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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书籍名:《丑奴》    作者:莫笑为月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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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一过,就是秋日了,初秋的天还不怎么凉,柔光照来只令人温暖舒适。
现在还是白日,阳光犹照,自然是温暖柔和的,等到天色暗下了,这山中就凉寒了。
站在木屋前的男子望着天边的暖光,睁着眼也没觉着眼底发疼,只想多看看。感受这温暖之意,到了夜里就见不到这暖光了。
那日的一切还历历在目,他本以为只藏在心底且行了,没想到藏得越深,心底就越发地疼痛。
男子沉浸着,呆愣着,一点也没察觉身后有人走近。直到一具温暖的身子贴来,那双熟悉的双臂紧紧拥着他,他才恢复了神志。
“外面风大,回屋吧!”身后的少年言语轻轻,柔情无比。
他轻点头颅,转了身,与那少年一同回了屋。
夜里他也没入睡,看着身旁睡得香甜的孩子,蓦然地记起那日他只顾着这孩子,忽略了那人。一想起那人胸口的血流,还有那冰凉的面颊,他就觉着冷寒,心头都发颤。
如今回想起来也不知那日是怎的了,竟下得去手,竟真伤了他!
他本以为离开了,离得远远的,时日一长心头就不会难受了。然而这几月来总是在梦里见着那人,见着那人凄寒的眼紧紧盯着他,见着那人胸口上插着一把匕首,血流不止,鲜红然满了全身。
每每他都是被梦惊醒,一醒来就睁着眼到天亮,故而现今怕了入睡,怕见着那人。怕那人用凄寒阴冷的眼望他,那人一这样望他,他的心就疼痛不堪,像是被撕裂开来了。
这几月以来,阿丑都是这么过的,心中一刻也没安宁下来。只是对着那少年之时,还是面露笑颜,装作已经忘了那些。
也是自从那日起,少年在没与他亲近,只是偶尔贴身而来说几句话,再没亲近交缠了。
阿丑明白少年之意,少年只是等待,只是在慢慢等着,等着阿丑能真心接受他,再不想着别人了。
睡不着的阿丑起身到了外头,一出屋子感到凉意深浓,清风冷寒。
看看四周皆是黑漆漆的一片,再抬头看看夜空,明月皎洁,繁星满天,真是美了。
山中的夜虽凉寒,可这夜景是美的,月儿照不到的地方时黑漆漆的一片,到得到的地方却是明亮美丽。
他欣赏着山中夜景,眼光流转远处,可他不知另一间木屋也打开了,也出来了一人。那人的眼光就落在他身上,久久不离去。
天渐渐地白亮了,天空洒来微微金光,那东方的红晕一点点升起,照着高山木林。这景致也是美的,他来此几月,他从不知山里的夜和早晨都这么美,从来不知。
那这几月来他都在想什么呢?脑子里都装了什么?竟没好好看看这美丽的山林。
阿丑摇了摇头,唇边淡淡地笑着,准备回屋去了,可他一转身就看到了屋外的少年,少年凝望着他,那眼神温柔似水。
阿丑走到了少年身边,好久才说一句话,“下午你去镇上……我同寒儿陪你……我也许久没到外头去看看了……”
少年听他一言,唇边绽开了柔柔的笑,倾身吻了吻阿丑的面,“寒儿可能要醒了,你去看看,我先去做饭。”
阿丑面上带着点笑,进了屋子去,少年沉静一刻,才转了身。
自从到了这山林中,阿丑从没出去过,少年担忧他,怕他心中苦闷,每回去镇上都说要带阿丑去逛逛。阿丑一直以来都拒绝着少年,今日阿丑主动说是要到外头去看看,少年怎不欣喜呢?
午时不到两人就带着那七八个月的孩子下山去了,下山时脸上都贴了张面皮,面貌都变得普普通通的。看着同寻常百姓没什么两样,反正是丢在人群里也找不着的模样。
并非他们定要如此,只是那回就是在村子里没有带面皮,以为再没人会寻他们,也就放松了警惕。后来还是有人寻来了,寻到了那个偏远的小村子,寻到了他们。
今早转身见着少年时,阿丑下定了决心,今后只好生对这少年,只陪伴他身边,再不乱想了。他们带着那孩子能好好过日子的,会好的,等那孩子大些了,再到外头去走走去看看,就这么游历天下,看天下美景。
他只想同少年好好过一生,好生爱着少年,再不去想那些痛楚了。
那些过往的美好,就留在心底吧!即便有时疼痛,可过了十年八年还会如此吗?十年八年后,他许久不会疼痛至此了。
镇上热闹非凡,人多拥挤,攘攘熙熙的。
阿丑抱着孩子尽量避开人群,以免挤伤了孩子,夏梓晏见阿丑辛苦了,就要接了孩子过去。谁知那孩子就不要夏梓晏,白嫩的小手进抓住阿丑的衣衫,阿丑无奈地对着夏梓晏笑了笑。夏梓晏面色不变,眼中露着笑,只说前面有个茶馆,到里头去歇歇。
阿丑看着抬头看看前头,真是有个茶馆,虽是初秋了,可白日的阳光还是热烈的,今日走得累了还真有些口渴。
到了茶馆,见里头人多热闹,似乎在议论着什么。阿丑也没在意,等到他坐下来,隐约听到说什么新皇,再是什么伤重,他也忽视过去。
等到小二送来了茶水,他捞着茶壶就为少年倒茶,可这时旁边的人话语声大了。他正捞着茶壶的手微微一晃,那茶水就洒在了桌面,水湿一直流淌,细细下滑,沿着桌腿淌到了地上。
“我来吧!”
一声轻柔嗓音接近,随后手中的茶壶就到了少年那儿,少年为他倒了茶水,将杯子推在他面前。
“喝茶吧!”
阿丑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断过茶杯,试图转着视线,不去看那些议论纷纷的人。
可双眼就是不听使唤,接着喝茶的瞬间,抬眼往那人多的地方看去,只见众人又是惊诧,又是高喊。
他细细听了,只听了两句,说是朝中无人,正寻前太子回去。
阿丑低头看看怀里的孩子,这孩子睁着大大的双眼瞧着他,张开嘴对着他笑,那模样可爱极了。
阿丑只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那人寻这孩子回去,回去只怕是没命活了。
阿丑放下了茶杯,一转眼就见少年盯着他,目中含着柔情,唇边弯着笑意。少年也是刚喝了一口茶水,这会儿也是才将杯子放下。
“走吧!外头还有好玩的,带寒儿去看看可好?”阿丑先站起身,笑着对少年言说着,少年见他如此,也起身了。
就当两人正转身走时,只听有人叹息,说了一句,阿丑就定住脚了。回过身去,寻找说话之人,寻到了就往那人走去。
“兄台刚才所言可是真的?”
那人看着阿丑,又看看他抱着的孩子,“若太子还活着,也像这孩子一般大了。”
阿丑听言,紧紧将孩子保住,再道:“兄台刚才所言可是真的?”
“这朝堂里要是有主儿,还寻前太子做何?”那人淡淡笑着,看看另一些还在言说的人,对着阿丑又道:“这茶馆里这么多人说了,你且没听见?”
阿丑沉着面,心下涌现针刺一样的疼,眼中也是黯淡着,那人见他这般变色,再道:“你不信可到街头去看看那告示,不就是寻太子的?”
阿丑再没听那人言语,一心想到哪街头去看看告示,可等他来了街头时,又怕看那人多围观的告示了。
“孩子给我吧!你去看看。”夏梓晏跟着阿丑来了街头,将阿丑怀里的孩子抱了过来,任凭那孩子哭闹也不放手。
阿丑只觉怀里一轻,身上似乎也轻松了,上前几步,避开人群,看着那张告示。
只扫了一眼,就震住了身子,满眼都是那驾崩二字,再看不到其他的了。
夕阳西下,冷风袭来,有些冰凉。
他就这么望着那二字,也不知身在何处了,只记起那日怀里的那人身子冰凉得紧。那面也冰凉,唇也无血色,他亲上去的时候只感受到了冰冷的柔软,那冷寒渗进了心底。
温热的湿润沿着面颊滑下,落了唇边,有些咸湿渗了口中,他也像是不知。
“回去吧!”
身边有人声话语,接着手心一暖,有人握住了他的手,他回了头去,怔怔地看着那人。
那少年看他落泪,眼中满是心疼,只想为这男子擦去那面上的泪。
天色越来越晚,风越来越大,面上的湿润冰冷如霜,他不禁抬手一抹,才见了手上的透明。
原来不知何时他已落了泪,面上尽是冰冷的湿意。
他伸手揭下面上的薄皮,温热滚滚而落,有风袭来,吹冷了水湿。面上的寒冷更贴近了,也更清晰了。
少年见他眼中哀恸凄冷,心下一疼,只想拥他入怀里,好生爱他,再不让他哀恸至此。
街市的行人越来越少,夕阳都快不见了,那一间间酒楼华阁开始明亮起来了。
夕阳落山,华灯初上,街市行人虽不多,也还算热闹。
只是有不少人诧异站在街头的两人怎默默相对又不言语呢!而且还是两个男人。不过在看到另一男子抱着个孩子时,只当那抱着孩子的肯定是个女扮男装的,这样想来,行人都没有看热闹的念头了。就是路过那两人身边,扫了一眼也就继续往前走了。
“他已不再……你还有我相伴……”少年离近他一步,不顾大街之上,众人的眼下,亲吻了阿丑的面,将那冰冷的咸湿吸进了唇舌里。
阿丑感到面上温热划过,怔了一怔,轻轻推开了少年,声音有些颤栗,“我……我不信了他……不信……他就这么去了!我不信!”
言罢,回身他就私下了那张告示,不顾众人惊愕之意,将告示揣在了怀里。
“阿丑……”夏梓晏不知他要干什么,只跟着他走。
“他定是哄骗我的!定是哄骗我的!他气我伤了他,气我将他扔在路边,他只是哄骗我的,他定还活着!定还在那皇宫里头享受!”阿丑冷着面,冷着双眼,冷着声喊着。
夏梓晏听他喊着,眼中只有苦涩,心中更是哀伤凄凉。
“他定是在哄骗我!这天下他得了,权势他得了,他是这天下的主人了!他怎会丢了天下,就这么去了?”阿丑冷着面突然笑了,转过身来对着夏梓晏道:“他怎舍得将这天下给了别人?他费尽心机,使尽手段,不管山河血流……他得了这天下怎会拱手相让?”
夏梓晏沉静着,走到阿丑跟前,冷声道:“倘若他真是哄骗了你,真是还活着,你当如何?”
阿丑愣住了,面上呆滞着,如是真是这样?他当如何?他要离开这少年?回到那人身边?
不!不能!他不能离开这少年,不能负了这少年。
“倘若他真去了……这孩子……还得送回去……”阿丑看着夏梓晏怀里的孩子,轻声言道。
夏梓晏似乎忘了这孩子的事,那告示上说皇上遇袭,伤重不愈,半月前已驾崩。现今寻前太子继位,就不知是真还是假。
告示上还说前太子没死,是因被前皇后被送出了宫外,只为保太子性命。后来这送出宫外的太子一直下落不明,现今皇上驾崩,寻前太子回朝继位。
夏梓晏想起那时病重的皇后同他说的话,他有负于皇后的嘱托,并没做到应承了皇后之事。不仅如此,还归降了敌军,奉上兵权,故而才背了骂名。
现在看着怀里的孩子,心里有些挣扎,不知该如何才是对着孩子好。
这孩子本不要他抱,刚才他强行抱来了怀里,这孩子也是哭闹,不过就一会儿且停止。现在正咯咯地笑着,抓着他的发丝玩弄,扯得他的发都有些疼痛了。
“若是想知他是否活着,只问一个人便知了。”夏梓晏将目光移回了阿丑身上,淡淡语道。
“你说何人?你大哥?”阿丑摇了摇头,他不是不信夏梓晏,他是不信夏铭。夏铭想要这少年回去,什么谎言编不出呢?阿丑想到此,言道:“你大哥怕是信不过。”
“我说的不是他,是另一人。”
阿丑沉思了一刻,知夏梓晏所言的是何人了,“他……不知他过得可好……”
那夜回山中之后,两人带着孩子就离去了,明知那有可能是个陷进,可还得回去。
那皇城里他们能信的也只有一人,那时他们能逃出皇城也是得了那人暗中帮衬,此时回去若是寻个信得过的人问话,也只有那人可寻了。

135、第一百三十五章

阿丑站在一座华丽的府邸门前,心里记起那人的笑,有些轻佻,有些放荡。不过阿丑并不厌恶,他知那人心性其实不坏,只是与旁人有些不同,喜好什么都表现出来,绝不隐藏。
那些日子全得这人相助,他的伤才渐渐好些,后来能出逃也是这人的功劳。
他们走后这人过得可好?不知今日可是在府中的?
阿丑沉静一刻,正上前去,没想那大门这会儿就开,那朝他走来之人正是他要寻的。
那人见到他,先是没认出来,凝神一瞧,忽然唇边又绽开了点笑。随后对着身后的家奴吩咐,说是今日不出府了。
阿丑知这人是认出他了,踏步上前,刚要说话,这人一把握住他的手,轻言道:“莫说话。”
两人进了府里,穿过回廊,绕过小厅,来到了一处水榭。
那人面笑吟吟,没有话语,也没松开他的手,阿丑也沉静着,等着那人先话语。
水榭景美,波光荡漾,金色光芒穿透波纹,亮丽得耀眼。
两人进了水榭之后,没多久就有人送来茶水糕点,干果小吃。
阿丑见再没人来了,伸手撕下脸上贴着的面皮,面对着林尚泽。林尚泽见着的阿丑的真容,唇边笑意更柔,伸手将阿丑抱住,言道:“我就知你不会忘了我。”
阿丑没想林尚泽还是这般,还是喜欢这般戏弄他,只叹息道:“我怎会忘了友人。”
林尚泽一听他说友人,唇边的笑就淡下了,“我若有能力护你,那日带着你走的就不是夏梓晏了。”
阿丑面上一怔,没有话语,也没推开林尚泽。
林尚泽得了便宜,自然不想开口打破这一刻的寂静,好生拥着阿丑,他以为再不能这样抱着他,没想今日竟如愿了。
“我来……有话问你。”阿丑缓慢开口,轻轻推开林尚泽,要他好生同他说话。
林尚泽哪里会让阿丑离开他,双臂一览,紧紧将阿丑环住,在阿丑耳边低声道:“让我好生抱抱你,我怕日后再不能这样与你亲近了。”
阿丑没有再推开他了,只轻声道:“他……他可是真的不在了!”
林尚泽听着阿丑的话,缓缓抬头,对着阿丑道:“你回来……是为了那人?”
阿丑没有开口,只是那眼中涌现了哀恸,林尚泽心中一冷,放开了阿丑,说道:“你进城之时怎没见那些白丧?”
“城中……与从前一般。”阿丑进城之时确实没发现什么异样,皇城同从前一样,繁华昌盛,市井热闹。
林尚泽倏然记起,已是过了三月了,如今都秋末了,早过了国丧。
“已过了三月了,你自然见不着什么。”林尚泽面上平静,话语轻轻。
阿丑见他这番模样,就知那人是真的没了,真的不在世间了!
阿丑只觉浑身冰凉,如同掉入了冰窖里,再没什么知觉,就连心痛似乎也感觉不到了。只晓得眼中疼得厉害,有些湿润冰凉。
林尚泽不想那人对阿丑如此重要,竟让阿丑牵挂至此,千里迢迢地从远处回来,就为寻个明白,问问他那人还在不在。
阿丑是真爱惨了那人,只怕此生再不会有什么人能进入他心中了,就是那夏梓晏也得不到阿丑的情爱!
“那人既不在了……你莫在远走……留下吧……”林尚泽轻着声,伸手去拉阿丑,将阿丑的手握住掌心。
怎料阿丑忽然冷声道:“你莫哄骗我!那人怎会不要这江山!怎会就这样去了!定是你哄骗我!定是你哄骗我!”
林尚泽从没见过阿丑这样过,心下微微发涩,淡淡道:“你若不信何必来此!”
“你!”阿丑反手擒住他的手腕,眼神冰寒刺骨,手劲加重,似乎想要捏碎手里的腕骨。
林尚泽手腕虽生疼,可面上冷漠着,眼中平静,镇定得如一尊石雕。
“皇城里谁人不知皇上驾崩,国丧了三月,你怎不到处去问问?若再不信,你可去问问楚煜非?他该不会哄骗你了!”林尚泽冷冷言语,神情淡漠,唇边带着嘲讽的笑。
阿丑眼中动容了,放开了林尚泽,面上呆滞着,向水榭外走去。
林尚泽一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怕他会出事,连忙追上去,喊道:“你怎就看不到还有爱你之人!你怎就看不到我!”
林尚泽就这么喊着,也不知阿丑听到没有,反正阿丑没有回身,也没停住脚步,一直往前走着。
林尚泽眼睁睁地看着阿丑消失在他面前,心下一痛,只恨极了那得阿丑情爱的男人。
从前他喜爱阿丑,也只不过是喜爱他的身子,后来才真正喜欢了这个人,只想爱他,待他好。这个男人面虽丑,可心善,性子也软,对谁都狠不下心,对谁都不记什么仇。
相处久了,便不舍得离开他,只想与他在一处,每回都觉着安逸舒适,心中温暖无比。
不知不觉就喜欢了他,真正地喜欢了,再不是从前那样的浅薄心思,再不想只要他的身子。想要他的整个人,想要那温暖的心。
他自是恨极了那人,那人手段残忍,心狠毒辣,对谁人都能不折手段,狠得下心。那暴戾之人怎配得上阿丑,怎能得阿丑的情爱!
那残暴奸邪的男人要是真下地狱了,这天下就太平了,他就再也不难得到阿丑了。
阿丑失魂落魄地走进客栈,还没上楼就被迎面的来人抱住,那人声音里透着焦急担忧,“你到何处去?就不知我担忧你?”
阿丑好像回过神了,轻声道:“他真不在……不在了……不在了……”
夏梓晏抬眼一看阿丑,见那面上毫无神情,眼中有些湿润,呆滞得失了魂魄一样。
“你身边还有爱你之人,你怎就不看看我!怎就一直想着他!怎就忘不了他!”夏梓晏抓紧阿丑的双臂,冷声问着。
阿丑摇了摇头,轻轻拂开他的手,往那楼上走去。
夏梓晏望着那步伐轻巧似幽魂的男子,心痛无比,踏步跟了上去。
一进房里就见阿丑抱着那七八个月大的孩子,正逗着孩子玩乐,面上还有些笑。
阿丑瞧见他了,抬头对他说道:“你将寒儿送去吧!送到夏府里,总不会有人能伤了他,日后这天下都是他的。”
夏梓晏上前去,接过阿丑怀里的孩子,柔声道:“你是去见林尚泽了?”
今日刚到皇城,本来是两人一同去寻林尚泽的,怎奈他下楼一会儿,回来就不见阿丑了。猜想了阿丑是去见林尚泽了,可等他感到林府时林尚泽说阿丑已走了。
他只好带着孩子又回来,回来也不见阿丑,只好将孩子放在客栈里,只身去寻人。才下楼就见阿丑的身影了,那一刻心里激动又欣喜,只晓得阿丑没出事,还是回来了。
天色有些晚了,冷风自窗外吹来,寒意甚浓。
阿丑站在窗边,看着那抱着孩子远去的少年,只知这一生都亏欠那少年了,他心中念着的还是那人。
那人去了,他还留世间作何?
阿丑关上窗户,下楼去了,走出客栈。往那城外走去,刚好城门要关了,他今日出城,那少年也追不来。
出城之后,只觉这夜风太冰寒,这夜也太黑暗,前方的路难以行走。
阿丑走着走着就不知前路了,眼前似乎也不清晰了,忽然间还听到身后的马蹄声作响。他缓慢地转了身,见着那远处有火光而来,心下一紧就像躲避。
不料那些人马来得太快,追着他跑,他躲避不了只好停下来了。
他想看看这些追他做何,可还没开口,只听耳边有风声袭来,眼前黑影交错。身子还没移动就被人捉住了,他苦笑了起来,怎粗心至此?这般无用了?还没出手就被擒住。要是那人得知,还不取笑于他?定是让邢风教导再严厉些他。
阿丑正笑着,怎知后颈忽然一痛,就陷入黑暗里了,再不笑不出声来了。
当他醒来时,只晓得自己躺在一间明亮的屋子,手脚灵活自如,没有什么不适。只是后颈还有些酸痛,那下手之人还真用了力道呢!
他环顾着四周,眼前的一切是如此地熟悉,这里是……是那人从前的寝屋。
阿丑从地上上爬起来,好生瞧着屋里的一切,没有变,一点儿也没变。
他怎会在此处?那些人怎将他带到了此处!是要做何?
他看看那前方的门,几步走到门口,猛然将门打开,这一打开门就愣住了。外头是华丽庭阁,宫殿楼宇,这门边还守着两名侍卫!
那两名侍卫见他开门,伸手拦他,说是一会儿大人就来,让他莫出了这屋子。
阿丑只想到了那人,那人定是没死,定是要活着!只是戏耍他,只是逼迫他回来而已!
此刻,阿丑心中又痛又喜,又是悔恨,又是气恼。
可等门开了,进来的却不是那人,是位美丽如皎月的男子,那男子名叫楚煜非。
“你倒是真回来了!”楚煜非微微笑着,眼中却是冷如冰霜。
阿丑晓得楚煜非厌恶他,甚至是恨他之极,也就无视了楚煜非的敌意。
“他在何处?”
“他?你既是来寻他,也该到下面去陪他。”楚煜非笑意变冷了,面上也冰凉着,眼中更是没了温度。
阿丑知他所期盼的不过是个梦罢了!此时心痛钻裂全身,痛得难以呼吸,痛得他白了面色。
“你让我见他一面……我自会去陪他……”
闻言,楚煜非冷笑道:“你倒那皇陵里头挖吧!”
阿丑没有发怒,苍白的双唇颤抖着,“你劫我来此又是何意?”
楚煜非挑起眉眼,冷冷睨了阿丑一眼,“自是让你给他陪葬!若不是你伤他,他怎会离去!”
“是我伤他……他因我而死……是我伤他……你让我再见他一面……我将这命赔给他!”阿丑想着那人胸口的匕首,心头悔恨悲恸,只恨那日没顾及到那人,竟是他还得那人没了命!
“只剩一堆腐烂之肉你也要看?”
“只剩一堆白骨……我也要再望望他……”
阿丑知道现今只有楚煜非能让他见着那人,就算那人再不完好,他也要再看那人一眼。
“跟我来!”
楚煜非说罢,伸手拉了一下床边钩挂帘帐的金钩,倏然间那床榻就陷先去了。接着楚煜非朝着那黑洞洞的床里去了,阿丑见状,也赶忙跟着。
下面其实并不是全部黑暗,前方隐约还有灯明,这脚下踩着的是石梯,一步一步走着,倒是稳当。
离那灯火越近阿丑心里就越紧,等脚下平稳了,不用踩着石梯了,阿丑才见了这是一条暗道。每隔一段路,就有火把燃着,不知楚煜非要带他到何处去,这是去皇陵的路么?
不是!绝不是,皇陵在城外,怎会在这皇宫里?
阿丑心里诧异,可也不敢问楚煜非,就怕楚煜非翻脸不让他再见那人!
两人沿着暗道,走了约半刻钟,来了一件密室里。
密室中火把燃着,甚是明亮,阿丑看见那前方有一口石棺,也不管楚煜非允不允他上前。几步就到了那石棺前,伸手将那棺盖推开,棺盖发出沉重的声响震动着阿丑的胸口。
当那人的面映入他眼帘时,他又呆住了,那人没有成烂肉,也没有成白骨。面容光洁,美丽如初,那唇色还红润呢!
阿丑将手伸到他的面上,只感到手下的面冰冷如雪,没有一点温度。接着他将人搂在怀里,怀里人还是冷的,整个身子都是冰冷的。
阿丑沉浸在伤痛里,哪里还记得楚煜非?等到楚煜非开口时,阿丑才回过头去看他。
“你已看过他了,该留下命来了。”楚煜非冷冷笑着,一步一步地逼近阿丑。
阿丑放下怀里的人,轻声道:“我要带他走。”
楚煜非神情冰冷道了极点,面色更不好看了,“休想!”
阿丑也不恼怒,再不话语,身动疾速,出手狠辣,一把扣住楚煜非的脖颈,“我要带他走,你拦不住。”
楚煜非头一次见着这样的阿丑,眼中冷寒,浑身都是杀意。
“若非你带我到此,我还不能再见他,我不会杀你。”言罢,一掌将楚煜非打飞出去,一点也不怜惜美人。
楚煜非爬在地上,胸口疼痛不已,唇边染着鲜血,面上忽然笑了,“我陪伴他多年,他心中却无我……”
阿丑也不管他,抱起石棺里的人就走,眼中再看不到别的了。
还没出了暗道,阿丑心底就有了准备,就是拼死也要讲怀中之人带走。他不能让他就这么去了,他还得去陪他,去个只有他们二人的地方。
可当阿丑出了屋子,见到外面没有动静时,也只是微微诧愕,无人看守此处,他正好掏出皇宫。
说来也奇怪,这一路上也没什么侍卫拦截,阿丑抱着个人轻轻松松地处了皇宫。
直到站在宫门口时,他还是不信就这样出了皇宫,带着爱念之人,轻松地逃出了那个金璧辉煌的牢笼。
天色灰暗蒙蒙的,现在已要天明了,昨夜他被人劫进皇宫,今日就得出来了,怀里抱着的还是他心中痴念的人。
就算这人身子冰冷,在没什么生气了,可如今与他亲近着,他心中慢慢宁静下来了。他该同这人一道去,去个没有人的地方,只有他们二人彼此相伴,这样便好了。
阿丑抱着人回了客栈,那客栈刚开门,见阿丑抱着个本来想拦,可还是没拦,以为阿丑怀里的男子是病了。还询问阿丑要不要请大夫,阿丑淡淡地笑着,让他帮忙准备马车,他要出城去。
接着阿丑上了二楼,回到房里,将人放到床上去。
他坐在床边,看着床上之人,没有半点生气,身子太过冰凉。起身离去,随后提着热水进来了,他要让那人温暖一些,泡着热水就温暖了。
阿丑抱着那人,一点点地剥了他的衣衫,那精壮结实的身子就这么露在他眼前,白皙如玉,光洁无比。那修长的腰身,笔直的双腿,哪一处都好看,哪一处都吸引着阿丑。
从前是这人拥着他在浴桶里,今日是他搂抱着这人,静静地泡在热水里。
浴桶里的水温凉了,阿丑才抱着怀里的人起身,将他的身子擦干,在把人放到床上去。只是当他正转身时眼就不受控制地转到那人的身上,也不顾自己身子还是湿的人,上了床榻,低头就吻上去。
他明知这人没有半点反应了,可还是想温暖这人,这人的唇太冰凉了。
手下的这具身体也冰凉无比,就是热水也温暖不了,刚才还是暖的,现在又冷寒了。
阿丑眼中一湿,手下滑动着,轻抚着,光滑的皮肤是好摸,可就是冷如冰霜。
阿丑看看那点着的灯油,下床去,灯油倒在手心,然后将手伸到了腿下,不知在做什么,只见那双腿颤抖着。
爬在桌边的阿丑,手下弄着自己,眼看着窗外,天还没亮,还是灰暗的。等天一亮他们就走,就离开这儿,到个无人的地方去。
似乎觉着够了,他上了床爬到那人身上,吻着那人优美的唇,双手扶起了那人的软物,缓缓将它含入自己的体内。
由于那人没有生气,那物都是寒凉的,也是软的,哪里像从前那样火热挺直呢?
费了好大得劲,阿丑才将它含入了身体里,这时他额上已是汗液流淌了。
“我如此……你可还冷么……”阿丑轻轻柔柔地吻着身下的人,腰身轻缓动着,明明没有半点快意,可他下腹的东西怎会热呢!
“你再不是王爷……也不是皇帝……你是我心念之人……”这具身体还是冰冷的,可他竟热了身子,在这人身上晃动着,喘息着。红着面,颤颤地将那湿热的液体泄了出来,看着水湿的白浊洒在那人紧实平坦的腹部,他就觉着是快活的,连心中都快活了。
阿丑面上带着笑,倒在这人的身上,平复了喘息,轻柔地吻了吻他的面,小声道:“我知你也快活了……你莫骗我……”
天刚亮,客栈门口出现了一辆马车,那马车里有什么人可看不见。但外头赶车的可看地清楚,是个面丑的男人,那男人眼中似有笑意,又似有悲意,唇边的笑显得有些凄凉。
那店小二送走了他,面上的惊恐才渐渐退散,早些时候他以为这丑面的男人从外头抱了个病重的人回来。哪只他路过那男子的屋时听到里面有声响,便好奇了贴近了听,听着里头有呻吟喘息声,不由得想看看。正好门没关死,有条隙缝,他就朝着那隙缝看过去了,这一看就惊了他,那不是两个男子在寻欢么!
男人爱男人之事他不是没听说过,只是没亲眼见过罢了!他也只敢看一眼,便不敢看了,那人似乎是发现他了,惊得他赶紧逃走。
后来那丑面的男子抱着那病重之人下楼来,他也不敢怎么看,可也不知怎么了,就在那丑面男子递银两给他之际,他偷偷瞧了一眼男子怀里的人。
不瞧还好,一瞧就吓了一跳,那分明就是个没有生气的人,面色白得能吓死人了。
他回想起在房外看到的,只有这丑面的男子在呻吟喘息,另一个被压在下面,没出过一声。
想到此怎能不害怕?那丑面男人与同性欢好不说,还是个死了的!
真是晦气,一大早客栈里就来个死人,虽是送走了,可也还得请人来驱驱邪,去去晦气。
阿丑赶着马车出城,也是顺利,他不知楚煜非为何没追来,只是没追来也好,就无人来打扰他们了。
出城之后,忽然又想起了那少年,他心知对不住少年,可还是不能留下,不能留在少年身边。
他要陪着这人,陪着他,再不让他一人了。
他知道有一处地方景致美好,清幽寂静,所以他要带着这人去。
那地方还是他与少年无意去过的,本是要留在那里长久居住,可那儿离皇城只有几百里远。他们决定到更远一点的地方去,才没留下的,后来就去了那个小镇,再后来又从那个小镇搬离去了另一个小镇。此后住了村子里,一直到被人这人寻到,其实他很留恋那个村子,村名待他们都好,人人都热情又朴质。
阿丑唇边的笑意温和了点,赶车的速度慢下了点,走了一天,今夜该休息了。
他寻了个偏僻的树林,将马车停下,下车去升起了火,再将马车里的人抱出来。
秋末的夜,寒冷之极,得烤烤火,取取暖。
阿丑搂抱着怀里的人,不住地亲吻他的面,试图将他温暖,可那面还是冰冷得紧。唇舌虽有些红润,可也没温度,没有一点温度。
阿丑心疼极了,何时这人成了这般,这人哪时不是耀眼光亮的?哪时不是优雅好看的?怎就没了生气?眉宇间也没了光耀惑人的神采。
他记得这人的眼是最美的,妖异又诡魅,幽幽暗暗的,里头带些华丽的明光。每回这人戏谑着望他,里头微微含笑,他就红了面。
这双眼若能睁开,必定还是美的。
阿丑的唇落在那人的眼皮上,舌尖舔着那浓密细长的睫毛,舍不得离去,这人真能睁眼,就是要他的命去换,他也愿意。
阿丑怔怔地望着怀里的容颜,眼中的湿润滚滚而落,滴在那人的面上,也不知是那人感觉到了还是什么,那细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
阿丑自然没发觉,还落着泪,他本是个男子,本就不该如此落泪,可眼中疼得厉害,这泪就止不住了。
阿丑抱着怀中的人,只觉得温暖了一点,只喃昵着,“还是烤烤火的好,一直在这火边总算能暖暖一些了……”
话落,阿丑将怀中的人再楼紧了一点,收紧了双臂,好生地拥着他。
“再走两日就能到那好地方了,我陪你……你莫觉着孤寂……我一直陪着你……”
“你伤我也好,我伤你也罢,从前那些不好的……你我忘了吧!”阿丑轻声言着,明知这人听后不到还是说个不停,“你我忘了那些不好的,日后我们在一处,只有你我……”
阿丑只看着那火光,声音轻轻的,低沉着。他说得越多,怀里的人那眼皮就越发颤动,身子也渐渐温暖。
阿丑是不知道的,没有擦觉,所以当那冰凉的长指抚上他的面后,他僵硬了身子,也僵硬了喉咙,再吐不出一个字。
夜风寒冷,树枝摇曳,在这漆黑的夜里,荒野的树林显得诡异骇人。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等他终于低下头,看着那明媚带着笑意的眼眸时,狠狠抽了那人一巴掌。
寂静的树林里那巴掌声清脆悦耳,极为好听,许是真好听了,随即又想起几声。最后那人哀痛,丝丝抱住抽打他的人,将那人压在身下,制住他挣扎的身躯。
“阿丑……阿丑……你莫气恼……是我错了……不该哄骗你……”那人抱着阿丑,低声言语着,接着火光只看到那人本来美好的面容已红肿了,唇边也是血色染着。发丝也乱了几缕,眼中满是哀求之意,那模样倒有些狼狈凄凉。
“我若不这般……你怎会回来?”那人见阿丑不挣扎了,便松开了手,可他刚一松手,阿丑起身就是一巴掌甩去。
“殷子湮!你好手段!好计谋!”阿丑气得嘴唇都颤抖了,也开始发白,脸色更不用说了,极为不好看。
“我知你心中爱我,只爱我一人……”殷子湮看着阿丑气极的面容,慌忙拉过他,死死抱在怀里。
“你莫高兴了!我心中爱的是别人,不是你这奸邪之人!”阿丑使劲地挣扎,可他不是殷子湮的对手,哪里能挣脱得了殷子湮的禁锢呢?
“你若不爱我就不会回来了,你若不爱我就不会带我走了,你若不爱我就不会说那些话了,你若不爱我……”殷子湮说到此,低头亲了亲阿丑发白的嘴唇,低声道:“在那客栈里就不会骑在我身上了……”
阿丑听言,身子开始发抖了,不是冷的,是气的。
也不知力气从什么地方爆发出来了,抽出手就挥过去,只听声音响亮了,那人的唇边一丝鲜血流下,滑过了下巴。
阿丑见他唇上还流血,缓缓放下了手,默不作声了。
“这手心都红肿了,可是打够了?”殷子湮轻轻笑着,拉过阿丑的手,细细瞧着。
阿丑也不语,手掌确实火辣辣的,有些疼。刚才也不知打了几回,反正是用尽了力道,也难怪这人的面肿成这般了。
“阿丑……是我错了……你走后我才知我心中念你……时常想你……”殷子湮说得轻声,眼中满是伤痛,阿丑别过头不去看他,随他话语。
“我去寻你,也是我有错,又伤了你。”殷子湮一想起那日,心中悔恨万分,又道:“那日你亲手让我痛了,又将我扔在路边,我以为你再不会理我了……”
“我知你心中还是爱我的,只爱我一人……”说着说着,殷子湮就亲吻了阿丑的面,在阿丑耳边道:“我心中也爱你,你可信?”
阿丑心中一震,低下头,还是没理会殷子湮。
“我没喜欢过何人,可就喜欢你了,只喜欢你……从前我不知……后来知了……我只想要你一人……”殷子湮细细地吻着阿丑的脖颈,嗓音低沉着,带些诱惑之意。
阿丑只觉脖颈湿漉漉的,有些酥痒,还有些舒服,不禁动了动身子,想要避开。哪只殷子湮收紧了臂膀,唇舌更软柔,不断地取悦他。
“你好生说话……”阿丑向后退着,等到他后背低着树干时,就知往后再不能退了。
“阿丑……我只想要你……只想要你一人……你要打要罚我也应你了……”殷子湮的手已经摸到阿丑衣里了,身子也贴近阿丑,湿热的吻沿着阿丑的脖颈往上,擒住阿丑的嘴唇,小心地吮着。
“今日在客栈里……你快活够了……我还没……”他还没说完,脸上又挨了一巴掌,疼得他扯了扯唇角,随后又笑了,低头贴近阿丑,“我真没快活……我只想要你一人……在你身子里……我就快活了……”
阿丑再没抬起手甩他耳光了,只由着他脱了自己的衣物,温暖的人身贴来,阿丑闭着眼,叹息着。如今这人的身子是暖和的,这人是活生生的,有人气,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那火堆烧得越来越旺,越发烈焰,火红光亮着。
火堆的一旁,那交缠的身躯也炙热着,燃烧着。急促的喘息,低低的呻吟,还有那肢体晃动的声响全都缠绕了一处,交汇出妖娆靡音。
夜还长着,烈火也还燃烧着,不知那时才熄灭。
阿丑是在马车里醒来的,一睁眼就瞧着四处,没有那人的身影。想动身子,可腰下太疼,那儿也麻木着,像是没有知觉了。
过了一会儿,听得马车旁有人,阿丑才安心了,是那人的声音。不过不止他一人,还有一道声音他熟识,那人是邢风。
两人话音落了,阿丑闭了眼,装作没醒。那人进了马车里,就搂抱过他,低声细语,“你昨日说与我在一处,不让我孤寂,莫哄骗我。”
话完,他见阿丑还没醒,接着道:“你说从前那些不好的……都忘了……日后我们在一处……只有你我……”
阿丑睁开眼皮,看着眼前之人脸庞肿胀,唇也肿着,已没了原本的美姿,心里有些愧意。只是这样看着他,没有言语。
殷子湮看阿丑醒了,眼中带着喜色,“我知你不会再丢下我了……”
“从前你说此生不弃我,可还记得?”阿丑撑起身子,冷冷言道。
殷子湮一见阿丑冷面,眼中满是柔情,凑到阿丑脸边,言道:“是我之错,你要打要罚我悉听尊便,莫再与他人远走……留我一人了……”
阿丑听他如此言说,心头的怒意减退了些,只道:“你是皇帝,要什么人没有?何苦要我这个丑面的男人。就是那楚煜非也比我好看百倍,从前你也极为喜欢他。”
“如今你只要我一人,我也只要你一人,你怎还不明白?我再不会与别人在一处了,只要你就够了。”殷子湮见阿丑眼中有些软柔的痛楚,心中也抽痛起来,是了,就是这样的痛叫他认知他喜欢这个温和的男人。
这样的痛叫他认知了他喜欢这人,那日剜心的痛叫他认知了此生只想要这人,不让这人离开,只想好生将这人拥在怀里,不放手。
昨日他虽不动动弹,可阿丑的一举一动,说那些话,他都听在了心底。只心里想着,醒来之后必定好生待他,再不伤他了,再不让他落了泪。
“而且我已驾崩三月,哪里还是皇帝?”殷子湮说罢,似乎想起了什么,再道:“太子可回来了?”
阿丑没料到这人真舍弃这大好的山河,真不要这江山了,将费尽心计而得来的江山拱手相让!
“不做皇帝,就无掌控这天下的权力,就无荣华富贵享受,你可知这些?”阿丑抬起头,轻声问着。
“我再无权势,再无富贵,再不能让你过好日子,你可怨我?”
阿丑没有话语,伸手环抱住了殷子湮,喉咙堵得慌,再说不出话语。
殷子湮见他如此,晓得阿丑是真的原谅他了,心里再无阴郁痛楚,再无剜心之苦。他得了皇位,却无心朝政,每每只想着那在他身边温顺的男子,就难以入睡。
想着那日的情景,那日胸口的伤痛,那日男子诀别的眼神,心就如被刀剜了一般,似乎鲜血淋漓,撕裂破碎了。
他从没有过这样的痛,痛得全身都冷寒了,痛得再难呼吸。
他得了朝政,却没有半点痛快欣喜之意,后假死驾崩,也没有不舍。心中是想着那离他而去的男子,如今寻回了男子,对于舍弃的帝位,没有半点留恋。反而想着日后该去何处,他该如何爱他,如何待他好,只想了这些。
阿丑想起楚煜非,想起皇宫,想起那暗室,开口问道:“你早知我会回来?”
“我知你舍不得我。”殷子湮低声笑着,吻着阿丑的面颊。
“我……我想去见他一面。”
“去告别也好。”
阿丑想起了楚煜非,想起了皇宫,想起了那暗室。那日楚煜非说这人成了一对烂肉,他见着这人,分明是好好的,只是身子冰冷而已。可那唇色也有些红润,他怎就没动脑子想想了,真以为这人不在了。
再想想林尚泽,林尚泽恐怕也是知的,只是没告诉他真相罢了!
那日他是头脑慌乱了,什么也不知了,出皇宫之时也没人阻拦,出城门也没人阻拦。他就该想的到的,如无人故意为之,哪里会这么顺利?
这人说他吃了假死的药,只是身子冰冷,睁不开眼罢了,昏昏沉沉的。其实阿丑的一举一动他都晓知,都晓知的。
阿丑终于知了,怪不得他说的话,所做的事,这人一一说出来,昨夜也是,还说那些令他赧然的事。
夕阳落下了,霞光犹照着,燃得庭院的枫树更艳红美丽。
阿丑抱着怀里的孩子,逗弄着他,听着孩子咯咯的笑声,只越发喜欢这孩子了。
对面的那少年面上带着笑,优雅的眸子满是温情水光,双唇微微弯起,只对他道:“你本不用回来的……”
阿丑望着少年深情的眸子,不知该如何回他,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大哥告知我那人没死,我即刻回了客栈里寻你,却没见着你,就知你走了。”少年离近了阿丑,眼中尽是隐忍的痛,再开口道:“我以为此生能与你相伴,却不知老天开了个玩笑,与你相伴之人终究不会是我。”
少年说完,伸出手指勾过阿丑的下巴,亲吻上阿丑的双唇,阿丑只尝到咸湿滑淌唇舌里,眼中不禁也湿润了。
两人亲吻着,缠绵着,丝毫不顾旁人。远处的殷子湮眼中满是杀意,但不敢造次,隐忍着。
那坐在轮椅上的夏铭,只是面色冷着,眼中平静如常,倒是比殷子湮镇定多了。
“那日我走后,你就去寻他了?”少年离开了阿丑的双唇,伸手抱着他,亲吻着他的面,小声问着。
“是楚煜非带我见了他。”那日少年走后,他就出城了,只是没想到会被楚煜非弄进皇宫里去。少年后来回去寻他,自然寻不到了。
“楚煜非……他已成亲了,你身后之人为他指的婚,真真没有一点情呢!“少年勾唇笑着,抬眼望了望那远处的男子,随后再亲吻了阿丑。
阿丑没有躲开,任由少年亲吻,他知少年此刻心中定是不好受,不想再让少年眼中透着凄冷了。
阿丑想着楚煜非,不由得心里叹息,那日他本不想伤他,可他偏生要激怒他。
现在想起来,恐怕是他故意为之,只想真忘了那人给的伤痛,可阿丑只打了他一掌,并没让他解脱。这许是天意,老天也不让他死,让他好好活着。
“今日可要走?”少年看着眼前的男子,忍住心中的伤痛,忍住自己的双手,他怕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留下男子。
阿丑轻轻应了一声,再抬头时,笑着面对少年,那目中尽是亏欠之意。
“你若真觉着欠了我,就留下吧!”
阿丑没言语,主动凑过去,吻住少年的双唇,在此纠缠着彼此。
“你可还回来……”少年慢声开口,水眸凝视阿丑,那眸中藏着情愫,就是没隐现出来。
阿丑点点头,少年的面就露出笑了,目光柔情几许。阿丑见着这样的少年,眼中更酸痛了,只觉是他伤了少年,是他负了少年。他缓缓地将怀里的孩子交还给少年,言道:“寒儿交给你了。”
他刚才虽点头,说是会有回来之日,可那一日就不知会不会有,就不知会是哪年哪月。
夕阳落山了,红霞也渐渐消逝了,只剩那枫叶红艳着。
凉风袭来,吹拂着叶片,那红艳艳的一片轻轻摇曳,霎时好看。
少年看着阿丑与男子远去的身影,纵然心中有万般不舍,纵然他深爱阿丑,纵然他此生在不爱了别人,可阿丑不爱他,从来没有爱了他。
他留了他,又有何意义?他已同爱人相伴,他怎还能强留于他!
少年抱着孩子,眼眸直直盯着远走的两人,呆呆地望着,就怕此生再不能见了。
风清冷着,侵袭着人身,是让人感到冷寒无比。
可这时,有一人来了他身边,伸手去握住了他的手。他微微诧异,回了头,望着身边坐着轮椅的男子,想将手抽回。谁知男子的眼炙热着,含着温情,直直地凝望他,轻声道:“这么多年,你便看不到我的心?”
少年面上微怔,手却没有抽出来,男子见状,只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
夜色来临了,庭院里早没了霞光,也无人影了。
倒是还有冷风还吹拂着,还有红艳的枫叶还摇曳着,不断发出沙沙的声响,甚是悦耳。
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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