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竞技场（下）
回到神殿的时候天色还早，卡尔正在别墅旁边的花园里练习剑术，天气已经热了起来，他顶着烈日在那里练习，早已满头大汗。
瑞伊走上前去温和地招呼道：“下午好，卡尔。”
卡尔听到了他的声音转过身来，露出了一个笑容：“下午好。”
“伊莱呢？他没和你一起吗？”
“伊莱在午睡。”
瑞伊点点头，拿出手帕帮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又问道：“累不累？”
卡尔摇摇头。
“很辛苦吧，格雷特向来很严厉。”瑞伊摸了摸少年骑士的头，又回头瞪着格雷特。
格雷特面无表情地别开眼装作漫不经心地看着天空的云彩。
“不，格雷特老师是个很优秀的骑士，我要以他为目标。”卡尔说道。少年脸上的神色坚定得让瑞伊的内心有一瞬间的撼动。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信念，一个人才能走得更远。他和格雷特没有看错，卡尔一定会成为一个优秀的骑士。不管天赋资质如何，只要肯努力下去，总是会有成就的。
格雷特留下来指导卡尔，瑞伊回房间给自己泡了一杯冰镇蜂蜜红茶，然后好整以暇地等着某个做错事的家伙来承认错误改过自新。
软沙发和茶几旁边有一扇玻璃窗子，站在那里刚好可以看见花园里的格雷特和卡尔。一大一小两个骑士正在那里练习，格雷特俯下身纠正了一下卡尔的姿势，然后开始传授一些近身战时的格斗技巧。
敲门声响起。瑞伊说了声请进。
门开了，一个毛茸茸的金色脑袋小心翼翼地探了进来，然后是一只胳膊，一条腿，最后才是整个人。
“下午好，我尊敬的欧恩团长。”瑞伊捧着杯子站在窗边说道。
“下午好。”欧恩忐忑地笑了笑。
“没想到今天出去转转竟然能看到欧恩骑士如此勇敢地与皇家骑士团团长亚历山大决斗，真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我以为你能显而易见地看到你们之间的差距。爱情果真是能让人变得勇敢，或者说能让你已经十分凄惨的大脑变得更加空空荡荡。我亲爱的欧恩，你想好要怎么收场了吗？”随着瑞伊温和嗓音下越来越浓烈的不悦气息，欧恩的头也越来越低，最后瑞伊只能看见他一头亮金色的短发了。
“对不起。”
“你要是真把我当做你的朋友，以后不要和芙萝娅公主见面。”
欧恩猛地抬起头说道：“我做不到！”
“那我就不得不找你的父亲克莱尔伯爵好好谈一谈了，我尊敬的欧恩.克莱尔子爵大人。”瑞伊拽着杯子的手紧了紧，他强迫自己多喝了几口甜得腻人的蜂蜜红茶，然后深吸了几口气。
“瑞伊，你不能妨碍我自由恋爱的权利。”欧恩来回踱着步子绕着书房走来走去，一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简直像是一头为了争夺异性暴躁不安的雄狮。
瑞伊挑了挑眉没好气地说：“如果你要和一条火龙恋爱我也不该阻止吗？”
“可是我爱的是芙萝娅公主殿下！”
“哦，很好，姬尔女神在上，她可比火龙凶猛多了。起码火龙不会诱使你和亚历山大骑士决斗。”瑞伊冷笑道，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
“是我自己要和亚历山大骑士决斗的。”欧恩撇清道。
“理由呢？”
“……公主说她不能接受我的感情，因为她喜欢的人是亚历山大骑士。”欧恩忽然觉得心虚，声音明显低了八度。
“如果我相信她的话那么我的大脑也一定是空空荡荡的了。”瑞伊毫不客气地说道。
“请不要诬蔑公主！”欧恩突然正色说道，目光灼灼地盯着瑞伊，“你可以因为对我鲁莽行为的不满而指责我，可以因为我触犯神殿戒律处罚我，这些我都不在乎，因为你是大神官，更是我，欧恩.莱克西最好的朋友，我一直很尊重你，也很喜欢你，可是请不要污蔑芙萝娅公主好吗？她只是个小女孩，也许不懂事，也许很骄傲，也许爱慕虚荣，可是她是我喜欢的人，我追求她，不管她是公主也好，是平民也好，我都喜欢她，这一点是不会因为身份改变而改变的。”
瑞伊被噎住了，他不耐烦地理了理自己的头发，然后说道：“好吧，既然你更愿意相信公主殿下，出门右转，找劳瑞祭司领罚。”
欧恩直勾勾地看着他，很久，然后低声说了一句：“……再见。”
大门砰地一声关上了，关门声扰得瑞伊一阵烦躁。他在软沙发上坐了一会，一个人喝光了一整壶冰镇的蜂蜜红茶——他原本打算和欧恩分享这壶红茶，然后好好谈谈，可是最后却还是忍不住和他吵了起来。
瑞伊站起身来走到床边推开窗子，他觉得书房的空气似乎浑浊了。
从窗口看下去，格雷特还在花园里指导卡尔，并且亲自演示着。卡尔看得很认真。阳光照在格雷特有点苍白的脸上，坚毅的棱角和猩红的眼睛让他看起来冷酷而俊美。
楼下的大门开了，伊莱穿着拖鞋和睡衣急急忙忙地跑进了花园，一边喊着：“卡尔，卡尔哥哥，你在吗？”
卡尔听见了他的声音，对格雷特做了个停的手势，然后跑过去抱了抱伊莱。
“你不是说要陪我睡午觉吗？结果我一醒来就发现你不见了！”
“我不困，见你睡着了就出来练习了。”卡尔笑了笑，帮伊莱理了理睡乱的头发。
“你真的不累吗？”伊莱怀疑地问道。
卡尔摇了摇头，看着伊莱的眼神很温柔，很温柔。
瑞伊站在窗口边看着这一幕，心中的郁结也似乎渐渐平缓了，他甚至露出了一抹微笑。格雷特似乎觉察到了他的视线，抬起头来径直看向二楼书房的窗子，正对上瑞伊的眼睛。
猩红的眸子里似乎埋藏了太多的感情，瑞伊忽然心头一跳，莫名地感觉到有种异样的情感萦绕。
格雷特低头和卡尔说了什么，然后进走进了屋子。瑞伊有些失望地关了窗子，默默坐回了软沙发。
两个精致的花瓣形瓷杯和瓷壶放在水晶托盘里，一并放在茶几上，一个剩了最后半杯蜂蜜红茶，一个空空的，没有被使用过。
门再次被敲响了，瑞伊像是有了什么预感，心头一宽。
门开了，格雷特走了进来，手上的托盘里放了一些小圆松饼。
“有事？”瑞伊靠在沙发上懒懒地看着他问道。
“我觉得有事的是你，刚才看到欧恩气冲冲地甩开门跑了出去，看样子你和他的谈话很不顺利。”格雷特说道，把点心放在了茶几上。
瑞伊笑了笑，直接用魔法点着了一旁的小火炉煮水，然后悠悠道：“东方的茶叶，加上金盏花、红花、柠檬油，和小圆松饼配在一起当实在是妙不可言。”
“我很少喝下午茶。”格雷特说道。
“那瑞伊.姬尔亲手准备的下午茶呢？”瑞伊俏皮地眨眨眼问道。
“我的荣幸。”
瑞伊在自己的瓷杯多加了一些蜂蜜和方糖，给格雷特的倒是正常分量的。
“卡尔很努力，他会成为一个优秀的骑士的。”瑞伊透过窗子看着花园里的卡尔和伊莱说道。
“嗯。他的天赋也很不错，更重要的是他很努力。”格雷特尝了一口小圆松饼，然后发现这是为瑞伊准备的特制松饼，不合适一般人食用，遂放弃了。
“少年之间的牵绊啊，真是令人羡慕。”瑞伊笑了笑，有些失落地说道。
“你和欧恩吵架了？很严重？”格雷特敏锐地发现了他的落寞和阴郁。
“我倒是希望能和他吵架来着，如果吵架了不管谁对谁错他总是会先来向我道歉，可是这次我们不欢而散，我直觉他是不会先松口的。”瑞伊勉强笑了笑，又往瓷杯里加蜂蜜。
“……”
“所以咯，过两天我去道歉。”瑞伊用银匙搅拌着红茶说道，“欧恩已经长大了，他有他自己的想法，我可以给他建议，但是却不能左右他的意志。一个真正的骑士是不会被他人轻易左右的。”
瑞伊又小声嘀咕道：“大不了等他撞得头破血流之后我再去嘲笑他好了，我预感这一天不会很远。”
“恋爱使人成长。”格雷特说道。
“你似乎很有经验的样子。”瑞伊眯着眼睛怀疑地说道。
格雷特无辜地啜着红茶，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