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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书籍名:《沽肉记》    作者:黄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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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回说到赵子胆恨李阿乱当众让他难堪,想煞一煞他的气性,故意撇下人走了,却不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都让黄秀才看在眼里。
  
  黄秀才本想二人乃是一伙,见赵子胆只奉承那富家公子,竟不顾李阿乱死活,不禁动了胸中一点侠义之气,跳下树来。他走到李阿乱身前试探鼻息,只觉两道热气直喷在指上,又粗又重,倒吃了一吓。
  黄秀才见人还有气,略放了几分心,伸手在他肩上推了推,唤他数声。李阿乱已然清醒,见唤他的竟是黄秀才,也有些惊奇。他此刻全身无力,后面火辣辣地痛楚不堪,便挣一挣都难,黄秀才忙舒着手扶他,只是读书人手上无力,李阿乱身子也有百把斤,如何撑得起来。
  
  李阿乱被冷风一激,全身发抖,三十六个牙齿捉对儿厮打,格格有声。他身子再壮也禁不起这冷风入体,心想若不快些找个避风之所,怕是要死在这里,只得勉强张口道:“黄、黄相公,你扶不动俺,劳烦找根粗枝子来,俺、俺拄着还好些。”
  他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黄秀才凑在他耳边才听清,疾忙在邻近寻了根极粗的树枝,将旁余的枝桠都撅了,做个拐棍模样,递与李阿乱。
  李阿乱接在手里,吸一口气,强忍着疼痛,撑起来两腿一阵软,幸有黄秀才在另一边搀着,方没一头磕回石上。他此番伤得重了,后面一动便剧痛难当,因此走得极慢,向西一步步蹭了又有半个时辰,终回到土地庙侧殿。
  黄秀才扶他在炕上俯着,见他满额是汗,后面又扯得裂了,洇出浓红的几道,不禁悯然叹气,将油灯点了一盏,移在炕头,又去厨下拢着了火,烧了一锅热水,喂李阿乱喝了些。
  李阿乱热水入腹,缓了过来,黄秀才问道:“壮士认得小可姓黄,小可却不知壮士怎么称呼?”
  
  李阿乱见黄秀才没认出他恶猢狲,也不敢自报名号,只说姓李行三,家里遭难,在这破庙栖身,自思也不算骗人。
  
  黄秀才在床前作揖道:“原来是李三哥。”
  
  李阿乱也没力气还礼,只点个头,只听黄秀才正色道:“今日既见着这事,小可却有几句话要说与李三哥听。这赵子胆实是个大恶人,平日诸般坏事都被他做尽,四方乡邻都厌他怕他,三哥往日与他交好也罢,现吃了这般大亏,还是与他散伙为妙。”
  他这番话却有私心,自忖李阿乱虽与他没搭过两回话,总是一夜夫妻百日恩,况且这样一副上好的身子骨儿,被几只狗子弄死了,也太可惜。统共儿也才弄了一回,还被赵光棍搅局,不够痛快,既知了李阿乱的住处,须等李阿乱养好了伤,再想个法儿赚开赵光棍,才好痛快一试。
  
  李阿乱听得黄秀才如是说,也重重一叹,道:“俺岂不知赵瘸子是这等人!只是他也算与俺有恩,虽平日算计得多些,也容得他,哪晓得今日做下这等鸟事!俺实咽不下这口气,只是先要养好了伤,再作计较。”
  
  黄秀才见李阿乱如此应答,心中也喜,只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说着扶李阿乱趴伏下,吹熄了灯,自在厨下柴草堆边凑合了一夜,等天明寻些梗米熬些薄粥,又寻了一小碟春不老腌黄豆拌在粥内,摇醒李阿乱,二人吃了,黄秀才作辞道:“三哥且放宽心,好生将养,过几日小可再来探你。”扑打几下身上的灶灰,寻着路慢悠悠地走了。
  
  李阿乱身上四处都痛,只得回床上趴了一天,正睡到酣处,恍惚有个白衣人站在床前,以袖掩鼻,道:“哪里招惹得一身狗子臊气,可厌得很!”
  李阿乱虽在梦中,也觉得几分羞愧,闻着身上的确味道不好。忽觉得后面一阵清凉,如洒了甚么柳枝甘露在上,股间火烧火燎的疼痛便下去几分,散出去的三魂七魄也跟着归了位,等到睁眼已天色大亮,竟又睡了一整夜。
  李阿乱扭头摸摸后面,却真好了不少,心中感激,想着观音娘娘见俺受苦受难,梦中显了灵,日后定要烧高香奉三牲拜谢。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厢黄秀才助了李阿乱回到庙中,那厢赵子胆循了徐家车马,到了徐宅,惴惴等了有两顿饭功夫,才见方帐房从角门出来,笑迷迷道:“成了。”
  他本就胖,此时笑得狠了,若不是脸上没几个褶子,竟分不出哪条缝儿是眼睛,赵子胆知此次油水肥厚,大喜过望,便到方帐房房中,兄弟两个吃了一夜酒。次日起来,又烫了两个合汁吃了,方帐房拿出一包银子交给赵子胆。
  
  赵子胆得了银子,也不回镇上,摸到县城内叫了几个相好的暗娼,鬼混了整晚,又兴冲冲归来拉了方帐房去镇上喝酒,途径酒肉林,顺路到土地庙望一望,见李阿乱好好躺着,倒有些惊奇,板着脸道:“乱三郎,徐家这差事,实是抬举你。谁料到你上不得台盘。”
  方帐房推了赵子胆一把,笑着接道:“七哥说这些扫兴事儿作甚?李家兄弟造化大,主家喜了你,也不计较这事,下次咱们照旧行事。”
  李阿乱也懒待与他们搭话,只哼了几声。赵子胆以为他服软应下了,肚内暗喜,取出五两银子来,说是徐家谢仪。
  
  原来徐二公子早许下了一百两银子来做成此事,方天雷拿着算盘花差一摇,瞒下大头儿,只说三十两现银。到赵子胆这里,又二一添作五,分了五成去,变作十五两。
  赵子胆在床前再开篇细账,算与李阿乱听,某年月日吃半只火腿并酒食若干若干,某年月日吃一只肥鸡并汤水若干若干。二人开业以来也有数月,李阿乱贪嘴吃得又多,整又算出十两,两边一扣,这桩徐家的好生意,统共只饶出五两银子在李阿乱手里。
  
  赵方二人俱觉自己慷慨万分,竟介绍了如此一桩好生意,还要李阿乱做东。李阿乱被吵得眼晕,没奈何,又饶一两银子与二人做浇裹。赵子胆再买些惜福楼的上色酒肉,与方帐房扛到庙里,吃了一席,李阿乱伤口不曾好,只得趴着咽些寡淡的汤水,其他的尽被方赵二人嚼了。
  方赵二人酒足饭饱之际,是否会不顾李阿乱伤势,扯来插上一插,便不得知晓矣。
  
  再讲黄秀才此人虽有许多不堪,却有几分呆气,有时也做两件任侠之事。他回到家中,越想赵子胆旧日欺善霸良,明诓暗拐,坏事做尽,十足可恶,就越立意要挺身而出,为民除害,又想李阿乱光光的两股内血迹殷然,十足可怜,是可忍孰不可忍,此事非做不可。
  
  黄秀才愤慨之下,心生一计,次日便写一张状纸,走了十几里路到了县城,在龙阳县衙寻两个作衙役的远亲,要专告赵子胆一人。他怕告不倒赵子胆,又道:“小弟见他近日得了一注横财,白花花足有几百金哩!不知抢了哪个。”说动了二人,照样撺掇了知县身边一名姓熊的师爷,预备次日呈上,到时候堂上堂下几个人共敲边鼓,也好说话。
  
  毕竟这状纸怎生呈与县令,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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