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400cc血液离开向朗的身体之后，尽管向朗坚持还能再抽，颜烁却不同意了。向朗的眼神倔强得很，开口闭口就是一句，“我身体好，血多，没关系。”两个人互相瞪了瞪，最终在救人为重的基础上，颜烁最先妥协，又多抽了100cc，便死活不肯再继续。
让护士给向朗输了些生理盐水和葡萄糖，他转头回到急诊室。
时间就在等待和焦急间这么过去，颜烁一边给何小立做着清创手术一边严格的控制着输血速度，这种拖拉战术终于在深夜时分等到了调运来的充足血源。
一直到这一刻，所有人的心才算放下来。
当仍处在麻醉中的何小立被从急救室里推出来时，已是凌晨，颜烁解下口罩，大汗淋漓地跟在后面，像是刚打完仗。护士们将何小立推进了特等看护病房，不准近距离探视，迟暮和向朗只能隔着病房墙上巨大的玻璃观察他的情况。
好在病床上的人似乎睡得很安稳，脸上也能见着血色。
迟暮想让向朗先回去把衣服换一换，结果向朗执意要在医院里守着不肯走，迟暮只好先行离开，回家洗了个澡，又简短睡了两三个小时，天麻麻亮时再度出门，昨天事发突然，为了救人忙得什么都忘了，现在缓和下来，自然该调查的调查，该报警的报警。
或许是因为陈禹锋的关系，警察来得特别快，迟暮简短做了个口供，又带着他们去查看了停在酒吧后巷那辆何小立被暴力打砸过的车。
各种调查取证耗掉了足足一个早晨的时间，警察本来想跟迟暮一起去医院录受害人的口供，不过被他以何小立刚动完手术不宜打扰而往后推了几天，等他中午再赶到医院时，何小立已经被转进了普通病房，人也已经醒了。正半靠着坐在床上看电视，见颜烁领着迟暮进来，还对他挥挥手说了声“嗨”。
奈何迟暮只觉得何小立现在这态度十分欠抽，压根不像一个险些在鬼门关绕过一圈的人。
“向朗呢？”左右看了看，迟暮惊讶地发现那孩子居然没守在这里。
“被我安排进另一个病房了，正在输液。”颜烁肃穆地推了推眼睛，“那个孩子简直是乱来，身体再怎么好的人，被抽了500cc血已经是极限，都得好好养上一阵子，他倒好，居然还直挺挺在病房外边站了一个晚上，东西也不吃，还一惊一乍的，不晕过去才有鬼了。”
何小立虚弱着声音笑道：“没想到他这么看重我这个老板，看来我又得给他加工资了。”
“他可是救了你的命。”颜烁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在床沿坐下，“昨天迟暮给我打电话我还以为他在开玩笑，被捅了那么大的伤口，说说你到底是惹到哪路神仙了？”
颜烁问的也正是迟暮想要问的，两人四只眼睛全盯在何小立脸上，饶是何小立脸皮久经沙场，也不禁脊背抖了抖，“别这么看我，我说还不行吗！”
他让迟暮将一边衣架上的昨天穿着的外套拿来，在口袋里掏了掏，摸出张小巧的光盘，道：“这玩意可是个劲爆的东西，哈哈。”
颜烁和迟暮对视一眼，颜烁径直出去，很快便取了台笔记本电脑回来，放在病床边的托架上。何小立把光盘塞进光驱，六道目光直挺挺望着屏幕，很快，随着何小立跳动的手指，一堆活色生香的艳照便密密麻麻地出现在了屏幕上。
看着这些照片，除了何小立，另外两人都傻了。
迟暮本以为何小立是吃饱了撑的拿一堆不知从哪里搞来的色情照片跟他们开玩笑，结果待何小立将照片放大，一张一张往后翻，看着照片上那个嘴巴大张，表情放荡，正和不同男人用各种姿势做爱的女人，不禁低呼道：“这个女的不是……”
“嘘……”何小立眯眼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迟暮声音卡在嗓子眼里，又不相信地揉了揉眼睛。
颜烁狐疑地看着这两人，“卖这种关子很好笑吗，这个女人是谁？”
迟暮真觉得眼前这个东西实在是太劲爆了，劲爆到让人不得不怀疑其中的真实性，可但凡懂一点电脑的人都能看出来，那些照片绝对不是人工合成的，拍摄角度极端猥亵下流，更有一些不堪入目的特写，而且通过照片里男女的姿势表情，还能看出这些艳照全部是自拍，拍照的人正是那个被不同男人抽插得满脸酡红的女人。
“这个女人是……”迟暮咽了口唾沫，小声说了出来。
“这个女人是周彦屿的未婚妻。”
周彦屿的未婚妻迟暮只偶尔在餐厅里惊鸿一睹，给他留了点深刻印象的就是那个女人一身的名媛贵气和手指上硕大的钻石，坦白了说，如果不是迟暮记人的能力很厉害，打死他都不会相信那个他只有一面之缘的漂亮千金会和这些艳照里的主角是同一个人。
迟暮并不很了解这个女人，不过在见过面之后，他也留心观察过一些消息，毕竟能和云华地产二少订婚的女人，怎么都该有些来头。
周彦屿的未婚妻名叫宛娇娇，其父宛齐华和云华地产当家人周泰算是同一辈人，上世纪五十年代生于上海，家庭本就富裕，改革开放之初又乘着这股政策上的东风投身跨国运输业，生意越做越大，几十年的时间里积累了一笔庞大的家产，如今定居洛杉矶，其身份在当地华人圈里都有不小的影响力。
至于他的女儿宛娇娇，出生在这种家庭，又是独女，必然万千宠爱于一身，好在宛齐华是个正统的中国人，尤其看重女孩子的贤良淑德，因此从未放松过对自家女儿的管教，因此宛娇娇也算是上流社会里一位名声响当当的名媛淑女。
周泰会为自己的儿子定下这门婚事，其一是看重宛齐华的财力与他算是门当户对，其二便是他觉得宛娇娇这样的女人嫁进了他周家绝对会是一个称职的媳妇，以后也必然是个称职的老板娘。
可是现在，任谁也想不到的是，那位诸多富豪耳熟能详的淑女宛娇娇，如今正透过一张张照片，在三个表情各异的男人面前，毫不掩饰地张开大腿，展示着那一缕私密少女地与其中正直捣黄龙的不知属于哪个男人的下身物事。
迟暮缓缓说出了他所了解的宛娇娇的一切讯息，说完之后，再看着这些照片，他和颜烁的脸色都变得十分苍白，唯独何小立还是那缕意味莫名的笑容。
“这些，这些东西太烫手了。”颜烁强压下自己的情绪，“何小立你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
“我说过，我要让周彦屿为当年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结果老天倒对我挺不错，不知道是那个宛娇娇太蠢还是她对自己藏东西的能力太很有信心，私人电脑就丢在周彦屿的办公室，我自然顺手牵羊给她整个硬盘来了个大拷贝。”何小立满不在乎地说着，“哎，你们发现没有，这些照片里的男人没有一个是周彦屿，这个宛娇娇到底玩过多少男人啊，不过有几个的身材还真是很不错。”
迟暮真是服了何小立到现在还有心思考虑男人身材好不好的问题，在那一瞬间他甚至怀疑何小立的脑子里是不是少了根筋，还是被那些报仇的念头给烧昏了头，宛齐华有钱又有势，她女儿必然也有钱又有势，何小立偷了她这么大的秘密，她会善罢甘休就有鬼了。
颜烁紧接着问：“你拿了这些照片，然后呢？”
“然后？然后怪也只能怪那个什么路子涵实在是不争气，我就不该对那种唯诺又怕事胆小的毛头小子寄予任何希望。”何小立骂骂咧咧，又把后面的事情一并说了出来。
原本何小立的阶段性目标是要把周彦屿和宛娇娇的关系彻底搞僵，订婚作废，但他又不怎么想迎头而上去当这个炮灰，就匿名把一些照片发给了路子涵，好让他直接去向宛娇娇放狠话。结果想不到路子涵这个没出息的小三早就不知不觉间被宛娇娇给收拾得服服帖帖，何小立一计不成，反倒让宛娇娇顺藤摸瓜找到了何小立，这个女人下手也是狠毒，昨天晚上何小立就是被八个打手开了两辆车堵在一条小路上，扬言是要直接杀人灭口。
好在何小立打架的本事有一点，黑带水准也不是白练的，空手一连放倒七个壮汉，却因力竭被第八个人捅了个实的，待他开车撞开堵着路的车，一路跑到酒吧求救时，也只剩几口气在那吊着了。
他说得轻松，描述的场景却十分心惊肉跳，颜烁在一边十分合时宜地补充到：“你身上的伤除了腹部那一刀外，脑后还有钝器击打造成的淤青，身体多处软组织挫伤，肋骨也断了两根，加上大量失血，如果不是迟暮送来的快，我都不知道你这条小命救不救得回来。”
何小立拍了拍迟暮的肩，笑嘻嘻道：“谢谢你啦，恩人。”
迟暮轻飘飘拂开他的手，“要谢也别谢我，好好谢谢那个向朗吧，为你抽了那么多血，过分疲劳，情绪又大起大落，现在还在隔壁病房躺着。”
“我会给他加工资的，不然还怎么谢，难道要我以身相许。”何小立露出夸张的表情。
“我觉得现在考虑的重点根本就不在这里吧。”迟暮担忧地抚上额头，“何小立你有没有想过现在准备怎么办，你拿着这些照片就是定时炸弹，那个宛娇娇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她能找人砍你一次，就能找人砍你两次三次，砍到你死为止，我虽然报警了，不过既然猜得出来是她干的，你也别对警察抱什么希望，在那些有权有势的人面前警察通通是摆设。”
何小立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下去，忽然道：“周彦屿知道我的情况吗。”
“知道，我给他打过电话了。”
“他怎么说？”
“他连电话都没有回。”
何小立沉默了一会，伸出手，“给我手机。”
迟暮把手机递出去，何小立迅速拨出去一通号码，过了一会，电话接通了，病房里很安静，迟暮甚至能听见接电话的依旧是那个周彦屿的女秘书。
何小立只说了一句话，“请你告诉周彦屿，让他半个小时之内，密切注意自己的电子信箱。”
然后他挂掉电话，又轻飘飘朝颜烁问道：“这里有无线网吗？”
颜烁已经知道他要干什么了，沉默地点头。
何小立手脚麻利的把所有照片压缩打包，点开邮箱，屏幕上显示一对小翅膀带着个小信封飞了出去。
迟暮说：“你这么做真的有必要？”
何小立重新躺下身子，半眯着眼睛，望着窗外的阳光。
“我早就说过，我失去的东西一定拿得回来，那个女人既然不仁在先，我也实在没必要跟他客气，就让她未来的老公好好看看她这位千金放荡的场面吧，我没有把这些照片直接公开到互联网上去，已经算对他仁至义尽了。”
顿了顿，他又说：“至于如果她还是不肯放过我的话，就让他随便来杀好了，我这人从小到大一路风浪走过来，见过的大场面多了去了，想要我的命也没那么容易，我拉一个垫背，拉两个有赚。”
颜烁和迟暮站在床边，双双看着床上闭上眼睛似乎是睡过去的人，半天说不出话来。
当天晚上，周彦屿一脸阴沉来到了医院。
他身边没带助理和保镖，问清楚何小立的病房后，就一个人迈着大步子上楼。病房里亮着浅浅的一盏小灯，颜烁和迟暮都不在，何小立安静地睡在床上，虽然额头上缠着绷带，手背上也输着点滴，不过神态很轻松自然，仿佛正做着什么好梦。
周彦屿进来的声音并没有惊醒他，男人在床边站了一会，盯着何小立的睡颜看了半晌，眼神变换，英挺的眉毛皱起又松开，末了，他低喝一声：“起来！”
遭声音一扰，何小立慢条斯理地睁开眼睛，涣散的目光对了半天焦距，才固定在周彦屿脸上。
“哟”他嘴角立刻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周大老板，您终于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了。”
“你个混蛋，居然还笑！”周彦屿脸色忽然变得极其暴戾，猛然扯住何小立的衣领，把他从床上提起来，晃了两晃，道：“你发给我的究竟是些什么鬼东西！”
何小立颤抖着手拔掉了手背上输液的针头，笑容却没淡下去，“如你所见，难道你还要我把那些照片的内容口头重复一遍不成。”
“那些照片，你从哪里弄来的，还有谁知道。”周彦屿压低了声音，拉着何小立凑近，两人鼻尖相抵，“快说。”
何小立急促吸了几口气，断断续续道，“嘿嘿，想不到，想不到你对那个宛娇娇还挺上心啊，这么给他抱不平……”
周彦屿眼里怒火熊熊，“老子现在没工夫听你废话，照片原件在哪里，给我！”
“不给。”何小立的干脆让眼前的男人都是一愣。
“你这是找死！”周彦屿气急了，抓着何小立的手用力一拉，把他整个人从床上拖了下来抵在墙上，大掌铁箍子一般卡住了他的脖子。
何小立脸色顿时一阵煞白。
“你以为我在乎那个女人？看来你是不了解事态的严重性，那些照片要是流出去，我们两家都会玩完！”周彦屿缓缓收紧手掌，已经能感受到何小立脖颈下面急速跳动的脉搏。
“那又……如何……”何小立纵使神情痛苦，笑容依旧不变，“有种……有种你杀了我……”
“你以为我不敢吗！”周彦屿手上又一使力，何小立的脸立刻变成青色，双脚也缓缓离地，他想掰开周彦屿的手，可惜缺氧让他一点力气也使不上。
“放开他！”
突然传来的猛喝在周彦屿耳边爆开，他尚未转头，太阳穴上就被人重重抡上了一拳，顿时眼冒金星，高大的身形一歪，不自觉松开了对何小立的桎梏。
他甚至都没看清打他的人是谁，后领又被拖住，身体失去重心地摔在地上，然后一团黑影就扑了上来，骑上他胸口对着他的脸颊就是狠狠几拳。
何小立跪在地上剧烈咳嗽着，眼前向朗与周彦屿正扭打成一团，两人身高相仿，一时还不分上下，他忍住腹部剧烈的疼痛，抖着手摸上床头柜，用力按下呼叫铃。
当颜烁带着护士冲进来的时候，向朗已经和周彦屿僵持住，两人脸上俱是青紫一片，颜烁一眼便看见了半躺在地上的何小立，也懒得了解眼前情形，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把何小立扶上床，见他腹部一摊刺目的鲜红，便知道伤口又裂开了，急忙让护士把那两个捣乱的男人往外推，解开何小立的衣服就地清理伤口。
“这……这是怎么回事……？”
周彦屿一晃眼看见何小立身上的狰狞伤口，整个人便愣了，神色呆滞，也忘了一边正虎视眈眈自己的向朗，任护士推了他半天，脚上像钉了钉子般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