腰间,圈牢怀中身体,下巴搁在他肩上,隔了衬衣慢慢的蹭,又去吻住他肩颈。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他轻咬着他耳垂,呵出热气,“媳妇儿。”
熟悉温热的气息撩过他发际,透露着一种火热而危险的情愫,来不及思索什么,身体却早一步放松,倚在他胸前。
手不住在他腰际摩挲,缓慢解开衣扣,感觉到身后的人在要求什么,方振皓的身体微微发抖着,一把扣住他手腕,艰难挤出一句,“今晚别了,总是在一个卧室睡,会被误会的。”
“的确……那今晚去我的卧室,怎么样……”邵瑞泽轻声笑,嘴唇凑近他耳边,舔舐着他的耳垂。
“你给我滚……我说的又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暗夜寂静,厚实的落地丝绒窗帘沉沉垂着,房间里一片昏暗沉寂,床上两人睡得安沉,唯有轻微呼吸一起一伏。
突然间,电话铃声大作,在寂静午夜里突兀响起,令人心神惊跳。
邵瑞泽一个激灵睁眼,旋即翻身坐起,接起了电话。
他只听了片刻,脸色已转为铁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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