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文网 > 恶之华 > 第十章

第十章

书籍名:《恶之华》    作者:米洛
字体大小:超大 | | 中大 | | 中小 | 超小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你是纪家的三少爷吧?”
  桐音从厕所里出来后,一个他从未见过的,戴着瓜皮帽的男人,拦住他问道。
  “是,请问您是……”
  桐音的话还没说完,身后突然窜出三个流氓一样的青年,二话不说就捂住桐音的口鼻,挟住他的双臂,把他往楼梯处带。
  纪孝森的保镖赶了过来,但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掏出手枪乒乒砰砰地射击,人们惊声尖叫,剧院里顿时乱作一团!
  趁着惊慌失措的人潮拼命往外挤,男人们带着被迷晕的桐音,顺利地逃到大街上,钻进一辆黑色轿车,不出十秒钟的工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纪孝森和纪孝和心急火燎地从大剧院里冲了出来,可四处都看不到桐音,保镖们拿着枪,个个呆若木鸡,不知道如何是好。
  “哥,小音他是……”纪孝和脸色灰白,询问纪孝森。
  “我知道,别在这里说,隔墙有耳。”纪孝森比纪孝和冷静得多,他阻止纪孝和继续说下去,荣亲王绑架桐音的目的,自然是逼迫他和荃馨早日成亲了。
  其实,桐音会被绑架,也在纪孝森的预料当中,荣亲王和湖南都督赵元暗中勾结,出钱购买他的武力,而赵元又和盐枭出身的青帮老大称兄道弟,在沿海一带绑票、勒索,无恶不作,桐音会被绑架,是防不胜防的。
  只不过,就算知道桐音迟早会被绑架,纪孝森的心还是揪成了一团,焦急得很,早知道如此,他刚才说什么,也不会放开桐音的手。
  “我们先回去,孝和,别冲动,再忍耐一下,我们一定会把桐音……救回来的。”话虽这么说,纪孝森的右手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把掌心都抠扣出血来。

  “阿唷,六爷,您好久没来啦,奴家想死您了。”
  “呦,刘老爷,请进请进。”
  “东院接客啰——”
  嘈杂的乐曲响声,和此起彼伏的招呼声,让蜷缩在地窖里的桐音,慢慢地苏醒过来,睁开眼的一瞬间,看见的是昏暗的木制天花板,蜘蛛网爬满了角落,每当有人走动,灰尘便会从吱嘎作响的缝隙里,掉落下来。
  “咳,咳咳。”
  桐音又冷又饿,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却发现双手被麻绳结结实实地捆绑着,他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只觉得很害怕,睁大眼睛惊惶地望着四周。
  啷,门锁被打开了,借着黄昏的余光,两个男人和一个风骚妖艳的女人走了进来,桐音认得其中一个男人,是荣亲王岳泰。
  “这次的货色怎么样?”先开声的是另一个穿着紫色锦缎长衫,膀大腰圆的中年男人。
  “真不错呀,我开妓院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俊的相公,几岁?来历干净吗?”浑身异香的女人对桐音很感兴趣,弯一下腰,捏起桐音的下巴,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
  “十六岁,起码可以卖个二十年,来历嘛,只要你把他藏好了,有我撑腰,绝对没人敢找你的麻烦!”男人重重一拍胸脯说道,“怎么样?一千大洋,便宜你的‘万花楼’了。”
  “行,我收下了。明晚就让他挂牌接客!”女人放开桐音,对着油头粉面的男人搔首弄姿,“赵爷,这次算你给我弄来了一条好货,走,楼上喝酒,我请。”
  “呦,老板娘真大方呀。”赵元粗黑的大手顺势就捏上了女人的丰臀,嘿嘿淫笑着。
  桐音吃力地高仰着头,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他从小生长在禁园,又被纪氏兄弟密不透风地保护着,根本就不知道世上还有妓院这样的“淫业场所”。
  “秀娘,两千大洋,他挂牌的前三天,我包下了。”
  就在桐音想开口说话的时候,荣亲王岳泰从泥地上粗鲁地拖起桐音,撷住他苍白的脸颊,说道。
  荣亲王原本以为,桐音不过是个稍有姿色的少年罢了,男孩再漂亮,能比得上女孩吗?但是当他亲眼见到桐音的时候,那张楚楚可怜的脸孔,给了他极大的冲击,想要据为己有了。
  桐音的皮肤白皙细腻,似顶级美玉,眼睛黑黑的,翻卷的睫毛挂着泪水,像湖边的小草,嘴唇也柔软红润,清秀诱人。
  这样一个沉鱼落雁的美少年,难怪荃馨抢不过了,荣亲王粗糙的大手紧紧地捏着桐音的脸颊,想象着桐音在他身下哭喊求饶的样子,一时难以自制,胯下竟然硬了,“听到没有?两千大洋,我今晚就要他。”
  “是,是,王爷您说什么时候要,就什么时候!”秀娘乐得笑开了花,这娃儿可真是她的财神爷呀,来到万花楼的第一天,就给她捞进了三千大洋!
  “还不快点去准备!”荣亲王放开桐音,粗声催促道。
  “马上就去,给您准备最好的房间,喝 ‘合卺酒’!”秀娘和赵元紧搂在一起,浪言浪语地走出去了。
  桐音望着面前犹如高山般魁梧粗壮的荣亲王,紧张地开口,“你是……荣王爷,这里是哪儿……大哥、二哥呢?”
  桐音四处张望,他记得自己是在剧院走廊里,被几个奇怪的男人迷晕了,然后醒来就在地窖了,这里这么吵,还在剧院吗?哥哥们又在哪里呢……?
  “这里是上海最好的妓院,万花楼,你被纪孝森卖了,知道吗?”荣亲王端详着桐音惊惶的模样,说道。
  “妓院……?”
  “就是妓女卖身的地方,你连妓院都不知道吗?”
  “……”桐音猛然醒悟,脸色更是刷地惨白,慌张地挣扎起来,“不!不会的!大哥怎么会把我卖掉?放开我!让我走!不要碰我!”
  啪,荣亲王扬手就刮了桐音一个耳光,打得桐音滚落到地上,分不清东南西北,剧烈地咳嗽。
  “既然进来了,就好好地听话接客。你这污秽的身子,也只配让千人骑,万人压了。”荣亲王斜睨着眼珠子,万分鄙夷地看着桐音。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和纪孝森是什么关系?和自己的亲哥哥上床,想想就让人恶心!不过,好在孝森悔悟得早,把你卖了,了结这段孽缘,堂堂正正地和荃馨结婚,不然这件事传出去,他纪孝森在上海,还站得住脚吗?”
  桐音倒在脏兮兮的泥地上,荣亲王的话,一字一句像利剑割开了他的皮肤,把他划得鲜血淋漓,但就算如此,桐音还是打从心底地相信着大哥,不为别的,只为纪孝森临睡前的一句话——“音,我爱你。”
  “你在撒谎!大哥他不会卖了我的,我不信!”桐音倔强地抬起头喊道,瞪着荣亲王,“大哥……喜欢的是我!”
  “你还真敢说呀,长着这么一张清秀可爱的脸,骨子里这么不知廉耻,不管你信不信,你现在都是万花楼的相公了。瞧你身上脏的,等下好好洗一洗,让我给你 ‘开苞’。”
  “滚开!”
  桐音的唾沫星子吐到荣亲王不安分的手上,荣亲王脸色一沉,一把揪住桐音的衣襟又想打,可突然想到,万一桐音受伤了,晚上他也享受不到乐趣,才气急败坏地停了手,丢开桐音,大步走了出去。
  桐音立刻挣扎起来,想方设法脱困,可是妓院里,被骗来拐来的人多了去了,一个个都绑得非常严实,哪有那么容易逃走?桐音还没有从绳索中脱身,就有四、五个打手闯了进来,把他扛到肩膀上,带到万花楼后院,洗漱打扮去了。

  红烛摇曳,大红色床帏低垂,乍看是喜气洋洋的婚房,但是隔壁厢房传来的淫浪叫声,提醒着桐音,这里不是什么婚房,而是妓院。
  桐音仓惶四顾,拿大红色衣袖擦掉脸上的胭脂,然后用牙死命咬开手腕上的绳结,才从大床里逃出来,厢房门就吱嘎一声,开启了。
  腰缠着稠布大红花,年纪可以做桐音父亲的荣亲王,带着四个流里流气的打手,以及满身酒气、跌跌撞撞的赵元闯了进来。
  看到桐音扒着紧闭的窗户,想要逃跑,荣亲王冷冷一笑,对着身后的男人说道,“今晚就让你们开开眼界,看看兔儿爷该怎么玩?把他抓住!”
  “是,王爷。”
  “不要!别碰我!”
  桐音逃向房间里面,但是厢房总共就十坪大,四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很快就把桐音抓住了,荣亲王命令他们扒光桐音的衣服,仰面朝天地按在桌子上,男人们照做了,在桐音不断的呼救和挣扎中,他们疯狂地撕开桐音的衣服,把那件大红“嫁衣”撕得仅剩下布条。
  荣亲王走上前,用力扳开桐音的双膝,让桐音隐秘的下半身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之下。
  赵元醉眼朦胧,坐在杌凳上色迷迷地看着桐音。他对嫖男妓不感兴趣,但是这么一双雪白纤细的腿,脚趾头嫩得像笋芽似的,让人忍不住想尝尝鲜。他借着烛光,露骨地盯着桐音剧烈颤抖的下肢,沙哑地问:“怎么样?王爷?”
  荣亲王结着厚茧的拇指,不顾桐音强烈的反抗,硬塞进白嫩滑溜的双丘缝隙中,抚摸着那朵神秘的小花。
  “不行,太小,太紧了,塞根手指进去都不容易,玩起来不爽快。”荣亲王抽回手指,扫兴地说:“得让它变松一点。”
  “那怎么弄呀?”赵元探出身子,急色地问。
  “我有办法,”荣亲王睨视着脸色惨白,瑟瑟发抖的桐音,阴冷一笑道:“把木驴拿出来。”
  “是,王爷。”
  一个男人松开桐音,走到厢房后面,从一个帘幕后面,推出一个吱嘎作响的可怕器具来。这个器具是一段光滑的圆木头,下面安着四条腿,腿部底端有轮子,在圆木头的中间,赫然竖立着一根和成年男人手腕差不多粗细的木棍,有一尺多长,叫做“驴球”。
  木驴在以往是酷刑用具,不过在万花楼,荣亲王亲自打造木驴,是用来增添性虐的乐趣。
  “分开他的腿,让他坐上去。”荣亲王残忍地下令,赵元一脸兴奋,混浊的眼睛直盯着桐音,口水都快掉下来了。
  “遵命,王爷。”
  男人们抓住桐音细瘦的手腕,封住他的反抗,想把桐音扛到木驴上方,强迫桐音坐下去。这么粗、顶端又遍布着倒勾状突起的木棍,一定会把桐音的后庭撕裂开的,但是男人们并不介意,他们想看的,就是桐音被折磨,凄厉哀号的模样。
  “不!不要碰我!!放开我!哥哥!”
  桐音恐惧地叫着,无助地挣扎着,男人使劲地扳开他的腿,正想把他按到木驴上时——
  砰,房门被撞开了,一下子涌进来十几个穿军服的男人,他们一进门,就以雷霆之势控制住了荣亲王和赵元。抓着桐音的打手,一见到这么多拿枪杆的,吓得屁滚尿流,哪里还顾得上折磨桐音,抱头鼠窜。
  “小音!”
  纪孝和一眼见到蜷缩在地板上,衣衫褴褛的桐音,红了眼睛,疯一般冲了进来,抱住桐音。
  纪孝森紧随其后走了进来,他穿着陆军部军服,冷冷扫视了一圈周围的情况,下令道:“把他们带出去,就地枪决!”
  “是!”
  “等一下!你凭什么处决我?!”荣亲王奋力挣开钳制住他的士兵,咆哮道:“我是爱新觉罗?岳泰!自太祖进关,传下来的荣亲王,你没有权力抓我!”
  “对你的处决,是陆军部元帅的命令。”纪孝森不为所动地说,他寒冽的目光就像刀刃,直刺入荣亲王发红的眼睛。
  “你联合湖南都督赵元、英国侯爵安托利,密谋出卖国土,成立 ‘大清联合帝国’的罪名成立。你们的伪 ‘大清帝国’版图,秘藏在天津码头的枪支弹药,以及大兴银行里,英国侯爵安托利提供的五十万银元启动金,都已被查证收缴,荣王爷,恐怕太祖转世,也救不了你吧。”
  “一派胡言!我是被人陷害的!证据呢?我没有看到那些证据?!”
  荣亲王发狂地大喊,他确实联合赵元,以及英国侯爵想要出卖国土,复辟“大清国”,但是所有的证据都被他销毁了。
  “大清联合帝国”的地图,只保存在他的脑海里,天津秘藏的上万枝枪支弹药,全靠赵元联系,英国侯爵安托利提供的五十万元,就算勉强能算做证据,但这并不能说明他想起兵造反呀!获得外国人资助开设银行,在上海不能算犯罪!
  荣亲王目眥欲裂,想不明白,所有能指证他的证据,他都销毁了,纪孝森是怎么挖出来的呢?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这世界上,真有密不透风的墙?”纪孝森无情地嘲笑着他,略低头看了一眼惊魂未定的桐音,走近荣亲王,宛如恶鬼般轻声地说:“而且,就算没有证据,我也不会放过你,好好投胎去吧,王爷。”
  “你——”荣亲王暴跳如雷,狂暴地扑向纪孝森,但是在他身后的士兵,齐齐举起枪托把他砸倒在地,赵元被这架势吓得尿了裤子,他本来就是地痞流氓出身,欺软怕硬,又喝醉了酒,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人架在枪杆子上,拖出去处决了。
  “纪孝森,你陷害我,你滥用私刑,我不会放过你的——”荣亲王在四、五个士兵的挟持下,又叫又骂,被强行拖拽走了。
  没多久,在妓女们的尖叫声中,万花楼的庭院里,传来了几声枪响!
  桐音在纪孝和的怀里哆嗦了一下。纪孝和脱下西装,密实地裹住桐音纤细白皙的身体,一把抱起来,在他耳畔心疼地说:“小音,受惊了吧?没事了,我抱住你了,别哭……”
  桐音的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哥哥们果然没有抛弃他,比起差点被荣亲王残酷蹂躏的痛苦,哥哥们没有抛弃他这个事实,更让桐音号啕大哭,不能控制自己,滚滚热泪濡湿了脸颊,桐音的双手紧紧抓着纪孝和的衣襟,真正的喜极而泣了。
  纪孝森走到纪孝和面前,看着趴在他臂弯里哭得透不过气的桐音,犹如万箭穿心,拧紧着眉头,搂住两个弟弟说道:“我们……回去吧。”

  福特轿车的车窗外,是沐浴着黎明曙光的码头,客人不多.但停泊着好几艘巨型油轮,水手们的叫唤声,装卸货物的哨子声,吵醒了夹在两个哥哥中间,昏昏沉沉睡着的桐音。
  他睁开酸涩刺痛的眼睛,眺望着晨曦中的码头,疑惑地询问哥哥,“不是……回家吗?为什么……在码头?”
  “我们不回去了,小音。”纪孝和苦笑着说道,抚摸了一下桐音的脑袋。
  “哎……?”
  “很抱歉,但是我们不能留在上海了,”纪孝森握住桐音的手,蹙眉说道:“桐音,我们要离开这里,去英国,从今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今天侥幸铲除了一个荣亲王,将来还会冒出第二个、第三个,觊觎纪家财富和桐音的男人。
  身处军阀混战的乱世,像荣亲王这样想要称帝的男人,是源源不绝的,而官僚政客的腐败,到处挑惹是非,搜刮民间财富,也让纪孝森对襁褓中的民国失去了信心,他宁可背上逃兵的骂名,也不愿意再为那些私欲泛滥的军阀统领们,奔波卖命。
  其次,纪家已经知道桐音私生子的身份了,荣亲王重金买通林婶,把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纪孝森不能冒险把桐音留在上海,就像当初把桐音从禁园里带出来那样,他和纪孝和又做了一个决定,抛弃他们在纪家所有拥有的一切,带着桐音远走高飞。
  他们是不可能服从纪家长辈的命令,放弃侍寝,和一个根本不爱的女人结婚。也许他们和父亲一样都是那么自私,可是为了今生唯一的爱,就算要他们交出性命,他们也无怨无悔。
  这是足可以把灵魂都焚毁的炙热感情,从今往后,天地之间,他们三人将紧紧联系在一起,直到有一天共同化为灰烬。
  “是,我知道了。”
  注视着哥哥们炙热的眼眸,桐音没有追问原因,哥哥们带他去哪,他就去哪。一抹金色的朝霞吹开了海面上青白色的晨雾,波光粼粼的码头美不胜收。
  桐音突然想到了在禁园里静静绽放的山茶花,既不是幻影,也不是梦境,繁花落尽之后,他抓住的……是爱。
  桐音的嘴角轻轻扬起微笑,内心的喜悦霎那涌遍全身,他不在乎现在抛弃了什么,不畏惧将来要面对什么,他最珍视的东西,已经围绕在他身边了。
  “呜呜——”
  汽笛鸣响,似幸福的号角,揭开了通往异国的新的一章。
  完

《恶之华》后记

  终于写到后记了,但总感觉会被人拿板砖砸扁,完了吗?这就完了吗?后面呢!
  可是米米一开始写《恶》的时候,设想的结局就是,兄弟三人一起离开了纪家,拥有自己的幸幅生活,所以对米米来说,已经是写到结局了,至于其他还会写些什么,要看到大家的读后感才知道了。(呜呜,拍砖请手下留情。)
  这一次的故事写的是兄弟三人的禁忌恋情,最初的灵感来源是,如果纪家少主是双胞胎会怎么样?他们应该也是只能有一个侍寝的吧,抱着这样的好奇兼猎艳的心理开了新坑,但没想到主人公从两人变成三人,会这样地复杂。
  先不说两位双胞胎小攻的性格各异,喜好也不太一样,H体位也让米米头痛了好久,明明只是多了一个人而已,写起来居然困难重重,不停卡稿。
  顺带一提,米米本身就是双胞胎哦,有一个妹妹,也是超级腐女。
  虽然自身对双胞胎的心理算是非常了解了,但是写起耽美小说来,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叹气。
  桐音喜欢哪一位哥哥比较多呢?我想他是两个都喜欢,桐音其实是一个很宠爱情人(两个哥哥)的人呢。我想他们在伦敦的生活,会是非常甜蜜和多姿多彩。
  说到特典,纪甫祥在《恶》里扮演的是一个不负责任的,花心又滥情的父亲的形象,但是在米米的心里,他也有着“绚烂如烟花”的回忆与爱情,他的爱情可以说是纪家的又一个牺牲品,但却是刻骨铭心的。在纪氏兄弟抛弃一切私奔之后,纪甫祥为了云梨,也为了成全儿子的爱,从国外回来重新负担起当家的责任。
  米米原本没打算写《长恨歌》,但是又觉得纪甫祥的爱情,就这样淹没得不到呈现很可惜,所以写了这个故事,说实话,虽然米米觉得爱情没有时间年限,不在乎长短,真心最重要,可这个结局还是让米米郁闷了好些天,而正巧身体又不好,结果情绪上就是雪上加霜。
  侍寝系列一共写了四对恋人的故事,其中苗亚、纪天昊、纪炎旭,以及姜若木的故事会在深度2中完结,悲泣了千年后,打破侍寝制度的,是纪炎旭。
  之后的故事,会是皆大欢喜的结局。(趴,松一口气)
  个人志的好处就是,可以写商业本里不能写、也没有机会写的东西,在此非常感谢您对《恶》的支持,让它有成书的机会,下一本个人志《深度2》,是秋季刊,米米会好好努力的。抱抱。
  您对米米制作的个人志有任何建议和想法,也欢迎来信告知。
  最后,感谢樱炎华丽丽闪瞎眼的封面,还有粉粉猪和鲜小编文闵的帮忙哦~~辛苦了。
  爱你们的~小攻米洛

—特典—
长恨歌

‘梨……我的云梨。’
纪甫祥第一次见到云梨,就被面前皮肤雪白,像粉团子捏出来的小人儿,深
深吸引了。
这个可爱的、香香软软的孩子将来会是他的侍寝,纪甫祥发自肺腑地疼爱着
他,并发誓一辈子好好待他。
但是分离却总是突然到来,让人措手不及。
聚散苦匆匆,就算时代变了,居住的人变了,云梨知道心里的 ‘情’,永远
不会改变,因为这就是他对少爷的……一辈子的爱。

就像尘封的老照片一般,这是已经远远逝去的,父辈们的故事。

上篇

  今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早。伴随一场沁人心脾的春雨,纪家的千顷桃园在一夜之间竟绽放出千万朵,如胭脂般醉人的桃花。
  而且迎春花、山茱萸也竞相盛开起来,繁花填满湿地,攀上石栏,将桃园中一座用于观赏园景的八角凉亭,装点得花团锦簇,生机勃勃。
  此时,凉亭中已经坐着赏花人,可是收拢在亭子圆柱旁的雪色纱幔,却放下来一面,一直垂到凭栏外,勾到花朵上。
  “唔……!”
  沙哑、高亢又甜腻如蜜的呻吟,情不自禁地泄露出来,剎那间春色如无边的涟漪,缓缓地荡漾开去。
  “叫出来,云梨,我要听到你的声音。”
  一个约有八尺高的男人,穿着天蓝色云锦长袍,坐在亭子边上,挺拔的脊背靠着朱红凭栏,他的脚放在地上,双膝上跨坐着一名衣不蔽体,肩头瘦削的青年。
  “呜……不行……。”云梨摇了摇头,乌黑如墨染的长发全都拨拢在了一侧,露出白皙的、染着红晕的颈项。
  “那我可要拔出来了。”男人低声含笑地说:“就这样放着你不管,还是你想自己动手?”
  “……”云梨低垂着头,紧咬着朱唇,既不开口说话,也不摇头,似乎在与男人抗衡。
  “呵。”男人暧昧地笑着,动了动腰,用力往上一顶。
  “啊……少爷……!”云梨带着哭腔叫了出来,脱至腰间的紫色丝绵长衫,随着激烈的颤动,滑下男人的膝头,掉在地上。
  地上已经有了一摊雪白的亵衣裤,还有一个手绘青花釉里的胭脂盒,不过里头装的是凝乳般的软膏,已经挖去了一大块。
  “叫出来,云梨。”男人戴着翡翠扳指的手,扣住云梨的瘦腰,又一次说道。
  “少爷……会有人……听见……”少了外衣的遮蔽,云梨微微翘起着的圆臀暴露无遗,男人的凶器深深地埋入里面,已经溶化的软膏把臀隙弄得潮湿一片。
  他喘息地说着,又摇了摇头。
  桃园临山而建,是纪家较为偏僻的一座果园,但是下人都知道少爷喜欢和他一起来这里赏花,现在又快到中午,一定会有人来请他们回去用膳的。
  “那就让他们听见好了,反正是春天嘛。”男人放肆地笑着,抓住云梨的腰,抬高了一些。
  臀间隐约窥见的粗硕,在拔出不到一指宽,就又一气顶撞了回去。
  “——啊啊!”
  “就是这样,云梨。”男人满意地拍打了一下云梨的腰,“大声地叫给我听。”
  “少……啊……嗯啊……!”男人不再轻轻地动弹,而是持续不断地摇晃着下肢。由于体重和姿势的关系,云梨每一次都被迫吞到最深,黏膜被搅动得发出淫靡的水声,之前就已经做过一次,射入里面的热液,混合着用于润滑的牛脂乳膏,有一种香甜的气味。
  而且因为抽送的频繁与强力,结合处溢出类似白沫的黏腻物体,让身体的感觉更为刺激。
  “少爷……好……好舒服……嗯啊!”云梨曲起的双腿随着律动而颤抖不停,开始主动夹住男人的腰。
  “乖,我会让你更舒服的。”男人直接托住了云梨的臀,十指紧紧地掐入进去,把他推高到几乎脱离的时候,再压下他的下肢。
  动作快而迅猛,云梨根本没有抵抗的余地,感觉连肺部都被捅到了似的,热流浸满全身,仰起头,娇声喘息。
  “少爷……不行……要坏了……啊!”云梨一手像要抓住什么似的,挥向半空,最后拉到纱幔的一角,紧紧地拽在手心里。
  “云梨……还没完……。”男人狠力冲刺着,怀里的人犹如狂澜中的小船,不停地颠簸,肉体碰撞、戳刺的闷响,回荡在静谧的桃园里……
  “——啊啊啊!”一声仿佛锦帛撕破般地嘶哑尖叫,云梨颤抖着,达到了巅峰,可是少爷依然抓着他,持续律动了好一会儿后,才把热液如数释放在蜜蕾深处。
  云梨动弹不得地瘫靠在男人的胸前,浑身瑟瑟发抖,手指从纱幔上滑下,抱在了男人的脊背上。
  “我的云梨。”男人轻轻抚摸着他的脖子,温柔地叫道。
  “甫祥少爷……”云梨把额头抵在男人的肩头,享受着高潮后的余韵,少爷的东西并没有拔出来,依然埋在里面。
  “咳。”突然,云梨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紧接着,又干咳了两声。
  “啊,你会冷吧?”纪甫祥急忙拉过脱在凭栏上的外衣,披在云梨的身上。
  “不会。”大概是呻吟过度了……云梨有些脸红地想,窝在少爷怀里。纱幔轻轻飘动,外面桃花争妍斗丽,阳光分外灿烂。
  云梨突然忆起,第一次见到少爷的时候,也是在明媚的春天,在一个桃花盛开的日子里。

  又到纪家挑选侍童的季节,今日的吉位在南方,于是火红的朱雀大门,在管家、丽华堂堂主,以及一众仆役的注目下,慎重地往里推开,露出一条青砖铺砌的大道。
  和往年一辆连着一辆的马车队伍不同,今年只到了一辆。尽管车头套着两匹上好的蒙古马,而且车厢、车轮上全都雕花刻凤,装饰奢华,但还是显得孤零零的。
  “云家——小少爷到!”赶马的小厮故意扯着喉咙叫道,在宽阔静谧的大门前,荡起阵阵余音。
  “欢迎、欢迎!”管家连连作揖,跨出门槛儿迎接,负责教养、抚育侍童的林堂主,也跟着出来,满面堆笑。
  车门吱嘎地打开,却只看见里面有一块大白的兔毛毯子,其他啥都没有。
  管家啧啧两声,正打算抓住小厮问话,堂主凑上前,把那毛毯子一掀开,就露出一个小孩的脸来。
  小孩头靠在一只大红枕头上,一边吮吸着拇指,一边在睡觉呢!
  “哎哟,我的小少爷,怕是一路颠簸,给累坏了吧。”管家又惊又喜道,伸出手,把他抱了出来。
  “他醒了呢。”堂主小声说道,可不是,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就像黑葡萄似的,好奇地盯着管家。
  男孩的脸孔很漂亮,小小的圆脸如盛开的桃花儿,脸上虽然没有笑容,却隐隐透出比春光还要暖人的气息,让人看着,就觉得心里充满了蜜,怎么看,怎么欢喜。
  “管家大人,这是老爷吩咐我交给您的,小少爷的生辰八字、吃穿忌讳都写在信里头了。”小厮从车厢里取出一个蓝绸布包来,包上放着一封薄薄的信,而包裹里面叮当作响的,应当是份量不轻的金银首饰。
  “是,有劳你了。”管家说道,堂主上前,把包裹接了过来。
  “时候不早了,奴才这就回去复命。”小厮自始至终都没下车,因为主人交待了,送好少爷,就立刻回来,切勿叨扰本家。
  “好,你慢走。”管家也不挽留小厮,抱着小少爷,就进门去了。朱红大门徐徐关闭,云家少爷这才想起什么似的,哇哇大哭,喊着要娘。
  这一喊,从朱雀门一路哭到丽华堂,怎么哄劝,都不肯停,管家被闹得直摇头,不得不把他塞给林堂主。
  三十岁的林韵曾经也是一名侍童,可惜从未当上侍寝,他不愿意离开纪家,就留了下来,在上一位堂主返乡之后,他就顺理成章地成为新一任的堂主。
  林韵的运气不错,赶上了为纪甫祥少爷挑选侍童,当然,侍童年纪太小,是无法伺候少爷的,要等他们长大了,少爷也满了十六岁,才会进行传统的挑选侍寝的仪式。
  侍寝会陪伴少爷度过一段青春时光,然后在少爷大婚之日,功成身退。
  没有人计算过一位侍寝需要陪少爷多久,不过一般少爷十八岁左右就会结婚,像纪老爷就是,侍寝陪不到一年,就被管家送走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现在,是要把这位云少爷培养成风姿卓越,能够吸引少爷的美丽少年才是紧要事儿。
  因为,今年纪老爷只钦点了这一位云少爷做侍童,其他分家的孩子,一概不接受。
  据说云家也是纪家的旁系之一,地处浙北一带,不但家境富裕,还是书香世家,云家藏有一幅唐代山水名画《游春图》,千金难买心头好,纪老爷欣赏过一次之后,就爱不释手。
  云家也很慷慨,乐意将这幅价值连城的名画赠予本家,但是提出一个附带条件,就是让云小少爷,也就是四姨太的儿子,当上甫祥少爷的侍寝。
  但凡有些年头的旁系家族,全都出过一、两名优秀的侍寝,唯独云家没有,总觉得颜面无光,难得梨园出身的四姨太,生下了如此漂亮的儿子,云老爷很想把他送进本家。
  可是就算把儿子送进了门,万一甫祥少爷挑选中了其他孩子做侍寝怎么办?云老爷担心着这件事。
  向来只手遮天,唯我独尊的纪老爷,毫不犹豫地说,那就只要一个侍童吧。
  而且家规里也没有说,丽华堂必须教养两个以上侍童,虽然堂里收下四到六名孩子,已经成为惯例。
  培养一个侍童,需要花费许多心血,谁也不知道少爷会喜欢哪种类型,多一个孩子,就有了选择的余地。
  现在,既然纪老爷同意丽华堂只收养一个侍童,那么少爷也就只能选择这个侍童做为侍寝,所以说云家少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是纪家少爷的侍寝了。
  这也是为什么,大家都对他小心翼翼,丝毫不敢怠慢的原因了。
  可是林堂主没当过爹,自然不懂如何哄孩子,云少爷都哭得岔气了,他却只有干瞪眼的份。
  “是谁在哭?”
  突然,门前出现一名白衣翩翩的美少年,他的手里还攥着一只白鸽风筝。
  “啊!纪少爷,您怎么来了?”管家赶紧迎上去,按照惯例,少爷现在是不能擅自进入丽华堂的。
  “我听到有孩子在哭,是他吧。”
  纪甫祥今年十一岁,长得比同龄男孩要高大一些,身材结实,一双浓眉大眼和略显宽厚的嘴唇,像极了纪老爷鸿晔年轻时的样子。
  只不过纪鸿晔在他这年纪,已经会和洋人谈判了,太老爷很早就把纪老爷带在身边,出入各种生意场合,还去过国外,所以对纪老爷来说,谈生意,握大权,才是最具吸引力的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纪老爷的脾气太过强悍,少爷的性格就内向许多,对学堂、洋文、珠算都兴趣缺缺,喜欢一个人呆着,大多是玩些蟋蟀、蝈蝈之类的虫子。
  纪老爷对此也不闻不问,一般这个时候,纪甫祥应该在书房里念书才是,而不是拿着风筝到处乱跑。
  “少爷,您这是要放风筝么?老奴这就陪您去。”管家想把纪少爷带出去。
  “不用你,我找他去。”纪甫祥却说道,指了指坐在红木圈椅内的孩童。雪白的绒线帽下是一张圆圆的脸蛋儿,红嘟嘟的,像一只熟透的苹果。
  只见他两眼泪汪汪,似乎还想哭,但是注意力又被纪甫祥手中的风筝吸引了过去。
  “可、可是……”管家不能违逆少爷的命令,但是也不能坏了规矩,正犹豫着说辞,纪甫祥就已经跨入门内,径直走向男孩。
  “少爷。”林堂主站在圈椅旁边,比起管家,他的表情要镇定许多。
  “嗯。”纪甫祥朝他点点头,然后蹲下身子,目光与男孩持平,温柔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梨……”男孩樱红色的嘴唇动了动,发出小猫儿般地声音,“梨……”
  “就梨?”纪甫祥问道,掏出手巾,擦了擦他脸蛋上的泪痕。
  “是云梨,少爷。”林堂主鞠躬说道:“他是浙北云家的人。”
  “哦,是分家的。”纪甫祥心中已有几分明白,这孩子,大概就是母亲说过的侍童吧,但是真的好小啊,从帽檐露出来的乌黑头发,衬托得皮肤分外雪白,就像粉团子捏出来的小娃娃。
  如果自己有弟弟,或者妹妹的话,也会像这个孩子一般惹人怜爱吧。
  纪甫祥是独生子,为了保持血统纯正,纪家只有在第一胎是女孩时候,才会生第二胎,过去也有生下男孩后,再继续生育的,像纪鸿晔就有一个弟弟纪鸿廷,但那是很少见的事情。
  比起人丁单薄的本家,分散在各地的亲戚们倒是开枝散叶,繁衍得相当旺盛。
  逢年过节,分家的孩子们会按辈分,到本家祝贺送礼,那是非常热闹的场面,只不过就算是孩子,也会碍于纪甫祥尊贵的身份,而束手束脚,不敢与他亲近。
  “梨,要不要和哥哥一起玩?我们去放风筝。”纪甫祥露齿笑了,他很少笑,尤其在有旁人的时候。
  林堂主和管家都有些看呆了神。
  纪甫祥虽然很少笑,但也不会像纪老爷那样,总是一脸严肃,让人害怕。纪甫祥哪怕是在玩耍,表情也总是平平淡淡的,有些百无聊赖的样子。
  谁也不知道,他真正感兴趣的东西是什么,或许连少爷自个儿都不清楚。
  “放风筝!”听到这个,云梨总算有些劲头了,而不是只顾着哭鼻子。
  “是啊,去外面的花园,桃花都开了呢。”纪甫祥依然微笑着,“来,把手给我。”
  云梨低头,看了看伸过来的白净手掌,就像娘亲的手一样干净漂亮,就把自己的小手放了上去。
  “好孩子。”纪甫祥站起身,牵着他。云梨蹦下了圈椅,踩在下面的踏脚板上,再走下来。
  两人的身高差距很明显,云梨的个头,还不到纪甫祥的腰眼。
  纪甫祥配合地,微微倾斜着肩膀,一大一小的两个背影,在厅堂的青石地板上,映出两个长长的影子。
  “这下怎么办?”眼睁睁看着他们跨门走出去,管家却不知如何阻拦。
  “我们应该高兴才是。”没想到林堂主却一脸欣慰地说,“至少甫祥少爷是喜欢他的,不是吗?”
  “虽说如此,可少爷带走的,可是侍童啊!万一被老爷知道了……”
  “老爷不会在意这件事的,而且少爷也未必知道他就是侍童,不算坏了规矩。”
  刚才,要是纪甫祥开口询问了云梨的身份,那事就不好办了,因为他们是不能隐瞒少爷的,不过,纪甫祥却十分聪明的,没有询问。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反正少爷和那孩子,都还小,未来的日子,还远着呢。”林堂主抱起胳膊,悠然叹道。
  可是谁也没想到,这两双手一握就是整整二十年,二十年的相亲与关爱、二十年的守护与羁绊,直到分离猝然降临。

中篇

  “风筝……挂在树枝上……”云梨喃喃自语地道,沉浸在儿时美好的回忆中。
  “在哪里?”纪甫祥抬头看了看亭子外面,桃花朵朵,绚烂多姿,并没有风筝呀。
  “在遥远的过去。”云梨俏皮地笑了笑,抬起头,望着纪甫祥说,“少爷,已经不记得了吧?”
  “什么事?”
  “您陪我放风筝,然后线断了,飘到那边的桃树上去了。”云梨指着一棵离八角亭不远的桃树。
  “哦,你是说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呵呵。”纪甫祥笑了,在云梨面前,他的笑容是那样温柔,那样开心。

  当时,虽然是才见面,但是小小的云梨对他没有一点隔阂,两人在桃园里放了好一会儿的风筝,直到风筝掉下来,挂在一根枝头上。
  纪甫祥卷起长袍下摆,就爬树上去取,云梨一直在下面,蹦蹦跳跳地叫着,“小心,哥哥小心。”
  ……真的很可爱。
  风筝拿下来以后,白鸽的尾翼处被戳了一个洞,不能再飞了,云梨乌黑的眼睛里充盈着泪珠。
  “你看,这是什么?”纪甫祥摊开手掌,里面放着一朵桃花。
  “花花~”云梨眨了眨眼睛,“好香。”
  “嗯,我们多采一些回去,让厨娘做成点心。”纪甫祥微笑着说:“你还没吃过吧?用桃花花瓣做的点心,可香甜了。”
  “梨,要吃!”云梨用力地点点头。
  “好,哥哥这就给你摘去。”纪甫祥又爬上树,云梨则站在下面,用小手接着飘下来的粉色花瓣,等纪甫祥下来的时候,云梨都成了一个小花人,就连帽子上都是桃花。
  “哈哈。”纪甫祥笑着,抱起云梨,带着他去厨房。
  之后用桃花做出来的糯米酥,云梨吃得腮帮子鼓鼓的,嘴角还粘着黑芝麻,纪甫祥替他擦拭嘴角,并暗暗发誓,这辈子一定要好好待他。
  这份决心深埋在心底,并随着年龄增长,越发地强烈,云梨……是只属于我一人的宝贝。

  “你还想吃桃花糕吗?”纪甫祥轻笑地问:“我让下人送来吧。”
  云梨却嗔怒地捶了一下纪甫祥的胸口,“您想让丫环,看到我们这副模样?”
  两人都衣不蔽体,尤其云梨,几乎被脱光了。
  “我是不打紧,但不想你的身子被人看见。”纪甫祥呵呵笑着,“肚子饿了吗?要吃饭吗?”
  “我不是小孩了,不会动不动就肚子饿。”云梨略微撑起身体,后穴里填满的东西,让他的脸孔微微泛红。
  “是因为这里被喂饱了?”纪甫祥邪恶地动了动腰。
  “少爷!”云梨顿时软下腰去,又趴在纪甫祥的胸前,“别再玩了。”
  “呵呵。”纪甫祥的双手抚摸上云梨的脊背,怜惜地说,“你真该多吃一些,又瘦了呢。”
  “瘦些不好吗?”云梨妩媚地一笑道,“您更能抱得动我。”
  “梨,看样子,到下午我都不会放开你了。”纪甫祥托起云梨的下巴,热情地吻住他的嘴唇。
  云梨也主动地伸出舌头,唇舌绞缠之际,他模糊地想到,少爷已经很久没叫他“梨”了。

  “梨,音同离,总感觉不太吉利。”二十岁时的少爷,轻声说道。
  在纪家,每次吃到梨子这种水果时,都会一整个的削皮,放入水晶盘中。并不会刻意切开,“分梨”可不好,厨娘是这样说的。
  “咦?少爷也信这种东西吗?”云梨觉得好笑地问道。
  “不是信不信,是我想你一辈子待在我身边,”纪甫祥情真意切地说道,“所以任何有征兆分开我们的事物,我都不喜欢。”
  “少爷……”云梨很惊讶,难怪少爷迟迟不肯挑选新娘,原来是不想离开他,这还是第一次,亲耳听到少爷说出来。
  “云梨,你会一直属于我的。”少爷大概觉得不好意思了,扭过了头。
  “是,少爷,虽然您很介意 ‘离’,但这两个字的写法完全不同,而且……”云梨拉过少爷的手,说道:“我姓云,云也有云情雨意的含义哦。”
  “你又在挑逗我,什么时候学坏的……”纪甫祥转过脸来,眼里燃烧着炽热的欲望。
  “我明明是被少爷带坏的。”云梨嬉笑着,抱住纪甫祥的肩头,“教会我如何做侍寝的,是少爷您呢。”

  ……该说年少轻狂吗?十五岁的云梨,就已经成为纪甫祥的侍寝。纪甫祥在十六岁的时候,虽然举行了成人仪式,但当时两人并未同房,因为云梨只有十一岁,还太小了。
  等到云梨十五岁那年,已经出落得清秀可人,两人才真正的成为了伴侣。
  因为纪甫祥不准林堂主碰触云梨的身体,所以,一些有关床第欢爱的事情,都是纪甫祥一点点地教给云梨的。
  并没有刻意让云梨去做什么,两人从小相处在一起,情投意合,等到时机成熟,就自然地发生了关系。
  不过也许是年纪大了,处事变得稳重的关系,现在已经年满二十四岁的云梨,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不再公开和少爷打情骂俏了。
  “不太妙啊。”深吻结束之后,纪甫祥突然说道,打断了云梨的回想。
  “怎么了?”云梨一头雾水地问。
  “我又硬了。”纪甫祥凑近,轻轻咬着云梨的耳朵,说道。
  “……”已经清楚感觉到的云梨,顿时面红耳赤起来。
  “在吃饭前,再做一次,好不好?”
  “……嗯。”云梨羞涩地点头,明明身体已经很累了,可是内心深处却渴望着少爷的爱抚,难道真是因为春暖花开的关系?云梨苦笑着想,罢了,只要能和少爷在一起,不论怎样都没有关系。
  “啊……少爷……啊啊!”随着欲火再度点燃,云梨颠动着白皙诱人的身子,溢出嘶哑而又甜蜜地呻吟。

  哗啦!
  最后一桶热水,倾倒入半人高的橡木桶中,浴室里立刻蒸腾起阵阵烟雾。
  “辛苦了,你下去吧。”云梨披着一件丝绸浴衣,对仆从说道。
  “是。”仆从退了出去,把木门阖上,但不会走远,守着屋后的炉火。
  这间砖瓦结构的浴室离纪甫祥居住的麒麟殿不远,烧的全是地下泉水,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云梨脱下衣裳,踩在木凳上,迈入浴桶,清澈见底的热水,立刻漫溢出来。
  “呼!”
  等水漫过肩头,热气笼罩全身,云梨便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胸口却有一种略略刺痛的窒息感,大概是水太满了吧。
  取过木桶边上的一块雪白绢布,云梨擦洗着肩头、手臂,从桃园回来后,少爷抱着他,一起在卧榻上休息,然后两人吃了些糕点。
  快到傍晚了,仆人过来传话,说老爷找少爷有事,让少爷赶紧去一趟书房,纪甫祥便有些不情愿地走了。
  临走前,他让仆人备好洗澡水,让云梨沐浴,更衣。
  大白天里,就因为某种事情,而要沐浴,云梨感到难为情,但是管家也好,还是下人,都认为那是合乎规矩的。
  他是侍寝,陪伴少爷游园,中途发生亲密的行为,是情理当中的事。
  云梨突然想到,难怪他和少爷在一起时候,下人总会主动离开,还有在桃园时,偌大的园林,竟然不见一个园丁。
  纪家的下人是如此“看得开”,不会打扰主人行乐,可他们越是这样“不在乎”,云梨也就越感到羞怯。
  虽然纪甫祥有时会说,外边的洋人行为更开放,男女会当街拥抱、亲嘴,但是云梨觉得,比起纪家的侍寝制度来,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咳!咳咳!”云梨突然地咳嗽起来,胸口一阵阵抽紧,加上水温太热,咳得他差点背气过去。
  “云少爷,您没事吧?”门外,传来仆从担心地叫声。
  “没……我没事。”好不容易,梨云喘过气来,两手紧紧攀着浴桶,才没有呛到水。
  “哦,您有事叫我。”
  “好。”云梨拍抚着不住抽痛的胸口,心跳得飞快,是着凉了吗?冬天的时候,是发过一次高烧,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月,可都已经好了呀。
  已经没有了泡澡的气力,云梨撑起软绵绵的身体,迈出浴桶,两脚就像是踩在云团上,有些站立不稳。
  云梨深吸了两口气,草草擦去身上的水珠,披上一件干净的白色浴袍,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梳妆台上摆的大多是皂角、花瓣、梳子之类的东西,有一面黄铜镜匣摆在桌上。
  云梨打开漆黑的镜匣,镜面倒映出他清秀的面孔,肤色近乎苍白,可是双颊和嘴唇都呈现出不太自然的绯红色,连眼角也是红的。
  云梨摸了摸额头,并没有感到手心发烫,看来是自己多心了。
  定了定神,他拉开镜匣里的一个小抽屉,里面躺着一只小巧的天鹅绒袋子,这才是他想要看的东西。
  云梨小心地拿出袋子,松开绳结,取出一件边缘锐利、又亮闪闪的东西。
  这是两块切割成菱形的透明玻璃片,中间压着一朵干燥的桃花,虽然经过反复烘晒,花瓣的颜色褪去不少,但是花的脉络还是十分清晰,栩栩如生。

  那一年,少爷带他去厨房做桃花点心的时候,有一朵花掉在云梨卷起的袖子里,没有发现。
  回到屋里,丫环给他换衣裳的时候,云梨才看到这朵花,把它放在了窗台上。
  本是无心之举,云梨很快就忘记了,又过了一些日子,才发现花变成了干花,并没有枯萎。
  云梨就把花朵,用白纸小心地包起来,放在木盒子里,每当阳光充足的春、夏季,他就会把干花拿出来晒一晒,保持它的干爽。
  并没有人告诉他该怎样做,云梨很聪明,直觉知道该这样保存它,因为这是纪少爷给他的第一份礼物。
  云梨很喜欢纪甫祥,自然把他送的每一件东西都当作宝物,哪怕这朵桃花已经不再新鲜了。
  可惜随着时间的推移,桃花的花瓣变得十分脆弱,经不起手指拿捏了,云梨很头疼,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询问了管家。
  管家说,可以用玻璃片,把花儿镶起来,不过这是洋人的玩艺,很难弄到手。
  玻璃——在云梨看来,是十分神奇又昂贵的东西,好像冰片一样漂亮,但只有皇室贵族才可以用,而且大多是做成大件的家俱使用的。
  在纪老爷的书房里,就放着一面玻璃围屏,用上等的紫檀木,精雕细琢出一幅框架,再牢牢镶嵌着一大块从洋行买来的进口玻璃,还请来宫廷画匠,在上面画上西山日出图,壮丽美观。
  “您要是要金银玉器,哪怕是钻石,都好办,唯独这玻璃,难啊。”管家连连摇头说道。
  云梨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可这个事情还是被纪甫祥知道了,没出几天,他就拿来了一大块用羊绒毯夹住,装在木箱子里的玻璃。
  “你想要做什么样的东西,都可以告诉工人,我会让他们切割出来。”纪甫祥微笑着说,“这东西也不算稀罕,纪家近日在广州那边,也开了一家洋行,还有很多稀奇的玩意。”
  “不,我要这个就够了。”云梨轻轻握住了纪甫祥的手。
  “那好,我还要去一趟工坊,以后要什么,只管问我拿。”纪甫祥似乎在吃醋,云梨有事只找管家,不与他商量。
  “是的,少爷。”云梨笑了,没有推辞少爷的好意,不过那块玻璃他只要了一小块,剩余的,全都退了回去。
  纪甫祥没有追问他在做什么,只要他想要的,纪甫祥都会给,这是他表达爱意的一种方式。

  “少爷……”云梨的指头轻轻地擦拭着玻璃片,里面的桃花,在烛光下倒映出亮闪闪的光泽。
  “我最想要的,是您,可是……”云梨明白,最近老爷频频叫纪甫祥去书房,是为了什么事情。
  下人的口风再紧,也还是有爱嚼舌根的人,把内幕泄露出来。
  “老爷,是在给少爷安排相亲呢。听说是宫里的一位格格……”
  也是,少爷都已经二十九岁了,离三十而立之年,仅剩不到十个月。
  这在纪家历史上是极为罕见的事情,从来没有本家少爷,到而立之年,还没有成亲生子。外边人都说,那是纪老爷“太厉害”的关系。
  因为一旦少爷成婚,就可以继承家业,老爷不想这么早退出,所以一直纵容儿子晚婚。
  可是纪甫祥都快三十岁了,再拖下去,流言蜚语会更多,对本家的声望不利,纪老爷这才找来媒婆,开始挑选未来的儿媳。
  要赶在少爷三十岁之前,把婚事风风光光的办了,这就是纪老爷的意思。
  云梨知道自己应该离开少爷了,他已经很知足了,这么多年,都有少爷相依相伴、恩恩爱爱,所以他克制着自己,没有表现出一点知情的样子。
  云梨心里很明白,这样做对少爷来说,是最好的,可是胸口却如此难受,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刺进他胸口,一寸一寸来回割着他的肉,在他独处的时候,这种痛苦尤其鲜明。
  “呜……!”云梨抓紧衣襟,把东西塞回了抽屉,这时,豆大的汗珠浮现在额角,眼里挤出泪来,好痛苦,呼吸不了!
  砰!
  云梨摔倒下去,在陷入黑暗的瞬间,听到了仆人惊惶的呼喊……

下篇

  “梨……梨儿……”
  远远地,轻声地呼唤,那温婉的似乎透出忧伤的语调,让云梨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睛。
  “娘……”白茫茫的视野里,有一张漂亮的脸孔,那弯弯的峨眉下,是一双如星子流转的眼眸。
  “梨儿。”娘笑了,笑颜里充满着喜悦和慈爱。
  云梨也感到开心,可是又有莫名的心痛,为什么会梦见娘呢?在六年前,他的母亲就已经病逝了。
  那也是唯一一次,云梨在少爷的帮助下,离开纪家,回去浙北云府奔丧。
  云梨是妾室之子,而且年纪还是最小的孩子,本来只有等哥哥们敬香完毕,才可以轮到他,但是纪甫祥以本家少爷的身份,带着他一起,第一个磕头、上香和敬酒。
  “你的娘亲,即是我的娘亲。”纪甫祥丝毫不介意地说出这句话,让云府上下无不惊讶得面面相觑。
  那一刻云梨真的很感动,少爷没有只把他视作为侍寝,从来都没有……
  “梨儿……”娘在哭,脸上流着两行晶莹的热泪。
  “娘!别哭!”云梨急了,伸出手去,想要替娘亲擦去脸上的泪水,可是他的双手什么也碰不到,什么也……!

  “……啊!”云梨难受地叫了出来。
  “云梨,你醒了?”
  突然,有一只手温柔地抓住云梨在半空中挥动的手,云梨那高悬揪紧的心,也不禁稳定下来了。
  “嗯……?”云梨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了纪甫祥,他两眼发红、面色发白,非常憔悴,但眼睛里写满了惊喜。
  “少、少爷……我……呜。”云梨才开口,就感到咽喉一阵尖锐的刺痛。
  “先别说话,也别动,大夫说了,你需要静养。”纪甫祥赶紧劝慰道,把被子掖紧些,然后轻轻抚摸云梨汗湿的额头,烧似乎退了。
  “是什么时辰了?”云梨清了清喉咙,看着照射进窗户的亮堂的光芒,疑惑地问道。
  “午时一刻。”纪甫祥让管家端来热水盆,亲手绞干布巾后,擦拭云梨的额角。
  “我……昏了一天?”云梨隐约知道自己晕倒了,在沐浴的时候,那时已接近傍晚,这么说,他昏迷了整整一晚和一个上午?
  “是两天,云少爷。”管家在旁边插嘴道,纪甫祥立刻狠狠瞪了他一眼。
  “两天!”云梨很惊讶,也感到心慌气促,“我到底是……?”
  “大夫说,你没有大碍,只是心肺受了凉,邪气入侵,才会突然病倒的。”纪甫祥轻拍他的胸口,温柔地解释道。
  “这样……”云梨稍稍地放松了些,可是胸口依然气闷得很,他要深吸,才可以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快,端茶来。”纪甫祥又道,接过管家手里的冰糖甘菊茶,一勺一勺地喂给云梨喝。
  “谢谢……”云梨舔了舔湿润的嘴唇,说道。
  “和我客气什么。”纪甫祥宠溺地看着他,“你把身子养好才要紧。”
  这时,下人进来通报,御药坊的万大夫来了,要给云少爷看诊。
  “叫他进来吧,云梨正好醒了。”
  万大夫和一个提着药箱的小厮进来后,先是向纪甫祥行礼,又向云梨行礼,然后才在锦墩上坐下,仔细察看着云梨的脸色,开始诊脉。
  一时间,只听见窗外大风吹打树枝的声音,屋里静悄悄的,大家都垂手屏息而立。
  “云少爷,胸口热不热?疼不疼?”大夫终于开口道。
  “嗯,有时会,可是身上不觉得热,只是经常想咳嗽,有些累。”云梨小声答道,大夫又让他张开嘴,看了看潮红色的舌苔。
  “少爷您素体虚弱,忌耗气血津液,不能多动,要好好休息。这几天,我先开几服安神补气的汤药,给您服用,等您精神好些了,再进一步调理整治,不能心急。”大夫和蔼地说道。
  “是,有劳大夫。”云梨点头致谢。
  万大夫起身,在水盆中洗净了手后,便看了一眼纪甫祥,纪甫祥明白地颔首,说要送送大夫,跟着走出来。
  “怎么不用施针吗?这样看几眼就好了?云梨到底是什么病?”在屋外长廊上,纪甫祥焦急地质问万大夫,他刚才看到大夫明明把针灸包拿了出来,可是最后没有用上。
  “纪少爷……”望着心急如焚的纪甫祥,万大夫脸色凝重,叹了口气,最终轻缓地说道:“云少爷得的是肺痨,因体质虚弱,气血不足,痨虫入侵所致。初病在肺,久则累及脾肾,云少爷这病,恐怕有一段时间了,现在重在调养打理,施针没有多大用处。”
  “你在说什么?”纪甫祥犹如遭遇晴天霹雳般,一脸错愕地呆站着,万大夫昨天明明说,只是浴池水温太热,加上云梨体质虚弱,晕倒了而已呀。
  “之前,老夫就觉得云少爷的脉象微细,身体消瘦,有阳虚肺热的症状,但未能确诊。”万大夫白眉紧锁,深感愧疚地说道:“老夫无用,现在一问,才知道少爷他不但阳虚,还阴虚,所以骨蒸热潮,气短声嘶,咳嗽咯血……显然心肺俱损,只能靠调养来治病,难以去除病根……”
  纪甫祥当然知道,肺痨不是那么好治愈的疾病,但是无论万大夫接下去说了什么,纪甫祥都听不入耳,他冲动地抓住万大夫的双手,请求他再次为云梨诊病,甚至还跪下来,让大夫无论如何也要医治好云梨。
  一向彬彬有礼的纪甫祥从没有这样疯狂过,管家和佣人都吓坏了,他们拼命劝阻、拉开两眼流泪的纪甫祥后,送走了大夫。
  “肺痨吗……?”
  这么一闹,云梨也从下人那里,知道了自己究竟得的是什么病,面色苍白、浑身发抖地靠着床头,害怕极了。他的母亲就是因为肺痨去世的,从初次发病到离世,前后不过三个月。
  云梨紧咬着自己的嘴唇,就算纪甫祥将要结婚,可他没有准备好,就这么离开少爷啊?他还要看着少爷结婚、生下孩子,看着少爷的孩子幸福地长大……
  云梨心中一痛,喉间就一热,难受地倒向床沿,咳出一大口血来。

  秋风起,窗外的院子里落满了枯叶,无数叶片在风中滑动着、四处乱飘,就像云梨此刻的思绪,飘忽难定。
  “少爷在昨天夜里,又跟老爷吵架了,还把御制紫砂茶壶给摔碎了,吵得可凶了,没人敢劝。”
  早晨,管家来给云梨送药时,把这事偷偷告诉了云梨。
  云梨谢过管家,自从他在春季生病以来,就很少走出麒麟殿了,但是他知道老爷一直向少爷施加压力,在逼婚,但少爷誓死不答应。
  “我只要云梨一人,其他一概不要!”
  听到管家复述这句话时,云梨热泪盈眶,在心底苦涩地呢喃,“少爷,您这又是何苦……”
  管家走后,云梨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从床铺里起身。他的两只脚细瘦如柴,踩在棉鞋里,犹如拖着两只小舟。
  用手扶着墙壁,云梨慢慢移到窗户边上,推开雕花格子窗,可以望见凤仙宫的屋檐。
  凤仙宫是纪老爷和夫人的住所,日后少爷要是成婚了,也可以搬过去住,这座麒麟殿就要留给少爷的孩子了。
  众散苦匆匆,往事已成空,可就算时代会变,居住的人会变,云梨知道心里的“情”,永远不会改变,因为这就是爱的真谛。
  云梨靠着窗沿,抱住自己细瘦的胳膊,在浅青色的血管上方,扎满了针眼,纪甫祥特意从上海请来洋医生,给他看病。
  菲尔逊医生也是传教士,是跟随英军第一批到大陆传教的人,他用磕磕碰碰的中文,说这是肺炎,病菌已经侵袭到了肺泡、肾脏的位置,很难治愈,而且要小心病情突然恶化,病人会血液中毒以致休克、死亡。
  即使有纪甫祥在一旁翻译,云梨还是听不懂什么是细菌、什么是肺泡?不过大致上中医和西医的结论一致,就是脏器已经受损,只能靠药物慢慢调养了。
  从那以后,纪甫祥就千方百计地搜罗各种名贵药材,一掷千金地购买,只要听说有益于治疗肺痨的药物、补品,不论距离多远,他都有办法弄到手。
  “上帝保佑你们。”菲尔逊医生在胸前虔诚地划着十字,他从没见过像纪甫祥那样痴情的男人。
  也因为纪甫祥不顾一切的投入,菲尔逊医生从英国弄到不少新开发出来的西药,据说可以有效消灭细菌,每隔三天,就来给云梨注射一次。
  这药也确实管用,中医曾经说云梨活不过春天,但是他不但挺过了春天,还平安无事的度过了夏天。如今深秋已至,离冬日也不远了。
  ——是奇迹吗?
  云梨忍不住这样想,每个人都说这是奇迹,但云梨知道自己只不过是回光返照,苟延残喘罢了。
  哪怕只多活一天,云梨固执地坚持着,哪怕只有一天,他都想坚持下去,他想每一分每一秒都注视着少爷,分担他的忧愁,如此足矣。

  “云梨,你怎么起来了?快躺下休息。”突然,身后传来纪甫祥的声音。
  “少爷?”云梨欣喜地转过头,犹如泼墨的长发下,脸颊清瘦,下巴削尖,但也无损他的天生丽质,尤其是那双如子夜星辰般明亮的乌眸,顾盼之间,尽显柔雅风情。
  “别动,我抱你。”纪甫祥快步走过去,把云梨抱了起来。
  “您不是说,老爷今日要会客,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云梨顺从地靠在纪甫祥怀里,问道。
  一大早,纪老爷就派人过来说,从北京来了几位重要的客人,要纪甫祥赶紧去招待一下。
  “不是什么要紧的客人,有爹在,用不着我。”纪甫祥轻描淡写地说,把云梨放进床里,盖好被褥后,看到一碗摆在矮几上的汤药。
  “药都冷了,我一会儿拿去热一热,你再喝。”纪甫祥没有责怪云梨,反而温柔地拨开云梨额前的发丝,宠溺地说道。
  “对不起,少爷,下次我一定会按时服药。”云梨感到抱歉,因为听到老爷和少爷又吵架的消息,他一时感到胸口极度不适,吃不下药。
  “嗯,你最乖了。”纪甫祥甚感安慰地抚摸着云梨的额头,说道,“我刚才抱你的时候,发现你重了些。”
  “呵呵,这阵子胃口是好多了。”云梨微笑着回应。
  “这是好事,看来中西合璧的治疗方法很不错,这几天你的气色看起来,也变红润了。”纪甫祥开心地笑着,接着端起药碗,“你等着,我去去就回来。”
  “好,少爷。”云梨点头说道。
  为了方便煎药,纪甫祥命人在麒麟殿外搭建了一个药膳间,地方不大,却灶台、家什俱全,这样云梨可以第一时间吃到刚熬制好的汤药,或者是精心烹调的食物。
  每样菜肴都是热腾腾,新鲜出炉的,也就不用担心云梨吃下肚,会肠胃不稳,呕吐出来,纪甫祥为了照顾好云梨,可是费尽了心思。
  云梨也努力地活下去,因为对他来说,能时时刻刻看到少爷,便是这世上最好的一剂药。
  纪甫祥端着药碗出去了,但他似乎遇上了什么人,云梨听到纪甫祥很不客气地说:“你来做什么?”
  很罕见少爷会用这种语气和人说话,云梨惊讶地支撑起身体,向门外望去的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传入进来。
  “您莫要生气,我只是来探望云哥哥,听说他的身子一直不大好。”娇弱的声音,纯正的京腔,一听就知道到是大户人家的千金。
  “那也不关你的事。”纪甫祥依然拒人千里,冷漠地道:“你快走吧,云梨需要休息。”
  “少爷,我醒着呢。”云梨朝屋外说道,打断了他们的对话,静默了片刻后,纪甫祥有些不快地带着两个陌生女人走了进来。
  说是女人,年纪很轻。走在前面的约有十八、九岁,发髻斜坠,眉纤入鬓,长相很是娇俏艳丽,身上穿的是上好的丝缎旗袍,墨黛底色,暗红的花,有种暗香弥漫的风韵。
  后面跟着的大概是侍女,大约十五、六岁,俯首低眉,只见她盘着麻花辫子,手里提着一个红漆食盒,衣着严谨,绣花鞋一尘不染。
  这对主仆让人想起了宫里头的人,纪家并不是第一次招待皇亲国戚。
  “您是……”云梨望着为首的女孩,问道。
  “我来自端王府。”女孩上下打量着云梨,清脆利落地说道:“哥哥,叫我芩兰就行。”
  “他不是你哥。”纪甫祥毫不留情面地说道:“别叫得那样亲热。”
  “少爷,别这样。”云梨无奈地看了少爷一眼,说到端王府,云梨就知道她是谁了,端王府在皇城玄武门太平湖边上,府内有一位阿哥和一位自小长在皇宫里的格格。
  这位千金想必就是端王爷的掌上明珠——芩兰格格,也是纪甫祥未来的妻子,而今天的客人,应当就是瑞王爷和芩兰格格了。
  难怪少爷很快就回来了。
  “芩兰格格,承蒙您看得起我,愿意叫我一声哥哥,但我是庶民出生,实在担当不起。”云梨朝她低头,行礼道。
  “可是……”芩兰瞄了一眼纪甫祥,见他一脸冷漠,只好说道:“罢了,你们见我,都是这样生分,因为我是格格吧。”
  “没有的事。”不管如何,礼数还是要的,云梨明白他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少爷,所以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梨,你不用和她客套。”纪甫祥却说道,走到床边,毫不避讳地握住云梨露在被面外的手,“是她打扰了你休息,还不自知。”
  “少爷……”云梨有些着急,少爷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未婚妻。
  “我这就走了,阿玛和额娘还在古梅轩等我。”芩兰有些哀怨地看纪甫祥一眼,但看着云梨病恹恹的样子,也不好多说什么,吩咐侍女,把糕点留下,然后说,她还会再来看望云梨。
  “别再来了,这里不欢迎你。”纪甫祥的态度是从未有过的冷酷与坚决,就连云梨的劝说也听不进去。
  芩兰和丫环走了之后,纪甫祥眉头紧锁地说道:“我以前就说过,凡是会分开你我的事物,我都不喜欢,就算她是格格也一样。”
  “少爷,您不能……”这么强啊,总有一天……我是会离开您的。
  对此,云梨只能深深叹息,爱愈深,心也愈痛,他希望少爷能代替他活下去,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而这,只有那位芩兰格格可以办到了。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本站所有书籍来自会员自由发布,本站只负责整理,均不承担任何法律责任,如有侵权或违规等行为请联系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