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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书籍名:《第二世》    作者:墙头 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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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端起粥碗喝了一气,之后才不急不缓地问了一句:“温处说喜欢我,究竟看上我哪一点?”
温淮远面前的粥面上热气已将散尽,他却一口未动,只是望着我说:“这句话在心里放了近三年,碍着副检的身份和地位,一直没有机会说一说,现在总算是得了次洗盘,我想我再不抓紧,恐怕真的没有机会了。”
我深情凝视他,心中一道暖流温润而过,几乎当场化成一江春水,朝着他这片深海奔流而入。
老子驰骋风月场也有近十年,却从来没遇见过今日这种场景,心中苦海几欲翻起爱浪,只因为我一直都渴望有那么一个人,让我能没有负担地去爱一爱,而他也能在我身边,永世不会说出一句离别。
这个要求实在太过分,大概也只有淫词艳曲里能寻一寻,曾经我年少轻狂,幻想着也能过一过这种生活,幸好曙光及时叫停,身体力行地告诉我,这甚至不能算是幻想,这叫妄想。
空碗在桌上转了半圈,我又说了句傻话:“你看我现在什么都没有,穷学生一个…”
“你觉得我在乎这些?”他笑出三分无奈七分感慨,“而且今天秦曙光对我说,你生前还有二百多万去向不明,寒川,你不穷,你有的是钱。”
连帐目都摸得一清二楚,曙光做事从来只有我想不到。
“秦曙光同我们不是一路人。”他接着说道,“我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但肯定不是你心里所盼望的情形,若你执意要跳这个火坑,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成本太高利润太薄,我真心实意劝你一句,过去的事情何必还…”
他的后半句被在下堵于舌尖,我大概又着了疯魔,竟主动贴了上去,是温是凉是情是诈,全部化解在这个唇齿纠缠之际,淡成一道画外音。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脑子里一阵轰鸣,我便知道这一回其实又没选对道儿。
进了房间后我伸手摸了灯,说了句:“话不多说,咱先走着……”一往情深深几许,心海叠起千层浪。谈恋爱不比说相声,光讲究个说学斗唱还不够,关键还得在意个火候。
火候到了,收也收不住。
半夜搂着温淮远时我心里又忍不住想,明天去买张大些的床吧。
于是我头一回得了个踏实,竟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有壮士敲门力拔山兮,老子一个激灵滚在地上,艰难爬起来一拉门,楚东跟我撞了个满怀:“杨浅你看,我给你买什么了?煎饼果子!你一定没吃过吧?”
我无奈地注视着他:“你怎么来了?”
他朝身后看去:“我搭车去事务所,老师说顺道也载你一程。”
我强压着平地而起的头痛欲裂朝曙光笑了笑:“早。”
曙光嘴角勾了一道,目光却投在我身后:“温处早。”
我一回头,温淮远穿着我的加大号T恤倚在墙边笑:“是挺早。”
曙光回了笑:“也挺巧。”
老子彻底没话,连根地缝都寻不着,尴尬地站在两人当中,交互观望着。
依照曙光一贯的毒舌,他要真不待见这件事儿,估计当场就能说得温淮远下不来台,人人都知道秦曙光是个角儿,一不怕匪,二不惧官。
我有点担心地看着他,一时间立场换了又换,最后也不知道该不该解释,该怎么解释。
曙光瞧了一会儿,嘴唇一抖,说了句:“那我们就不打扰温处长雅兴了。”
温淮远又是绽了一朵笑:“慢走不送。”
老子嘴角抽了再抽,想说点什么却被曙光堵在喉咙口,仁兄意味深长看我一眼:“要是身体不舒服,我批你半天假,在家歇着吧。”说完领了楚东便往楼下走,楚兄忍不住回头看了我一眼,附送了句唇语:“哥们儿,有两手!”
我想我此刻脸上定是凿了一行大字:偷鸡不成蚀把米,回头时温淮远浅笑一声,送我句结语:“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副检,这毛病得改改了。”
我干笑两声,只能应着。
虽说曙光给我批了假,但在下着实没这胆子,啃完了煎饼就蹿去打车,拉开的士门,温淮远好像在窗口对我说了句什么,风声太大,给吹散了,我估摸着也不能有什么大事,回喊了一句:“想用什么随便拿,就当是自己家,别跟我客气,晚上等我回家!”
司机跟前头撂了句玩笑话:“您这是赶潮流包二奶呢?”
回头一想,论身份论地位这话都该温淮远说出口才对,我倒一脸大款劲十足的,纯是招人笑话。
到了事务所,竟然全部外出公干了,只有秦曙光的办公室门关着,偶尔来一两个人,也都直接奔他那屋去了,留在下一个,凄凄惨惨戚戚。
我估摸着曙光是对我有什么看法了,整整一上午愣是没露过脸,但想来想去都没什么定论,于是收起心思,耐着性子做了一道案例分析题,那题目我总结了一下大概是这么个意思:郭靖伙同黄药师想把左冷禅给做了,约他去了一家馆子,途中黄药师突然撂挑子,说这事儿老子不干了,于是尿遁了,郭靖一个人有点壮不上胆子,单单把老左给打晕了就逃了,这时候服务员丘处机进来走菜了,误以为晕了的老左是翘辫子了,报警的同时顺走他兜里两千多块大洋,问这些个祖宗都该怎么定罪。
老子不禁掩卷长泣,这都他妈什么跟什么!
我想我这辈子都没希望过司考了,垂头丧气地走去放水,路过厨房时看见曙光系了条围裙,挥一把菜刀干着些我所终身不能得其奥义的细致活儿,他大概听见了声响,便停了动作看向我:“这周轮楚东做饭,但今儿中午就咱俩在,随便弄弄,凑合着吃点儿。”
我恍然大悟,我说前几天怎么吃了那么些道川菜呢,敢情都是出自楚东之手,燎得我大半夜都能尿出一股朝天椒味儿。
我含泪点头:“这几天做梦都在唱国母那首名曲……辣妹子从小辣不怕…”
曙光笑得很轻:“其实我也受不了,但老沈护短,拒不接受批评指正。”
到了快下班的时候,曙光又问我晚上有没有安排,我想了想说了个没有。
我总不至于傻到真以为温公子看上我了罢。
魂穿当晚那个不协调的脚步声至今还没从我脑内存里格式化掉,只不过先前我以为那是曙光,昨晚才发觉另有其人。
温公子候在门口,大概亲眼目睹了我与杨浅的这一场灵魂调换,否则他也不敢言之确确,叫我寒川叫出十二分的真切。
林寒川虽然在圈内风流不羁,然而这点自知还是有的。反贪局侦查处温处长,纵然再年轻有为,面临老爷子内退,党同伐异,也不得不握点政绩在手里,以备不时之需。
所以才有了那晚杨浅在我家的一幕,只可惜他没算到位,竟然把在下给算死了。
我坐在曙光身边,望着窗外人潮车流,感觉前尘往事无力回天。
这些事,知道得清楚又如何,愿望终归是个愿望罢了,只不过那一刻故人眼中真真切切的温暖,总像根鹅毛黏在心尖上,让我乱了阵脚,又忍不住多往深处想了几分。
曙光在禁鸣区按了按喇叭,总算是把我的魂勾了回来。
他说:“其实我有点搞不懂。”
我想了想:“搞不懂什么?搞不懂我为什么会同温处长搅在一起?各取所需什么的,不解释。”
他便笑了:“先找林寒川,林寒川死了再找温淮远,顺序上好像没错,但我一直认为温淮远是个洁身自好的人。”
讽刺我?好吧,认了。
我说:“圈子里么,说来说去也就是些关灯拉被的事儿,穿上衣服您正经是律师,他恰好是公仆,灯一关,有什么区别?谁也没多条胳膊少条腿。”
他大概觉得我这话有点儿意思,回味了一会儿才正了腔调说:“你的私生活我管不了,但既然跟在我后面学做事,好歹也把态度放放正,最起码在我面前别太过火。”
估计他心里还是挺在意这事儿的,碍着自己的身份没好说得太明白,这才口头表示一下。
我点头点得很爽快,但嘴里却不是那么说的。
我说:“就这事儿吧我本来想搞搞地下活动就算了,谁知道您大清早地来搞一回围剿,实在是转移不力,不过您也别往心里去,既然我都一门心思想做律师了,这层关系打不打得通,倒也不重要了。”
他突然踩了刹车,若有所思地看着我,说:“……你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不太明白:“开始什么?”
秦曙光家里装修风格很简单,基本上脱不开黑白灰,地上铺着羊毛地毯而不是更易于打扫的实木地板,此刻他就坐在我面前的沙发上,修长的双腿套着一条低胯牛仔裤,领带松散地挂在衬衫领口,高处俯瞰下去还能瞥见点香艳的内容,比如锁骨什么的。
我叹了口气,这哥们生活质量比我高多了,保养工作相当到位,年龄好像没在他身上刻下什么印记。
我尽量转移注意力不去看他,因为他这双眉眼生得太讨巧,对我而言诱惑太大,一个不在意总能被他绕进去。
秦曙光这人虽然从长相看就透着浓浓一股薄情寡义味儿,但却不妨碍他完全符合我心目中对于漂亮的定义。
他终于咳了一声,接了刚才的话:“你什么时候开始……晓得潜规则的?”
我一怔,随便应了句:“就这一阵子的事儿吧……”
他眼中闪过一道难以言说的凌厉,然而又生硬地转成一抹唇边的冷笑:“现在有个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就看你是要抓还是要放了。”
这是什么意思?
老子大马金刀往前跨了一步,恬着脸说了句不要命的话:“就怕您受不住。”
事实上,说这句话时我的脑子便已经乱了,我忽而想起久远的逝去的故往,它们就像一道道若即若离的光影,既是实实在在存于记忆中的,然而仔细一瞧却又瞧不真切,倒是淮远那双细长而温情的眼睛总是挡在这些模糊地影像之前,扰乱着我的心智。
我忽然变得犹疑和胆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停下来,一遍一遍地去回忆,像是在等待记忆给出一个肯定或否定的答案,从而彻底丧失了认知。
恍惚中,曙光已经站在面前,抹着一脸冰冷而诱惑的笑:“口气倒不小。”
细长的手指触在我的脸颊上,却是沁出一道冰凉。
“是吗?”
我突然回过神来,当即反握住他的手腕,吻在那块突出的腕骨上,说了句调侃的话:“不知道秦律师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爱好?”
他没有给我反客为主的机会,嘴角挑起一抹嘲讽的笑,继而挣脱了钳制反将我推进沙发里。
“林寒川喜欢什么?不如你给我学一学。”
我望着他轻松地上前一步跨坐在我身上,白皙的手指扯去脖子上挂着的领带,碎发零散地从额前垂落,黄昏的夕阳洒在他低敛的眉目之间,我知道自己其实已经有了反应。
维持着这样的姿势,许久,我对上他的目光,说了句实话:“……他喜欢你。”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一句,因为说完了之后我竟然感觉自己软下来了,身体里有种莫名的疲惫,不知来源何处,也不知道去向何方,我就这么呆滞地看着他,并且仅仅是看着他。
喜欢到了这里,总有种走到尽头的感觉,我不晓得该进还是该退,该庆幸还是该后悔。
他仰了头合上双眼,颈间一道绷直的曲线,神情里一丝无法压制的痛苦。
有一年,花开的挺好,春来的也挺早,我像纯情少男一样执起他的手,细细地亲吻着如翡翠般半透明的指节,说了句,曙光,我喜欢你。
那以后的十多年,喜欢二字被我藏在心底,再也没有拿出来送过人。
他站起身,猛地握住我的手腕,用近乎是拖拽的方式将我拉进他的卧室。
一扇似乎禁锢着往事的门就这么不留余地的在我面前被打开了,在我还没有做好宛如教母般明媚忧伤的思想准备之前。
满墙的照片和满地的纸片,那些被放大至二十四寸的照片同地上那一张张油彩笔画出来的手绘上面,统统是同一个人的眉眼。
“就在这里。”秦曙光从背后环住我,探了手解开我牛仔裤的扣子,“让他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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