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文网 > 焚心劫 > 第18章

第18章

书籍名:《焚心劫》    作者:四时江南
字体大小:超大 | | 中大 | | 中小 | 超小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正月十五向来是家宴,南玖登基以来,纳妃不多,只把做皇子时的一个侧室提了贵妃,另一个封为妃,又册封两个通房婢女为嫔,偌大一个后宫,实在不可谓不空。再加上先帝爷的皇子大多凋零,荣萱又特准出宫,席间众人小心翼翼,唯一的声响都来自不得宠的王嫔所生的小公主的哭闹,好好一个帝王家宴,竟是无比的冷清。太后心里烦闷,早早称身体不适回宫休养,待太后走后,南玖便是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一挥手,尽都散了。
  回了寝宫,对着头顶一轮圆月,本该是合家团圆的日子,自己却这般孤单凄凉。南玖心里头,真真是五味杂陈。在房中喝了口茶,精神愈发好,想来想去无事可做,哪怕今日不必忙公事,他百无聊赖之际,也只能拿起朱笔比起折子。月亮西斜的时候,王宝在外头问今晚可要叫哪位娘娘侍寝,他揉揉眉间,朱笔停处竟无端想起足足有半个正月没见的那人,这才明白,自己长久压抑的思念,于今夜爆发。
  正值壮年的皇帝是行动派,当下便吩咐下去,趁着夜色掩饰,率贴身亲随向花府而去。却没成想,到了门口,敲了门只有门房上的小仆来应,又进了屋许久,福伯才一溜烟跑过来,哆哆嗦嗦下跪行礼。比福伯来的还晚的是荣萱,十只手指黑黑的,连脸上也黑一块白一块,见了他先是惊讶后是怨怪,问明白了才知道他正同人玩焰火,皇帝的突然造访让他只看伙伴放了一枚,自己却连碰还没碰到,只打下手过干瘾呢。
  那么,自己最想见的那人哪去了呢?
  福伯哆哆嗦嗦,一句话尚且答不完整,又问荣萱,荣萱语焉不详,最后问了半天,才知道,他是同纪清言逛灯会去了。
  好兴致。
  南玖心里不知是恼是妒,也不派人去找,就端端正正坐在正堂等他俩回来。至于为什么抓奸似的坐在这里还摆一副云淡风轻的面孔,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待花清浅踏进门,早有人一路小跑着过来禀报自己。时候不太晚,却也说不上早了,花清浅进来时嘴唇还肿着,他一见,几乎将手中的茶碗掼下地去。好歹用面无表情遮掩住,能抬眼淡淡问一句:“玩够了?”
  只听尾音略微有些扬起,花清浅也知道这是发怒的征兆,跪下的双腿又屈了屈,恭敬道:“陛下御驾亲临,为何不事先知会,下臣也好洒水洗地恭迎圣驾。”
  南玖“哼”了一声,放下茶碗道:“去哪里了?”
  “……”花清浅怔了一瞬,下意识答道,“灯会。”
  “好玩么?”
  “好玩。”
  “怎么好玩?”
  “有商贩,灯谜,还去拜了佛……”
  “……去大乘寺?”
  花清浅点头应是。南玖想了一想,略一摆手道:“你起来回话。”目光在室内转了一圈,停在同样跪着的纪清言身上,很是看了一会儿,笑起来:“朕是微服,都跪着做什么,起身!”
  众人谢恩之后站起身,福伯偷眼抬头,见南玖目光炯炯看向花清浅,不知他是喜是怒。王宝给皇帝换上一杯茶,南玖挥挥手,他又退到一边去,余光见自家主子神色缓和了些,正想松口气,却听主子开口:“清浅。”
  花清浅便低下头:“下臣在。”
  南玖皱着眉头:“不必拘谨,朕都说了是微服出宫。”顿了顿,“你以前不是告诉过朕,不信鬼神,那又去拜哪门子的佛?”
  清浅本想答“过去不信如今信了”,却又觉得太过鲁莽敷衍,刚想换个说法,身后清言便道:“回陛下,花大人是陪学生去的。”
  南玖心里知道纪清言远不像看来这般无害,今晚他同清浅出去,本就吃味,欲待不理会他待科举时给他个排头吃,却不成想他自己出头,便顺着他的话问:“陪你去?那么你又去做什么?”
  “学生心里有喜欢的人,想去求一段姻缘。”
  “哼。”南玖冷笑,“未有功名,先醉卧温柔乡。你还真是辜负清浅对你一番看重。”
  清言也不怕,唇角弯起,竟浮现一个温柔到极点的笑:“功名与他,又有什么冲突。学生自然可以金榜题名时,许他个一生一世。”
  清浅便是站在他身前,无须回头,也知道他注视着自己背影的目光有多么炽烈。这样的目光瞒不了人,清浅觉得清言简直是找死。
  果然,南玖没有辜负清言的厚望,端起茶碗嘬了口茶,起身绕过清浅走到纪清言面前,居高临下打量了他几眼,淡淡地笑了:“你胆子很大。”
  “句句肺腑。”纪清言亦笑。
  南玖与纪清言都是笑,却一个阴冷一个坦荡。花清浅无须回头都能感受到南玖的怒气,深知这位主子比起他的父亲,喜怒更是难测了不知多少倍,心底隐隐生出不祥之感。深吸一口气转身,原想替清言服个软,南玖却像早就知道他的意图,对他一摆手道:“不必多言。纪卿坦荡胸怀,实为罕见,朕生平所喜,便是此类。可惜自从登临大宝,在朕面前说实话的人便一日日少了,今日与纪卿寥寥数语,实在令人心中欢喜。时候不早了,朕也该回宫,纪卿便随朕回宫,一起秉烛长谈吧。”
  花清浅才不信他的鬼话托辞,后宫里杀人不见血的刑罚多得是,纪清言这一进宫,明日能不能回来还要另说,可惜皇帝都这么说了,应辞肯定不成,便赔笑道:“臣替清言谢过陛下赏识。只是夜已深,清言一介布衣,进宫只怕不妥,不如改日……”
  “捡日不如撞日。……还是,清浅怕朕把人带进宫施以私刑?原来在清浅心中,朕竟是这般言行不一的宵小。”
  这话说得太重了,花清浅“扑通”一下跪地,高呼“臣不敢”,目光所及处,是纪清言一双沾了灰尘的鞋子,底磨得薄了,竟还有些破损。想着他这样一个人,不求名不喜利,竟要因为对自己的这点心意丧命,心里就是一阵绞痛。可偏生,帮不了他,只能听他朗声笑着道:“陛下圣明,清浅并无此意。也罢,清言领旨谢恩。”
  说着,他也跪下来,恭恭敬敬行了个礼,眼神一转看向花清浅,十足的安抚,却叫清浅更不放心。
  也是此时此刻,才知道自己的无力。
  眼睁睁跪着,看纪清言站起来,刚迈出一步便被侍卫围住搜身,全无恭敬地用眼神示意他跟上,全然是对待犯人的姿势。连侍卫都知道,清言此去凶多吉少,所以也无需礼貌。
  纪清言,他是要来京城考状元的人啊。
  花清浅胸口堵着一团棉絮,断断续续想着清言。刚见他那天,逆着光站在夕阳下,有些清朗的身影。他不过是书生意气,不过是喜欢了一个人想叫别人都知道。要是自己当时同他说明,若是自己不曾犹豫,若是自己没有一点点想同他这样平静平凡地过下去的话,那么是不是,他便不用安抚着自己的同时,去送死?
  福伯看皇帝一伙都浩浩荡荡走得远了,少爷却仍旧保持刚刚那一个遥望的跪姿,心里酸楚,便伸手想将他扶起来。花清浅借力,摇摇晃晃站起身,有些凄凉地笑笑,目光散着,轻声道:“福伯,我再也不敢了。”
  福伯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只轻声宽慰:“纪夫子吉人天相,必定会逢凶化吉。”
  花清浅摇摇头,拒绝福伯的搀扶,一步步走到上座前,用手指点了点南玖用过的茶碗,一点点用力。
  清脆的一声。
  茶碗跌在地上,碎成几半。
  
  这是纪清言第一次迈进这重重宫阙。
  人说一入深宫深似海,这话不假。无论是宫门重重,抑或一层一层的规矩,都是让人窒息的沉重。宫娥脸上永远是小心谨慎的表情,一抿唇一抬眼都是规矩分寸,宦侍也总是摆着卑躬屈膝的讨好面孔,比自己地位高的便巴结,比自己地位低的便迫不及待踩上一脚。清言不明白,这样一个吃人的地方,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削尖了脑袋要进来。
  即使身居高位,给人做奴才,真的比家徒四壁却怡然自得好?
  南玖一路进了偏殿,这里清幽,也更僻静。王宝一见主子往偏殿方向走,便对四周使了个眼色,侍卫散开守住门口,随侍的也都止步门外百步。王宝给主子拉开门,恭恭敬敬站在门边,等南玖与清言都进门去,又轻手轻脚关上了门。
  南玖走到殿中,开门见山问道:“几次出言不逊引朕注意,你究竟想做什么?”
  纪清言毫不畏惧他的帝王气度,笑道:“清言不过想攀上陛下这棵大树,状元之路走的更轻松些。”
  南玖横眉,哼道:“朕看过你的文章,状元与你,不在话下。”
  纪清言静静打量面前的帝王,帝王亦审视着面前的男子。良久,纪清言道:“陛下今晚为何会突然驾临花府?”
  南玖千算万算算不到他忽然这么问,竖起眉毛:“与你何干?”
  “花家清浅,年少成名,殿前奏对,一笑倾城。”纪清言念起花清浅最初得宠那几年,朝野里私下传诵着的话,“草民与他一个屋檐下生活这么久,自认他的一颦一笑的确叫人无法抗拒,也难怪陛下青睐。”
  “放肆!”南玖怒吼。
  “陛下切莫动怒,草民随陛下来此,可不是要与陛下做情敌的。”纪清言敛眉,神色间这才显出臣服的恭敬,道,“草民是来助陛下得到花清浅一颗心的。”
  南玖今晚得到的惊讶太多,听到这样一句,也只是心里晃了晃,淡然道:“你不是说你心里喜欢他么,怎么又要把心爱的人推向朕这边?”
  “陛下误会了,草民心里莫说有没有人,便是有,也绝不会是花清浅。”纪清言狠狠咬牙,十指握拳,指甲几乎陷进肉中,“草民与他,不若说是恨更适合。”
  
  

作者有话要说:此章完成。
今夜无更新,俺在听晃儿的歌会,明天再说更新的事情吧……
话说开着焚心劫的文档听晃儿的歌会,真的,说不出口的2……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本站所有书籍来自会员自由发布,本站只负责整理,均不承担任何法律责任,如有侵权或违规等行为请联系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