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文网 > 消失的光年 > 第71章

第71章

书籍名:《消失的光年》    作者:温暮生
字体大小:超大 | | 中大 | | 中小 | 超小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迟暮终于做了一件让何小立十分刮目相看的事情,不光决绝地同情人分手,还伤透了对方的心,简直“何小立风格”十足。虽然何小立同样很诧异迟暮与陈禹锋会这么快地分道扬镳,也很同情陈禹锋的费力不讨好,顺便还震颤了一下他那重量感十足的身家背景。
  何小立在电话里潇洒地对迟暮说,恭喜你加入浪子俱乐部,这年头被别人伤心那是找罪受,而伤别人的心那是找快感,小白兔已经不讨好了,人渣才有市场,像迟暮这种闷骚型的人物,是有大大的潜力可供发掘与塑造,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迟暮嗤之以鼻,浪子浪子,浪到最后没一个会有好下场,不然也不会有“浪子回头金不换”这样的俗语出来。
  何小立笑他:“这么说,你浪子气场十足地辜负掉了一个人的真心,是在等另一个浪子回头咯?迟暮啊迟暮,你当真混蛋得可以,就快赶上我了,等我再胖一点,没准咱两以后还能组成一个世界最可怕组合,尝尽世间百态之后,专门去伤小朋友们的心。”
  “世界最可怕组合?”迟暮一直低落着的情绪终于被何小立稍微带动起来那么一点点。
  “那是自然,你知道世界上最可怕的两样东西是什么吗。”何小立声音中气十足,完全不似一个正在养病的人,见迟暮半晌不说话,他就主动揭晓了答案,“世界上最可怕的两样东西,就是‘美人迟暮,帅哥发福’。”
  最后,他又补上一句,“当然,这得在我死不了的前提下。”
  估计再没有人提到“死”这个字时还能像现在的何小立这般豁达。
  同陈禹锋的分手让迟暮因为自责而过了一个月的封闭式生活,他缩头乌龟般切断了和外界的一切来往,只知道陈禹锋回了家,一切恢复原样。迟暮偶尔也会透过窗看见忽然出现在楼下的路虎车,还有靠在车边的男人,但他不会下楼,男人在吸过几根香烟后,也会自觉地将车开走。迟暮惧怕双方的见面后能说些什么,甚至隔着几层楼的距离,他也不敢去看陈禹锋的眼,毕竟是他对不起他。
  一个月后,就在迟暮做足了心理准备,踏出门的第一天,就接到何小立的八百里加急电话,让他立刻赶过去。
  一瞬间他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车开得几度超速,差点惊动交警,等到了何小立家,屋里除了他和向朗,还有一个西装笔挺的陌生男人。
  “这是张律师。”何小立一身运动服坐在沙发上,简单做了个介绍。
  迟暮与男人简短握手,张律师对迟暮道:“请先生过来只是要走这样一个程序而已,何先生准备在今日立下遗嘱,除了我之外,所有受益人必须到场。”
  “遗嘱!?”迟暮和向朗几乎是同时出声。
  “那么大惊小怪做什么。”何小立翻了个白眼,“只是立个遗嘱,又不是立刻就去死,别露出那种好像我已经死了的表情,我看着恶心。”
  他这一句话又将差不多愣住的两人点醒,迟暮担忧地看着他,向朗的目光则充满关切。
  双方入座之后,张律师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打印好的文件,“我从上周开始接受何先生的委托,到现在已经起草了一份初步文件,何先生你要是觉得没有问题的话,就可以签字了。”说完,张律师轻咳一声,开始挑着文件上重要的部分宣读。
  “本人无亲属,无子女,若不幸身故,私产分配如下:本人名下所有存款,股票,债券,价值约一千万元人民币,除三百万元交予原云华地产副总裁周彦屿先生,余下所有全部捐赠中国红十字会;私家车三辆,价值约三百万元人民币,除一辆兰博基尼交予原云华地产副总裁周彦屿先生,余下两辆全部捐赠中国红十字会;不动产两处,一处六十平米公寓型住房,交由本人好友,迟暮先生继承,一处六百平米营业性酒吧,交由本人助理,向朗先生继承;另本人除大宗财产之外的一切遗物,均交由迟暮先生处理。”
  一份充满着各种重头戏和猛料的财产分配遗嘱。
  一屋子的人都静默着不说话,倒是何小立先打破这份沉默,“没什么好惊讶的,你一直没个稳定的居所,房子留给你算是我这个朋友的一点义务。至于Discovery酒吧,那是我一辈子的心血,交给那些不善经营的人给弄败了我死都不会瞑目。”
  前一句话,他是对迟暮说的,后一句话,他是对向朗说的。
  迟暮最在意的却不在这里,而是在周彦屿的那一份上,何小立向来对周彦屿奉行的是能坑一点是一点,赚到绝对不吃亏,现在的意思却是要将以前从他那里得来的东西,悉数还回去。
  向朗似乎也有话说,被何小立抬手阻住,“财产分配的事就这么定了,钱是我的我爱怎么分就怎么分,你们接也得接,要是不想接,就帮我捐了,也算是造福社会做点善事。反正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这人活着的时候抠门得可以,这么做至少死了还能给自己搏个善名。”
  他接过那份遗嘱,又上下打量一通,潇洒签字。
  “你……”迟暮还是没忍住,“你对周彦屿……”
  “迟暮,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道理,你这个知识分子该比我懂吧。”何小立轻轻一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快死了,过去那几天,我脑子里总会浮现出许多过去人生中的画面,那时候我还那么年少轻狂,居无定所,没有烦恼,吃三块钱一份的盒饭,认为烟酒钱是世上最好的东西,为了生活我出卖自己的身体,靠拢各种富豪,表面放荡不羁,却还有着一颗真心,心底其实也还相信爱情……或许那样的我才是真的我,现在的我,我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人在回忆过往的时候总会觉得心酸,是因为发现过往的东西再也没办法重来,何小立也是这样。
  “我人生的转折从遇见周彦屿开始,他给了我足够的钱,却拿走了我的心,这么些年来我一直尝试把心要回来,也一直以为已经要回来了,结果到头来才发现是在自欺欺人。别人拿钱买过去的东西,我想不付出任何代价拿回来,于情于理都不可能,饮水思源,他伤我的,他还我,我欠他的,我还他,用这些钱,买回自己的一颗心,值了。”
  说完这些,他长长叹了一口气,“面对死亡让我看清了太多东西,我只是想,如果这次逃不过,我会找一个安静又空旷的地方,最好是海边,躺进棺材里安静地等着死掉,身边不要有一个人,更不要有任何一点点的联系和‘周彦屿’这三个字相关,一点也不要有,我还想轻松地去死。”
  在那一瞬间,迟暮心中最伟大的人物形象瞬间由莎士比亚替换成了何小立,不为别的,就为他这份甘愿独自一人安静等待死亡的豁达与勇气,还有努力与过去告别的决心。
  不管怎么样,何小立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八辆卡车也拉不回来,向朗还想拒绝,倒被迟暮劝住,整整一个月,不分日夜照顾一个可能已经染上艾滋病的人,如果何小立够伟大的话,那为了何小立把生死置之度外的向朗更伟大,他什么都应得。
  当天下午,在向朗陪同下,何小立迈进了医院的大门。
  一周后,检测报告出来了,用一个白色的信封装着。那天,何小立带着向朗进了自他闭关养病后就歇业的酒吧,从吧台里翻出一整瓶的威士忌,两个人碰杯喝完,然后在昏黄的灯光中,何小立缓缓从信封中抽出生死判决书,展开阅读。
  再然后,他捂住眼睛,无声地哭了。
  向朗温柔地搂住他。
  检测报告缓缓滑落在地上,寄托着一个人对生命所有渴望的地方印着两个小小的字体:阴性。
  像是上苍给予所有愿意回头是岸之人的祝福。
  很多爱情故事总是这么开始的,没有史诗级的题材,没有千回百转的剧情,甚至没有最基本的两情相悦,但当一个人愿意为另一人豁出性命,又或一个人肯为了另一个人毅然重生,能够擦出火花,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鬼门关是给予一个人人性的最大考验,何小立说,向朗愿意陪着他去死,世界上估计找不出第二个肯如此待他的人,跟老命比起来,年龄的差距似乎也变得没那么重要。
  正如何小立所言,他既然迎来了重生,所以可以一切清零重来。
  他想他还是有那种年轻一把,再爱上一个人的勇气的。
  每个人的人生就如条上下晃动的正弦曲线,有低谷,有高峰,痛苦过了,苦尽甘来也不远了。这样的道理也顺便应验在了迟暮身上,五月初的一天,迟暮将脊背挺得笔直,再度走进了《GENT》编辑部的大门。
  或许是杂志高层终于明白他们请来的是怎样一个无能主编,又或许是连续下滑的销量让他们急得跳脚,总之在连续三个月的入不敷出加上利润大跳水之后,那帮老头子终于拉下了脸面,踢走了朴珠珠,再度邀请莫涟出山,莫涟矜持了几下,又狠狠敲诈了那帮人一通,勉强点头。随着莫涟光荣复职,迟暮,文瑾,蔡正铭也跟着各司其位,就连原本那些受不了朴珠珠而毅然跳槽的员工,听到这消息也纷纷回头。
  迟暮回到阔别已久的办公室,一切恍如昨日。
  那些浸淫在工作里的时候,总会让人忘却许多事情,莫涟决定给杂志来一次大改版,整个编辑部转得像个陀螺,迟暮甚至连着三天三夜都没回家,实在困了,就在办公室的小会客沙发上窝着睡一会,偶尔他会做梦,梦里有个男人用温润的手指撩开他的额发,轻抚他额角的伤疤,问他疼不疼。男人有张棱角分明的脸,一双眸子黝黑而深邃,迟暮努力想看清他的五官,可睁开眼,悬在头顶上的只有办公室壁灯柔和的光线。
  自从和向朗在一起后,何小立是彻底当了个甩手掌柜,以前他还时不时去趟酒吧打点事情,现在酒吧全是向朗一个人在管。人闲了难免爱八卦,何小立好几次提出要不要他重新帮迟暮介绍个对象,保证长相过硬,身材过硬,职业过硬,而且还不会有什么复杂的家庭问题。
  迟暮总是摇头,理由就四个字,不急,不好。
  何小立气急了会说,你难道准备打一辈子光棍么。
  迟暮先呵呵笑两声,然后蹦出两个差点让何小立吐血的字:随缘。
  缘分这种东西向来是屁话,想要什么得自己去争,世界上好男人就那么些个,被别人抢光了你哭都来不及。
  2010年5月20日,周四,在下午的例行会议之后,迟暮在办公室里接到前台的内线,说他有访客在会客室等。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本站所有书籍来自会员自由发布,本站只负责整理,均不承担任何法律责任,如有侵权或违规等行为请联系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