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学长……”莫光夏动容地抬起头来，见到对面兰添坚定的面容一如年少时干净美好。
有些话更在喉间，一时不知该怎样表达才好。
反倒是男人先放开了他的手，从随身的皮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放在桌上摊开。
“光夏，还是让我们来讨论一下丞卓的案情吧……”
摊开在桌面的文件夹，资料文件厚厚地一叠，看上去似乎已经准备了很久。某人一惊，随即收回目光看了兰添一眼。
“你别误会……其中有很多是我当初为你准备的……”兰添轻声地解释道，随即从里面抽出一份文件聚精会神研究起来。
片刻之后，他放下文件，微微一笑，“光夏，互联公司最近的资金走向有点异常，看样子他们似乎要有自主研发安全系统的打算……”
“自主研发？那和肖丞卓有什么关系？”莫光夏有些困惑。
“在商场中，许多看似毫无关系的事，事实上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兰添沉静地微笑，“之前互联公司和丞卓签订的合作合同其实我也有参与。记得当时签订的合约周期是五年，而今才过了三年……”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有意违约，苦于没有借口，所以……所以才揪住肖丞卓这件事不放？”
莫光夏瞬间恍然大悟。
兰添靠在椅背上，赞许地点点头，将脸上的微笑扩大了少许，“聪明——”
“那我们该从哪里入手？”
“据我分析……”兰添略略沉吟，“其实从他们向警方检举丞卓，却迟迟没有提起证据正式起诉看来，对方应该还在犹豫。他们新的无线接入技术刚刚上市就被黑客攻击这件事一旦传出去，对公司长远的发展是没有好处的。这时候如果有个强有力的网络公司为他们提供技术支持，会对双方的市场声誉都有加持……”
似笑非笑地用笔尖轻轻敲击着纸面，他说出最后的定论，“这时候如果有间影响力足够大的跨国企业融资给丞卓的公司的话，我相信互联公司一定会自动撤销起诉。”
“那好办啊。我们可以对外放出消息啊。”莫光夏突然大喜，若有所思地眯起眼。“我们只要虚拟出一个公司，让他和肖丞卓的公司进行合作。反正舆论这东西不需要花钱啊……”
“嗯，没错。”兰添赞同地点点头，“然后你就会以商业诈骗罪被起诉，然后到监狱里去跟肖丞卓双宿双飞。”
“呃……”某人顿时垮下脸来，“真的行不通吗？”
“理论上来讲是行得通。”兰添冷静分析，“不过消息一旦放出去，肖丞卓公司里的股东也会知道。到时候要到哪里去找那么多真金白银的资金呢？找不来的话，你要肖丞卓如何跟董事会交代？”
“天啊，那要我到哪里去帮他融资啊……”莫光夏一声长叹，一筹莫展。
“光夏……”兰添注视着他，缓缓将叠文件夹里最后一张纸片抽出来提到他的面前，“这个你先拿着，这是我事务所那边目前能够抽调的最大限额资金。”
“什么……”莫光夏不明就里地将那张纸片接过来放到自己眼前，才发现那是一张支票。等他看清打头的数字后面跟着七个“0”的时候，差点没惊得一个倒仰从椅子上摔下去。
“学长，这怎么行？”他像被烫到一样急忙将那张支票推回去，“我不能代替肖丞卓接受你这么多的钱。”
“光夏，你就别客气了。论交情我和丞卓也算好朋友。何况这些钱也不够的。你拿着，其他的我们再想办法……”
“不够？”莫光夏被吓了一跳。对于一个从小衣食无忧，完全没有金钱概念的人来说，商业运作的概念太过笼统了。
“学长，这么多钱都不够，那要多少才行呢？”
兰添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据我初步估计，至少要一亿！”
一亿，对势单力薄的个人来说，不啻于天文数字。
两天来，莫光夏都在为资金的是马不停蹄地奔波。但是不管多辛苦，他都下定了决心要帮肖丞卓度过这次难关。
将身边的关系全部动用，也才凑足了九牛一毛。
茫然无助之际，他突然想到了应该求助的对象。
结果跑去拘留所与肖丞卓商量，却遭到男人的反对。
“光夏，你只需要管好自己的事就好了。乖，好好照顾自己，别让我担心。”
隔着一扇玻璃，男人脸上的笑容依然充满关切的宠溺。
“什么叫管好我自己的事嘛。弄得我好像多见死不救，我是那种人吗？他脑子里究竟装得什么？”
当晚在MSN上，他满心愤懑地向idolae抱怨。
“好了，别发牢骚了。他这样做是不想给你找麻烦吧。从你跟我提到的那些事里，真的可以看出他想保护你的心情。”
“嘁~谁要他保护啊。”
“呵呵，说是不需要。但是在我看来，至少当我爱一个的时候，总是会想为对方遮风挡雨。如果某天看对方能承受莫大的痛苦而不落泪，就会觉得自己不再被需要了吧。”
“真的是这样吗……？”
“好了，打起精神来，他其实会很高兴你为他做这些事的。”
“不过，他硬是不肯接受该怎么办啊？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为了帮我锒铛入狱吧？”
“关于这个，不如拟一份详实的融资计划给他吧。感情是一回事，工作是另外一回事。感情上他不愿你为他奔波辛劳，并不代表工作上会拒绝很好的发展建议。O(∩_∩)O~”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Idolae……谢谢你。”
当夜，莫光夏就连夜草拟出一份很详实的融资计划书。
别看他是学中文出身的，但出生在经商的家庭中，耳濡目染，这些自然难不倒他。
何况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为了一个人全力以赴。
天色将明的时候，他终于满意地将那份融资计划书打印出来。
揉了揉酸涩发红的眼，他打了个电话给助理，“Lily，麻烦你帮我订一张去威尼斯的机票……越快越好！”
时隔近两年未见，Stefano Nichols那副优雅淡定却气场强大的贵族气派丝毫未变。
彼时的莫光夏或许会对这种眼空四海的态度嗤之以鼻，而此刻却是人在矮墙下不得不低头。
连日来都没有好好休息，又连续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的他已经十分疲惫，但又不得不得强打起精神准备面对对方一系列的询问。
不料Stefano Nichols只是将他呈上的融资计划从头到尾地浏览了一遍，再轻轻放回桌上。
“对不起，莫先生。您的融资计划我不能予以考虑，这实在有悖SNJ集团一贯的经营路线。而且我不得不坦承，在互联网技术方面，我们毫无经验可言，所以……”英俊的意大利贵族耸了耸肩，“原谅我，爱莫能助。”
“Nichols先生……”
还没等他开口进一步恳求，一道声音便在他身侧横插进来。“Stefano，你很不给面子吔！”
他转过脸，便看到带他来到庄园这里的Harvey Nichols已经懒懒斜过眼来，眯起的湛蓝眼眸中风情旖旎无限，看得莫光夏都顿时觉得腿软。
擦，看来这家伙最近是被他老哥滋润多了，怎么比以前还要性感。
看来下飞机后率先跑去他那里装可怜求助是无比正确地选择。他在心里暗自庆幸自己灵机一动下引爆的小聪明。
人人都有死穴，Stefano Nichols的死穴就是他这个宝贝弟弟。
果然，将视线转向自己兄弟的男人，脸上的神情一瞬间柔和了许多，不过还是不肯轻易就范，“Harvey，别捣乱。虽然肖是我们两个的朋友，不过生意场上感情很利益是两回事。突然动用那么一大笔资金投入从前从未涉足的领域，我没办法向家族董事会交代……”
他的理由充分又诚恳。就连Harvey Nichols都眨了眨眼，一时间无言以对。
莫光夏的心瞬间凉了一半。
“我来想办法让你跟董事会交代。”楼梯转角处突然响起的清朗女声让客厅了的三个男人都不约而同地看过去。
当视线内出现那抹熟悉的清丽婀娜身影的时候，莫光夏顿时大喜过望，“夏洛学姐！”
“光夏。”夏珞步履翩然地来到客厅里，微笑着向他招呼道，随即转头面对自己的丈夫，“Stefano，我愿意出资帮助丞卓和光夏渡过难关。至于这笔钱的去向，你只需要按照先前约定的向董事会报备就好。”
“你的意思是……”Stefano Nichols目光悠长地打量了一眼眼前的妻子，唇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你要我支付你的赡养费？”
“不可以吗？”夏珞微昂起精致的下颌，与男人对视的视线毫不畏缩，“离婚手续已经办完，这笔钱是我应得的。”
离婚？！
坐在沙发上的某人听到这样的字眼，端着咖啡杯的手不禁一颤，难以置信地用充满探寻意味的目光看了一眼离自己最近的Harvey Nichols。
对方接收到他眼中的信息，无奈而又略带伤感地缓缓摇了摇头。
“夏珞，你要知道。这笔钱我可以支付，但是你一旦拿了这笔钱，就不可以再以Nichols一族女主人的身份出现在任何场合。”
Stefano Nichols平缓的语调似乎在阐述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言外之意尤为明显——即使SNJ集团出资，但不能以集团以及他个人的名义给予肖丞卓的公司所需要的帮助，对肖丞卓也毫无裨益。
被如此提醒触动了内心的夏珞与莫光夏对视一眼，表情都有些慌乱。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Stefano。夏珞虽然不能再使用‘Nichols’这个姓氏，但是我可以。”
沙发上悠然品着咖啡的Harvey Nichols站起身来。拉着莫光夏来到夏珞身后，三个人并肩站在Stefano对面，“你只需要出钱，面子上的事由我去做。反正家族里的那些老古板一向拿我没辙。”
狡黠地眯起蓝眸的男人，怎么看怎么像只千年得到的狐狸。
呃，亏得自己当初没有真正与他为敌。
莫光夏没有在庄园内多做停留。担心着国内事态进展的他早就订好了晚上的机票赶回去。
他告辞离开的时候Harvey并没有出来送他。自从方才表明了要帮助自己的立场之后，就被他那个一脸阴云密布的老哥拖进书房“批评教育”去了。
不过显然大设计师对这种情况已经有了思想准备，被男人拖着走上楼梯，还不忘了回过头微笑着冲他眨眼睛。湛蓝的眸子仿佛晕染上了一整片的夏日晴空。
他微笑着轻声说，“光夏，放心好了。”
事情到现在总算是有了个比较圆满的解决方案，不过莫光夏的心并未就此轻松起来。
现在又有一件事沉甸甸压在心头——夏珞为什么会跟Stefano Nichols离婚？
他怀着一种难以释怀的沉重独自走出Nichols的大门，步履有些沉重。
“光夏！”
背后有人叫他。
他回过头，就看到夏珞拖着一只体积庞大的行李箱有些吃力地急步向他这边跑来。
“学姐……”他急忙迎上去，二话不说接过女人手中的旅行箱。
两个人以默默无言的姿态又向前走了一段。
“光夏……”
“学姐……”
几乎是同时开口呼唤对方，他们彼此相视一眼，又都轻笑起来。
“你是要问我为什么会离婚的吧？”夏珞冰雪聪明，已经从他欲言又止的样子里了解到他心中的疑问。
“嗯。”既然对方已经猜到，也没有表现出讳莫如深的样子，他索性老实问出来，“你为什么会离婚。”
回头望了一眼矗立在道路尽头的古堡，夏珞嫣然一笑反问道：“他们兄弟两个的关系，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
“嗯……”他略略迟疑后点了点头，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受伤的女人，“学姐……”
“干什么这幅表情？”夏珞爽朗地笑着，抬高手臂揉乱了他发，“觉得我被蒙在鼓里很可怜吗？其实我早就知道啊！”
“诶？”这回轮到某人吃惊地睁大了眼，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我早就知道他们的关系啊。”女人跟着他停下来，秀丽的面容刚好落进一片树荫下，“当初独自来意大利打拼，遇到了Stefano Nichols。被他绅士的风度打动，不管不顾地就一头栽了进去，即使知道他心有所属，还是义无反顾地结了婚，我以为能守着自己爱的人，也是一种幸福……可是现在我才明白，得到对方的人，不一定同时得到对方的心。就算得到，也未必幸福。因为幸福不在于你得到与否，而在于你们彼此懂不懂得付出与分享……”
说到这里，夏珞深深吸了一口，“显而易见，我遇到的人都有了自己的分享对象。而那个人，不是我……”
莫光夏被她说得动容，“学姐……”
“没事的，我现在想得开。”夏珞很潇洒地甩甩头发，拍拍他的肩，“所以啊，光夏我曾经因为一时想不开做了伤害你的事，如今帮你就当做补偿吧。”
莫光夏知道她是指上次自己在这里被诬陷偷窃红宝石的事，淡然一笑，摇了摇头。
不知什么时候，肖丞卓那种从容淡定的气度已经传染给了他，让他觉得自己变得无比宽容起来。
最后，他与夏珞互道了珍重，带着欣喜的期待登上了回国的航班。
他从未像此刻这样确定自己的心意。
肖丞卓……与这个男人相处了那么久，为什么自己到现在才发现爱上了对方呢。
在飞机的座椅上，疲惫的他沉入了短暂的睡眠。
然而，在梦醒后等待他不是偶像剧HE的大结局，却是一波三折的现实纪录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