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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书籍名:《狼亲狈友之卧蛇藏鼠》    作者:恩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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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夜开始下雨,庙里的气温又低了几度,三个人尽量挤在一块,乐正七夹在中间最暖和。
  柏为屿后背露在棉被外,冷风一吹冻得厉害,他低头看了眼乐正七,忍不住扬嘴角。乐正七睡得很安稳,呼吸均匀,厚厚的睫毛轻轻晃动,脸蛋脏脏的,皮肤干燥得有点裂,嘴唇倒是湿润饱满,微微泛着光泽。柏为屿默默看着他,温温柔柔地用手背掠过他的脸,然后,似是思考了许久,在他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小蛮轻咳了一声,柏为屿毫不躲闪地抬眼对上他的目光,竖中指,意指,敢乱说话老子宰了你。
  小蛮笑笑,从草堆下摸出一根烟,摸索半天都找不到打火机,遗憾地叹一声:「有烟不能抽,还不如别让我捡到。」
  祠堂果然不能住人,淋了一晚雨后,屋顶漏了,雨水滴得到处都是,除了供台之上没有一处干地,三个乞丐面面相觑,小蛮笑得比哭还难看:「七爷,您看,我们是不是该转移阵地了?」
  乐正七坐在供台上,垂眼看着手里的青玉觚,淡淡地冒出一句惊天动地的话:「我们可以住到墓穴里去。」
  小蛮:「什么墓?」
  「我们上次进的墓穴里,还可以顺手捞点东西,村里诊所的刘大夫不是说了,这一片常有人种地的时候挖出古物。」乐正七举举青玉觚,「这个东西太明显,不能拿出来,我们摸点铜钱或陶碗之类的小玩意儿,可以和村民们换点吃的,没人会怀疑。」柏为屿瞠目结舌。
  小蛮抽一下嘴角:「宝贝七,我们出来的时候把那个墓穴的洞炸塌了。」
  乐正七一本正经的说:「我们不从那里走,你大伯找的位置离主墓室近,我们开一个新的,离主墓室远一点,也会少很多机关。墓穴里排水设计精湛,冬暖夏凉,环境比这里好多了;退一步说,我们上次去直奔墓主身边的陪葬品,小东西都没多留意,这回下去捡点不值钱的东西。总之,我们先下去看看,如果墓穴里的情况确实不适合住人,我们就把东西带上来,到乡镇或县城里至少可以换个几千块,也不会过得这么寒碜。」
  「可以。」小蛮点点头,掏出枪比划比划,对柏为屿道:「兄弟,我们两个PK一场,天黑之前胜出者当「杨过」。」柏为屿以手扶额,对这两人完全没话说了。
  杨小空去院里上旷了很久的工艺美术史,授课教授是魏南河,两人从同一辆车上下来,魏南河走在前面,杨小空走在后面;魏南河从前门走进去,为人师表的模样,杨小空从后门溜进去,找最后一排坐下来;魏南河在讲台上优雅地侃侃而谈,院里的女生纷纷被迷得七晕八素,杨小空则由于满脸水痘痘疤而被同学们排斥,方圆五米内都没有人坐。
  杨小空一点也不以为意,他翻出速写本和笔,随手勾起四肢手脚的线描,他有这个习惯,速写本随身携带,一个礼拜就会用完一本,这本速写本眼看剩没几页了。
  课上到一半时,后门人影一晃,身边多了个人坐下来,杨小空抬头看对方一眼,那是个男孩子,看过去和乐正七差不多大,五官伶俐可爱,眼睛大而温润,那人显然是跑得急了,连喘几口气缓过来,小声问杨小空:「同学,点名没有?」
  杨小空摇摇头,「没点。」顿了顿,说:「同学,你走错了吧?这是一年级的工艺美术史。」
  那人放心地呼了口气,「我知道。」
  「研一的,不是大一的。」杨小空解释。
  那人瞪眼,压低声音:「你什么意思?老子看过去是大一的小屁孩吗?」
  杨小空无语,心想,你看过去像是高一的。
  讲台上魏南河的声音传来:「陈诚实。」
  杨小空身边的人大声喊:「有!」
  魏南河:「你今年已经研三了,这门课再不过就不能拿到学位证书,我不会像前两位教授那样盯你,不过你也不要吵到我。」看看手表,又说:「我们今天两节课并在一起上,你忍一下,安静一个小时就下课了,书带了没有?」
  陈诚实举起手里的书:「带了。」魏南河继续讲课。
  杨小空重新端详这人,不觉想着,院里首屈一指的妖魔化人物,人人闻之色变,魏南河谈及此人只用八个人字形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陈诚实打开那本粘着「工艺美术史」皮的书,里面是「死亡笔记」的漫画书,看得津津有味。
  杨小空看着这位师兄,除了无语还是无语,过了一会儿,陈诚实拉拉杨小空,「同学,你有没有带点心?」杨小空呆愣看人。
  陈诚实虚弱地:「我早上赶得太快,没来得及吃东西,有点低血糖……」
  杨小空摇头:「没有。」
  陈诚实失望地收回他纯真无暇的目光,趴在桌子上像死了一样。
  杨小空翻一页速写纸,瞥了眼陈诚实的手,快速地勾出大轮廓,待他再抬眼时,惊出一身冷汗,那人无声无息地不见了!
  魏南河的滑鼠指向多媒体投影萤幕内的图例,「宋代的铜镜不如唐代厚重……」眼角余光看到最后一排人影一动,陈诚实坐在倒数第二排的第一个位置专心聆听。
  「镜胎轻薄,早期的装饰花纹比较考究……」再抬头,陈诚实坐在倒数第三排的第一个位置,表情不改,一脸好学。魏南河停顿三秒,将多媒体图例换页:「刚才说到哪了?哦,宋代铜镜由于镜体较薄,所以少有唐代的浮雕式……」陈诚实坐在倒数第四排第一个位子,目光炯炯。
  魏南河:「……」
  杨小空:「……」
  魏南河忍下一口恶气,强装谆谆教导的笑脸:「装饰花纹多为平刻,镜式除了圆形和方形,还有钟形和葵花形等……」
  陈诚实已乾坤大挪移到倒数第五排,和大部队混在一起,拉着一个同学问:「有没有带吃的?饼干、糖果,都可以!」魏南河心想,冷静、冷静!
  杨小空看着他,心想,我总算是见识了!
  陈诚实讨到吃的,依旧回到倒数最后一排,坐在杨小空旁边,手里拿着一袋洋芋片,往杨小空这一送:「吃吗?」
  杨小空一头黑线地摆摆手:「不用了,谢谢。」
  陈诚实伸长脖子盯着他的速写本:「给我看看好吗?」
  杨小空慷慨的递过去,陈诚实边翻边称赞:「小朋友,挺勤奋嘛,这临摹的是席勒吧?」
  杨小空说:「没有临摹,都是写生和默写。」
  陈诚实一二三四五六七地数起速写本上的手手脚脚,杨小空疑道:「你数这个干什么?」
  陈诚实直言不讳:「我们导师去年叫我临摹一万只手手脚脚。」
  杨小空猛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正要讨回自己的速写本,陈诚实抢先一步绽放人畜无害的笑容:「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杨小空摸摸后脑勺:「杨小空。」
  陈诚实在速写本角落写下三个字「羊小空」,然后问:「这么写?」
  「不,是杨树的杨」
  「哦!杨过的杨。」陈诚实写下自己的名字,「这是我的名字,你要叫我陈师兄。」
  杨小空乖顺地唤了声:「陈师兄。」
  陈诚实微笑,笑容一派天真,「你是不是很喜欢杨过,所以才取这么一个名字?」
  杨小空晕头晕脑的点头,「对。」转念一想,什么跟什么嘛?我姓杨是因为我爸姓杨!
  陈诚实不容他多说话,「我比较喜欢乔峰。」
  原本就迟钝的羊咩咩脑子里的逻辑思维跟不上这位师兄,杨过和乔峰有什么关系吗?
  陈诚实比划着:「乔峰多威风啊,屠龙刀这么一挥舞,遇佛杀佛、遇鬼杀鬼!」
  杨小空嗯了一声,又想,乔峰的武器是屠龙刀?
  还未等他想清楚,陈诚实又两眼放光的道:「最近金庸又写了一本新书,你看了没有?」
  杨小空千辛万苦地追上他的话题,「什么?」
  「诛仙!」
  「……」
  「你玩不玩魔兽?」
  「……不玩。」
  「不玩游戏没什么,别自卑!我告诉你,街上那里有家蛋糕屋,蓝莓慕斯很好吃,我这有打折券,给你!」
  「……」
  「对了,你知道白左寒教授吗?」
  「知道。」杨小空总算能对上话了,「我是他的学生,立体雕塑都是他教的。」
  「我也是。」陈诚实脸藏在书后,小声说:「他刚当上硕士的导师,是我们院最年轻的,人又温和,我准备考他的研究生。」
  杨小空以怀疑的目光打量他,「陈师兄,你还要再耗在学校里啊?」
  「我找不到工作……」陈诚实很无辜。
  「……」
  「说来,白教授长的有点像杨过!」陈诚实又挑起话题:「古天乐版的,像不像?」怎么……又和杨过沾上边了?杨小空无力地扭头,心里默念,快点下课吧!
  陈诚实自然而然地把速写本放进自己的单肩帆布包里,「你和古天乐真有缘,你怎么不姓古呀?古小空挺好听的。」
  杨小空默默淌泪,心念,陈师兄,你脑子到底是怎么运转的?
  下课后,陈诚实拍拍他的肩,「小空,下次再聊,我先走了,来,请你吃洋芋片。」
  杨小空头晕脑胀地目送这位师兄的背影消失后,低头打开手里的洋芋片包装袋……只剩一点渣渣;再看看刚才对方送给自己的蛋糕屋打折券,过期了;再摸摸自己的速写本,没摸到,被那个人带走了。
  夜幕下,柏为屿背着乐正七在荒地里瞎走了一通,小蛮拿着一支军用手电筒,踩踩脚下的土,「上次那个洞找不到了,我们出去后我又添了一炮,炸得很彻底。」
  「去你妈的,你大伯找的地点挖下去就是离主墓室不远的墓道,我们一落脚四处都是机关,现在我腿不方便,踩下去当场就死!我们得找个位置,挖下去就是车马坑。」乐正七从柏为屿身上爬下来,翻出一个小型洛阳铲,在背包里一阵乱翻,瞪眼睛问小蛮,「棍子呢?」
  小蛮卸下自己的包,拿着手电筒将整颗脑袋钻进去找了一遍,「不见了。」
  柏为屿摸出一根三、四十厘米的金属棒,「你们说的是这样个吗?」
  乐正七一把夺过,「怎么在你那?」
  「爷,我叫你爷还不成吗?你今早用这个打我来着。」柏为屿很无奈。
  乐正七旋旋棍子,用力一抖,棍子「喀拉」一声长出一截。柏为屿眼睁睁看着乐正七把那根棍子放到四、五米,愕然道:「要挖这么深?」
  乐正七点一下头,「嗯,或许更深。」同时将洛阳铲装在金属棍的一端,插进土里。
  折腾了一晚后,乐正七探了七、八个洞,直至将棍子调整到十公尺左右,最后在一处小土丘下停住了,回头比手画脚的和小蛮一阵嘀咕。
  小蛮将嘴里忽明忽暗的烟丢在地上,抬脚踩灭了,开始干活……配炸药,此流氓不是一般的流氓,乃名牌大学化学系高材生,配炸药不算专家也是个行家。说起来,乐正悬教给乐正七一套打洞的技术,累人,应该与时俱进了,二十一世纪人才讲究的是创新。
  炸药虽然不是什么创新之术,但小蛮的炸药配得很是精妙,先按乐正七的描述和要求快速心算一下,再拆开三根雷管,按比例加了些金属粉末掺和掺和,然后将雷管绑在一起,五分钟就配出完美的特质炸药,刨个坑将雷管浅埋下去,点燃爆破的噪音闷小,冲击力全往下,黄土消散后地面上露出一个直径半米的深坑。
  乐正七抬手捂住鼻子,扶着柏为屿的胳膊走过去,用手电筒往尘土翻滚的洞里照了照,「小蛮,见底了,蜡烛放一根下去试试。」
  小蛮点燃蜡烛,用绳子系好,缓缓往下放进洞里。柏为屿探着脑袋朝洞里看下去,昏暗摇曳的烛光下,洞里的情况并不明晰,深到六七米时只有一点隐在黄尘土中的微弱火光。小蛮把绳子在手上绕了一圈,余下的全放进洞里了,蜡烛依然默默地燃烧着,小蛮顿了一分钟,开始往回收绳子,「谁先下?」
  乐正七一扬下巴:「你。」
  「为什么啊?」小蛮像被猫抓了的野狗,拿着刚抽出来的蜡烛呼呼乱挥:「凭什么要我去当炮灰?我不干,不和你们玩了!」
  小蛮指着柏为屿的鼻子,「他也好手好脚的,他怎么不先下?」
  柏为屿站起来拍掉他手里的蜡烛,「别晃了,我先下!」
  小蛮捡起蜡烛,火苗已在黄土上搓灭了,他蹲在洞边悻悻地把蜡烛塞回包包里,「这还差不多,为屿先下,负责接小七,我垫后把坑掩盖起来。」
  乐正七拉住柏为屿:「没关系,你先下,有我在,别怕。」
  柏为屿点点头,咬着手电筒,慢慢往坑下爬,炸药开出来的洞穴四面凹凸不平,很容易就能找到落脚点踩稳,柏为屿两手撑着狭窄的坑壁,爬了七、八公尺后,眼看见底了,他佝偻下身子,脑袋顶着坑壁,腾出一只手来持着手电筒往下一照,心想,灰蒙蒙的尘土下盖着什么东西?
  ……白骨!柏为屿头皮一炸,踌躇着不敢往下跳。
  乐正七在上面喊:「为屿,怎么样?」
  柏为屿苦笑着抬头喊:「下面都是白骨!」
  小蛮插嘴道:「白骨就没错了,小七说下面是车马坑,总有些马骨头嘛,嘿嘿……」柏为屿闻言放下心,一咬牙,松开手往下跳,一落地就差点昏过去,他鼻子正对的一副人的骷髅,哪是马啊?
  乐正七和小蛮听到坑底一声短促的惨叫,当即变了脸色,乐正七探了半个身子进去:「为屿?」
  柏为屿颤巍巍的声音传上来:「我飞天霹雳靠,全部都是人骨,死人坑才对吧……」接着是一连串脏话。
  乐正七和小蛮对视一眼,翻身往墓下爬,由于腿上有伤,动作稍缓慢了点,但比柏为屿俐落多了,柏为屿在下面接住乐正七,脚下踩的都是白森森的骷髅,他一指东倒西歪的满目白骨,问:「死孩子,这是车马坑?」
  小蛮紧接着也跳下来,乍舌道:「我的妈,吓死人了。」说着弯腰从身边的骷髅架子胸口上抽出一把青铜匕首,在道袍上擦一擦,用手电筒照一照,自言自语:「嗯,还是手工的,值钱。」
  柏为屿无语地看着他,算我求你,你就假装震惊一下再进入状态行不行?
  乐正七皱眉道:「小蛮,上次我们进的那个墓是西汉的对吧?」
  「我对历史没研究,宝贝七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小蛮蹲在地上,用刚捡的青铜匕首拨拉满地混在黄土中的尸骨,翻出几颗铜锈斑驳的箭头,「宝贝七,这玩意儿值钱吗?」
  乐正七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这是人殉坑,西汉应该没有人殉了。」
  小蛮被他踹的一转身,一头把倚在壁上的尸骨撞的七零八落,待稳下身子后暴怒:「死孩子,欠扁啊?管他是人殉还是狗殉,你要住这?老子不奉陪,实行二号计划,捡点东西后走人!」把那几颗箭头塞口袋里,骂骂咧咧的又蹲下来继续翻白骨:「你瞧这满眼的白骨,鬼气森森的!哥哥我胆小,看都不敢看,吓得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阿弥陀佛……咦,这是什么?Surprise!钱币!」
  柏为屿一头冷汗,暗骂,你真害怕的话就做出一点害怕的样子好吧?
  乐正七拍拍柏为屿:「小蛮说的不错,这个墓不太干净,真要住的话要花不少功夫整理,我们捡点东西就走。」
  这个墓不太干净,真要住的话要花不少功夫整理……柏为屿心里叨念着这句话,流冷汗流虚脱。
  乐正七收起洛阳铲,调个头用棍子专心拨弄尸骨,「没什么东西,哎,为屿,我说你,别光站着啊,赶紧找东西。」
  柏为屿硬着头皮应了声,做出找东西的模样,很没安全感地东瞟西瞟,这一瞟,瞟到一道影子在前面拐角处一闪而过,柏为屿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眼睛盯着那处拐角,「七……七……」
  乐正七十分应景地站在他背后一拍他的肩,「为屿!」
  柏为屿一蹦老高,「干什么?」
  「为屿,我听到奇怪的声音,不是机关,我听不出来是什么。」乐正七咬了咬嘴唇,招呼小蛮道:「小蛮,我们快走,这个墓不是上次我们来的那个。」他手里捏着一枚铲币,神色凝重了,「这是一个战国墓,我们什么都没有准备,我腿还有伤,万一发生什么情况会应付不了。」
  柏为屿一听正中下怀,背上乐正七抬头就找洞口,「七仔,你腿不好,先上去。」
  两个人架着乐正七攀上坑壁,乐正七踩住一块石砖,把手电筒插在裤腰上,回头嘱咐道:「什么都别动。」
  小蛮打个呵欠,「这里这么吓人,我哪敢乱动啊。」
  柏为屿冷眼,心想,你动的还不够多吗?
  乐正七一口气爬出来,撩开铺在洞口的报纸,咬牙切齿:「小蛮,你就这么掩盖盗洞?掩盖得真好,我操你妈!」骂完,用力撑起身子坐在坑沿,手电筒一晃,看到报纸上赫然是油性笔写的四个大字,粪坑,勿踩。
  乐正七朝天翻个白眼,不再去理会那张报纸,一瘸一拐地拿根绳子绑在山丘边的枯树上,另一端丢进洞里,「为屿,上来!」
  柏为屿接住绳子,反手打个结扯了扯,开始往上爬,待攀上坑壁踩稳了,便将绳子丢下去,「小蛮,跟着。」
  小蛮已不耐烦地点起一根烟吞云吐雾了,懒洋洋的单手捞过绳子,几步蹬上人殉坑的空心砖石壁,借力往顶上那个黑洞荡过去,快要爬到洞底时,他看到石壁上嵌着一小块类似青铜的方形物体,黑乎乎的和石壁混在一起,认真看去似乎还有装饰纹样。
  小蛮呸地吐掉烟,咬住手电筒腾出一只手来,探过去想把那玩意儿抠下来,不想那玩意儿和壁面嵌得挺结实,壁面上的泥土随着他的倒腾块块点点地掉下来,露出更大面积的青铜,足有手掌大小。小蛮抠不下来,干脆放弃了,往上爬了半公尺后突然脚下犯贱,气急败坏地踹一脚那玩意儿。
  就在这档子功夫,整个墓穴震了震,顶上的柏为屿离洞口还有三四公尺,如惊弓之鸟般喊着问:「小蛮,怎么了?」
  小蛮从嘴里拔出手电筒四下一照,瞧见底下铺满白骨的地面迅速往下塌陷,不由大惊失色,吼道:「为屿!快!往上……」话没喊完,在洞口的乐正七听到土丘另一头传来一声闷雷般的巨响,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整个地面便如地震似的厉害地晃动起来。
  还在洞内的柏为屿和小蛮被晃得稳不下身子,乐正七惊出一身冷汗,伸手往洞里瞎抓,「为屿……」
  柏为屿仓皇之中侥幸摸到绳子,勒在手心绕一团,另一手向下伸去:「小蛮……」
  土丘不断松动,土块滚下来砸断了枯树,绳子带着半截枯树,扬起铺天盖地的黄土往乐正七直窜过来,乐正七听到耳边「喀拉啦」的声音夹着劲风由远及近,反射动作往地一滚,鼻端除了闻到土味,还闻到一股子强烈的火药味,
  转瞬之间,近十公尺高的土丘被夷为平地,乐正七心急火燎地拖着伤腿绕了几圈,越走越心寒,放眼望去一片废墟,他找不到那个盗洞了!
  柏为屿是被冷冰冰的水给冻醒的,在此之前他睡得很安心,甚至有点温暖,突然迎头而来的冰水把他浇得一个机灵,他还没睁开眼睛便先跳起来,抽了两口气后,看清楚了眼前的人……
  一个陌生人,高个子,肩宽背直、肌肉匀称,上身只穿着件黑色T恤,下面是条挂着大口袋的美国大兵式军裤,背后挂一个军用背包,满脸泥水,看不清楚面貌。
  要命的是,这人手上握着把枪,黑黑的枪口对着柏为屿。
  在墓穴里只要别遇到七仔说的肉粽子就好,碰上个活人比什么都强,柏为屿抹一把脸上的水,四下观察一番,这是个空旷的墓坑,散着几具零碎的白骨,估计是刚才和自己一起掉下来的,左手边有个塌毁的石门,右手边是条阴森森的墓道,地上布满坑坑洼洼的浑浊水坑,不知道这水是从哪来的,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那人说话了:「你好,同行。」
  柏为屿友善地伸出右手,「你好,我是做漆画的,阁下也是?」
  那人一扬手,用枪托砸在柏为屿脑门上,「给我老实点!」
  柏为屿捂住脑袋痛叫道:「干嘛打我?」
  那人闷声道:「别玩花样,你们几个人?」
  「三个。」柏为屿伸出三只手指头,老实说:「一个已经上去了,应该还有一个,不过和我走散了,大哥,我认不得路,劳烦您把我交给警察叔叔。」
  柏为屿把裤兜掏出来以示清白,弯腰去捡地上的手电筒,「你看,我什么武器都没带,手无缚鸡之力啊。」
  那人点头,「很好,看来你没有多大用处,带着也是累赘,毙了你算了。」
  柏为屿惨叫,两手作投降状,就差没下跪:「大侠饶命啊……」那人鄙夷地斜了眼柏为屿,俨然是打消了警惕心,将枪插进左边的枪袋,后退一步靠着墓壁坐下来,重重地喘口气,「你们下来多久了?」
  「六个多小时了。」柏为屿看看手表,心下惶然,暗道,自己竟然昏迷了六个小时,不如道七仔和小蛮怎么样了。
  那人道:「我们已经绕了三天了,不知道出口到底在哪里。」
  柏为屿吃了一惊,「三天?你们不会原路返回?」
  「还用你说?这个墓很邪门,我们找不到原路。」那人卸下背后的包包,拿出一袋饼干,用牙齿咬着撕开包装袋,吃了几口。柏为屿摸摸肚子,快饿扁了,于是满心期待对方能客气地请他吃一块,可惜对方宝贝似的把饼干用塑胶袋包好,放回包包里。
  柏为屿咽口口水,学样找个靠墙的地方坐下,不敢靠那人太近,「兄台,贵姓?」
  那人很疲倦地伸直腿,「段杀。」
  「段傻?」
  「杀!杀人的杀。」
  柏为屿缩缩脖子,心想,什么破名字啊?不吉利、不吉利!嘴上却说:「好名字,销魂夺命,有魄力、有气质!」段杀白他一眼,嘴角抽搐,不吭声。
  柏为屿挪过去一点,「我说,你有带炸药吗?」指指墓顶,「用炸药把它炸开一个口,不就可以出去了?」
  段杀冷冰冰地说:「我们试过,所有炸药都绑上去,附近几个墓室全炸塌了都炸不出个口。」
  「你们?」
  「嗯。」
  「还有谁?」
  「我弟。」
  「人呢?」
  「我们失散了。」
  「走到哪去了?」柏为屿的白痴问题一个接一个。
  段杀俨然是性格恶劣,柏为屿这才问了几句,他就火了:「你问这么多干什么?我又不认识你!」
  「嘿嘿,哈哈,多说说话就认识了嘛……」柏为屿悻悻地挠挠脑袋,心下大骂,我天马流星靠!难怪我说那个死人坑怎么突然塌了,原来是你这王八羔子在隔壁投炸药,什么破水准还来学人盗墓,怎么不把你这败类炸死算了?
  一阵死一般的安静,一声轻微的「咔嚓……」,段杀蓦地直起背,柏为屿也竖起耳朵问道「什么声音?」
  「哗……」像是什么东西淌水而过。
  段杀旁顾左右一番道:「小子,想不想活命?」
  「我想长命百岁。」柏为屿对答如流。
  段杀竟然把枪塞他手里,「会用吧?给你一把防身!」
  你人可真好啊!柏为屿感动得热泪盈眶,乐不屁颠接过来,点头哈腰道:「谢谢、谢谢!那你呢?」
  段杀从屁股后头的枪袋里又掏出一把,「我还有!」
  柏为屿握牢了枪,瞬间浑身涌起无限勇气,他拍拍段杀的肩,一脸真挚,「兄弟,你我素不相识,能在此地相遇就是缘份……」
  「别说了!」段杀挥手打断他的话头,神情僵硬地往墓道那一指,「那个方向有东西来了,你先跑,我垫后!」
  「什么东西?」柏为屿很是不解。
  段杀将他往石门处推了一把,「别问了,快逃!」
  柏为屿跨过塌毁的石门,一脚步入一条潮湿的墓道,迎面扑来带着腥味的阴风,容不得他犹豫,逃命要紧!手里有枪还怕什么?柏为屿一口气跑出十多公尺,墓道似乎是倾斜的,越往下跑水越多,逐渐漫过鞋面了,他觉出有点不对劲,墓道前面,隐约有种奇怪的声音。
  柏为屿停下脚步,将手电筒柄上的绳子在腕上绕一圈,侧耳屏息听着,脚步声一消失,那声音更清晰了:「哗……哗……」
  望不到头的墓道里,两壁长明灯灯盏仍在,只是早已耗尽灯油灭了千百年,一束手电筒灯光直照在水面上,墓道那一头豁然出现一片慢慢向前移动的肉色物体。
  「操!」柏为屿吓得脑袋嗡地一片空白,下意识朝那玩意儿开了一枪。
  咔哒、咔哒咔哒……
  没子弹?那个姓段的贱人,「老子宰了你!」柏为屿掉头没命的往回跑,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越是不知道,越是疯狂的恐惧!
  墓室里空荡荡的,段杀早不见踪影了!身后那奇怪的声音越逼越近,柏为屿顾不得骂人,往另一条墓道,头也不回地狂奔而去。
  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一声啸叫,混着几声杂乱的枪响和喊声。
  有人!柏为屿刚一放慢脚步,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脚下一低,踩了个空跌在地上,有什么东西越过他的后背,在他脖子上轻轻巧巧的一顿,柏为屿怪叫着打个滚贴在墓壁上瑟瑟发抖。刷刷地一连串利器破空的声音,手电筒照去,刚才他跌倒的地方戳满青铜箭头,眼角余光看到一道黑影一闪消失在拐角处。
  战战兢兢的摸摸后颈,什么都没有,柏为屿看看自己湿透的手……拈着一根白毛。
  一个冷冰冰的东西顶住了太阳穴,身后有个沙哑的声音:「别动。」
  柏为屿僵了僵,身后那人又说:「你的枪在哪捡的?」
  柏为屿稍稍松戒,一股冲天怒气无法抑制,反倒笑了,「段郎,别开枪。」说着,学小蛮把枪插在裤腰上,慢慢回过身,「是我!」
  呦,这小子到哪去把脸洗干净了?这个混帐是个虎头虎脑,眉目带着点悍气的愣头青,此时诧异地看着柏为屿,「你说什么?」
  柏为屿兰花指一戳,「讨厌啦,才几分钟不见就把人家忘记了……」
  段杀打个哆嗦,枪都握不稳了,后退一步骂道:「你是哪来的神经病!」
  柏为屿蓦地收敛笑容,凶相毕露,猛的一个探身一把拗过对方的枪,枪口对着地面,另一手握着手电筒飞速砸过去,段杀痛喊着连开两枪,柏为屿从没这么英勇过,他飞起一脚踹向段杀的小腹,单手勒紧对方的腕子,下了狠劲扭个弯。
  段杀猝不及防之下挣扎着松开手里的枪,不住向后转身,柏为屿顺势夺过枪,煞气迫人的踹倒段杀,压上去用枪柄往对方的脑门上狠砸几下,边砸边骂:「我操你妈的龟儿子,敢暗算老子!」还不解恨,把枪一丢,一拳打的段杀鼻血直流,「你还敢装好人,不打死你老子跟你姓!」
  段杀捂着脑袋满地打滚躲避,含糊不清地喊:「住手、住手……」
  打死他是不够的,打个半死差不多了!柏为屿劈手夺下对方的背包,恨声道:「妈的,老鼠不发威,当我是病猫!」从地上捡起枪丢进包里,踢了段杀一脚,「老子蝉联三届武打冠军是和你开玩笑的?」
  段杀痛苦的在地上挪动,吐出一口血,和着半颗断牙,他勉强抓住柏为屿,呜呜着:「为、为什么打人?我跟我哥说……」
  柏为屿一听乐了,气全消下去:「哎呀,还要告状,看你跟谁告去!」
  段杀努力撑起身子抱住他的腿:「把我的包还我!」
  柏为屿把他踩回地上,如狼似虎地坐上去压牢,不由分说从包里找出一捆粗攀岩绳将他反手绑起来。
  段杀回过头,明亮的眼睛里满是惶恐,挣扎着哀求:「别绑我,别绑……」
  柏为屿给他一爆栗,「老实点!知道怕了?谁叫你陷害人!狗娘养的!」三两下把段杀绑牢了,「你自个儿待着吧,老子不陪你玩了。」
  段杀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你这强盗!抢了我的东西还……」
  「别说得这么难听嘛,我不抢,我买!」柏为屿闷哼一声,拍拍手站起来,全身上下摸个遍,没摸到值钱货,便将乐正七给他的玉珠子从脖子上拿下来,挂到段杀脖子上,「你看,古董呢,兄弟我待你不薄吧?」
  段杀哽咽:「我不要这个,把我的枪还我……」
  「我呸!还你?让你毙了我?」柏为屿将包斜背在身上,转身拐个弯就走,走出几步,回头看了段杀一眼,那家伙居然哭了,倚墙蹭了些许倒在地上,扬着脑袋绝望地瞪着柏为屿。
  柏为屿朝他竖中指:「松开你还不晓得你会出什么花招害我,放心,等我出去一定叫警察叔叔来救你,你就乖乖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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