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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书籍名:《倾城王奴》    作者:青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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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隔将近半年,孟清漓再次见到宋越。
  宋越躺在偌大寒冷的冰心阁里,四周除了晶莹剔透的巨型冰块,就是用丝绸帘布挡着。
  丝绸半透着光,是种犹如草原上晴朗天空般的蔚蓝色。
  帘子却是纯白的,隐约可以看到千年寒玉床上,犹如沉睡的身影。
  掀开帘子,宋越便躺在眼前。
  可能是被得知灏王造反而濒临疯狂的隆成帝灌下赤朱剧毒的缘故,宋越的脸上微微泛红,丝毫没有死尸的青白之色。
  如果不是没了鼻息和心跳,谁都不会相信眼前的人已经死去。
  孟清漓静静地陪了宋越许久,出了冰心阁之后,向昔日的灏王、如今已贵为景德帝的赵廷灏详细询问了宋越中毒的情况。
  经多方调查,只知道这毒是从苗疆传来。
  苗疆地广人稀,那里的民族鲜少外出,亦很排外,与中原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并无往来。
  苗疆的人擅长使毒,也擅长巫蛊。中原人对此多有忌讳,不敢轻易涉足,能打听到的消息着实有限。
  孟清漓听及此,便自告奋勇请命去苗疆。
  得到首肯之后,他未带侍卫,一人打扮成普通的农夫模样,往苗疆前进。
  孟清漓一路上仔细观察,尽量了解苗疆的风土民情,在接近两族交界之时,就换了苗族装扮,一路上畅通无阻,只要不说话,也不会露馅。
  说来也巧,他在查访过程中,因缘际会,用计帮一位年轻女子解了围,事后得知那女子名唤苗红绫,竟是苗疆万毒门掌门的千金。
  苗红绫得知孟清漓此次前来苗疆是为了替友人寻求解药,便义不容辞地答应助他。
  之后,苗红绫依约将孟清漓带进万毒门的大本营万毒谷中。
  两人在山谷外那些崎岖小略绕了小半个时辰,终于走到入谷的通道。
  「刚才带你绕的路是奇门八卦阵,我小时候费了挺多工夫才记住步法。有一次不小心走错了,进了药尸地,若不是我爹来得快,我早就死在它们手中了。」苗红绫提起那药尸来,还是心有余悸。
  一路上苗红绫也说了些万毒门的规矩,比如说什么地方不能去、什么话不能说,她爹的怪脾气有时候连她自己也琢磨不透,既然这次带了人回来,总不能任其在谷里闯出什么祸来。
  「药尸是用巫蛊控制人的尸体,而且尸体喂过剧毒,别说被它伤到,就是被碰到一点就会中毒身亡,是爹养来守谷的。凡是走错奇门八卦的人便会进入药尸所在的地域,所以至今还没有人能成功闯谷的。」
  说到这里,苗红绫眼中尽是得意之情,但听在孟清漓耳朵里却是忧心忡仲。
  这万毒门位处天险,再加上苗红绫提到的药尸、奇门八卦阵之类,除非他能够成功说服苗久江为宋越解毒,否则再无其他办法,只是以苗人对中原人的成见,这件事能否那么顺利呢?
  苗红绫毕竟是小姑娘,哪里能体会到孟清漓复杂的心情,只是自顾自地说着谷里的事。
  万毒谷虽名字可怖,但穿过那片阴森的瘴气森林之后,谷中景色却是非常怡人的。
  谷内鸟语花香,房舍楼台栉比鳞次,苗红绫带孟清漓在外头坐下,自己先进了屋去,不久,就有仆人来领他入内。
  进入厅堂,苗久江已端坐于主位上,苗红绫则站在她父亲身侧,正对他挤眉弄眼。
  孟清漓见此人双鬓斑白但眼神犀利,嘴唇偏薄,看起来有点刻薄的模样,心里顿时凉了几分。
  苗久江也不是客套之人,省去寒暄,直接问道:「听小女说你有求于我,是何事不妨直说。」
  孟清漓也不慌乱,便将赤朱的事与宋越中毒后的情况娓娓道来。
  苗久江见孟清漓虽有求于人,但神色自若、谈吐得体、不卑不亢,脸上虽没有表现出来,但心底已给这年轻人加了几分。
  听完描述,他抚了抚下巴上短须,「这种症状老夫倒是第一次听说。照常理说赤朱毒性属极阴,中毒之后更会加速尸体的腐化。你刚才提到你朋友中毒之前曾施展破殇大法。这破殇大法是极为阳刚的功夫,怕是这功法的后遗症与赤朱的阴性相抵消,保住了你朋友的性命,使他只是陷入假死状态。」
  孟清漓闻言,听出似乎是宋越还有得救,喜形于色,又将一束宋越的头发递给苗久江。
  苗久江接过细看,又道:「以这头发变色的程度,若没猜错,这赤朱毒是出于独玄子之手。那家伙本是我万毒门中人,后因故背叛,已被我清理门户。」
  孟清漓心中一紧,「也就是说下毒之人已经死了?」
  苗久江颔首。
  「那这毒岂不是没法解了吗?」
  苗红绫在一旁插话道:「谁说不能解了!独玄子的本事连我爹的十分之一都不如……」
  「放肆!」
  苗红绫话都没说完,就被苗久江给喝断了。
  孟清漓见事有转机,便立刻请求,「还望苗掌门能施以援手,救救在下这位朋友。」
  苗久江肃然哼道:「我有一个规矩,今生不为苗疆以外的人解毒,如违此约,必以死谢罪。公子是想要老夫的命吗?」
  见对方如此直接,孟清漓反倒一时无语。
  倒是苗红绫在一旁帮腔,「要是孟大哥愿意拜到爹爹门下,将解毒功夫学到手,之后再去救你的朋友不就行了?」
  孟清漓听言大喜,望向苗久江,「不知苗掌门可否变通行事?」
  苗久江面有难色,又伸手敲了一下爱女的脑袋,「我这独门秘法可是只传给下任掌门的,而且我只得你一个女儿,给了这小子,那你未来的夫婿怎么办?」
  苗红绫不依,便勾起父亲的手臂摇晃,「那有什么关系,爹你可以既传给你未来女婿,也传给孟大哥呀!」
  「这不可能!万毒门的秘法只能有掌门一人可以习得,如有他人知悉,日后必对本门留下隐患。」
  孟清漓听着一这父女俩你一言我一语,眉头立时紧皱起来。
  原来,早在孟清漓对苗红绫施以援手之时,她对这相貌堂堂的男子就已芳心暗许,正打算趁此机会将如意郎君留在身边。
  只是孟清漓心急如焚,没注意到苗红绫瞥向自己的算计神色,刚想出言寻求除了联姻之外的解决办法,却被苗红绫扯到一旁低语。
  「孟大哥,不如这样,你就答应我爹你学成之后会娶我,我也跟我爹说非你不嫁。这样我爹一定拿我没办法。等你学成之后,你就离谷去救你朋友,我也不要你娶我,如何?」
  孟清漓顿觉为难,「怎么行呢,这对姑娘的清誉……」
  苗红绫却大方摆手,「去去去,江湖儿女不要计较那么多。你只管答应就成,人命关天哪!」
  孟清漓仍在犹豫,「这……」
  但苗红绫却不理会他,回头就对苗久江说道:「爹,咱们商量好了,孟大哥今天就拜入万毒门门下,等他学成之后就娶我,这总成了吧?」
  苗久江自是早在后堂就与苗红绫商量好这出戏,此时只是装模作样的犹豫了一阵,半晌后才长叹口气,「女大不中留啊!」
  说完便背手走了出去,算是默许了。
  苗红绫见了,回头拍拍孟清漓的肩膀道:「你看,我爹同意了,赶快叫我师姊!以后在门里你还得靠我罩着呢!」
  见木已成舟,自己再反对也没用,孟清漓只得认命。
  「那就万事拜托了,师姊。」

  万毒谷四季如春,加之孟清漓又有任务在身,不知不觉时光飞逝。
  万毒门的毒术,入门十分艰难,苗红绫私下对孟清漓帮助良多,加上苗久江早已将他当自己女婿看,自是倾囊相授。
  孟清漓用了两年的时间,将验毒、用毒、解毒的功夫学得炉火纯青,更让苗久江直叹后生可畏,当年他花了多少年才将毒术练到孟清漓现在这个水准啊!
  为此,苗久江也对孟清漓益发刮目相看起来。表面上虽不说,但对这准女婿却是喜爱有加,也更希望他真能留下来,和爱女成就一段好姻缘。
  只是孟清漓对苗红绫本就没有半分男女之情,在习艺有成,也能解开宋越体内的赤朱剧毒后,便三番两次向苗久江提起出谷之事。
  但苗氏父女岂肯如此轻易便放他出谷?
  姜是老的辣,苗久江知他出谷之后,肯定会违背誓约不再回来,所以决定先将名份定下。以孟清漓的个性,一旦拜了堂,定不会负了对他恩重如山的苗红绫,让她背上弃妇之名。
  于是他先斩后奏,先向江湖门派广发请帖,将婚期给定下,让孟清漓逃也逃不掉。
  万毒门在江湖中亦正亦邪,行事一直神秘低调。这次掌门人为了掌上明珠的大婚广发英雄帖,此事在武林中掀起轩然大波,也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消息甚至都传到了塞外去。
  孟清漓得知此事后,也是万分着急,甚至尝试偷偷溜出万毒谷。
  可那奇门八卦阵早被苗久江改过,孟清漓不懂奇门遁甲,误入药尸地,差点就死在药尸手上,幸而苗久江及时出现解救,才保住他的性命。
  苗久江此举也是要给他一个下马威,要他绝了逃婚的念头。
  眼看大婚之期就要到了,孟清漓一时间想不到出谷的办法,更找不到人帮忙,慌得六神无主。
  「这该如何是好?」他颓丧地坐在凳子上,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光似的,心里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个人。
  呼尔赤……呼尔赤……
  他该怎么办才好?难道这一生都再也出不去了吗?再也见不到他了吗?
  接到喜帖前来观礼的宾客已陆续到达万毒谷,平日清净的谷中变得热闹非凡。
  屋内到处都张灯结彩,本是喜气的颜色在孟清漓眼里,却是扎眼到不行。
  众人都欢天喜地的,唯独当事人却如丧考妣。
  婚期就定在三日后,孟清漓对此仍旧是束手无策,又不禁感叹造化弄人,难道他与呼尔赤,真是有缘无份?
  婚礼前一天,他被众人逼着试了喜服。
  大红的料子、合身的剪裁,衬着孟清漓修长的身姿,更是俊逸非凡,看得苗久江是满意的直颔首。 ☆ 書 ☆ 香 ☆ 門 ☆ 第 ☆
  好不容易将众人打发走,孟清漓心烦意乱地扯开腰带想将喜服脱下,却忽然被拥进一堵结实的胸膛中。
  不知来人是谁,他本想挣扎,但鼻尖却飘来一股草原上特有的气味,那是他在呼尔赤身边,经常闻到的气味,顿时停下动作,眼眶也有点红。
  「呼尔赤,是你吗?」孟清漓的声音略带颤抖。
  身后人没有说话,只是收紧搂着他的双臂。
  孟清漓的手覆在他的手上,那熟悉的触感,不是他心中最企盼的那人又是谁?
  呼尔赤一遍又一遍地吻着孟清漓的耳背,吻得他脚都软了,只能向后靠在他的身上。
  两人默默地拥抱许久,孟清漓才微微挣开他的怀抱,转过身来面对他,看着易容过的面孔上那双他朝思暮想的异色瞳眸,轻轻的问:「你怎么来了?」
  呼尔赤坐了下来,又将他扯进怀里。
  「万毒门掌门掌上明珠出嫁的消息早已传遍大江南北,我怎会不知,更何况新郎官的名字还叫孟清漓?」
  孟清漓脸上微红,「你知道这不是我本意。」
  见呼尔赤沉默,孟清漓又叹了口气,「你来是要阻止这婚礼吗?」
  呼尔赤苦笑道:「我好不容易才混了进来,身边也没带什么人,就算我率了千军万马,又怎么敌得过苗久江的万毒蛊术。」
  「怎么,这次连你也毫无办法了?」
  「我只能说虎落平阳被犬欺了。」
  看着呼尔赤略微消瘦的脸,知道他为了自己事定是操心不少。
  以呼尔赤好强的个性,如果不是真的无计可施,他也不会说出这般丧气的话来。
  「你打算怎么办?」孟清漓握着他的手,轻轻摸着那大掌中厚实的茧,心中溢满苦涩。
  「现在只有两条路可走。」呼尔赤将他的手包了起来,两人十指相扣,「一条就是你娶了苗红绫,这辈子跟我不再有交集。另一条,就是我带你冲出谷去,虽然能活着出去的希望不大,但总可以试试。」
  孟清漓听到要冲出谷去,脸色都青了。
  「这怎么行,那药尸的厉害我见识过,就是十个你也未必能摆平它们。」
  「看不起我?」呼尔赤有些气愤,一口咬在他脖子上,让他吃痛地轻呼了一声。
  孟清漓叹了口气,亲了亲呼尔赤那双特别的眼睛,「不是,我只是不能让你为了我再受到伤害。」
  他却苦笑,「你可知道,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娶别的女人,可比死在药尸手上更痛?」
  孟清漓惊慌的捂住他的嘴,「别胡说,我不会让你死的。」
  「这么说,你还是不愿意跟我回去?」
  见孟清漓沉默不语,呼尔赤冷笑一声,「也对,今时的清漓已非往日的清漓。你现在可是苗久江的乘龙快婿、未来的万毒门掌门,光那手使毒的功夫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听他说出这般话,孟清漓心中纵使万般愁苦,也只得无奈道:「你莫要逼我,我定不能让你冒险。娶苗红绫,也是没有办法下的办法。」
  「这怎么可以!我……」控制不住的怒意就要涌出,但孟清漓忽然抱住了呼尔赤的脖子,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胸膛上。
  印象中,这是孟清漓第一次主动拥抱他。
  那突起的怒意顿时消了下去。
  「不要意气用事,算我求你,好好活下去……就算为了我,为了摩勒,千万不要……」他的声音中带着强烈的苦楚,使呼尔赤无言以对。
  孟清漓又何尝愿意娶苗红绫,他自己心里,只怕比呼尔赤难受百倍不止。
  「罢了罢了!折磨你就是折磨我自己。以前你总说我不懂得『尊重』两字。这次既然你已经做了选择,我也不再强求。」说着,呼尔赤起身放开孟清漓,走到门前。
  「我给不了你这样的婚礼,现在老天还了你一个,是我欠你的。今晚我给你守夜,等到你明天拜完堂,我就随贺婚队伍离开……」他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听不出情绪。
  为出嫁前一晚的新娘守夜,是匈奴伦葛朗族的传统,呼尔赤如今说要为孟清漓守夜,其中的含意否言自明。
  山谷中夜深露重,站在屋外的呼尔赤心乱如麻,任凉气在自己身上凝起一层水珠。他不打算运功御寒,只想这凄冷的夜色能多消去一些愁绪。
  屋内的孟清漓同样一夜无眠,一扇门隔着两人,在月光下拖长的身影,没有一点交叠。

  翌日天刚亮,孟清漓的房门就被热情的下人敲开,他麻木地任下人们伺候着,那一句句恭喜的话语,此时此刻竟显得如此讽刺。
  在众人来回穿梭的忙碌身影中,孟清漓目光始终集中在远处静止的那一点上。
  呼尔赤为了掩人耳目,此次来到万毒门本就是易容过的,此刻更是掩去所有的锋芒,不知是刻意,或是自然而然,只是安静的、毫不引人注目的、落寞的站在一旁。
  他头发微湿,感觉就像是被主人罚站了一整夜的下属,也没有人会注意到他的存在。
  孟清漓被人簇拥着,如众星拱月般,迎来又送走一批批上前道贺的宾客,接着往大堂移动。
  呼尔赤见他走过自己面前,觉得万般讨厌他身上的红色。
  他的清漓只适合雪般的白和天空般的蓝。
  呼尔赤自嘲地笑笑。这次,他总算尝到了当年清漓心中的滋味。当时除了清漓之外,他的后宫中,美女佳人不在少数。
  这种翻江倒海的醋意,这种恨不得把所有碰过清漓的人都车裂凌迟的心情,通通报应到他身上了。
  对,他活该。
  爱上一个人,就活该要受这种罪。
  随着孟清漓的脚步移步到大堂,他就远远地站在可以看到对方的花园里,将身形掩在假山后,默默的注视着他想要相守的人,一动不动。
  天色暗了下来,唢呐锣鼓高声吹奏,这是吉时已到的信号。
  大堂中的气氛又掀起高潮,因为新娘子终于被喜娘背出来了。
  孟清漓在旁人的催促下,万般无奈地拿起红绸的一端。
  鲜艳的彩球上系着长长的绸带,将一对新人系在一起。可惜将这段婚姻系住的,却不是真正的爱情。
  司礼高亢的声音响起,「一拜天地——」
  孟清漓动作僵硬地微弯下腰,对着天地鞠了个很不虔诚的躬。
  「二拜高堂——」
  主位上的苗久江觉得事已成定局,眉开眼笑地接受新人的贺拜。
  天边很不适时地响起雷声,云层压低,像是暴雨前夕,奈何喜乐却吹得震天响,人们并不介意屋外的天气,但那声雷,却闷生生的,砸在孟清漓心上。
  大雨倾盆而下,又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将原本漆黑的屋外,在一剎那照得光亮。
  孟清漓暮然回首。
  在闪电划过的那刻,他看到呼尔赤的脸。
  那张被雨水浇透的脸。
  孟清漓僵硬了,不过不是因为被逼拜堂。
  而是他看到了,不、或者说是他感受到了,呼尔赤脸上的泪水。
  虽然这样的被瓢泼大雨淋着,但孟清漓却知道,呼尔赤脸上挂着的,是泪水。
  他顿时感觉整个人都被碾碎了。
  这样一个钢铁般的男人,在这样一个夜晚,这样脆弱地为他流下眼泪。
  这是呼尔赤第二次为他流泪。
  第一次,是他为呼尔赤挡箭,在他怀里断气的时候。
  这一次,是他们为了义,要将所有的情意斩绝的时候。
  「夫妻交拜——」
  司礼的大嗓门并没有换来新郎的动作。
  司礼奇怪地看着盯着屋外出神的新郎,清了清嗓子,又喊了一遍。
  孟清漓还是毫无动静地杵在原地。
  主位上的苗久江脸色变了,堂下的宾客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苗久江预料到事情有变,打算下令要旁边的人就是押也要押着孟清漓把这堂拜完。
  但未等他下令,孟清漓已经松开原本握着红绸的手。
  只见他拱手道:「清漓早心有所属,无法与苗小姐完婚,今日让万毒门蒙羞,我愿死在药尸手中,以此谢罪!」
  苗久江大怒,喝令一旁的弟子上前擒住孟清漓。
  但在花园关注着堂内一举一动的呼尔赤,一见情势大便,忙飞身跃起,将围住孟清漓的万毒门弟子逼退,揽着爱人的腰突出重围,往谷口奔去,抢入镇守谷口的奇门八卦阵中。
  呼尔赤不是中原人士,对玄学阵术本就不十分了解,虽有孟清漓在一旁指点,但他自己在这方面也是三脚猫,又如何能破解这复杂的阵法。
  跟随呼尔赤入谷的几个死士也尾随入阵,但阵法变化繁复,在里面转了半个时辰,一行人就全部绕入药尸所在的地域。
  闻到人气,药尸从四面八方涌来。
  此时骤雨虽停,但阴雨过后,天色本就黑,再加上月色全无,全靠死士手中的火把照明,虽然看不清药尸可怖的容貌,但也防碍了己方人的发挥。
  眼前一阵凌厉过一阵的攻势,让众人冷汗直下,都觉得生路渺茫。
  幸好孟清漓用随身携带的解毒粉将药尸身上发出的毒气中和掉了,否则众人就算未被药尸所伤,也先被那毒气熏死。
  但药尸身上的毒却是无法可防的,在缠斗将近一个时辰之后,几名死士已经死在药尸手上。
  据孟清漓所知,药尸所在的地域并不大,可他们在谷里绕来绕去就是找不到出口。
  又一个药尸的头颅被呼尔赤手中的剑削下。
  呼尔赤原本平稳的呼吸已经紊乱起来,孟清漓知道这是他体力开始衰退的征兆。
  「放开我,你自己走吧!不带着我说不定还有一丝希望。」
  呼尔赤对付眼前的几具药尸,没回头的对他吼了声,「你再胡说一次看看!」
  「如果注定我们能死在一起,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虽有疲惫之色,但仍不改镇定神色。
  孟清漓听着,心中一酸,想着:有他这样的一句话,这辈子也算足够了。
  他是绝对不能让呼尔赤有事的。
  趁着呼尔赤专心对付药尸的时候,他猛地将他往旁边一推,自己朝药尸袭来的方向迎去。
  呼尔赤一时大意,没拦住孟清漓的动作,看着他脱离自己的掌控往外飞去,顿时心神俱裂。
  多年前,孟清漓用怀胎十月的身子为自己挡箭的事还历历在目,这样的惨剧如何能再在他眼前发生一次?
  「清漓!」他大喝一声,提气冲了回去,千钧一发之刻将孟清漓揽了回来。
  虽然揽回了人,但呼尔赤整个背部却暴露在药尸面前。
  药尸一个挥爪,就在他背上留下五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呼尔赤!」
  呼尔赤一个吃痛,气息不稳,重重地跌倒在地。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用身体将怀中不会武功的爱人护住。
  孟清漓瞪大眼睛,看到药尸正张牙舞爪,凶恶地朝呼尔赤扑来。
  「不!」他将覆在身上的壮实身躯一推,转了个身将他护在自己身后,整个人迎了上去。
  至少,最后我们还是能在一起。孟清漓这样绝望地想着。
  说时迟那时快,空中传来一阵悠扬箫声。
  差那么一点就要抓到孟清漓喉咙前的药尸,行动突然迟缓下来,就这样停在离他只有一掌的地方,接着就像失去神智一样轰然倒地。
  孟清漓睁开双眼,用力深呼吸,一时间还无法接受「药尸已经停止攻击」这个现实。
  他抬起脚将离他最近的药尸踢开,扶起倒在一旁已然虚脱的呼尔赤,朝谷口的微光之处走去。
  他知道,那箫声是苗红绫吹的。虽然心中感激,但是在感情上,他既然认定了呼尔赤,就只能负了其他人。
  看着两人搀扶着离开了药尸谷,站在一处高峰上的苗红绫,缓缓放下手中的碧萧。
  月儿此时才从阴云中露脸,玉白月光下,苗红绫一身喜服,隐约还能看到金线所绣的精美凤凰闪出微光。
  此时此刻的苗红绫,一改之前清纯活泼的形象,给人的感觉,是与清丽可人的脸蛋不符的深沉。
  「我两年的朝夕陪伴,竟比不过一个男人出现三天。」
  苗久江从一旁现身,道:「既不服气,何不让他们去见阎罗王?心慈手软向来不是我儿的作风。」
  苗红绫回头对父亲一笑,「就让他带着内疚一辈子吧!让匈奴王和景德帝同时欠下万毒门的人情,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苗久江叹气,「你能想开,那自然是好……」
  话未说完,忽见正遥望远方离去之人的女儿,有水珠从下巴滴下。
  苗久江顿时无语,只能感叹情字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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